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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瓜田蜜事-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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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罢了脚回来,郭嘉解了衣服,就睡到了床外侧。
  她倒是脱了外衣,也只铺着一床被子,被子虚搭着背,背朝外,一弯青丝长长的托着。
  老榆木的大床格外结实,郭嘉满怀无处可诉的欣喜,翻身转了过来,一股子清淡淡的药香,整个人就把夏晚给罩住了。
  “我有月信呢。”夏晚立刻道,蜷着身子,往里挪了挪。
  郭嘉手在半空中停了片刻,揽下来,带着股子才涮过口的青盐气息,胡茬刺在她脖窝上,略略的发硬,搂上夏晚的肩,闭上眼睛,不过转眼的时间,呼吸就匀了。
  也是奇了怪了,夏晚足足有一个多月不曾睡稳过觉,睁眼熬天亮的,可身后有个臂膀宽阔的郭嘉罩着,他呼吸沉稳,莫名她的心也就安稳了,闭上眼睛,一觉无梦的沉甜,直到天亮。
  次日一早,是皇帝宣召甜瓜和昱瑾两个熊孩子必须要入宫面圣,在安国公面前交待那件凶杀案的日子。
  还是春屏从隔壁晋王府带来的衣服,夏晚洗罢了脸,穿上衣服,因是自己和郭嘉两个睡过的被窝,不好□□屏和玉秀两个大姑娘去收整,叠起了被子再去收枕头,一把掀起来,便见下面滚出一只圆圆的小把镜来。
  这种小把镜,银为柄,上嵌铜镜,巴掌大小,拿着梳妆最好不过。
  翻过来,把镜后面镶着一颗水红色的,俗艳到叫人想吐的水碧石。能看上这种叫人乍舌的颜色,不用说,必是郭嘉买的。
  至此,夏晚才信郭嘉那粉粉艳艳的东西,真是买来送给自己的。
  太极殿外。
  死了弟弟的安贵妃在正月的寒风里整整跪了一夜,而安国公胡子花白,白发苍苍,柱着根破棍子,就在太极殿的回廊上颤微微的站着。
  眼看古稀的皇后难得如此早起,也陪在安国公身边,做他最坚实的后盾。
  东方欲晓,先是皇太孙李昱霖信步走了上来,扶过安国公,小声安慰着这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开国元老。
  而孔府的实际执掌人孔成竹是昨日两个孩子杀人事件的人证,无品极臣,依旧是件鹤氅,高大,挺拨,儒雅斯文的武门文人,站在丹陛处,却是望着远方。
  迎着破晓的晨光,在两侧朝臣的瞩目之下,中书侍郎郭六畜带着他新才打死人的儿子,还有晋王府的嫡孙李昱瑾,并肩入了皇城。
  但其中最醒目的,当属皇帝新封的晨曦公主,她穿着白合色掐银莲花的素锦面大袖,下是同色白褶裙,叫风漾开,宛如一朵雪莲一般。
  晨光将她白嫩的面庞着染,泛着淡淡的金色,鬓角一只八宝攥珠白玉钗,也蒙着股子淡淡的金色。
  此时正殿未开,臣工皆在候朝。
  这从小被扔在山野的公主,甫一被策封为公主,受皇帝宠爱,一时风头无俩。她的儿子打死了人,多少人等着看笑话呢。
  就在她迈上丹陛的那一刻,安国公柱着拐杖,颤颤微微,一步一顿的,就迎了下去。老国公站不稳,叫丹陛上的龙鳞绊了一下,一头栽下去,险些就要栽倒。
  夏晚疾行两步迎了上去,伸出双手便将安国公稳稳扶住。
  她道:“虽说本公主也不知道昨日在孔府门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国公爷在皇上犹还未登极之时,便鼎力支持于他,一生尽忠为我大魏,灵圣又是长安城中不可多得的好男儿,您的冤屈,今日在朝堂之上,皇上一定会给您个公道的。”
  要说甜瓜叫人摸了小牛牛,郭嘉有多愤怒,那么安国公叫人打死了老来子,他的愤怒,比郭嘉更胜千万倍。
  搡开夏晚,安国公终于自己站稳了,将那拐杖举起来,气的白胡子直往天上冲:“遥想前朝那等礼乐崩坏之朝,天子犯法,包龙图尚要打龙袍,老夫且不责那小孽畜,先要打晨曦公主个管教无方。”
  夏晚脊背挺挺,站在那丹陛之下,下巴高高昂起,接着就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郭嘉带着俩个孩子,叫马平给叫到后殿见皇帝去了,此时整个殿前,夏晚是孤立无援的。她也不知道郭嘉要如何替甜瓜辩,但儿子打死了人是不争的事实,遂也不躲闪,闭上眼睛,就准备要受安国公的打。
  周皇后在笑,安贵妃在撕心裂肺的哭,李昱霖站在台阶上,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终究,他还是不忍看自己的妹妹叫人这样责辱。
  就在安国公的拐杖将要落在夏晚身上时,孔成竹忽而大步迈了过去,一把扬天,就把老国公的拐杖给挡开了。
  “国公爷,侄子都说过多少回,灵圣是死在我孔府门前,要责要骂,叫您冲着侄子来就是,公主她何辜,您要打她?”
  夏晚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面前便是孔成竹那张眼眸锐利,看起来深不可测的脸。
  再看两侧丹墀上的朝臣们,眼中也没了方才那种鄙夷,待她目光扫过,齐齐拱手,弯腰,以行礼。
  她就知道自己方才做的是对的。
  在事情未水落石出之前,不辩解,不推脱,勇于承担,当然,也绝不认错,这才是大魏公主的仪态,至少在此刻,她赢得了朝臣们的尊重。


第130章 
  先是两溜小内侍躬着腰,由内开启了那两扇格外高大的殿门。
  一缕晨光随即照洒入廷,洒在金砖上,光芒刺眼。
  两行朝臣鱼贯而入,虽人众,哑雀无声,唯有踏踏不止的脚步声。
  夏晚还是头一回进天子问朝听政的正殿,当然,这地方有大魏以来,也唯有文贞郡主一个女子能够在里面信步闲庭,便皇后,无谕也进不得。
  投入眼帘的,两个孩子已经叫御前带刀侍卫五花大绑了,就跪在金砖地上,脱了外衣,只着白中单,像两个眼看处决的犯人一样。偏偏又还是那样小的孩子,尤其甜瓜,头垂的格外的低。
  夏晚不由一阵眼热,抬头去望,便见郭嘉两手轻垂,站在御座左侧。
  他在家霸道的就跟水乡镇各山坳里那些地主老财一样,凶里凶气,坐在凳子上,脚恨不能翘到天上去。
  到了这大殿上,那身中书侍郎的官袍一穿,胸前孔雀补子,青白色的面庞,卓然而立,目光缓缓落下来,并不算嚣张,文静内敛,不是诸臣口中馋臣的样子,也全然不是家里地主老财般霸道的样子,满殿之中,能与他相比的,大约也就只有孔成竹了。
  文贞郡主穿着件白底,水红色交衽的袄裙,站在皇帝的另一侧,见夏晚随着朝臣进殿,远远便投来目光,颌首微笑了笑。
  安国公颤危危上前,还未说话,郭嘉两步下了台阶,却是送了一只锦杌过来。皇帝面前赐坐,这是极高的荣誉。
  不得不说,李极虽说性子冲动暴燥,但能叫朝臣心服口服,与他严以待内,宽以待臣的行事少不了干系。
  坐在了锦杌上,安国公一把鼻涕一把泪,便开始诉说自己的冤屈了。
  得亏俩孩子离他离的远,否则的话,那拐杖绝对得落到孩子身上。
  安灵圣连孩子都没有,而安国公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便想再生也生不出来了,好好一份家业,铁券世袭的国公之外,就要绝在安国公的手里。
  指着俩个孩子,把自己从仆人那儿听说的,安灵圣叫郭添一拳打起,腾飞到半空的事情栩栩如生的形容了一遍。
  李极耐着性子的听,听罢之后问道:“以国公爷的意思,您想怎么办?”
  安国公还未语,皇后先道:“本宫的儿子不过稍稍动了点恶念,都不曾对晋王造成一丁一点的伤害,皇上便下谕旨当众斩了他的人头。
  如今事发到了晋王府,以皇上的偏见偏爱,只怕正在绞尽脑汁,为这俩个孩子脱罪了?”
  夏晚不曾见皇后也有月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鹤发鸡皮,老态龙钟,瞧着比八十岁的安国公还老,缓缓坐到了杌子上,她又道:“本宫就在这里看着,要看皇上如何为这俩个小小恶徒脱罪。”
  丧子之痛,若非还有个皇太孙李昱霖撑着,皇后是熬不过来的。终于,今天叫她等到晋王府的人倒霉,不亲眼看着皇帝处死一个,她心里怎么能舒服呢?
  皇帝耐着性子听罢了糟糠妻的唠叨,唤来大理寺卿邵远,问道:“邵卿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邵卿与孔成竹是多年的知交,遥遥扫了一眼站在晨曦公主身侧的孔成竹,见他缓缓抱起双拳,立刻道:“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况且郭添小儿,不过挥了一下拳头,经臣尸检,并非造成安灵圣死的致命伤,孩子而已,不当严处。”
  李极侧首,再问坐的位置比他稍低的李昱霖:“昱霖的意思呢?”
  李昱霖正襟而坐,双手搭膝,垂了垂眼眸,淡淡道:“毕竟不过两个孩子而已,也是孩子皮了些,想试试自己的拳头够不够硬,这种事情,国公爷自认倒霉即可,谁会跟孩子一般见识呢?”
  他这话,听着像是在辩解,可安国公听了,气的直接就跳起来了:“皇太孙简直放屁,徜若死的是你儿子,你也能自认倒霉?”说着,那柴木拐杖飞起,就朝着李昱霖砸过去了。
  夏晚瞧着两个孩子在朝臣们的争吵声中头垂的越来越低,甜瓜的头简直要贴到了地上,心犹如叫一只强有力的手撕扯着,所有的希望全寄托在郭嘉身上,却不期他就那么笔直的矗在皇帝的御座侧,一双秀致的眸子冷冷的,扫着廷中诸人。
  而文贞不知何时,也跑到他那一侧去了,就在郭嘉身后,叫郭嘉高大秀挺的身体罩着,唯露裙摆在外,不知在作甚。
  夏晚微微翻了个白眼儿,便听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孔成竹说道:“当时,孔某确实不知郭添会是公主的儿子,徜若早知,孔某必定替安灵圣受了那一拳,死之前,还得书一纸《生死状》给孩子,必不叫孩子受今日的难堪。”
  夏晚微微往前挪了一挪,不愿意听他多说。
  “徜若我说那安灵圣在死之前就已经虚弱不堪,濒临垂死,而且到找到真正的凶手,公主是否就会考虑咱们的婚事?”
  因着夏晚明显的抗拒,孔成竹略略往后退了一步,在之顶穹高阔的大殿中,缓语道:“皇后眼中只有仇恨,皇太孙隔岸观火,而安国公只想为子报仇,公主的先夫郭六畜,据此为挟,还想让公主与他再续前缘。此时唯一心痛孩子的尊严,孩子所经受的痛苦和耻辱的,只有公主您了。”
  这话到说进了夏晚的心坎里。
  “二舅您不也一样?隔岸观火。”细肩笔挺的公主终于侧首,线条圆润优美的下颌微动了动,一捋青发撩绕在莹色的肌肤上,叫孔成竹想起耳厮鬓磨四个字来。
  他深知凡女子者,最厌的就是男子毛手毛脚,或者离的自己太近,是以,仍旧稳稳的站着,阔朗的大殿中,安国公的嘶吼声中,皇后的哭泣声中,优雅醇和的声音仿似悦耳的音符一般:“徜若公主肯点头,郭添就是孔某的儿子,为他而出头,或刀山火海,或赴汤蹈火,孔某也在所不辞。”
  “这就是所谓的,据此为挟?”她再侧首,红唇轻掀,投以孔成竹冷冷一瞥,眸中带着股子血丝,那意思是:你跟郭六畜又有何不同?
  能针锋相对,能旗鼓相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孔成竹笑了笑,忽而大步往前,出列,抱起双拳唤道:“皇上……”
  “为何所有人都一心认定郭添有罪,并且杀了人?”是孔成竹想说的话,但响起的,却是郭六畜的声音。
  他信步下了台阶,道:“就没有人想过,安灵圣在遇见郭添和李昱瑾之前,内脏已然腐化成一滩血水,而郭添的一拳,不过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人的目光集体投注在郭嘉身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叠纸来,呈给皇帝,道:“这是安灵圣在死之前,于晋江药行开的药方,臣已请来晋江药行的东家和郎中作证,证明他一直在晋江药行,用药物蒸洗及内疗的法子治疗自己的花柳病。”
  要说世间的事可笑就可笑在于这个,安国公一世英明,还不知道儿子好男风,所以乍然听郭嘉说他儿子有花柳病,断然道:“不可能,我家灵圣一心学圣贤,每日除了读圣贤书便是习圣贤字,怎么可能得花柳病?”
  郭嘉一笑,道:“既没得花柳病,为何您家总留不住小厮,便留着的,也皆有个拉稀的病,还永远好不了?”
  说白了,没叫安灵圣染指的皆跑了,染指过的皆叫他害了。
  安国公心中一直隐隐觉得儿子似乎有点不对,但因他不近女色,整日拉着侍童们关门陪读书,曾一心认定他是个勤奋爱读书的好孩子。
  这层窗户指不戳也就罢了,一经戳开,老爷子想起昨夜替儿子换丧衣时,那腐烂成一团腐肉的东西,当时就曾怀疑过怕是花柳,乍乍然听郭嘉直面挑开,顿时之间明白了为何安灵圣妻妾成群却没有孩子,只喜欢拉着些男童们读书的原因了。
  合着,关起门来圣贤书一扔,自己儿子是个只会往男人身上扑的,难道怪他等了这么多年也抱不到孙子呢。
  哎哟一声,老国公两眼翻插,眼看就要晕过去了。
  此时李昱霖已经坐立不安了。
  他的东宫侍卫长李夯,昨日莫名其妙叫人下了黑手,没有焚毁掉的药方不知何时居然落到了郭嘉手中,此时还呈交给了皇帝。
  他两手握着椅背,屁股已经离开了那张象征着储君的椅子,正准备要站起来,便听郭嘉又道:“安灵圣在晋江药行开的药之中,经有人指使,郎中替他加了整整十克的灵猫香和二十克的水银进去,安国公您说,这两种东西加在一起,吃上十天半月,人的内脏会不会化成一滩血水?”
  ……
  “本官昨日派人从安国府拿到一份煎过的药渣,如今由安灵圣的小厮和晋江药行的东家郭旺一起捧着,便连指使他们害安灵圣的幕后凶手,他们也可当场指认,皇上可要宣他们觐见?”
  这时候李昱霖再也坐不住了,站了起来指着郭嘉道:“郭侍郎,你这是在污蔑本宫。”
  郭嘉洒网良久,才算钓到了鱼,转过头来,对上气急败坏的李昱霖:“本官一字未提太孙殿下,又何谈污蔑于您?”
  朝臣的目光同时又转向李昱霖:显而易见的,孩子杀人,虽不问当时的情形怎样,分明背后的原因,不过是东宫报复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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