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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花颜策-第2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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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迟收回视线,动了动身子,身上的雪簇簇而落,他掩唇又咳嗽了几声,对梅疏延道,“给他请个大夫,诊诊脉,开一副药。”
  梅疏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立即点头,叫过来一人吩咐,“快去,将城南的韩大夫请来给子斩公子诊脉。”
  有人应声,立即去了。
  云迟抬步向屋子里走去,对梅疏延说,“本宫今夜就歇在这儿了。”
  梅疏延一喜,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不走了,不去北安城了,他立即点头,又喊来人,“赶紧将屋里的床榻换一张来。”
  有人应是,又立即去了。
  云迟回了屋,拂了拂身上的寒气,解了外衣。小忠子没带来,云影这个暗卫关键时候成了无所不能的人,立即现身,接了云迟的外衣。
  梅疏延后脚跟进来,又吩咐人,“再抬一桶热水来,侍候太子殿下沐浴。”
  有人应是,又立即去了。
  不多时,有人利落地换了床榻,有人抬来热水,云迟素来不用人近身侍候,摆摆手,遣了人下去,又对梅疏延说,“表兄去吧!”
  梅疏延见天色已极晚,点点头,不再打扰云迟,安排了两个人留候传话,便琢磨着大夫应该请来了,便去了苏子斩安置的屋中。
  这一夜,城守府可以算得上兵荒马乱,但好在那两位爷长大了,没掀了城守府。他犹记得,小时候,二人在梅府打架,拆了梅老爷子的慈安堂。
  苏子斩已经困极,但他素来爱干净,还是将自己扔去了热水桶里沾了个滚,才疲惫地爬上床,沾枕即睡。
  韩大夫被请来给苏子斩诊脉,青魂眼睛不眨地盯着韩大夫。
  韩大夫在兆原县有些医名,但是个脾性怪的人,大抵依了那句话,有本事的人,脾气都会有些怪。他本来被梅疏延派人大半夜揪起来看诊不高兴,风雪之夜,谁不乐意在暖和的被窝热炕头睡个好觉?
  他一肚子气,打算来了找梅疏延发作一番,管你是不是兆原县最大的官,总不能欺负良民,但如今来了之后,见到了清一色的护卫和躺在床上的公子,以及护卫清一色的佩剑和高贵的肃杀之气,顿时老实了。
  心想着这定然是极惹不起的人物,于是,他老老实实给苏子斩诊脉,即便看到了梅疏延来,也没敢发作他的怪脾气。
  韩大夫是有两把刷子的,诊了苏子斩的一只手,又诊另外一只手,两只手都诊完脉,他捋着胡须站在窗前看着苏子斩寻思。
  梅疏延见韩大夫久久不语,立即紧张地问,“大夫,他如何?”
  韩大夫对梅疏延拱了拱手,沉吟道,“这位公子体质阴寒,气血有亏,五内脾虚至极,多有损伤,想必一直以来有好药将养,才一直吊着命。”
  梅疏延心下一紧,“劳烦请明言。”
  韩大夫叹了口气,“这位公子想必自幼受了什么先天磨难,身体才会如此之差,但好在似有妙手医者诊治,所以,一直以来无性命之忧。不过如今染了风寒,却疲于奔波,劳累至斯,未好生休息,使得体气虚耗过甚,伤了脾肾心血,实在是太不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可有大碍?”梅疏延听的心里一阵阵发紧,提着心问。
  韩大夫道,“既有高明的医者一直给这位公子诊治,老夫想看看药方,否则不敢贸然对这位公子用药。”
  梅疏延闻言看向立在一旁的青魂。
  青魂也看出这位大夫还真有些本事,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天不绝给苏子斩开的调理药方。
  那韩大夫伸手接过,一看之下,惊叹不已,“这药方极妙,正对这位公子的症状,简直妙不可言。”话落,他啧啧称赞,“有这药方在,老夫就不班门弄斧另开药方了。”说完,他盯紧青魂,“敢问,这是何人所开的药方?”
  青魂想想天不绝的名号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但还是小心为上。当即摇头,“无可奉告。”
  那韩大夫眼底现出一丝失望,有些舍不得地将药方递回给青魂,“依照这药方,给这位公子煎药服下,这位公子只要不再劳累,养一段时日就会生龙活虎。”
  梅疏延松了一口气,他清楚苏子斩是累的,实在难以想象,他早先还与云迟生龙活虎地打了一架,半丝没吃亏呢,没想到身体如今这般虚弱。
  他亲自送韩大夫出门。
  韩大夫走到门口,还是有些心有不甘,惦记着开出那药方的人,悄声问梅疏延,“梅大人,您可否告知那药方是何人所开?不瞒大人,老夫是个医痴,见到了这般好药方,不知何人所开,着实睡不着觉。”
  梅疏延大半夜派人将韩大夫抓来,心里有些歉疚,但青魂既然不说,他也不能强行问,摇头,歉然地说,“抱歉,本官也不知。”
  韩大夫低声嘀咕,“这样精妙的药方,除了我师叔天不绝,我还真想不出这普天之下谁能开得出来。”话落,他对梅疏延又说,“劳烦大人帮我问问,可是我那师叔?近来我听闻他在京城现身了,不过又离开了。”
  梅疏延一怔,刚要点头说好,里屋传出苏子斩的声音,“表兄,请韩大夫留步。”
  梅疏延立即转身,“子斩?你醒了?”
  苏子斩虽头脑沉沉,疲乏至极,但意识睡了七分醒着三分,对于梅疏延给他请大夫,青魂在一旁看着,他也懒得理会,听之任之,自顾自地睡着自己的。但如今听那韩大夫喊天不绝师叔,猛地一醒,想着天不绝出身神医谷,这韩大夫难道也出自神医谷?
  他可没忘了天不绝早些年研究出了那张药方曾给神医谷的人看过,而那个人,是他的师兄。
  他只有一个嫡亲师兄,在三年前驾鹤西去了。
  青魂出现在门口,冷木的声音拦住韩大夫,“我家公子请韩大夫留步。”
  韩大夫也愣了好一会儿,但他正想知道药方出自何人之手,便痛快地点头应了,折回了里屋。
  苏子斩已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虽苍白,但容色却清贵,一双眸子清凌凌地清寒锋利,看人的时候,虽寻寻常常一眼,便也给人莫名一股从脚跟升起的寒气。
  韩大夫身子一抖,似被冻着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第十六章 (二更)
  韩大夫行医救人,这些年,见过无数人的容色眼睛,但都没有一双眼睛如面前的这位公子一般,冷的让人看到就周身打寒颤。
  他在被半夜从暖和的被窝里拖来给这位公子看诊,见到这院子里清一色的护卫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位公子不好惹,如今见到醒来的他,更是深有体会这种不好惹。
  他有些后悔,不该为了一张药方子胡言乱语,惹上麻烦。
  苏子斩盯着他,以他的聪明,自然能看出韩大夫心中所想,他也不兜圈子,寒着声音一字一句地问,“你与神医谷是什么关系?与天不绝是什么关系?”
  韩大夫咯噔一声,想着他早先嘟囔那一句声音极小,这位公子本来昏睡着,他已走到门口了,难道他竟真的能听得清楚?他白着脸看着苏子斩。
  苏子斩对他道,“我没耐心,你最好快些说,别让我再多问一遍。”
  韩大夫看着苏子斩,想着那张药方,抖着声音问,“敢问公子,您的那张药方,可是出自天不绝之手?”
  “嗯,是。”苏子斩颔首,没否认。
  韩大夫大喜,“我就猜出普天之下,除了他,没人能开出那般精妙的药方,连我师父也不能。”
  “你的师父是谁?”苏子斩问。
  韩大夫觉得天不绝既然给苏子斩开了那个药方,救治他,想必这位公子与他渊源极深,立即喜形于色地问,“敢问公子,如今他在哪里?”
  苏子斩沉了眉目,“我问你话呢?没准你问我。”
  韩大夫一噎,打量苏子斩眉目,犹豫了一番后,说,“我的师父是元道子,天不绝的师兄。天不绝是我师叔。”
  苏子斩暗想果然是,他立即问,“我问你,天不绝曾经在元道子面前显呗过一张药方,你可知道?”
  韩大夫一怔,想了想,恍然地说,“是一张师叔研究的关于古籍记载的白疱瘟疫的药方。”
  苏子斩眯起眼睛,“你既然知道,可知道元道子将这张药方都给过何人看过?”
  韩大夫心下纳闷,不明白苏子斩问他这个做什么,但看着苏子斩的脸色,他还是如实说,“师父曾给我和师弟看过,当初师父十分感慨,说师叔于医术一道,简直有着惊天的天赋。若不是师叔不喜俗务缠身,不喜掌派掌门身份,他是最合适的神医谷掌派掌门人身份,轮不到他做神医谷掌派人。”
  “他只给你们师兄弟二人看过?”苏子斩盯着他问。
  韩大夫觉得苏子斩眼中神色似乎更锋利了,呐呐地点头,“是,是啊。”
  “到底是不是?”苏子斩声音又重了些。
  “是。”韩大夫果断点头,心想着年纪轻轻的公子,怎么这般震慑人,他一把年纪了,真有些受不住。果然是有着不同寻常身份的贵公子,这得天独厚的贵气就让人腿软。
  苏子斩又问,“你的师弟是何人?”
  “如今的神医谷掌派闫旭。”韩大夫立即道。
  苏子斩看着他,“你既是神医谷的人,为何出现在这兆原县?不在神医谷?”
  这问话十分有跳跃性,韩大夫一时有些跟不上趟,摸不清苏子斩到底想知道什么,只能勉强跟着他的问话回答,“我如我师叔一样,不喜欢神医谷俗务和规矩,便在三年前我师父仙去后,我效仿师叔,叛出了师门,半年前游历到兆原县,因遇到一位故友,便逗留了半年,本打算近日离开的。”
  若不是今日乍然见到这精妙绝伦的药方,他也不会一时失态暴露了身份。这话他没敢说。
  苏子斩冷着眼睛问,“那张药方,你师弟和你知道后,可有让别人知道?”
  韩大夫立即摇头,“我从未说过,至于我师弟,就不得而知了。”
  苏子斩眯起眼睛,“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那药方是古籍上记载的白疱瘟疫的药方,几百年来,没有白疱瘟疫肆虐,让人知道也无用啊。”韩大夫立即说。
  苏子斩见他似不像说假,但他如今身体虚乏,也没心思再细究细查,便对青魂说,“将他押下去继续审问。”
  青魂应是,当即扣住了韩大夫的肩膀。
  韩大夫脸刷地白了,对苏子斩问,“公子为何押我?”
  苏子斩摆摆手,懒得解释,又躺回了床上。
  青魂自然不让韩大夫再多言,捂了他的嘴,押着他下去了。
  梅疏延不明白苏子斩为何押了韩大夫,但知道一定事关重大,见他又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便对他道,“是太子殿下见你身体不好,让我给你请了大夫,韩大夫在兆原县甚是有名,所以,我请了他来。”
  苏子斩眼皮子动了动,哼了一声,“他还算有点儿良心。”话落,对梅疏延摆摆手,“表兄去歇着吧。”
  梅疏延知道他倦极,不再多言,走了出去。
  云迟此时沐浴完还未歇下,云影禀告,苏子斩拿下了韩大夫,他微微扬眉,问,“为何?”
  云影压低声音道,“似与白疱瘟疫泄露的药方有关。”
  云迟沉了眉目。
  云影又道,“子斩公子说明日再审。”
  云迟颔首,看向窗外,夜幕浓黑,一夜中夜最深最沉的时候,他虽也累及,但一时却无困意,于是,提笔给花颜写了一封信。
  信写好后,他递给云影,“立即送去北安城给太子妃。”
  云影应是,劝道,“殿下早些歇着吧。”
  云迟点点头,云影退了下去。
  苏子斩实在是累极困极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中午。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天色,外面大雪茫茫,下的依旧很起劲儿,他坐起身,披衣下床,清喊,“青魂。”
  “公子。”青魂应声现身。
  苏子斩问,“太子殿下呢?”
  青魂立即说,“早已起了,在等着公子议事。”
  苏子斩嗤笑,“他倒还没晕了头,有药可救。”
  青魂垂下头,想着普天下敢这样骂太子殿下的,也就非他家公子莫属了。
  苏子斩又问,“昨日那韩大夫,可审出了什么?”
  青魂立即说,“他所言不虚,天不绝的药方曾给他师兄也就是神医谷先掌派看过,先掌派只收了元道子与他两个徒弟,神医谷与梅家关系好,皇后自幼的身体,便得益于神医谷的医术,才能保全。尤其是先掌派,曾进京两次,一次是皇后娘娘生太子时,一次是夫人生公子您时,都是先掌派出手相救。”
  “哦?”苏子斩眯了眯眼睛,“也就是说,神医谷于梅家,于皇室,于武威侯府,都有恩。”
  “可以这样说。”青魂点头,“太医院的三代院首,都出自神医谷。”
  苏子斩对于上一辈的事儿,从没探查过,以为太医院多半是神医谷的人,自然是因医术精湛,被朝廷看重,没想到个中内情牵连了这么多。他寻思片刻,话音一转,对青魂吩咐,“去告诉太子殿下一声,我醒了,让他等我用午膳。”
  青魂应是,立即去了,想着多少年子斩公子与太子殿下未曾这般和睦了?还是夫人在的时候,喜欢请太子殿下去武威侯府做客,为了表兄弟和睦互助,拉上子斩公子作陪,或者她去东宫做客,都要拽上子斩公子一起。
  太子殿下敬重夫人,公子孝顺,在她面前,二人自然不会打起来。
  苏子斩净面梳洗,收拾妥当,去了云迟的下榻住处。
  云迟正在看京城送来的密函,皇帝连他身边的王公公都未告知,东宫上下对于他的离京守口如瓶,布防严密,朝中百官虽多有揣测,但如今都安稳老实。
  他得到青魂的传话,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吩咐人摆膳。
  不多时,苏子斩进了院子,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云迟抬头向窗外看去,见他低着头走路,脚似故意的,特意捻出雪响。他不由地想着,若是花颜在雪地里走路,估计也会一边走一边踩着雪玩。
  苏子斩还是苏子斩,但却让他既熟悉又陌生。
  他不由地想到未收到花颜关于瘟疫的来信时,前几次她来信,都是说苏子斩越来越不讨喜了,跟个老妈子一般,她都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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