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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瓜田蜜事-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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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道:“照如今的情势下去,李昱霖怕是不会登基了,只要郭六畜的手够狠,将来登基的只怕就是咱们晋王殿下。晋王殿下身子不好,孩子还小,到哪时,江山,也许会改朝换代,姓郭。”
  “怎么可能?他是驸马,反什么反?”娇妻道。
  杨喜哂笑:“咱们当今圣上,算起来不也是前朝驸马?”
  杨家娇妻瞪了杨喜一眼,道:“你只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做些瞎胡梦,我瞧那郭六畜老实着呢,不像是哪种人。”
  杨喜其实压根儿没想把夏晚弄醒,只是替她罩了床薄被子在身上,摇头笑道:“真要不是哪种人,他何苦在给李燕贞的药丸里下水银?”
  话才出口,杨喜便见夏晚的眼珠子疾剧颤了一颤,这种表现,意味着她应当是能听见他的说话声的。
  须知,郭嘉给李燕贞的药里搀水银,这事儿是由他来完成的,要真叫夏晚听见,醒过来之后到李燕贞面前指认,他岂不是要连命都没了?
  杨喜深悔自己大舌头,为了在小娇妻面前耍个威风,说了不该说的话,轻轻抓起一只枕头,停在夏晚的头顶上房,便犹豫不绝。
  “你这是作甚?”娇妻问道。
  杨喜两只手不停的颤着,忽而一把将枕头扔在了床上,摇头道:“不作甚,去,拿两枚龙胆泻肝丸来,我喂予她吃。”
  杨喜本是怕夏晚意识清醒,听到他方才的话会对自己带来不利,想杀人灭口的。
  郭嘉都说夏晚服了鹤顶红,他杀人之后,只要灌些鹤顶红进去,也就完了,一个后患就没了。
  可这是公主,而且是个于世无争,脱下华服就会在家做饭,做点心,偶尔到晋王认,还送他些点心的公主。
  杨喜多少回与她相见,见她总是笑温温的,不比皇后和嫔妃们眼里藏着傲气,不比文贞总是在申夺人心,也不比文安永远滥用的良善之心,她是骨子里高贵,却永远平和示人,从不用高贵来压人的公主。
  夏晚的眼珠子一直在晃,不停的晃来晃去,有时候,这并非她意识清醒,而是作了噩梦的原因。杨喜到底一念仁慈,一把扔了那只枕头,坐在床沿侧喘气。
  而深陷昏迷之中的公主,两只眼珠依旧在眶子里不停的乱转着,双眸半睁,散漫,牙白色的衣衽上那鲜红的胭脂衬着玉白的面颊,睡梦中的容颜像个正在做梦的天真孩子一般,两只星月般的眸子弯着,睫毛轻颤,瞧起来那么的安宁,与世无争。
  就在这时,房门忽而被一把搡开,吓的杨喜几乎跳起来。
  进来的正是郭嘉。
  一件紫袍,腋下全是扯破的,露出内里雪白的中衣来。但这并没让他显得落魄或者狼伉,反而是种突衣而出的锐势。
  他道:“鸡棚下的的桑树上的卧蚕,我已经拿到了,现在要怎么办?”


第144章 
  郭嘉出了杨家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株桑树。
  如今正是新桑生芽的时候,要说找只活蚕,其实格外的容易。
  但不行,杨喜说的,是非得要在鸡窝旁生的桑树,然后还必须掉在地上,捡来才有效用。
  于是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找一个生在鸡圈旁的桑树来。
  大夫们用的药引子,算得上千奇百怪了。什么无有的水,三年一开花的梅枝,五年一结果茶蓬,总之,什么东西怪,他们就要什么。
  要在平常,郭嘉一听药引子都会使嗤之以鼻,概因那在他眼里全不过糊弄人的鬼把戏罢了。可事发在夏晚身上,他就不得不慎重,毕竟夏晚吐了那么多的血,万一她要真死了呢?
  爹娘的生死,于人来说,因为知道父母总会比自己先离世,便哀伤,也能接受。但伴侣的死不是,于一个人来说,伴侣的生命,是人想尽千方百计也要留住的。
  这时候便要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只要说能救夏晚的命,郭嘉只怕都得搭着梯子摘一回,更何况一枚蚕。
  他疾匆匆的在小巷子里走着,见有搭着鸡架鸡窝的地方便格外注意一回,看恰巧有没有植着桑树。
  连着走了两条街,他忽而发现恰有一处鸡窝被搭在墙角,鸡窝旁还恰有一株桑树,架鸡窝的地方,当然鸡屎鸡毛满地,鸡屎鸡毛从中,窝着个讨饭的女子。
  虽说蓬头垢面,但可以看得出来是个年青姑娘,非但是个年青姑娘,而且应当是甘州人氏,倒不为别的,而是因为她身上那件破袄儿,花饰只有甘州那地方的妇人才喜欢绣。
  在寻找夏晚的那两年里,郭嘉几乎走遍了甘州大大小小所有的乡镇集市,看过了所有在街市上流浪的疯女子,掀开过她们的头发,看过她们长满麻疯的脸,总是想着,万一其中一个是夏晚呢?
  当然,徜若不是,他也会花几文钱买上几只包子,或者一只饼送给那些流□□们。
  人总得失去过了,才能学会虔卑。想当年虽说勤劳,但也傲气的郭家大少爷一个个拨开那些乞讨妇人们的乱发,看着一张张丑陋无比的脸,或者是个半疯子,叫人抓上一把就跑,他也不过无奈的摇摇头,偶尔会想,那怕那是夏晚,那怕在街上乞讨,那怕他穷次一生都找不到,只要她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他终能找到她。
  如今想来,也许正是因为他当年走的那些路,见识过的那些人,上天才最终愿意给他一个,让他与夏晚重逢的机会。此时夏晚生死未卜,他还得找一枚桑蚕去救她的命。
  郭嘉捏了捏银袋,从中掏了两枚碎银子出来,递给那窝在墙角的乞讨女子,道:“拿着,去换两枚包子吃。”
  他不能给的太多,因为于这些乞讨女子来说,多的银子只会招来流浪汉的垂涎和抢劫,只有给上一两只小碎角,叫她们糊个嘴,解一两顿的饥渴,也就罢了。
  他也只能帮到这样。
  给完了银角子,瞧着满地鸡屎,因鸡屎与蚕生的差不多,究竟分辩不出来哪个是蚕那个是鸡屎,郭嘉站了半晌,忽而醒悟过来,那杨喜摆明了是在捉弄他,其目的,就是想叫他抓把鸡屎而已。
  要这样说的话,夏晚中的毒应当不重,否则,杨喜也不敢这样捉弄他。
  妻子性命危在旦夕,杨喜居然还这样捉弄他。
  郭嘉当然不会抓鸡屎,转身正准备要走,便听身后那蓬头垢面,一脸脏污的女子手里捧着只蚕,唤道:“哥哥,看,这是蚕宝宝呀哥哥。”
  郭嘉怔在原地,不敢相信的回过头来,便见那女子脏的如同毡子一样的头发下,一张疤痕满布,狰狞无比的脸上,露着隐隐约约叫他有些熟悉的笑。
  “蚕宝宝,哥哥,这一回我定然不会养死蚕宝宝的。”居然是郭莲,如此捧着一只蚕,叫郭嘉想起她小时候,每逢三月必养蚕,拿柔软的桑叶偎着,每日都要揭开看蚕宝宝生的有多大了。
  水乡镇因桑树不多,并不养蚕,所以郭莲养的几只蚕就格外的珍贵。
  为了她养蚕,郭嘉小时候没少爬树为她摘过桑叶,夜里陪她一起守着看蚕包包结茧子。他猛然回头,看了一眼,道:“莲姐儿?真是你?”
  郭莲也不知是真疯还是假疯,扬起头来痴痴儿的笑着:“哥哥,瞧我的蚕宝宝。”
  到底是从小养到大的妹妹,她跑到晋王府做县主的那几年,郭嘉连正眼都不稀罕瞧她一眼,再听她总说些诋毁夏晚的话,就更懒得见她了。
  那时,郭嘉一心想在甘州解开夏晚被拐的事儿,当然也知道随着事情真相的揭露,郭莲那县主之位也得丢,但就算丢了,他回到金城,跟着旺儿和兴儿两个,总还有一份平凡日子过。
  可没想到不过半年多不见,她居然一脸癞疮,沦落在长安街头,成了个流浪着的乞讨女。
  解下腰间的银袋丢在那鸡屎鸡毛满满的地上,郭嘉也不肯再回头多看一眼,断然道:“往前几步就是旺儿的药行,你怎的不去药行里治治你这病,躲在这地方?”
  郭莲道:“因为我要照顾蚕宝宝呀,蚕儿结茧的夜里,我六畜哥哥就回来啦。”
  每逢清明,郭莲的蚕结茧子,郭嘉也会从皋兰书院回到水乡镇,那是他的清明假。
  郭嘉回头再看一眼,终究一狠心,还是转身便走。
  夏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她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仍觉得困,仍想睡而已。
  杨喜跪在床边,自始至终没敢敢抬头,他那小娇妻和几个孩子站在里间屋的门上,亦是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见夏晚慢慢坐了起来,杨家娇妻拉着俩孩子,立刻就跪到了地上,颤颤兢兢道:“妾身给公主请安。”
  夏晚捧着发晕的脑袋,轻轻摁着鬓额,道:“不要吓着了孩子,快起来吧。”
  她缓缓转头,便见郭嘉屈膝半跪在地上,伸双手是个欲要接她的样子:“头可还晕否?”
  夏晚摇头,道:“不晕。”
  她只是觉得疲惫无力,缓缓侧首,再问:“杨御医为何还要跪着,快平身吧。”
  郭嘉于是瞪了杨喜一眼,杨喜如蒙大赦,低头头窜进里屋去了。
  他走的时候,夏晚仔细看过,两只眼眶全是青的,脸肿的像猪头一样,似乎叫什么人暴揍过。
  夏晚试着想要站起来,但脑袋重脖子轻,晕的厉害。她侧首笑了笑,脸色苍白,胭脂染过的唇呈着一种病态的红艳:“我只是吃了些胭脂而已,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告诉皇上,否则,文贞只怕就去不得华严寺了。”
  天生慧眼的妹妹,那双眼睛不用在正道上,夏晚是皇后以已之身要帮文贞挡掉罪过,才会吃胭脂,但这事儿叫皇帝知道,可就完了。
  虽说杨喜方才一再解释,说那是胭脂不是血,但于郭嘉来说,夏晚昏睡不醒的这一段儿,是一段长长的噩梦,随着她醒来,噩梦也总算是醒了。
  将她两只手揽到肩上,搂腰一抱,郭嘉道:“走,咱们回家。”
  夏晚头晕的抬不起来,只能侧搭在郭嘉肩上,看着屋子里两只眼圈铁青,神色诡异的杨喜。他护着身后那瓜子脸儿水蛇腰的小娇妻,一家子俱是如临大敌的样子。
  她方才是中了迷药,睁不开眼睛,张不开嘴巴,可她今儿早晨整整睡了一早上,困劲儿全解了,所以意识是清醒的。
  当然,她半眯蒙着眼睛,也就曾看到杨喜拿着一只枕头在自己头顶上,若非她当时查觉到杨喜动了杀机,于是不停的乱转眼珠子,假装成个自己正在做噩梦的假象,那枕头闷下来,她就得叫杨喜给闷死了。
  而且,她还听见杨喜说,李燕贞药丸里的水银,是郭嘉下的。
  出了屋子,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夏晚偎在郭嘉宽阔平坦的胸膛上,能感觉到他稳稳的心跳声。盯着他撕烂了的腋下,夏晚忽而想起来方才在浮云堂外,他一手拎起一个一百多斤的男人,扬天就能稳稳扔上高墙的样子,忽而省悟过来,他的神力应该一直都没有丢吧。
  他是有神力的,但他一直瞒着所有人,包括李燕贞。
  “看你吐血的那一瞬间,我就在想,要是你真没了,我该如何向甜瓜交待。”郭嘉语调有几分哽噎,走的也极为缓慢,出了杨家,也不骑马,朝着晋江药行的方向走了几步,停在原地怔了片刻,又折过身来,步履依旧格外的慢:“是我的错。危机来临,我总是想着先去解除危机,却总是忽略你。”
  就好比在水乡镇的时候,大难来临,他总觉得她可以自救,于是丢下她,转而去救郭兴,最终才会造成她叫呼延天忠带走的过失,若是当时他带着她,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及时解除误会,就不会有那生生错过的七年吧。
  夏晚轻轻唔了一声,倒没听清郭嘉这悔极之后难以出口的忏悔,心里一直想的是:李燕贞的毒,果真是郭嘉下的?
  不远处的一株桑树下,穿着件看不出形样来的破袄子,头发结成毡子,赤着脚的郭莲其实已经疯了很久了,因为一只可爱的蚕宝宝,于这春三月终于清醒了片刻。
  然后,她就看见她最爱的哥哥,穿着件两腋都扯破,露出白中单的紫面袍子,袍摆上绣着精致的海潮平波明月纹,仍旧是她一心一意喜欢时的高大,笔挺,相貌清秀动人。
  他怀里抱着个穿牙白色衣服的女子。
  那女子肤似濯玉,面容娇貌,一头柔顺的长发乌油一般顺滑的蜿蜒披散着,就在她哥哥的肩头往下滑落。
  她看起来无力,娇弱,整个人靠在他怀里。郭莲捧着两只蚕宝宝,瞬时就哭了:那个位置,原本该是属于她的啊。


第145章 
  回到家,郭嘉忙前忙后的,亲自照料着给夏晚烧水,煮粥。
  他是叫文贞下的毒给吓怕了,晋王府送来点心,他自己先一样样尝过,咬上个口踪儿,觉得没问题,才敢递给夏晚。
  宫里的小内侍王应正在跟郭嘉说他走了之后,浮云堂发生的事情。
  据说,皇帝当时大怒,并把夏晚的头发,当年皇后做的巫盅厌胜之物一并儿扔出来给老臣们看,算是当着大家的面,揭穿了皇家所有的丑事阴私。
  用厌胜来害人,慢说皇家,就是平凡人家里,有这样的妇人,也是要打出去的。所以,皇后自己招去为自己造势的老臣,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叫皇帝非但当众黜了后位,还和文贞两个一并儿,给送到华严寺带发修行了。
  夏晚接过春屏递过来的粥碗儿,隔着帐子看着外头,便见郭嘉正在往身上套一件砖青色的褂子。
  他这么些年,其实还是水乡镇时的古板习惯,穿好了衣服,蹬上一双布鞋,腿一翘便坐到了八仙桌畔,轻敲着桌面儿:“文贞离开,皇后又走,东宫怕是要欲哭无泪了。”
  夏晚一口粥没送到嘴里,倒是险些送到了鼻子里。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是李昱霖在针对郭嘉,在针对晋王府,但事实上他不该这么做的。如今正是上位之机,他最需要的是求稳,是求皇帝不要厌恶自己,按理来说也不该挑衅晋王府,反而是郭嘉,如今于他来说,正是混水摸鱼的好时机。
  难道正如杨喜所说,他果真有像李极一样,生了驸马变皇帝的野心?
  正胡思乱想着,院子里惊天动地一阵脚步声,再接着便是几欲震穿房顶的叫声。昱瑾和甜瓜两个,也不过两个孩子,可简直能掀翻房顶一般,就从外面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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