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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故千秋-第1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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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旁边的枢问堂配药,我把药方写给你——”

    幽草上前为他磨好墨汁,林青释展开纸笺,一笔一画地记录,他虽然是盲人,可是运笔如飞,丝毫不迟缓:“红荒冷一钱、星蕊三朵、零朱一对……”幽草接过纸笺塞给沈竹晞:“枢问堂是凝碧楼下属的,都是免费供药,各式药材应有尽有。你快去吧。”

    等青衫少年推门走远,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林青释转过来,无声地击了下掌:“云沾衣?沾衣你还好吗?我觉察到你已经醒了,你是有什么话不能告诉沈公子吗?”

    沾衣是云袖的字,他们当年四人,他、云袖、撷霜君、殷景吾互为挚友,称呼彼此就都用字号,毫不拘泥。如今林青释再一次见到这位以为已经埋在泉下的故友,内心万般感慨翻涌,反倒说不出话来。

    云袖挪动手臂,想要撑起半边身子,幽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递过半杯水喂下去,她这才觉得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缓解了很多。她盯着对面两人,那种奇异的打量眼神让邓韶音心头一跳,听到她问:“我知道,你们是林望安和邓韶音,可是我不记得你们了。”

    “我只记得这个名字,望安,我知道你从前是我的好友,我们和撷霜君、殷神官一同行走世路的,可是我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云袖抱着水杯,满脸茫然,“但是比撷霜君好,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撷霜君?”林青释听见自己的声音抖得像一盘散沙,“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说他还活着?他没有死?”

    “望安”,邓韶音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因为过度紧张甚至换回了原来的旧称呼,他沉默着久久不语,再开口时,不自禁地放轻了声音,低低地说,“刚才那位沈公子,其实就是失忆的撷霜君。”

    林青释僵在那里,转头用空荡荡的碧色眼瞳对着他,仿佛想验证这句话的真假。他默然无语良久,直起身,缓缓把脸埋到掌心,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低低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

    恍如梦呓地又重复了一遍:“那可真是太好了。”

    在时过境迁、斗转星移之后还能再相逢,纵然已人世全非,只要知道当年旧友还健在,已经太好太好了。林青释平日那副静如止水的平淡模样早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他蒙脸的手微微颤抖,仿佛是在无声地啜泣。

    “我,我也觉得很好。”云袖手足无措,低声安慰,忽然觉得眼眶也隐隐发涩。

    过了许久,已经平静下来的林青释缓缓抬头,认真地追问:“你是怎么中了青萝拂剧毒?之前这七年你在哪里?撷霜君又在哪里?”他扬起手,“沾衣,得罪了。”  语毕,他接过递来的十二根银针,小心地在幽草的帮助下用药水蘸了蘸,然后缓缓抬起手,可是指尖的动作却极为迅速,银针惊电般地刺入她全身关要部位,不偏不倚。

    云袖因为剧毒之痛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稳,她道:“撷霜君这七年怎么过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当然也无从知晓。反正我就是睡了七年,醒来时就在深山中,幸好身边还有纸条记录了我的名字和身份,慢慢我也能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你的记忆有损?”林青释陡然感觉到不对起来,手颇为小心地虚浮着,掠过云袖的后脑,摸到三枚冰冷如铁的东西,幽草一看,便脱口惊呼:“谷主,那是金针!”

    “居然是金针封脑。”林青释脸一沉。

    金针封脑之术甚为骇人听闻,其中开颅、置针、挑筋、缝线、养愈,每一步都不能有丝毫差错。便是他作为医术冠天下的药医谷谷主,也只有三成把握能保人平安。然而这种手术,不仅可以封存记忆、还与神智清明,还能压制住身体内的毒素、病痛,暂缓发作,苟延性命。

    ——虽然这样的法子太过凶险,但无数想活下来的病人仍旧趋之若鹜。可也正因为太过凶险,早在七年前就被列为了禁术。

    没想到,这样的禁忌之术,如今竟在故友身上尚存,是谁胆敢施这种法子又不出差错?

    林青释扣住她手腕细察:“沾衣,这三枚金针大概是七年前种下的。你还记得我,可见是后来私自拔过金针——原本有人用金针封脑之术为你镇压住青萝拂的毒性,你记忆只恢复了三四成,毒性却已挥发七八。”

    云袖答:“我不记得那时的事。”

    林青释问道:“你还剩下多少?”

    “七年前离开南离古寺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有些不忍,补充了一句,“慢慢说,不要紧的。”

    云袖不语,尽力跨越着自己记忆里的断层,茫然道:“有些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殷景吾重伤流了很多血,而我把他送去医馆,独自回了正乙楼,寄出请帖,演一折《绛雪》,我似乎在戏台上昏过去,再醒来时,便在全然陌生的地方。”

    “我浑噩地躺在山间的一处无人的别苑里,吃穿用度具齐备,却只有我一个,不知是谁把我送过去。”

    “我仔细看了看,心口还有一道几乎贯穿了的伤痕。”

    云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事物:“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每次回想,脑中便是炸裂的疼。过了很久,我才记起一点从前的事,大多是小时候和撷霜君的几段故事,和你相关的,却只有初见时打马的几句笑语。”

    “其他你都不记得了?”林青释问,神色似喜似悲。

    忘却了夺朱之战七年后那些如梦魇般纠缠的事情,对云袖来说未必不好——如果她能安然度过余下时光的话。只是,青萝拂已在她身上出现,她,连同沈竹晞,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无法安宁,失去那些血与火淬炼的云袖,还能持剑卓立、并肩同往吗?

    林青释罕见地犹豫起来,想问她是否想要听自己说说后来的事,一句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只是问:“那撷霜君呢,你们是如何再遇上的?”

    云袖有些倦怠地抬手勾勒出一个圆,双手拈开一个镜子,镜子上一片水雾蒙蒙,她抬手拭去了一层烟云:“他受人之托带一只玉匣给我,我用分镜追溯了那只玉匣的来历,发现那时候他一无所知地路过夔川城,在大街上遇到两个人生死搏斗,想要抢夺玉匣,输的那个人临死之前,就托撷霜君把玉匣带给我。”

正文 第211章 未卜此生休其六

    语毕,他接过递来的十二根银针,小心地在幽草的帮助下用药水蘸了蘸,然后缓缓抬起手,可是指尖的动作却极为迅速,银针惊电般地刺入她全身关要部位,不偏不倚。

    云袖因为剧毒之痛而变得粗重的喘息声渐渐平稳,她道:“撷霜君这七年怎么过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我当然也无从知晓。反正我就是睡了七年,醒来时就在深山中,幸好身边还有纸条记录了我的名字和身份,慢慢我也能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你的记忆有损?”林青释陡然感觉到不对起来,手颇为小心地虚浮着,掠过云袖的后脑,摸到三枚冰冷如铁的东西,幽草一看,便脱口惊呼:“谷主,那是金针!”

    “居然是金针封脑。”林青释脸一沉。

    金针封脑之术甚为骇人听闻,其中开颅、置针、挑筋、缝线、养愈,每一步都不能有丝毫差错。便是他作为医术冠天下的药医谷谷主,也只有三成把握能保人平安。然而这种手术,不仅可以封存记忆、还与神智清明,还能压制住身体内的毒素、病痛,暂缓发作,苟延性命。

    ——虽然这样的法子太过凶险,但无数想活下来的病人仍旧趋之若鹜。可也正因为太过凶险,早在七年前就被列为了禁术。

    没想到,这样的禁忌之术,如今竟在故友身上尚存,是谁胆敢施这种法子又不出差错?

    林青释扣住她手腕细察:“沾衣,这三枚金针大概是七年前种下的。你还记得我,可见是后来私自拔过金针——原本有人用金针封脑之术为你镇压住青萝拂的毒性,你记忆只恢复了三四成,毒性却已挥发七八。”

    云袖答:“我不记得那时的事。”

    林青释问道:“你还剩下多少?”

    “七年前离开南离古寺之后的事,你还记得多少?”他有些不忍,补充了一句,“慢慢说,不要紧的。”

    云袖不语,尽力跨越着自己记忆里的断层,茫然道:“有些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殷景吾重伤流了很多血,而我把他送去医馆,独自回了正乙楼,寄出请帖,演一折《绛雪》,我似乎在戏台上昏过去,再醒来时,便在全然陌生的地方。”

    “我浑噩地躺在山间的一处无人的别苑里,吃穿用度具齐备,却只有我一个,不知是谁把我送过去。”

    “我仔细看了看,心口还有一道几乎贯穿了的伤痕。”

    云袖深吸一口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事物:“我那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每次回想,脑中便是炸裂的疼。过了很久,我才记起一点从前的事,大多是小时候和撷霜君的几段故事,和你相关的,却只有初见时打马的几句笑语。”

    “其他你都不记得了?”林青释问,神色似喜似悲。

    忘却了夺朱之战七年后那些如梦魇般纠缠的事情,对云袖来说未必不好——如果她能安然度过余下时光的话。只是,青萝拂已在她身上出现,她,连同沈竹晞,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无法安宁,失去那些血与火淬炼的云袖,还能持剑卓立、并肩同往吗?

    林青释罕见地犹豫起来,想问她是否想要听自己说说后来的事,一句话到嘴边却顿住了。

    他只是问:“那撷霜君呢,你们是如何再遇上的?”

    云袖有些倦怠地抬手勾勒出一个圆,双手拈开一个镜子,镜子上一片水雾蒙蒙,她抬手拭去了一层烟云:“他受人之托带一只玉匣给我,我用分镜追溯了那只玉匣的来历,发现那时候他一无所知地路过夔川城,在大街上遇到两个人生死搏斗,想要抢夺玉匣,输的那个人临死之前,就托撷霜君把玉匣带给我。”  “可是玉匣里只有一张纸条,说要想解开青萝拂,必须前往南离古寺。”云袖沉思,“目前只有我一个人身上有青萝拂,说明那张纸条本身就是写给我的,可是这区区一张纸条用得着殊死搏斗吗?是做戏给撷霜君看的,还是说玉匣里本来有别的东西?”

    “我想了很久这张纸条的作者是谁,却始终不得要领”,她转头看着林青释,神色冷凝,“望安,自从重生以来,我始终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我们好像被人算计了。”

    林青释愈想愈觉得心惊,这几年,无论他行医走到哪里,都是一片欢歌渺渺的盛世之景。正因如此,锦绣长平的背后,或许便有潜藏着的暗潮涌动,只是人们安逸太久,下意识地忽略罢了。

    他从胸臆里溢出一声长叹,夺朱之战终结,也不过距今七年。又要开始一场动乱了么?

    云袖的话沉沉地落在他心上:“我近来总是觉得不安——”

    “南离寺的敦与神像下面,是不是有谁长眠在那里?我想不起来,可我清楚地知道,就是在那里,南离寺。”她眸光空洞渺远,仿佛陷在某种情绪中不得解脱。

    邓韶音手一颤,满杯新斟好的沸酒便滚流下来。

    “什么也没有,是你记错了。”林青释平淡地快速接上一句,压下手腕按捺住邓韶音到唇边的一句话。

    “嗤”,云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告诉我。”她双臂撑着床沿微微颤抖,仰起脸。

    邓韶音看见她脸色是一式比手中白琉璃杯还要素的惨白,手臂纤弱到不盈一握,她全身唯有一双眼眸是雪亮的,让他无端想起林青释昔年长剑刺入敌人心口时,那一点耀目的剑光。

    他忽然真切地意识到,就算是如今中了剧毒,身体弱到尘埃里去,云袖身上仍然有些东西是没有变的。这具风华绝代的身体里所困住的意志力让人心惊。

    “或者,解开我脑后的金针。”她就用那样冷冽而微微带着一丝乞求的目光看着在座的两人。

    “不”,林青释极细微地吐出一个字,却是断然地拒绝。

    云袖没有再说话,屋外的夜色压将过来,和屋里面昏暗的沉沉相映,像是卧在雪地的人身上又覆满了新雪,厚重到让人窒息。

    “云袖,只怕你们此去南离寺,千里万里,还会遇到许多比这更离奇可怕的东西。”邓韶音打破沉寂,神色担忧。

    “那也没有办法。”云袖漠然道。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忽然窗户被人猛地从外面推开,一头凌乱的长发从窗户里钻进来,探进半个身子,就坐在窗沿上不动了。

    月光流在来人身上,照得一张年轻冷硬的脸映着幽幽银泽,毫不修饰的乱发在夜风中乱舞。他张开五指对着天穹,透过指缝仰望明月,另一只手扶住窗边不让自己掉下去。

    “子珂,你来啦!”幽草腾地站起来笑着迎上去,一边从兜里摸出糖塞到他手里。

    “子珂还是这么不走寻常路。”邓韶音有心避开刚才的话题,神色放松下来,取笑他,“你半路上跳车去了哪里?怎么到现在才出现?”

    他一边转向云袖,解释道:“子珂是林公子随行的医官,年纪很小,但医术和武功都很不错,就是——就是。”

    邓韶音顿了一顿,才说:“就是性格太过耿直,有点过人。”

    子珂瞥了他一眼,不理会他,向林青释微微扬起圆润的下颌:“公子,我瞧见一个很厉害的人点灯向这里走过来。”

    “我看他的脚程,似乎还有半柱香能走到。”子珂把糖扔进嘴里,扳着手指补充道。

正文 第212章 未卜此生休其七

    “赔?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又能赔什么?”那弟子二话不说,上手便是擒拿的招式,步步紧逼,毫不留情。

    沈竹晞自知理亏,刀未出鞘,只是步步躲避:“想来也是一味珍稀的药物,你若不介意,找你们管事的人说说,我去别的地方帮你寻过来……”

    “珍稀药物?”那弟子趁他说话,得了余裕,忽然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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