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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故千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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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把心剜出来近乎死去的痛苦,我不想再让别人尝一次。”

    老者看了他良久,已拂衣,扶他起身:“你便是药医谷第四任谷主。老朽守了二十余载,阅人无数,也算是等到继承者了。”

    后来,林青释在医书中青灯伴月时,偶尔会失神地想起当初未曾开口言明的念想——他其实是有过深刻的执念,想要复活谢羽的。

    《药医秘藏》和诸多医典里并非没有复活之法,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复活出一个全新的“谢羽”来,只是,他没能找到谢羽的一丝一毫魂魄,复活出的那个人,是徒有谢羽的躯壳、忘却一切前尘的存在。

    谢羽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没有记忆地苟活。他一生的跌宕浓墨,冷酷与温情,就算他不在,也会有人为他记得——如若一旦前尘尽忘,重来一回,就算是白过的人生了吧?

    林青释后来为他招魂七天七夜,盼望他能投入轮回,只是最后,他因为疲累而昏倒在招魂台上,没有看见灵魂离去的痕迹。

    要么,谢羽已经安然地走,要么他还在红莲劫焰里苦苦挣扎。

    无论哪一种,活着的林青释都不能解脱——他以为自己是渐渐淡然了心绪,同从前的梦中身作诀别,如今才恍然觉得,他自己不过是没有勇气,无力再去回首直面当年的诸多亏欠——比如,那句始终没有实现的“双剑同辉”的誓言。

    思绪陡然间已经飘远,觉察到子珂在耳边轻声劝导的声音,林青释迎着夜风展颜而笑,推开了子珂的搀扶,拔剑而起,一点足,消失在凝碧楼外接山的渺渺月色里。

    月下,他白衣倏然而隐,宛如梦寐,又似朝露,绽出炫目的刹那芳华。

    子珂与谷主朝夕相伴七年,却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笑容,仿佛雾气一般单薄,却异常的美丽。他怔了一刻,去隔壁叫上幽草追了过去。

    临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桐木古琴的雕花上,缺的那第七根弦下,一朵雕花被无形的劲气拦腰斩断。

    断去的第七弦为哀弦,弦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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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皎皎月光下,凝碧楼主茕茕凭栏,一杯一杯喝着热辣的酒,直到中天月色将他黛蓝衣袍染得雪白。月光下彻深潭,碧波盈盈,居然有几分像澄澈的双瞳。

    那个药医谷主的眼睛真好看,比凝碧珠还漂亮。

    这是他此生第二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眼睛里。

    他仰头望去,唇畔忽然涌起莫名的笑意。明月在水雾浮动的视线中逐渐模糊,不知道是眼睛里起了雾,还是未晞的月露。

    对于高高在上的冷月来说,不论是他,还是凝碧楼,都只是刹那间的红尘梦醒。

    “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他喃喃,第一次如此放纵形骸——多年以来的高高在上给他本就清冷的面容覆上一层坚冰,此刻却微微有松动的迹象

    他一抬手斟酒,地上忽然有灰暗簌簌震动,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手指按上了腰间的短剑,涣散的目光也在一瞬雪亮如电。旋即他意识到那只是影子而已,绽出一个苦笑。

    他缓缓往后退了一步倚着栏杆,影子也随之后退,永远不会与他重合——比影子和人之间的缝隙更大的,是有些人终此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心墙。

    凝碧楼主再度放声大笑起来,仿佛初生的稚子在亘古的天地间茫茫然。他连连痛饮,终于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夜深忽梦少年事。

    ——他那时候已不是少年。

    虽然他也曾陌上风流、鲜亮明媚过,这具身体能有的最初的回忆,是在漫天的红莲烈火中开始的。那场火毁了曾经的飘零人,造就了后来的凝碧楼主。

    他还记得,将他从火里拉出来的,是上一任楼主金夜寒——这是金夜寒楼主第二次救他,第一次,他被重伤濒死的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推入凝碧楼的大门。

    “山河人间,原是太苦了。”将他救出,远离了野火猎猎,金夜寒衣袂燃如朝日,静静注视着宅邸的废墟,眉目间却隐约透出无法掩饰的悲痛怅惘,慨然长叹。

    而他浑身骨骼碎裂,裸露的皮肤上密布着灼伤的痕迹,简直上上下下找不到一处完好的,手背上洞穿的伤痕尤其惊人。虽然如此,他仍是一手紧握住剑,另一臂紧抱着画像,在凝碧楼的马车中昏倒过去。

    这一昏,就是一整月。他的伤势刚好转,金夜寒就来了——

    “这场战争就要暂时落幕了,从今日起,在别人眼里,你就是个死人了。”那个女子语气毫无波动地如是说,冷漠的神情中却依稀蕴藏着关切。

    “你的剑叫什么?”金夜寒手指挑弦而攻,满意地看见全身染血的少年拔剑抵挡,手指一顿,问道。

    “叫嫌弃——若嫌,弃之。”他的手已经在先前的混乱中被剑刃洞穿,却还用力地死死握住短剑,仿佛勉力握紧昔日残留的最后一丝念想。

    然后,他缓缓松开了手,寒声道:“楼主,我以后叫何昱了。”

    何昱何昱,浮生煞短,不及挂念,谈何相遇。与他原来的名字不过一个姓氏之差,含义却截然不同了。

    金夜寒虽然是杀伐果断、双手满是血腥的人,内心却保有近乎天真的执念,她因为一个简单到近乎荒谬的原因,不惜以身犯险来救自己——她说,你很像从前的我。

    后来的一年多,又是东征西战,江山倥偬,何昱在征战间隙暗暗调查,终于查出关于家族覆灭的一点线索。凝碧楼在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甚至最后那一把红莲劫焰,也是金夜寒亲手放的。

正文 第59章 生哀第七弦其四

    有一次月夜对酌的时候,眼看对面人酒意熏然已有七八分,他终于忍不住,充满恨意地问:“你为什么要灭了我的家族,然后救我?”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第一次要救我?”他穷追不舍。

    “啪”,金夜寒长袖一拂,酒盏倒立在桌上,酒汁洒满了一地,明明是醉酒,她黑漆漆的眼瞳却亮得惊人,让何昱毫不怀疑,只要他妄动一下,琴中剑会立刻横在他的颈上:“我救下你,只是不想让你成为我这样。”

    那时他静坐听着,心中冰火相煎。金夜寒并不是纯粹的恶人,远远不是,如果是,那反倒好办了。

    他尝试着不断从对面人的嘴里套出些话来,关于她的过去,关于凝碧楼的未来。金夜寒一直在巧妙地躲避着话题,直到被他问烦了,一拍案,竖眉道:“来,你和我比剑,倘若赢了,我就说出我的故事,怎么样?”

    何昱拔剑而起,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他明明很好地掩藏了自己心中的寒意,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每一招的来往,嫌弃挥出的时刻,他都是动了杀心的。

    出乎预料的是,金夜寒居然输了——或许是喝得迷糊,不胜酒力,她居然弃了古琴,半躺在栏杆下,喃喃道:“你要听,就听吧!”

    “你一定很奇怪,为何我掌握的不是纯粹的武学,而是还有法术。这都是我从他那里学来的。”凝碧楼主举着酒杯摇摇晃晃,“他是三无阁的阁主——你认得的,就是那个谢拾山。”

    “三无,有花有月有酒,无君无我无尤。”在她低如絮语的讲述中,何昱心绪复杂地听着她和谢拾山的故事——

    他们初见时,霜天晓角,清辉满地,真是应了那一句“月明林下美人来”。不过是惊鸿一瞥的惊艳,却铭刻了此后所有的生命。

    “来夜,来夜,肯把清辉重借?”女子叙述的语声渺然。

    这场风月情事里,一共有三次错过与相逢。

    第一次是谢拾山拜入三无阁的时候,师傅逼迫他饮下洗尘缘药酒,忘却和金夜寒此前的一段缘分。而后,在山下苦等的金夜寒等到的是当胸一剑。

    “那是我看他全都忘了,反而来杀我,顿时心灰意冷地远遁,回来就接手了凝碧楼。”金夜寒按着眉间如血、盈盈欲坠的朱砂,“后来我才知道,他为了不忘记我,在墙上用手指抠下我的名字,他师傅要将墙烙平,最后他没有办法,就把我的名字刻在他肩上。”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只是不敢承认而已。”女子失神地哂笑。

    第二次错过时,凝碧楼刚刚崛起,中州多有嫉恨暗害的,三番五次派来杀手。那时她逼不得已逃出楼外,被追杀到一处乱葬岗,谢拾山闻讯带着三无阁的人赶来支援。

    “三无阁一向不问世事,如今也要淌这这趟水吗?”领头的杀手趁着谢拾山微微犹豫的功夫,忽然长剑猛地刺出。

    金夜寒扑上去,看到谢拾山素色衣服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后,顿时惊慌失措,然而下一刻,她眼神肃杀地抬头,眼眉间戾气无可抑制地释放而出,膝上横琴,疯狂斩杀。

    “我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混乱中,我误杀了他师傅。”金夜寒按住心口沉沉地说,每说一个字,都用了极大的力气,“我后来去三无阁的山上向他解释,却是不欢而散。”

    她说的轻描淡写,何昱却知道其中必然有无数说不出的心酸,他忽然涌起了微妙的同情之意,静静听她讲他们第三次的错过。

    这一次错过,就是决然说出永生不见的誓言时。

    “我最后一次登门时,他在山上吹着探幽之术询问他师傅的灵魂,他师傅说……说,错不在我。”金夜寒声音发涩,继续讲述,“他似乎放下了,同我居住了一段时间。”

    “那时侯朝夕耳鬓厮磨,沽酒奏乐,流云借月,算得上是神仙眷侣。直到有一次,一个人作为客卿加入凝碧楼。”

    “他杀了浔阳赵氏满门,我欲手刃他,却被他逃出去,那时候谢拾山回了三无阁,他赶过去向谢拾山求救,并自伤来欺骗他。”

    “后来我们又再一次走到刀剑相向的地步,我那时愤愤不平地想,为什么他不能多信我一点,后来我才知道,对于我们这样的人,骄矜与怀疑是与生俱来的,苏晏不过是巧妙地利用了这一点罢了。”

    “说到底,是我们自己有病——病在心里。”

    “最后他说要回三无阁,再也不问世事。我站在夜色下平静地目送他远去,明知他要走,但是拦不住。”金夜寒全身巨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全然没注意到对面的何昱居然也是怔怔的神情,仿佛被无形的利刃击在心上。

    ——明明有个人,也曾这样在他面前掩门远去,白色的道袍猎猎扬扬,背着长剑往前走,他用背影清淡而不留情面地拒绝了自己的追随。

    何昱只是想套话的,如今灼热的酒翻滚入喉,却真的有几分熏然欲醉,他茫然地半趴在桌上,因为心里的慌乱,抱起酒坛就往下浇,看着酒水将剑刃洗得闪闪发亮。

    借着酒意,他不再想隐瞒,和金夜寒你一言我一语地不断低语:

    “我留不住,人间太无情,我什么都留不住。”

    “说什么双剑同辉,说什么撑起家族,都是骗子,骗子!”

    “我弹琴的时候总会想起他,我曾怨过,但现在已经没有这样激烈的感情。”

    “弱冠早就过了,凝碧珠在这里,你人呢?”

    “他被那个姓唐的女弟子杀死了,他泉下有知,不会愿意我去复仇。”

    “你去除魔斩妖、踏行千山的时候可有想过我?说什么渡生,连我都渡不了,你怎么配?”

    “我很想他。”

    ……

    第二日天光乍泄时候,何昱从沉眠中艰难苏醒,头痛欲裂。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觉得心中万分复杂,一时茫茫然竟不知道前路通往何方。

    他们是同样的可怜人,还要复仇吗?向金夜寒,或者向当初那个抛下自己、踏行世路的人。

    他摇晃着回了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黛蓝衣衫,开了坛酒,洗净长剑。金夜寒出现在下属面前时,神色如常,依旧是金夜猎猎,明艳张扬,是中州之地翻云覆雨的王者,何昱却几乎一眼洞穿了她内心巨大的空洞与苍凉。

    这时,离最后南离古寺的落幕,已经很近了。

    那一日终于到了,他伏在寺庙藏经室的排排经卷后面,手指剧烈地震颤,几乎握不稳手里的剑。那时候隐族大军已被击溃,残部退入南离古寺负隅顽抗,岱朝参与的军队镇守京城命脉,凝碧楼三千弟子和一些世家修士在金夜寒的组织下,一路追击至此。

    何昱杀了满室的隐族人,踏着堆叠起来的尸骨,透过高处的碧纱窗向外看,屏息凝神,看场上肃杀对峙的诸人。苏晏被缚在高台下,林望安用剑指着他,神情是从没有过的冷漠锋利。

    何昱站在那里,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内心隐隐作痛——居然还有言语,能抹去白衣道长光风霁月的笑容,那关乎着什么样的人和事?

    隔得太远,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高声争吵,却听不见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何昱没有错过苏晏低头时眼中的不屑与冷意,他知道,苏晏必然留有后招待发。

    苏晏不敢对林望安动手,不想对撷霜君动手,剩下的云袖和殷景吾,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果然,那三人不约而同地用兵刃指着殷景吾,而他在门后微微冷笑。

    林望安满脸失望不忍的样子,何昱冷冷看着——也不过几年的功夫,他居然又有了生死与共的友人,却还是在最后刀剑相向。

    此后,苏晏掐诀唤令凶尸冲上来,对着殷景吾一剑刺出,撷霜君凭借本能挡在他前面。满场混乱中,隐族余部和凝碧楼弟子鏖战在一起,苏晏满面阴郁,重新在脸上覆上面具,死死地抓住撷霜君的肩膀,掐出血来也不松手。

    “你要是死了——”何昱辩认出苏晏的唇形,他眼瞳里一瞬间迸发出的杀意和惊慌仿佛金戈铁马,无声地征伐。

    然而,撷霜君微微仰头看着他,蓦地伸手拔出了贯穿自己的雨隔剑,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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