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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明宫妖冶,美人图-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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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恩难测,眼前端坐在龙椅之上这个看似温吞的中年男子,却实则是最难揣测其心的帝王!
  皇帝倒也坦率,缓缓道:“你不必替你家司大人喊冤,朕实则也从来就没当真关着他。你前脚走了,朕后脚便也放了他出宫去。只要替朕将那笔银子追回来,分文不少,朕自然明白他对朕依旧忠心,于是自然会放了他回去。”
  “可是却没想到江南水深,你家司大人这多年替朕办成了那么多大事,可是这一回却栽了。回来只回复朕说,没找见。朕就算有心想要放他,却也放不成了。兰长随,这回你总得帮帮朕,亦是帮你们司大人。”
  该如何选?
  这笔银子原本是曾诚留给慕容,是曾诚以命换来的。于情于理,她仿佛都应该留给慕容。
  可是倘若此时不说出银子的下落,司夜染的困境便难解。皇上对司夜染的疑心,便难除!
  慕容,司夜染,她究竟该选哪一个?
  兰芽跪地叩头:“万岁,奴婢此赴江南,本以为拿住怀仁的亲笔信便已足够,确确没想太多。请圣上再给奴婢两日,让奴婢回去仔细回想一番,希望能从被奴婢忽视的蛛丝马迹当中,找到那笔银子的线索。”
  皇帝便也点头:“也好。曾诚的旧爱凉芳,闻说也在你灵济宫中,你便回去好好问问吧。兰长随,朕等着你替朕好好办好这件差事。”
  。
  兰芽告退。
  凝着兰芽的背影,皇帝掀了掀唇,转头对张敏道:“伴伴,是不是越瞧越像?”
  张敏回道:“可不。纵然年纪和身量还有差儿,不过背影和脚步最显遗传。”
  皇帝眯起眼睛:“就连他说起画儿时的神态、用词,都与岳如期一模一样。他自己并不觉察,可是她却不知道,岳如期生前便几乎每日都与朕这般谈书论画,于是对岳如期的诸般细节,朕兴许比他还更了解。”
  张敏试探着问:“皇上您说,他当真是岳如期的余孽?”
  皇帝幽幽道:“岳家那场大火,烧得太过蹊跷。一场大火过后,什么都没有了。纵有残骸,却哪里分得清谁是谁?朕要的是岳如期的项上人头;朕要那一大滩残缺不全、面目不清的枯骨,做什么用?”
  张敏面色便也是一白:“今日皇上便是以岳如期这些画试探那小兰子?如此,皇上便可认定了吧?”
  皇帝没做声,只有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
  。
  兰芽凄惶出了乾清宫。
  走时,没敢看向自鸣钟处。
  本是志得意满而来,以为定然能带着司夜染一齐离开;却哪里想到风云突变,自己疲于应对。
  出了乾清宫,她狠了狠心,便朝昭德宫去。求见贵妃。
  梅影迎出来,上上下下打量兰芽。兰芽被瞧得不自在,便问:“姑娘可看着咱家有哪里不对?”
  梅影哼了一声:“只不过觉着江南的水土的确养人。”
  兰芽怔忡:怎
  么说这个?
  梅影却也没想解释,径自将兰芽引入贵妃寝殿。
  经历了后宫这一场风波,贵妃此时已又恢复了雍容姿态,但是,面上的岁月痕迹却怎么都藏不住了。将知天命的女子,纵然粉黛完美、珠翠耀眼,可是只需窗外光影轻轻一转,便将她眼角、脖颈等多处细纹清楚地都暴露了出来。
  兰芽心下也不由唏嘘,跪倒请安。
  贵妃瞟着兰芽,缓缓道:“兰长随,本宫倒要对你言一声谢。此前诸事,你费心了。”
  兰芽一怔,便明白贵妃在事后已经想明白了藏花等事,于是才对她言谢。
  兰芽忙推辞:“奴婢岂敢!奴婢只是想让娘娘知晓,纵然大人禁足宫中,大人治下的灵济宫依旧听从娘娘的旨意,依旧齐心协力办好娘娘的事。”
  “嗯。”贵妃面上便和缓了些:“此事有功的,除了你与藏花之外,应当还有一个号称下蛊的,帮着藏花一起瞒过了长贵。那个名字听来却耳生得很,你倒与本宫说说他的来历。”
  贵妃耳目当真灵通,今日竟然问到凉芳头上。兰芽便拣选不要紧的说与贵妃听。
  贵妃便道:“哦?还是个传奇的人儿。本宫倒想见见。”
  梅影便笑了,在旁哄道:“娘娘想见的自然本该都能见着,只是这个凉芳虽说戏台上是个女子,可是戏台下却是个囫囵身子的男子。按着咱们宫里的规矩,万通大人都不能进宫来见娘娘,一个戏子他如何能进的来?”
  贵妃一笑:“哟,真是本宫糊涂了。还真以为他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了。“
  兰芽以为此话可以略去不提了,却没想到贵妃转眸朝她望来:“兰长随,你不是会画画儿么?不如回去替本宫将那凉芳画下来。本宫倒想瞧瞧,能将曾诚那逆臣迷惑住的美人儿,究竟是个怎么模样。”
  兰芽虽觉不妥,却也只好遵命。
  说了这些话,已是绕够了圈子,兰芽便朝上叩头:“贵妃娘娘,奴婢此来,是来求娘娘搭救司大人的!”
  “娘娘恕罪,奴婢直言:从上一回事,娘娘当已可看出,司大人安危便会牵系到娘娘。若司大人此时还不获释,外头人难免会猜测,皇上就连对贵妃娘娘的疑虑也尚未尽数解除!”
  贵妃轻轻一哼:“此中关窍,本宫自然明白。可是皇上既然还不放小六,便必定有皇上的道理。本宫的清誉事重,可是皇上的担忧便更重。本宫不会逆龙鳞而行事,不过本宫却也会寻机会探探皇上的口风。”
  “兰长随,你需明白,小六多年前被皇上要走之后,便已不再是本宫昭德宫的人。于是说来说去,总归要皇上看着办。”
  兰芽急得泪染于睫:“可是这宫里,倘若娘娘都救不了大人,还有谁能救大人?”
  贵妃却无所动,只淡淡道:“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每个人的性命也都是皇上的。于是唯一能救小六的,也唯有皇上而已。只要他一直对皇上忠心,从未曾有二意,皇上自然还要用他、倚重他,便自然会放了他。”
  “反之,倘若他当真有忤逆了皇上之处,别说皇上不会放他,本宫说不定也第一个便不饶他!”
  。
  贵妃的路竟然走不通,兰芽出了贵妃寝殿,便捉住梅影的手臂,急得落下泪来:“梅姑娘,拜托你设法游说娘娘,营救大人!”
  梅影抽回手臂,冷冷道:“我自然会救,却不是拜你所托。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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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以命来换

  梅影当着兰芽还镇定,回了昭德宫,便也忍不住心急,趋到贵妃面前去跪下:“娘娘,您当真不救六哥?娘娘,六哥纵身陷囹圄,却还记着替娘娘办事,娘娘不能不管六哥啊!”
  贵妃叹了口气:“本宫不是不管他,端的却要看他想不想管自己!”
  梅影惊问:“求娘娘示下,奴婢怎地听不懂?”
  贵妃轻哼一声,“你道皇上这些年为何独宠着小六?那是因为小六一向得力,皇上派的差事没有一件办得不好的。可是这一回,他却犯了糊涂!无论是皇上瞧着,还是本宫瞧着,凭小六的能耐,他都不可能不明白皇上要他去南京是去找回那笔银子的;可是他这一回偏偏失手了,回来说没找见。”
  “本宫都难免觉着,他并非是没找见,他是明明找见了却要唬弄皇上呢!这算什么?这是欺君之罪!皇上不杀他,已是格外开恩,岂能放他!”
  梅影闻言便急得快要哭出来:“六哥他这是做什么?既然找见了,何必回来不禀告皇上?”
  “哼,”贵妃冷冷道:“那不是小数目,数百万两银子,兴许是他见财起意,想自己私吞了吧!”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没有见钱不眼开的。可是梅影左右思忖了一回,却还是摇头:“娘娘容禀,六哥绝不是见不得银子的人。且不说这些年六哥替皇上管着天下的皇店,哪一年的流水不也同样都是数百万两;再者还有漕运,南边皇庄每年的内供奉,也都是六哥亲自押运,那些东西加起来又何止百万之数?”
  “六哥若想贪墨,这些年他早就染指了,又何至于半点都没曾有过?否则皇上又何肯连年信托于他?”
  贵妃听了便冷笑:“那这回当真是奇了!他既然不在乎这么些银子,可是却为何明明知道却还要担着这欺君的罪名!”
  梅影垂首,认真想了一回,便朝地上磕头。
  贵妃皱眉:“这是怎么说的?遨”
  梅影垂泪道:“奴婢倒有一层担忧,当着娘娘想说出来,却又怕娘娘责怪。”
  贵妃叹了口气:“你说吧。此间并无外人,你又从小是在本宫身边儿的。本宫命里无子,情分上倒是将你当成半个女儿了。”
  梅影嘤嘤而泣道:“皇上这回发了这么大脾气,会不会是怀疑,那笔银子实则就是曾诚留给六哥的?皇上虽然多年器重六哥,可是六哥毕竟是大藤峡余孽,皇上是不是担心六哥暗中还有逆反之心?”
  贵妃凝望梅影,幽幽道:“那笔银子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策动一场大乱。这大明天下,自从土木之变、夺门之变之后,这才稳当了几年?皇上不求别的,只求这大明天下不要再有个风吹草动罢了。梅影,你明白么?”
  梅影忍不住轻颤,重重点头:“皇上尤其不能忍受乱出肘腋,亲自养虎为患。所以皇上对六哥的防备之心,远比旁人更重。”
  “你明白就好。”贵妃深深叹了口气:“这一次就要看小六他自己能否想明白。早早将银子交还皇上,让皇上解了疑心,他说不能又能因此而记功一件,何乐不为呢?他又何必,明知关窍,却不肯自救?”
  。
  兰芽回到灵济宫去,便命双宝去请凉芳来。
  双宝想得周全,便提醒道:“此时花二爷与凉芳公子的过结尚在,公子的动向难免牵动他们双方。公子这样单独与凉芳公子走得近,难免花二爷会多心。”
  兰芽点头,道:“那你便也包一包竹叶青茶送去给花二爷。就说我本想邀请他们二位过来品茶,可是想及花二爷兴许不惯与凉芳公子同席,于是这便特别送过去一包茶。”
  双宝会意微笑:“公子放心,奴婢会带双寿同去,叫双寿给花二爷烹茶。”
  双宝去了,兰芽独自坐在灯光里,便出了神。
  忍不住想起客路驿站,城墙余晖里,她说笑一般与司夜染做的那笔交易:她说用那一大包点心,换他不再追问银子的下落。
  她自己都觉着不可行,可是他竟然就答应了。
  彼时她唯觉不可思议,可是此时却忍不住,只想落泪……
  以他多年侍奉皇上的经验,他不可能不明白皇上实则想要的是那些银子。他若想获释,便只有拿到那些银子。可是他竟然就依了她那小小的心眼儿,当真就收了一包点心而不再追问银子的下落——他难道是在用他的性命,来换取那么一包不值十两的点心?!
  更何况,他不可能不明白,她究竟是为谁在隐瞒那笔银子。因她之故,他对慕容嫉恨日深,可是他明知道她是为慕容……他竟然还答应了。
  一灯如豆,青烟幽幽。兰芽从未有此时这般嫌弃灵济宫太空太大,空大得让人都仿佛要被孤单和寂寞,兜头淹没。
  门帘外,双宝清亮地道:“禀公子,凉芳公子到了。”
  兰芽忙收摄心神,却还是被进门来的凉芳给瞧了个正着。
  凉芳一边揭开披风,一边哂笑了声:“难得,兰公子也有露出这样落寞
  神情的时刻。倒被我看着了,真是造化。”
  兰芽嗤了一声:“你看着就看着了,我又没有什么背人的。”
  凉芳坐下,接过双宝送上来的茶:“你用一杯清茶就诳了我来,倒也不怕我嫌轻?”
  兰芽便也坦白:“你猜的没错,我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凉芳沐在热茶升起的热气里,缓缓道:“原本以为你今儿进宫去,便能将大人带回来了,竟然没成。看样子,你这回去南京,岂非又是白去了?”
  兰芽说来生气,便砰地一墩茶杯:“南京的秘密都埋在你的心里,我纵然生闯了去,又能窥见几何?亏我真心待你,你竟什么都不与我说!”
  凉芳轻哼:“从前你说与我联手,不过空口白牙,我如何能信你?不过这一回经历了过后,我倒是能与你说上一说了。”
  兰芽便欢喜催道:“快与我讲讲,你既对曾尚书动了真情,当初却为何要告发曾尚书?”
  。
  凉芳没回答,只闷头喝茶。
  兰芽便道:“那让我猜猜,怕是曾尚书早有暗示吧?我在你房间廊檐下见了好些彩画,原本都美满精致,可是却总有几幅碍眼:比如嫦娥奔月,独自偷生;比如牛郎织女,天地永隔。”
  凉芳微微一颤。
  兰芽信心大增:“那些画都是曾尚书画给你的,他怎么会用这样不祥的意象?我便想,是不是曾尚书生前,也曾与你耳提面命过,说也许你们今生无法长相厮守,终究有一个人会先走?”
  凉芳抬眸,目光如霜雪,罩向兰芽。
  兰芽便叹了口气:“……而那个要先走的人,不会是你,而是曾尚书他本人。”
  兰芽缓缓抬眸,迎上凉芳的目光:“而他希望,这个亲自送他上路,完成他这个心愿的人,就是他最深爱的凉芳你。”
  凉芳的手一抖,杯子里的热茶便泼洒了出来,溅在他手背上。
  瞬时已是红了,他却仿佛不察。
  兰芽忙给双宝递眼色,双宝想要冲上来伺候,却被凉芳挥开。
  兰芽便叫双宝出去,摆了摆衣襟,道:“凉芳,我知道这些画压在你心里已经很久了。你说给我听听吧。”
  凉芳控制住情绪,将茶杯放回桌上,面上已是恢复了平静。
  “如此说来,这一趟南京,你当真没有白去。那些画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看得懂画中真意吧。也罢,既然你已经猜着了,那我便说给你听。我想也许冥冥之中注定,他也是要寻一个你这样的知音,托付他的一片诚心。”
  。
  一年前。
  南京。
  曾诚旧宅。
  依旧歌舞亭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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