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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瓜田蜜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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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步步凑近,他低声道:“本提督就让你见识见识,看我是不是如你所骂,是个阉货。”
  夏晚分毫不让,盯着呼延神助的眼睛:“我可以在进棺之前就咬舌自尽,你要果真强逼,我此刻就咬断自己的舌头,也叫水乡镇这些百姓看看,你个关西大营的提督,是怎么逼死一个小姑娘的。”
  夏晚的烈性,三年前祭棺的时候呼延神助就曾经见识过,她确实不是能强压着脖子低头的那种人,更何况她娘孙氏也失踪了,这小丫头杀也不能杀,哄又哄不了,怎么办呢?
  他刚才搜到瓜田里时,亲自探过郭嘉的鼻息,半天没有试到一丁点,证明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小师弟这个病起自于何时呼延神助并不知道,但他打小儿身体不好,用他师傅浮屠子的话说,想要习武是不可能了,也只能学点拳脚功夫防身。
  所以,最终郭嘉读书考学,做了个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的秀才。
  慑于各方关系,他当然不敢杀郭嘉,这一回生抢也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否则夏晚要真的死了,叫人一本折子参到长安,又是一笔烂账。
  相互对视了片刻,夏晚一柄腰刀最终摄退了呼延神助,他伸出一根指头,道:“一眼,你只能看一眼,就得立刻跟我走。”
  夏晚也不知道郭嘉此刻究竟如何了,活着还是死了,胸口那口气它究竟还在不在。
  再跑几步,她推开门就进了瓜房。
  呼延神助带兵,随即将瓜房围了个严严实实。
  瓜房里一股淡淡的皂荚清香,一盏油灯明灭,郭嘉就在炕上平平的躺着,还是方才那件套头褂子,身上还是那件湿裤子,白白净净的脸上没有一丁点的呼吸。
  方才分明还说等回来就找她算账的,那一巴掌拍在她的屁股上拍的山响,转眼之间,他就又没气息了。
  夏晚心说我这命怎的就这样苦哇,小时候应当也是有好日子的,血沉沙一刀子把全家人给抹了。再遇到个爹,是个赌鬼,好容易遇到郭嘉,如此好的人,若是为了救我而死,可怎么办?
  郭嘉醒着的时候不甚爱理她,这会子死过去了,当然就由着她的性子摆布了。
  夏晚直接一扑,就扑到了郭嘉身上。
  再一脚,一盏油灯灭的同时,窗子也叫她给踢的合上了。
  “晚晚。”呼延神助道:“既看过了,就立刻跟我走。”
  “滚!”夏晚抽抽噎噎,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我丈夫人都死了,你就不许我坐在这儿陪他一会儿?”
  回头,她把身子往郭嘉身边凑了凑,抽抽噎噎道:“我这一辈子,记事是在黄河边的瓜田里,本来是在吃瓜的,总觉得瓜有些腥,吃的格外恶心,然后就吐了满地的瓜瓤子。后来我爹才说,那不是西瓜瓤子,而是血,我舔的是人血。
  打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曾吃过西瓜了。
  红山坳那样穷的地方,我也一直努力的做卖买,养活自己,养活我娘,养活我那个不成器的爹,谁叫他们救了我呢,如今他们的恩还清了,可你的恩还没还了,你说说,你要就这样死了,叫我如何是好?”
  呜咽了半晌,她又道:“我立志给你做个未亡人的,可那死鬼蚩尤不肯出战,满甘州的人都盼着我去陪他,这可如何是好?生不能相守,死不能同穴,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哇。”
  她埋头在郭嘉身上,哭的呜呜咽咽,絮絮叨叨的说着,于这夜晚寂静的瓜田里,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凄惨。
  不必进去,呼延神助也能想象到,情窦初开的少男与少女,一个半死,一个将亡,相依偎在一处。
  他负着双手,仰望当空一轮明月,忽而勾唇一笑:“一生最好是年少啊!”
  挥了挥手,他示意随从散开,自己也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负手,便望着当空一轮明月出神。


第24章 
  瓜房之中,夏晚边哭边说,边稳着自己的气息。
  在她看来,郭嘉一个将死之人拼着性命都要救她,她就不能轻易放弃自己。
  也许他并不爱她,但他刚正,有责任感有担当,虽不过书生的肩膀,可敢强挑兵权,如此一个男人,她又怎能叫他就这样死去。
  熄了油灯又关着窗子的小瓜房里,连猫进来都要撞墙的黑。
  夏晚脸颊贴着郭嘉的鼻子,过了许久,才试到淡淡一点鼻息,这证明他并非真的死,只是像上一回一样厥过去了。
  这是整个水乡镇唯一能挟制呼延神助,助她不闷死在棺材里,活下去的人,也是打三年前她就如飞蛾望火一般,奋不顾身想扑到他身边,嫁给他的人,夏晚自然不会让他死。
  她上一回替他擦身的时候就曾把他从沉睡中唤醒,如此焦急的时刻,当然也就无羞无臊了。
  折腾了半天,她仍旧觉得,只要能让他把那颗大爆竹给爆了,他应该就能醒了。
  正哭着,外面呼延神助急了:“夏晚,你该出来了。”
  忽而听到里面夏晚一声喘,声音里加杂着格外的情/欲,呼延神助脑子一闷,心说早听夏晚强拉着将死的郭嘉同房过,她这不会是又犯了傻,想来个鱼撕网破?
  他赶上来两步,直接就来踹门:“夏晚,你给我出来。”
  夏晚越发的急。
  得亏郭万担是个好匠人,瓜房盖的结实,门更结实,一脚踹不开,呼延神助道:“砸,给本提督砸门,抢人!”
  “大师兄。”混乱之中,郭嘉腔调格外沉颤,像正在疾驰的烈马的喘息,又像傍晚从山坳上刮下来的西北风:“甘州司马陈康是我姨父,而且他明天就要来我们水乡镇做客。”
  呼延神助随即扬手,止住了侍从们。
  “陈康管着您的粮草,与您是同僚。”黑暗中郭嘉的声音格外清亮:“他要是知道你在此抢人,会不会一纸参到长安去?”
  郭嘉一点点敛聚着内息,等到身体能动了,忽而一个翻身就把夏晚拉到了跟前。
  欺是不欺?
  黑暗中两声清脆响亮的耳光打过,他这才跌跌撞撞站了起来。
  屋子太黑,夏晚看不到郭嘉恼红的脸,郭嘉也看不到她羞红的脸,否则,总有一个要被羞死。
  郭嘉一字一顿道:“你等着,等你爷爷我收拾你的那一天。”
  猛得站起来,提好裤子,郭嘉立刻拉开了门。
  河风清冷,火把汹汹,呼延神助就立在门前,冷冷盯着郭嘉。
  他开门见山:“战神拎着一把没人能扛得动的斧子,砸沉了本提督的船。”
  火把照映下白净瘦峭的少年唇角微翘:“他怎的没削了你的脑袋?要是我,非但要削你的脑袋,还要拿它当球踢。
  欺负一个弱女子,大师兄你到底算不算个男人?有没有长鸟?”
  呼延神助气的脑子发晕,一字一顿道:“郭六畜,随着北齐来犯猛烈,夏晚将是众矢之的,你莫要以为凭你一个秀才之身,就能让她逃过劫数。
  我可以不抢人,我就坐在关西大营主帅院稳稳的等着,整个水乡镇的人都会齐心协力,把她送到我的兵营来。”
  郭嘉再出一步,一件圆领的汗衫子衬着纤薄清秀的身材,粗布裤子紧扎着绑腿,清清瘦瘦的乡间少年,月光下可以明显看出他双只眼圈下有明显的青淤,河风吹过来,袖拳轻咳了两声。
  于那么一瞬间,呼延神助脑中闪过一念:他会不会就是蚩尤,否则的话,那装神弄鬼的蚩尤,怎会消失的这样快?
  但他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弱不惊风的甜瓜师弟要真是能拎得动千斤巨斧的战神蚩尤,他大约可以做黄帝了。
  郭嘉再出一步,指着月光下被踩成一片狼籍的瓜田道:“大魏有律,凡兵不能踩踏良田,敢踩踏着,照价赔偿。大师兄,这毁坏瓜田的银子,是你送来,还是我到你营中去取?”
  呼延神助气的脑袋发晕,晕头半晌,终于咬牙道:“赔,照价赔!”
  为了不叫甘州司马陈康捉到短处,也得赔。
  这一回,诸兵士听说要赔钱,出瓜田的时候那眼睛都从额头上拉到了下巴上,小心翼翼,生怕再要踩坏一颗瓜苗子。
  月色清亮,郭嘉回头,便见夏晚缩在炕角落里,月光照着她两只眼眸,格外的明亮。干罢坏事之后,她瞧着总是格外的老实。
  黄河上依旧热闹汹涌,一把推开窗子,冷风涌进来,这潮热无比的瓜房里那股子淡淡的甜香瞬时被带走。
  郭嘉缓缓坐到了炕沿上,再一旋身一盘腿,就上了炕,冷冷盯着缩在角落里的夏晚。
  他巴掌扬起来,夏晚立刻往回一缩。
  过了许久,郭嘉才道:“这一回也就算了,往后万一我要睡过去,你要再敢碰我……”
  “我只是为了唤醒你。”她说着,羞怯怯伸出一只软绵绵的细手来,伸在窗户照进来的光亮中,作势轻轻抚了抚。
  灯影中软绵绵的手轻划着,郭嘉小腹立刻硬结。
  咬了咬牙,他忽而扬起一只手:“睡过去是个过程,到时间我自然会醒,你要再敢动我……”
  他发力太猛,就会抑不住身上的毒素,这时候唯有沉睡,身体才能对抗体内的毒淤。此番若非他着急她的处境,也许还得睡上个十天八天,但一醒来,下一回只怕睡过去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方才那两巴掌拍下去,初时不过麻,等过了半晌才痛起来,麻丝丝的痛,火辣辣的肿了起来,屁股痛到夏晚坐到坐不住。
  而她分明记得,他火光下格外薄硬的唇,似乎……
  夏晚心说我必是被打懵了,天下哪有男人会亲女子那个地方。


第25章 
  呼延神助来做了一回乱,郭万担趁机把夏晚的娘孙氏送到了金城,如今就住在郭旺做伙计那当铺里,还给请了郎中瞧病,夏晚当然格外的高兴。
  受了一辈子苦的娘都逃出生天了,不用挨夏黄书的打,也不必被关在关西大营里,夏晚这个做女儿的,便在老郭家呆着心也不急了不是。
  甘州司马陈康一家并没有如期而来,据说是因为他家陈雁翎姑娘四月里染了花粉生扉子,到如今还未好,所以要等花季过了才肯来。
  陈家的小使来传话时,夏晚正由郭嘉教着写字儿。她前几天缠着郭嘉学那首《敕勒歌》,最后拿仅识的几个字儿,写了一段:天苍苍野茫茫,银哥等你在瓜房。
  用那么一段话儿,就把郭银和夏黄书两个给坑惨了。
  郭嘉在河畔的栈桥上捡到字条儿之后,一眼就识出那是夏晚的笔迹来,也就把她要逃跑的前后都捋了个遍。
  这不,他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打肿了她两瓣屁股,是真的又红又肿,夏晚觉得他要心再狠一点,大约能打瘫了她。
  郭嘉罚她写一百遍《敕勒歌》,夏晚整整写了三天,才写了五十遍。她屁股肿的又红又亮,坐也坐不住,只能站着,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
  窗外高蓝的天时,水乡镇的梨花还未谢,在瓦檐后粉白/粉白的绽着。
  郭嘉穿着件青大褂子,手里拿着戒尺,听陈家小使说他家姑娘陈雁翎又生了扉子,仔细问了几句病情症侯,从书架上取了只白瓷盒子下来,嘱咐道:“这是我家莲姐儿四五月间生扉子的时候擦的,拿去给她擦荼,当能好的快些。
  顺便再给你家少爷带个话,就说我格外想念他,叫他一定记得早些来。”
  听到陈雁西,夏晚的两只耳朵便格外一竖。
  做为俩老表,陈雁西生的和郭嘉有七分像,不过比郭嘉大着四五岁,甘州司马府的大少爷,当然不会娶夏晚个山坳里的小姑娘,但夏晚和他又有几分不咸不淡的交往。
  就比如她当着郭嘉的面跳黄河那一回,郭嘉误以为她是想嫁他,故意跳的黄河。
  但其实她是叫陈雁西骗上的筏子。当时她在渡口卖自家地里长的小蔫瓜儿,陈雁西趁着筏子而来,包圆了她的瓜,要她送到他的筏子上。等她把瓜全抱上筏子,就发现陈雁西已经命人解了绳索,筏子都已经离岸至少几十米远了。
  当时陈雁西也不知在何处吃了酒,叼着根子银牙签,笑歪歪道:“可怜见的小夏晚还没去过金城吧,哥哥今日带你去见见世面好不好?”
  夏晚生的俏,对于男子们自然格外提防。一听这人便是在诓自己,恰郭嘉趁着筏子从对面而来,她一个猛子便扎进了黄河,也是希望能借郭嘉逃开陈雁西。
  她不会游泳,在河里面灌饱了肚子,差点拽着郭嘉一起沉了底,才叫郭嘉给救起来。
  岂知那陈雁西的筏子又折了回来,他望着叫郭嘉从黄河里捞起来的,湿淋淋的夏晚笑道:“听说水乡镇的姑娘都想嫁郭六畜,夏晚也是想嫁给六畜,才故意跳的河吧?”
  这才是当时事情的原委。
  当然,后来交往的多了,她就发现陈雁西也不是真的想拐卖自己,他就像个幽灵一样,时时来往于水乡镇,关西大营,整个人颓兮兮的,暗沉沉的,有好几回夏晚发现他一个人躲在郭万担家后面的土山丘后面,一站就是小半天,两家是亲戚,但他似乎很少进过郭万担家,他只是,就那么阴沉沉的盯着郭万担一家人。
  听郭嘉的口吻,似乎很相信陈雁西那个人,那她要不要告诉他,陈雁西虽说外表相貌堂堂,但其实那个人瞧着沉府颇深,忠奸难辩,并不像个好人?
  若她告诉他陈雁西经常在水乡镇悄悄出没,还盯梢他,他会不会信她的话?
  一走神,鬼画符的字儿立马就歪了。
  “再不走心,多写一百遍。”郭嘉话还未落,一戒尺已经抽了过来,抽在那红肿肿,疼到发麻的屁股上,打回了夏晚的神儿,连忙认真写了起来。
  不过关于陈雁西的事儿,夏晚并没忘记,连带上次叫郭嘉冤枉的事儿,她打算寻个恰当的时机挑出来,全甩在郭嘉脸上,总要叫他知道自己当初是被冤枉了的才行。
  农家一年无闲时,尤其是地主家。
  五百亩的旱地才刚刚种完,瓜苗子眼看开花,又该到给瓜授粉的时候了。
  短工婆子们分着几摊子,帮那些长工送早饭,夏晚和婆婆吴氏两个就只管自家男人。
  今儿的早饭与往日的格外不一样。
  夏晚本就勤快,夜里睡的早,早晨起的更早,五更便把个婆婆吴氏闹了起来,俩人一起就进了瓜田,剜了才出芽的白蒿回来,再和上咸肉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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