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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此花无日不春风-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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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大恨,为何如此决绝?”
  吴誉有些疲倦:“有些事,你还是不必知道。”歇了一歇,他接着说道,“为父当时便令廉厉密查,果然,发现了一桩可疑之事。监礼司的一个太监曹荣,死了。年纪轻轻无疾而终,虽然有些奇怪,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他的家眷闹进宫中,说他是死在榆林镇的任上,要求按军功多加抚恤。廉厉查过,这个曹荣,并没有什么军务,他能去边关,就一定是奉了什么密令。他虽职位不高,却是王弼的义子、心腹,在那个时候悄悄去榆林镇,到底是什么样的密令?”
  “榆林镇……祝斗南还朝之前……”时空交叠,影影绰绰,吴伯埙道,“祝斗南入关,就是经由榆林镇。父亲的意思是,曹荣密去榆林镇,与这件事有关?”
  “十六年前,盛国威出使鞑靼,回来后称尚孝王有一子,大概,是真的。可无论有没有这个王子、王子是什么样的人,在榆林镇,他摇身一变,成了祝斗南。这偷天换日之人,又是谁?”
  吴伯埙心中一震:“越孝?”
  “为父当时猜想,应该是越孝。这才像是皇上的做法。一来,越孝一向谨小慎微;二来,让越孝除掉尚孝王的儿子,也就斩断了越家与太后之间的联系。越孝果然谨慎,廉厉派人去榆林镇密查,查到些蛛丝马迹,却也不敢断定。时近年底,为父便想了个法子,以瓷瓶相试。当时朝野一片主战之声,榆林御史又送递万人请战血书,此时越孝再贡来一支‘福国’瓷瓶,皇上心中会作何想?”
  “皇上会以为,越孝是在用真假王子之事作为要挟,逼皇上赐予兵权、许他出击鞑靼。”
  “皇上怒砸瓷瓶,老夫便知道,所料果然非虚。”

    
第41章 花灯照旧夜
  斗室之中疑云密布,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陈练达闻守备署之乱已带兵赶到,见众人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心生疑惑,犹犹豫豫埋进一脚,生怕一踏入,自己也变得一样。
  “拿下高瞻、陈练达。”
  这是摘掉面具之后祝斗南说的第一句话。
  周显腾地起身,一把按住要起不起的高瞻,将他双手反剪。与此同时,陈练达也被身旁一名千总张齐制住。
  管他呢,王爷让拿,先拿了再说。都是长久受制于人的下级,积怨已深。
  高瞻惊得吱哇乱叫:“殿下?哎呦哎呦轻点……周显你个王八蛋公报私仇!”
  陈练达到底是个武将,将两个膀子一抖,几乎挣脱了:“殿下,这是何意?”
  祝斗南没有理会:“立即撤回城外伏兵,护奋武王入城;拆除议事厅火雷,暂留越家人,以礼相待;收缴海雕军全部火器。”
  周显虽然满心疑惑,却一声应得比一声高,压着高瞻的手丝毫不松。
  “殿下?”陈练达怒道,“为何出尔反尔?你想把我们怎样?”
  “里通外邦、蓄意谋反,杀。”
  周显生怕他反悔一般,抽出刀来朝着高瞻就是一下子,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溅得他满身满脸。
  陈练达却不甘就戮,飞脚踢掉张齐拔出的刀,猛向外逃去。
  祝斗南足尖一挑,地上的刀飞了起来,正中陈练达腰身,穿过铠甲,将他牢牢钉在墙上。他奋力挣扎叫骂,似乎并未受伤。
  张齐楞了一下,立即会意,扑身上前补了一刀。
  祝斗南道:“从现在起,你代守备职。守城建功,再为你请封。”
  “是!”张齐大喜过望,“请殿下下命!”
  “严守四门,将海雕军的火炮全部架上城墙,一旦鞑靼来袭,全力抗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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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尧封看着祝斗南手中的第二张军令,眼睛里窜起的火苗就像被兜头一盆水给浇灭了,半天,死沉着脸道:“你想怎么样?”
  “一验俱验;一毁俱毁。”
  那道什么拒不出战的军令自然是伪造的,祝尧封携印而来,真假立现。可面对不依不饶的祝尧封,祝斗南又拿出了另一道军令。那是去岁重阳节,一道榆林驿守军于京城西北郊操兵封路的军令,落的是奋武王王印,而那笔张牙舞爪的字,祝尧封看着就头疼,正是出自祝北赫。
  一样是假印。
  祝斗南道:“风雨之际,孙总兵难当大任,王爷宜速回宣化主持大局。”
  祝尧封心中一凛,他是在暗示什么?有人想要调虎离山,图谋宣化?看张家口的如临大敌,又不像作假。
  夜风袭来,未熄的怒火大有重燃之势,祝尧封气冲冲道:“这个祝斗南,诡计多端反复无常,把本王耍着玩儿么!”
  侍卫道:“这位钟离王,有些邪门儿呢……”
  祝尧封一皱眉:“什么意思?”
  “去年重阳,韩大鹏调榆河驿的兵在京郊设了几道关卡,钟离王明明被挡在城外,多少眼睛都在周围盯着呢,可是那一边,他又从从容容到万岁山赴宴去了,您说奇不奇,难道他有□□术?会不会是他在北边那些年,学了喇嘛教的什么邪术……”
  “闭嘴!”祝尧封素来不信这些,又被他提起祝北赫伪造军令的事,“不长进的逆子,一群没用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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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扇质朴的木门吱哟一声向里推开,小屋很空,一下把鼓足的勇气吸了个光。站在门口,他有些无措,想了想,还是走进去。
  提毓夫人背朝他:“都说你们两个像,可我只听脚步声,也能分得清。”
  “娘——”他说。
  “那位越小姐,却到现在都分不清,看来,是无心。”
  他不知道娘为什么这时提起越季来。
  “你哥哥呢?”
  话锋一转;他的心一沉。
  提毓夫人转过身来:“你杀了你哥哥?”
  “没有。”
  提毓夫人摇了摇头:“心不够狠,当不了皇帝的。”
  倒是有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他道:“您知道他都做过什么?”
  “他做得算不上错,只是,太急躁了。”
  “算不上错?”
  “‘霸业后仁先以诈’,娘是不会看错的。打你们两个一落地,娘便看得清清楚楚。你从小不贪不争,虽是皇家根,却不是帝王胚。”
  “我从没想过当皇帝。”
  “那你就是还在为当年的事,记恨娘、记恨你哥哥?”
  “……不。这不是记不记恨。”他这样说,可胸口的旧伤一剜。
  “娘是没有办法。当年,不那么做,两个都保不住,忍痛一搏,竟侥幸保住了两个。如果有的选,娘宁可自己挫骨扬灰也不愿让你们任何一个受一点伤。这么多年,娘任你一人孤零零在深山学艺,却留你哥哥在身边,不是偏心。是你师父说,你哥哥天生骨相富贵,吃不了那种辛苦,练不出什么名堂。”
  他淡淡道:“我说了,不是为了记恨。”
  “那是为了什么?”提毓夫人眉头一皱,“看来……果然。是因为越季么?你,对她有意?”
  “我惩治他,就只能是为了争位、记恨或是嫉妒?就不能是为了替天行道?他谎话说尽坏事做绝,我甚至不知道里面有多少是我的为虎作伥。在你们心中,就没有是非曲直?”
  “是非曲直?”提毓夫人笑了,仿佛是十几年前纠正他写错的一个字,“何来墨绳,可定曲直?世上的人,都是‘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于己’。所以,我不信是非曲直,我只信远近亲疏。”
  “听着——”提毓夫人道,“就算你无争位之心,为娘却有正名之愿。”
  他走后,王晨婴才从里间慢慢出来。
  “姑母——”
  提毓夫人和王弼只是远亲,可王晨婴这一声却唤得无比亲昵:“您怎么不好好告诫他一番呢?是不相信侄女儿的话么?”
  提毓夫人摇摇头:“我绝不会让一个女人,坏了我两个儿子的手足情义。只要他心中还有一点孝道,以我为念,这条路,就得走下去,跟越家那个女子,就永远是背道而驰。”
  整个宣府镇的防卫焕然一新。鞑靼军气势汹汹而来,攻城不下,议和不成,终于在一个夜里,无声无息地撤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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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顶多吐个火吞个剑什么的,您呢?舌灿莲花,有这样独门绝技,就算将来争位失败流落街头,也不至于要饭。”
  看着越季带笑的红唇一开一合,祝斗南生不出一丝脾气。
  “咦?夸奖您呢,怎么倒不说话了?您最近话少得很,又换了什么新路数?”
  “我……”祝斗南斟酌着该怎么说。越三千血淋淋的手指,越毂苍白干瘪的手指……说什么都是枉然。
  “其实不说我也知道,要回京了,你怕我把出门这趟的所经所见都公之于众?其实你怕什么呢,我爷爷已经不在了,我不过是个无祖无父无母无兄的孤女,再逞不了什么威风,也没什么人会听我的话……哦,有一位,太后,是么?你是顾忌太后吧,所以特意来跟我破镜重圆的?”
  祝斗南动了动唇,被她打断:“等着。”
  越季吩咐铜锤几句话,铜锤诶了声转头就跑,不一会儿拿来一面铜镜。
  “这面镜子记得么?太后的赏赐,为了咱两的亲事。”
  她言笑晏晏地说着亲事,毫无预兆地一把将铜镜摔在地上,摔成两半,然后随随便便踢过一脚。
  半片铜镜在空中划了个弧,落出城墙外。
  “你……”
  越季再一次抢了他的话:“你不是想破镜重圆么?给你个机会,把镜子给找回来。”
  天已经黑了,城外一片苍苍林莽。
  祝斗南竟笃定道:“好!”
  “慢着!”越季道,“今夜乌云遮月,一片漆黑,可别说我故意刁难,拿着——还记得这盏灯么?”
  一盏巧夺天工、鲜艳绝伦的月季花灯。
  祝斗南的手一顿,脸色变了。
  有些东西,在世人眼里,代表着节庆热闹、喜乐吉祥,可在有些人眼里,却是恐惧,比如烟花、比如花灯。
  它们把一团漆黑开膛破肚,是夜色无法吞噬的刺眼过往。
  “你在怕啊?这么好看,又有特殊香味儿的花灯有什么好怕,是不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啊?”
  祝斗南的左手,暗暗四指握拇指,结起金刚印,右手一下子伸出,握住灯杆,接了过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依旧抗拒灯光,他闭上眼,宁可在崎岖中摸索。
  空中有异常的响动。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竟躲不开。一支箭飞来,正中胸口。紧接着、一支又一支……数不清的箭射在他身上,又掉落在地。
  他浑身都湿透了,不是血,是冷汗。
  那些箭,不过是孩子们的玩意儿,连箭头都是钝的,打在身上只是有点疼,不会破皮。
  上方的城墙之内闪动着一片火光,他听到她的声音:“好玩儿么?”
  一片先后高低不一的童音应道:“好玩儿——”
  祝斗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登上城,只听越季绘声绘色地道:“有一种又坏又蠢的大妖怪,以为藏得很好,可他自身会发光,在没星星没月亮的夜里特别显眼,喏,就像现在。只要朝着光射,准能射到他。现在是闹着玩儿,你们一定要好好练武,等长大了,用真正的箭,射死大妖怪!”
  越季朝祝斗南转过头:“受伤没?没。好一张得天独厚伪君子皮,千镞万箭都射不透。”
  祝斗南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孩子们不由得害怕起来,纷纷躲到越季身后去。
  越季挡着他们:“您在人前可一贯是宽宏大量的,不会真和一群孩子计较吧?”
  祝斗南一言不发,还在往前走,脸色白得连她也有些怕起来:“你、你……你想怎样?”
  祝斗南忽地伸出手,越季全力戒备,却觉得自己手中一凉,多了半块铜镜。
  房内,他解开被冷汗浸湿的衣衫,打开最里的一层,露出胸口一个狰狞的疤。背后对应的位置,也有同样的一个。
  那一箭,朝准心脏,贯胸透背。
  正月十五雪打灯。十六年前的元宵节,乌云滚滚,没星没月,就像天地间酝酿着一场大哭。
  哥哥吵着出去看花灯,心力交瘁的少妇没法兼顾两个孩子,便留了他一人在房里,叮嘱他千万不能出去。
  他乖乖地趴在窗口,看别人家的花灯璀璨、喜气洋洋。
  娘回来时惊慌失措。
  他看到哥哥手里提着一对儿双鱼花灯。他以为其中有自己的一个,高兴地伸出小手,可哥哥一把把两个都背在身后。
  娘什么都顾不得,携了他们两个飞跑出门,跑到一个岔道口,再也跑不动了。他听到后面追赶的马蹄声。
  娘突然抢过哥哥手里的花灯,递了给他。
  娘的眼里含着泪,可他的眼里只有闪闪发亮的金鱼花灯。
  “是我的!”哥哥很恼火。
  他立即分了一个递回去。
  “两个都是我的!”
  “两个都是弟弟的!”娘厉声。她从没对哥哥这样严厉过,吓得哥哥一下子不敢作声。
  “乖……”娘对他却很温柔,把着他的肩,推他朝向一边的岔路,“往前跑,一直跑,不要回头,记住,别让灯灭了。”
  “那你们呢?”
  “娘……”娘哽咽着,“娘和哥哥,顺着灯光,去找你。记住,别让灯灭了……”
  “可是你们没有灯,摔了怎么办呀?”
  “不会……”
  不会……娘的声音越来越远。
  马蹄声却越来越近。
  “看,前头那盏灯!就是那个孽种,错不了!”
  “快追,追那盏灯!”
  他很害怕,他想飞快地跑,可又怕弄熄了灯火,娘和哥哥就找不到他了?他一回头,‘嗖——’一支利箭划破夜空,射穿他的胸膛。
  那一箭的力气有多大?小小的身子直飞起来,落下山坡,箭头扎进地里。
  天落雪了。

    
第42章 鸿渐于陆
  儿时的一些经历,当时似懂非懂,可那颗种子已埋进了心里,汲取着岁月的养分,不断生长。十六年前的他因怀揣了那颗种子,从此沉默寡言。在最先的一段时日里,他不肯说话,也害怕一切的光。
  黑暗中,伴着娘的抽泣,他灌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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