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如豆亦是灯-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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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玉露挑起了眉，刚刚，她不是说哥林郡王在京城吗？
“我听我兄长讲，哥林州最近几年不直不太平。”紫烟闭上眼，有些疲惫，那样子，似乎她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不知道怎么解决一样。
“你为什么说让我去，是因为太后要给我指婚？”玉露想到了刚刚甫一听到，就吓了一跳的说法。
“你不想想，你父亲把你丢在尹城，多少年了？他可曾问过什么？”紫烟冷笑一声，睁开眼，让玉露瞧见她的白眼仁儿，“这次，突然异乎寻常的热心，甚至你不想去，他居然还鼓动史督督前来说项，这是怎么回事儿？”
玉露的心头突然沉甸甸起来。
紫烟能想到的，寄贞也能想到，那她为何还要自己这个替身呢？！
心中想着种种可能，只觉得寒自心底起。如果说，先前，她还对未来抱有一线希望时，这会儿，她是万念俱灰。只觉得眼前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好象她这一世都挣脱不了……
第46章请君动手
“你这是做什么？”寄贞瞪着玉露。
今天从紫烟郡主处回来，就让柔妈妈过来说，想见她。没想到，进到车里，她一言不发就跪了下来。自从跟在她身边，因为身份特别，从未命令她行过什么大礼。
“请郡主杀了我吧。”玉露低着头，直视着地面，说话的语气也是平平的，仿佛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让人寒毛直直竖起。
“你这是做什么？”柔妈妈厉声喝道，虽然因为怕被别的人发现，压低了音量，但其中包含的凛冽之气，任是什么人听了，都会觉得手脚冰凉。
“既然做了这个差事，自然就会想到日后的结果。”玉露冷声回答，丝毫不在意柔妈妈的威势。“试问郡主，您听过，做这种差事的，有活到天寿的吗？”
“你？想说什么？”寄贞起初有些措手不及，以为已经搞定的棋子儿，突然反戈相向，的确是，让人惊奇且愤怒，但是转念间想到她的身世，又释然了。
“请郡主明言，希望我做什么？”玉露咬着下唇，一字一句。
“你大胆！竟敢以这种口气质问郡主，你以为你是谁？”柔妈妈在一旁气得不轻，自从自己跟在郡主身边以来，还没见过这样胆大的丫头。就算她出身官宦，也不能这样对郡主说话。
“你想知道什么？”寄贞突然笑了，一双眼在灯下晶晶闪亮，仿佛找到了新鲜有趣玩具的孩童，充满兴味儿的看着玉露。
“郡主希望我替您到什么地步？”玉露抬起头，这几日，越和紫烟相处，听着她天南海北的叙说，越是心惊，这哪里是先前柔妈妈所谓的暂时替代任性发作的郡主应付一些特定的客人，或者是，不想面对人！分明，是，是一条不归路！她当时甚至有些庆幸，当时在尹城之时，她断然拒绝云兰跟随而来的想法。
“放肆！”柔妈妈气得发抖，扬起手就想冲过来，却在往前扑出的一刹那，被寄贞一把拦住。
“郡主，会武。”玉露淡淡指出。
“是。”寄贞看着她，浅笑，“我自小身体羸弱，为了让我长命百岁，柔妈妈就教我习武，以强健身心。”
“郡主有没有想过，旁人会看出来？”玉露直视着她。
此时，她的眼神，清澈，无垢，仿佛她面前的不是什么蕃王的郡主，而是一个与她平起平坐的友人闺密。
“说吧，是什么事让你突然不想沉默了？”寄贞翘起手，欣赏着手腕上的一串珠链。
“是紫烟郡主所言，”玉露垂下眼，“民女依着她所叙之事，探得，郡主此次入京，极可能是当今太后欲要为郡主指婚。这样的事，岂是民女代替得了的？”
“还有呢？”寄贞抬起眼，唇边漾起的笑纹儿加深了，“你想到什么？”
“民女想，若是被指婚者条件相当，品貌出色，您在京城的父亲，大概是不会如此催促您，定要您去往京城吧？！”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寄贞的眼神锐利起来，她的眼神仿佛一柄出鞘的剑，寒光闪闪。
“民女，曾在京城住过一段不算短的时日。听闻，齐王最是宠爱他的两个女儿，那两位也由先皇亲口策封为郡主，却从来没听说过郡主之名，直到此次相遇。似乎郡主您，在齐王府，是个禁忌之人，此次，却突然如此热心，分明，是别有所图……”
“他是我父王，对我，自然是关心的。”
“郡主，您不知道民女的事吧？”玉露抬起眼，“民女幼时曾订过一门亲事，因母亲早亡，民女一直在舅家，直等到年前，夫家传来信，说要在今年迎娶民女过门……”
“那你为何？”寄贞的眼中浮起迷惑。
“与民女有婚约的那个男子，娶了民女的姐姐，因为他们有了夫妻之实！”玉露的语调是平静的，甚至称得上冷淡，然而，她的眼神里射出的冷嘲的光茫，却泄出她心底别样的想法，与她的平静，截然相反。
寄贞愣了，大概没想到玉露会和她说这些，这样的事，是家门之耻，根本不能对外人谈起。何况，眼下的情势，自己连个外人都算不上，因此她迷惑的眯起眼，有些弄不懂这个和自己极度相似的女子的真实意图。
“民女告诉郡主这些，是想让郡主明白，民女在家中的处境，如何。与郡主在王府的地位，差相仿佛，所以，民女能够明白，此次齐王爷三番两次来信催促的不同寻常。”
寄贞敛下脸上的笑意，她冷冷的看着玉露，慢慢坐直身子。她上下打量着玉露，似乎头一次看到她一样。
柔妈妈也冷下脸，眼神较刚才更趋冰冷，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杀气腾腾。
“郡主，您显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您才四处搜寻与您面貌相仿，年龄相近的女子充作替身，是也不是？”
“你知道，你扬扬洒洒说了这么一通，我一旦恼了，你会是个什么结局？”寄贞盯着她好一会儿，突然扬起眉，问道。
“柔妈妈，你袖子里的那把短刀，很利吗？”玉露却转向柔妈妈，柔柔一笑，仰起白皙的脖颈，细腻的泛着珠光的项子，在烛火的映照下，根根血管清晰可辨，“要杀就请吧！”
她闭上了眼，安详，自在。
第47章就是你了
既然你有这觉悟，那我就成全你！”柔妈妈恶虎虎的扑过来。
玉露闭上了眼。
以前只听二舅说起过，皇室中有专门人等到民间去搜寻和皇子们生得相似的民间男子，秘密带进宫中，做皇子们的替身，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这些人的命运，就只剩下何时死去的问题了。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成为其中一员。
无法选择，她还是要选一次。
输了，不过是在赌债上再添一笔，仅此而已。
寄贞看着闭上眼的女子，半晌无语，只是盯着。
掣出短刀的柔妈妈，手腕也没有再施加一分力，尽管她的刀已经架在玉露的脖子上。
“哧——”静寂中，寄贞甩开头，笑了出来，“你，还真是有趣。”
柔妈妈的刀，一下子收了回去，退回原来的所在，袖管里。她的动作娴熟，优雅，一点儿也不象手握着一把足以致人于死地的利刃，倒象是擎着一个什么风雅之物似的，从容得很。
玉露看着，心里，有些好奇。
“您和她说吧。”寄贞看向柔妈妈，随后，转向玉露，突然举手施了个礼，“有劳了。”
“郡主。”玉露怔了怔，什么意思？
“我想，就是你了，请不必推辞了。”寄贞看着她，诚挚，坦诚，“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是，我会放你离开的，绝不会只给你全尸。”
玉露露出狐疑的神色，真的？假的？转念一想，这哪里是自己能够掌握得了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你说得不错。”柔妈妈将玉露带到自己的车子里，她也有自己的一辆车子，里面的铺陈一点儿也不比寄贞逊色，玉露猜想，寄贞离开专门车驾时，一定藏身在这里。“王爷是很偏心，从来有什么好玩的，好事儿啦，他是不会想到我们郡主的！”
玉露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面上的茶抹，默默抿了口茶。
“这次却一反常态，不能不让郡主起疑……若是入宫伴太后是件好事儿，京城里的那两位郡主，又是方便，又是人头熟，却巴巴儿的寄了信来，颁下手札，命人来，又是劝，又是威胁的，故而郡主不放心……原本，郡主身边已经有了和姑娘相差不离的人选，可是，自打见了你，郡主就改变了主意……”
“但是，那样的事……”玉露可不认为，这个想法有多么可歌可泣，只觉得荒谬，不知她们怎么想出来的。这种事，也能造假？！
“你放心，这一路上，我会把你应该知道的，一一告诉你的。”柔妈妈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她在为些什么担心。
玉露甩了下头，这主仆两个怎么都是一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她们未免把其他人都想得太笨了！！何况，目的地是京城，是盘诘最严重的地方。看着柔妈妈自信满满的样子，她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摇头叹息。
“我现在回尹城，我什么都不会说的，”玉露恳求着，“您让我回去吧！”
“你忘了刚刚郡主说的话了？”柔妈妈皱起了眉，“她说，非你不可”她的眼又尖锐起来，似乎在说，你不会不懂这四个字的意思吧？！
玉露轻轻点了点头。
命也？
时耶！
她认了。她从来不做无谓的挣扎，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她就勉为其难的装下去，这样，或许会有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
这样想着，她弯起了嘴角儿。
她要笑。笑着迎接一切，即使最后终究难逃，那也死而无妨了。
突然间，她很想知道，她们是不是还会遇到什么？！
她充满了期待。
第48章流沙
“这是春意。”第二天，柔妈妈领来了一个丫头。“以后，她就跟着你了。”
玉露眯起眼。跟着？还是监视？！
她无谓的笑了笑。
柔妈妈皱了下眉，这个女子实在让人不放心。可是，偏偏郡主就！
按道理来讲，她的确是和郡主长得最象的，是最适合的人选，但这个脾气，禀性，实在是让人摸不着，猜不透。这让她很不放心。
“寄贞！”正这时，罗紫烟一身男装奔了过来，“今天，咱们骑马吧。”
“好咯！”玉露露出一抹笑，这个建议，她喜欢。
柔妈妈对春意丢了个眼色。
春意点了下头。
“你这个乳娘很啰嗦吧？！”罗紫烟看着柔妈妈的背影悄声问玉露，玉露笑了出来，柔妈妈是练武的人，只怕她这个音量……想着，她就想笑。
不过，罗紫烟，好象，也是会武吧？！玉露偏过头，这下子，蛮有趣的，她是不是？！
“你在想什么？”罗紫烟凑了过来，狐疑的看着她，“真是女大十八变耶！”
“请问紫烟郡主，您贵庚几何？”玉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听那个话音儿，好象她有多大似的？！比自己还小一岁呢！等等，她现在是寄贞！也就是说，她和罗紫烟同岁。
“紫烟郡主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她看着春意。
“五月初三。”春意低声回答。
“怪不得！两个月，还真是大耶！”玉露低低的笑了出来。
“死丫头！”罗紫烟红了脸儿，一拨马头向前跑去，“来啊！追上我，我就听你的，这一路上敬你如神。”
“我撑着了！”玉露哼了声，“和战神之女打擂台，我疯了！”
罗紫烟的脸上透出骄傲的红晕。显然是为自己父亲的威名远播而起。
玉露心里叹了声，罗郡王！一代战神啊！！
罗州的士兵们听得这句话，纷纷挺起了胸，玉露怔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效果。
“好了，我不跟你逗了。”罗紫烟看着她沉静淡然的神色，突然有种错觉，这个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女子，其实只是在讨好自己，哄自己开心，实际如何，只有天知道。
突然，前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马队也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紫烟问。
“报郡主，前面出现了流沙，有一名军士陷了进去，幸好，旁边的人手疾眼快，把人拉了上来，可惜了那匹战马……”
“流沙？”玉露听着这词儿新鲜，偏过头去问。
“那可是个可怕的陷阱！”紫烟轻声告诉她。
所谓流沙，表面看上去和一般的沙丘沙地无异，但只要人或牲畜一踏上去，原来松软的沙子就会呈现出水一样的形态，变得软软的如同沼泽一样，没有多少时间，无论什么，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由于它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很难提防，故而旅途中人闻之色变。
“那怎么办？”玉露听着，寒毛直竖。
“绕过去。”罗紫烟想了想，命令前哨儿。
玉露看了眼春意，意思让她去给寄贞报个信儿，春意点了下头，调转马头向后飞驰而去。
弱水流沙，刹那芳华。
看着来来去去忙碌的人，玉露心里突然涌过这样的话。
怕了？！心底里响起一个嘲讽的声音。
她暗笑。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啊？！
可是看到远远走来的柔妈妈。她的眸子深沉起来。
是的，她怕！
但是，这又有什么？
谁不想活？！
她在袖下攥紧拳头，她要为活下去，努力。
第49章抵京
“禀郡主，距京城还有三十里。”车外传来通报声。
“再探。”紫烟挥了挥手，双眼锁在棋盘上，双眼眨也不眨。
那日，绕过了流沙之后，倒是再没碰上什么，一路上也平平顺顺的。
玉露抬手掀起车帘一角儿，向外看了一眼，发现路上的车马多了好多，比之先前，确实添了不少人气儿。她们走的虽然是官道，但这一段和平民百姓的路相距不远，还是看得出的。
“田大，车子慢些。”外面传来紫烟侍女双林的叮咛声。
玉露偏头看了眼紫烟，她还是盯着棋盘，苦思着。
车帘儿一挑，双林片身猫腰走了进来，手上端着的茶盘儿点心，晃也不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