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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红酥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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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错了,不懂规矩,没等夫人挑完了花再剪,跟我姐姐无关,嬷嬷请责罚我。”

    院子里忽传来夏雪柳惶恐的声音,听起来,是曹氏房中的管事嬷嬷过来问责,夏雪柳拦着不让进来。

    才想着得闹点事儿出来,事儿便找上来了,谢芳初微微一笑,将纸张迭好,压到纸镇下,站起来缓缓往外走。

    白墙青瓦,月洞门边,夏雪柳把着门,门外一个中年嬷嬷四个丫鬟要往里闯,来势汹汹。

    进了祁府后尚没出过梅园,没正眼瞧过祁府诸人,谢芳初抬眼看,见夏雪柳面前站着的中年嬷嬷穿着极贵气的锦缎烟霞红的提花褙子,墨绿绉纱裙子,头上簪金带翠,瞬间便知,这个是曹氏身边得脸的。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夏雪柳惶恐,白着脸,视线在谢芳初和苏嬷嬷身上来回转。

    谢芳初进府时,祁府的下人都或明或暗悄悄看她,苏嬷嬷也见过,其时谢芳初垂着眼睑目不斜视,这会儿谢芳初微抿唇看她,冷嗖嗖只觉寒气直冒。

    不过一个无名无份抬进府来连小妾都不算的女人,苏嬷嬷很快沉住气,昂头轻鄙地瞄了谢芳初一眼,看向夏雪柳,指桑骂槐,道:“奴才便是奴才,果是没家教的,连规矩都不懂。”

    来前商议过,要掌嘴教训谢芳初的,这会儿不敢,便拿夏雪柳作法。

    啪地一声,夏雪柳半边脸肿了,红红的四个指印。

    “嬷嬷力气不小。”谢芳初轻笑,缓步走近前,左右看,找趁手的物…事。

    棍棒什么的忒粗暴,夏雪柳手里握着将离,刚摘回来的一大捧,簪发髻上只需一朵,余下的正打算找花瓶倒了清水养进去,才离枝不到一个时辰的将离,鲜润仍如在枝头怒放般,不见萎顿。

    谢芳初看了一眼,将整束花拿了过来。

    苏嬷嬷眼前将离花灿烂,愣神间,花枝簌簌作响抽打到她脸上,眨眼工夫抽了十几下,两边脸颊抽搐,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不用手打你,会脏了我的手。”谢芳初仍是温柔柔的表情,把手里那束花残枝折的将离扔了,拍拍手,口角噙笑,望向苏嬷嬷背后那几个丫鬟,道:“劳烦几位带路,我要见你们夫人。”

    这气势!

    苏嬷嬷背后那几个丫鬟懵了,此时别说帮着苏嬷嬷骂人打人回击,连抗命都不敢了,丢了被打傻的苏嬷嬷,急急前头带路。

    苏嬷嬷走后,祁曹氏有些不安宁,倒到软榻上,和杨嬷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寻思着快要回来了,忽听得苏嬷嬷的哭喊。

    呜呜哇哇很响亮,不止没规矩,亦且惨切切的很。

    祁曹氏眉头一跳,猛一下站起来冲到窗前,瞟得一眼,恨骂了一声,低声吩咐杨嬷嬷,“你出去,就说我在歇息,让不得吵闹,把谢芳初喊回去。”

    一面说,一面急往内室避。

    这是怎么啦?杨嬷嬷往外走,看清情形,暗赞自个主子果断有主见。

    苏嬷嬷脸上红红绿绿像开了染料铺,发髻松乱,沾着两片花瓣,褙子领口淌了花叶汁液,好好儿的烟霞红渗了绿,晕惨惨跟倒了鸡血在上面似。

    祁楚天刚回家住,曹氏虽是嫡母,到底是后来者,亦未敢十分端架子,谢芳初若是好拿捏的,便从此立威作法,此时看着,分明是玫瑰花儿,扎手呢,露面怎么处置都是麻烦,不若暂且先避开,再作计较。

    “谢姑娘也听说夫人心口疼过来看望夫人么?”杨嬷嬷迎了出去,未敢高声。

    “祁夫人病了?”谢芳初挑眉,也不问候,斜眼看杨嬷嬷,年纪比前头来的那嬷嬷还大些,四十出头的样子,头上插了枝赤金镶珠扁钗,穿着石青色缎织暗花褙子,行事作派并不逊于主子,也不胆怯,抬手指向苏嬷嬷,淡声道:“这位嬷嬷打我妹妹,口口声声喊嚷什么奴才什么没教养,请问这便是贵府的行事么?”

    “其中恐有什么误会。”杨嬷嬷赔笑。

    “真是误会便好。”谢芳初淡淡道。心知祁曹氏不过诈病,见不着主子,跟下人计较自贬身份,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姿态表明了,让人不敢轻慢自己便可。

    “那女人看着容色秀丽,巧笑嫣然,说出来的话却比刀子还尖利,老奴有负夫人所托,请夫人责罚。”苏嬷嬷吃了大亏,老脸通红,进得门,扑咚一声跪了下去。

    “罢了,起来,若是平常之人,亦未能得祁楚天看重。”曹氏哼道,想起谢芳初临走前瞥向自己所在那扇窗户的清冷目光,还有那高扬的傲得不可一世的下巴,心中火气比苏嬷嬷还要盛上三分。

    谢芳初回到梅园,见入院门处花瓣残枝都收拾干净了。

    现场不在了,再造一个便是,谢芳初唤冰蓝再去摘一捧来。

    方才那一顿发作,梅园的人都懵了,心中怕着谢芳初去曹氏那,有去无回,祁楚天回来,她们这一屋子人都得遭殃,谁知不只回来了,还眉眼沉静,髻发端严衣裳整洁,显见的没吃什么亏,登时跟皮猴子被抽了一顿似,顺服得不得了。

    冰蓝嗯了一声,麻利地直奔花园,眨眼工夫就折回来一大捧将离。

    谢芳初分成两束,左右手拿着互抽,不多时,又是一地狼籍。

    众人看得痴呆,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敢问。

    这边现场才恢复好,外面达达马蹄声至。

    祁楚天回了京城,还是军中性子,不坐轿好骑马,早朝来去俱是骑马,出入如风也不把曹氏和祁进坤放在眼里,进了府,纵马踩着鹅卵石小路直奔梅园。

    劲风袭来,远远听着马蹄声,须臾间已到梅园门前,骏马扬蹄,马身高立。

    即便骑在马上,也可看出他身材非常高大,银色铠甲掩映下的胸膛充满贲张勃发的张力,跨在马蹬上的大腿结实修长,握马缰的手极粗大,筋骨虬结,力拔山兮气盖势。

    整个人狂放不羁像一只凶猛的豹子。

    “出来接我?”看到谢芳初,祁楚天眼睛骤亮,歪着嘴笑,跳下马,把马缰扔给后面小跑着跟过来的侍卫,大踏步朝她走过来。

    “将军,小女子有礼了。”谢芳初屈膝,郑重地行裣衽之礼。

    “又怎么啦?我哪惹你了?”祁楚天咬牙,浓黑的眉头打成结,凑近谢芳初低低喝问。

    “将军没惹我,芳初只是怕被人辱及先人,说我没家教。”谢芳初冷冷道,眼角扫了地面落花一眼,转身回房。

    “这是怎么回事?”祁楚天怒喝,马鞭扬起,忽喇喇啪地一声,地面的落花和叶子花枝成了浓酱,汁水流淌。

    一院子的人惊得齐刷刷跪下,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只怕慢得一慢,那鞭子就落在自己身上。

    谢芳初一脚踏进房门,外头祁楚天也奔走了,怒骂隐隐约约传来,却是“害死我娘还敢给我娘子气受,曹氏,我饶不了你”。

    “将军对姐姐真好,姐姐,你听到他称你娘子没?”夏雪柳欢喜无限,端了水进房,不忙帮谢芳初洗手,先叨念个不停。

    在她心里,她觉得祁楚天肯给自己正室名分便是很好了,不只是她,这祁府上下大约都这么想。

    谢芳初心中难受,把手伸进铜盆里,湿了水,拿起夷子狠命揉…搓。

    “姐姐,别生气了。”夏雪柳小声劝,见谢芳初面色更不虞,停了停,又道:“姐姐,那日之事,真怪不得将军,若不是将军,你这时已落进曹承宗那个恶棍手里了。”

    那日之事不怪祁楚天怪谁,他要救人何须在把曹承宗走后还强占了自己身子,置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谢芳初心中更恨,见夏雪柳小心翼翼看着自己,又惊又惧又期盼的样子,无力地甩了甩水珠,拿过她手中的巾帕擦手。

    不只夏雪柳,京城中心慕祁楚天的女子不知多少,背地里羡慕她能得祁楚天青睐的也不知有多少。

    谢芳初不肯去想,仍无可避免地时常想起“冤孽”两字。

 第三回

    祁楚天去了许久方回,谢芳初以为他和曹氏对阵去了,却不然,只是去了后花园,将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尽皆毁了。

    “花儿草儿的有什么好,走,园子空了,我带你去跑马。”他伸手拉起谢芳初,又极快松开,脱自己身上盔甲,怕铠甲坚硬硌着谢芳初的细皮嫩肉。

    银铠甲之下是武将朝服,绛红色的大襟衫,斜领交叉,袖子不同于文官的宽松,黑色束口箭袖,金丝线绣了三品官的巨蟒图案,跟他魁梧彪悍的外表极相衬。

    “你要不要换衣衫?”他问谢芳初,上下看了她一眼,眸色一暗,不等她回答,拦腰抱起谢芳初出门。

    相处了这些日子,他眼神一闪,谢芳初便知他想到哪里去了,暗啐了一口,又羞又气又恨。

    夏日衣裳少,此时身上只着一件浅绿薄纱中衣,淡蓝比甲外罩,一条白色长裙,身纤衣薄,飘逸秀致,那满脑子黄汤的色胚想必又想歪了。

    祁楚天见她先是脸红,接着雪白的一截脖颈也红了,红得似火燃起来,皮肤薄润透明,细细的红血丝牵动,无边旖旎,更有阵阵若有若无香气领口透出来,甜腻腻像杏仁酪味儿,清雅处又似是雪里红梅的幽香,手臂不由自主收紧,感觉揽着的腰肢柔若无骨,水汪汪直往下淌,霎时心跳又急又快。

    侍候的人在他进来后尽皆极有眼色地退出去了,房间中静极了,重鼓敲响的心跳中伴着谢芳初细细的呼吸,听得不甚分明,似香炉袅袅燃烧的轻烟,又像是微风拂过水面的轻动,勾起悸动,血液里的欲…念被吹起,嘶嘶如火信子点燃,眨眼工夫便烧成燎原大火。

    祁楚天身体激颤,极想转身把人抱进房间压到床上。

    真要那样,接下来得好几天不得安生了,想起身上谢芳初抓打出来的伤,虽然不疼也不在乎,不过,他怕她打自己打得太累身体不舒服。

    诺大的后花园如飓风过境,枝折花落,满地红黄白绿,仅余了几棵大树稀稀疏疏立着,萧瑟里有一朵将离探出头来,怯怯娇娇,可怜兮兮。

    “不敢对人发作,拿花草出什么气?”谢芳初骂道。

    “拿这些撒火更让她闹心,直接骂她,回头御史给我扣一顶不敬不孝的大帽子,我懒得跟人饶舌。”祁楚天哼道,抱紧谢芳初,拉起马缰,双腿一夹马肚,乌骓马达达达撒开蹄子欢快地跑了起来。

    故意闹了那一出,便是要让他和曹氏闹得不可开交,谁知他气帮她出了,用的方式却不是她想要的。

    谢芳初捻着手指,默默思索。

    祁楚天看来虽然粗豪,却不是莽夫,往后要利用他,还是巧作筹谋。

    怀里的软乎乎的身体,阵阵馨香幽幽传来,祁楚天抱着谢芳初跑了会儿,又心猿意马起来。

    “我带你去咱们初次见面的山洞洗山泉好不?”他问,弯腰凑近谢芳初。

    “说什么?”谢芳初兀自想着心事,听到他说话,却没听清什么,侧转头看他,正好迎上他低压下的嘴唇。

    谢芳初一呆,未及闪避,脸被祁楚天按住,小蛇似的舌头抵进她嘴里,唇边青黑的刚冒出一点儿的胡子扎得她又麻又疼。

    好香好软!

    祁楚天失了魂,低喊着,吞吃梅子似,又含又咂,她挣扎,他箍得更紧。

    谢芳初身子颤抖起来,恼得紧,抓住祁楚天肩膀,下死命掐,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沙场上刀枪里拼杀,满身的伤,谢芳初那点儿力气跟挠痒痒似,不说筋骨,连皮肉都伤不着,只把人掐得血液喷涌更快,喝多了酒上头,热气彤彤直往脸上窜,古铜色的脸庞透了暗红,汗水扑簌簌直往下掉。

    再闹下去忍不住冒犯她了,不知又得吃多少冷眼,祁楚天松了手,把谢芳初扶回去,口中“驭”了一声,扯起缰绳。

    乌骓马通人性,雪白的四蹄扬起,兴匆匆直往府外奔。

    曹氏听报花园被损,过来察看,乌骓马见人也不怕,嚣张地照旧往前冲,擦肩而过时,还特体贴地为主人报仇,马尾巴一扫,曹氏梳得精洁齐整的发髻登时成乱蓬蓬一团,有几条马鬃毛还甩扫过她脸颊,划拉出手指长几道红印子。

    “反了,不过一个贱胚子,打量着我不敢动他么!”曹氏气得周身发抖,祁进坤不在府中,迭声喊人去户部传话请老爷回来。

    祁进坤还没回来,曹氏的嫂子侯氏来了。

    曹家两代为相,曹厚朴的父亲也是相辅,夫人侯氏是刑部尚书侯道通的姐姐,曹氏爹娘去得早,兄妹岁数相差了十几数,侯氏嫁进曹家时,曹氏仅得三岁,与侯氏名份是姑嫂,却情同母女,当下见了侯氏,扑簌簌掉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当年嫂子就跟你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侯氏叹气,说起来,她这个小姑当年做的事确实不厚道。

    早年侯氏也是心狠手辣之人,祁进坤的发妻自绝,其中有她咄咄逼人明是劝实则恐吓威逼的功劳。

    自打敏而慧的长子英年早逝后,侯氏便吃斋茹素了,给寺庙里添灯油钱,遇着乞丐施舍几个铜板等事没少干,衣裳也素净起来,眼下一件藏青色褙子,深蓝色妆花百蝠裙子,慈眉善目。

    “谁说是强扭的瓜,进坤对我不知多好。”曹氏强辩。

    “忍一忍罢,这时不忍,与姑爷就离心了,说到底,那是姑爷的独子,姑爷对你好才是立身根本。”侯氏也心疼,拍拍曹氏的手,伸手跟杨嬷嬷要梳子,亲自给她拢发梳髻,一面又问:“怎地弄得如此狼狈?那小子竟然对你动手么?”

    “他敢!”曹氏扭脸,这些日子着实憋得慌,恶着声气,将这日发生的事细细说了。

    “不是说那谢芳初只是一个贫弱女子么?怎就气性那么大?对你又是一肚子怨恨的样子。”侯氏皱眉。

    曹氏结巴了,脖子都不得劲,扭来扭去,眼角瞥杨嬷嬷。

    杨嬷嬷会意,掀帘子喊人。

    “舅太太来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上茶。”

    上好的官窑青瓷,玉白的杯内壁,叶片匀整,叶面柔嫩鲜绿,味色鲜润、干净,醇香回甘,侯氏轻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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