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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春色如许 作者:七叶-第87章

小说: 春色如许 作者:七叶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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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搂着孙女哭了半晌,心疼得不行,随后才忽然想起什么,转身直奔许杏儿过来。

许老三猛地紧张起来,把女儿护在自己身后,紧盯着洪老太太,看她到底是要做什么名堂。

没想到洪老太太过来,扑通一声跪在许老三和许杏儿勉强,一边磕头一边乞求道:“我家云儿年纪小,娘刚没了爹又出事,一时间想岔了心,求你们大人有大量,饶过孩子这一回吧,我给你磕头了。”

洪云看到这一幕,顿时疯了似的,一边剧烈地挣扎,一边尖声嚷道:“奶,你起来,你别求他们,你起来!”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你起来啊……起来……”

洪老爷子先前一直佝偻着身子站在角落,此时也默默地走上前,跪在老伴儿的身边,跟她一起磕起头来。

许老三和许杏儿都急忙避开,不管对洪云有什么怨恨,看到这样两个悲痛憔悴的老人,任是谁都无法狠下心来。

郭老大赶紧过来,跟许老三一起把两个老人扶起来,安置在椅子上坐好。

“叫你们出来,是因为洪云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你们这样是做什么?这件事如今已经大致清楚了,接下来就研究一下,该如何处置洪云吧!”郭里正清了清嗓子,扭头看向许老三,“你们家有什么意见?”

许老三让自己硬起心肠,不去看洪家两个老人,声音却斩钉截铁地说:“虽说洪云还是个孩子,但我家杏儿比她年纪还小,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做父母的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也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只要里正能够秉公处理,严惩罪人就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陈年旧事


郭里正自己拿不定主意,干脆跟几个老爷子到里屋去详加商议。

“如今事情已经都清楚了,几位长辈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孔老爷子依旧是第一个开口道:“自然是按照一贯的规矩来处置,巫蛊之事,必须坚决禁止,绝对不能姑息。”

其余几个老爷子都跟着点头称是,冯老爷子慢悠悠地说:“是啊,这里头有些事儿,可能你都不是太清楚。其实巫蛊这种邪物,咱们这边古来是极少有的,但是在我刚记事前后那会儿,村里有个出去闯荡的后生,娶了一个苗疆那边的媳妇回家,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新嫁娘一身儿苗疆那边的衣裳,上头的花绣得满满的,头顶、脖子、手腕什么的,都挂着许多银器,当时那会儿日子可比现在还苦一些,简直是晃花了全村人的眼睛。”

“是啊,而且那个新媳妇生得特别好看,比全村儿俊俏的姑娘和媳妇加起来都好看,她还是个爽快的人,平时跟人相处都大大方方的……”孔老爷子抽了两口烟,叹了口气也插话道,“唉,这人啊,不能啥都太好了,都太好了就容易遭人嫉妒,然后也是赶巧了,她嫁过来的第二年,霜下得太早,地里的庄稼还不等灌浆就都被霜打了,村里好多人家几乎颗粒无收,一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没多久就开始有人家里揭不开锅了。”

“那会儿也不只是什么人,在背后开始嚼舌根子,说咱们这里风水一直很好,往年极少有灾荒,如今这个苗疆的女子刚娶过来,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她带来的厄运。”孔老爷子说到这儿,神色一片沉重,沉默片刻才接着说,“开始还只是一些人在背后说闲话,后来就变成当面恶语相向,最后甚至闹着要把他们夫妻赶出村子。”

郭里正对这段往事略有耳闻,但也只大概知道是因为灾荒,后来起了纷争冲突之类,从来不知道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内情,听到这里不由得咋舌:“原来是这么个缘故,唉,这件事的确是村里人做得不厚道,但这对夫妻当时若是直接离开村子,后面兴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儿了。”

“那个后生当时父母已经都过世了,村中不过有些叔婶之类的亲戚,所以也并不是太过留恋,开始也答应了要离开,但是将走之前,发现媳妇有了身子,那年冷得极早,十月中的时候大学都已经封了山路,他当时去求村里的人,说能不能让过了这年再走,但是村中的人坚决不肯,最后大半个村子的人冲到他家去,连打带砸的,最后不知谁从箱子里翻出那媳妇陪嫁的全套银饰,人们顿时就都疯了,把东西抢了一空,然后下着大雪的半夜里,把小夫妻二人赶出了村子。”孔老爷子使劲儿抽了几口烟,眼底透出深深的恐惧,抓着烟袋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

冯老爷子见状,就接过来继续说道:“孔老哥比我长几岁,当年已经懂事了,见到那样的情形,肯定是……唉,我来接着说吧,我这些都是后来听我大哥说的,若是有哪里说得不对,孔老哥你再给我指出来就是了。”

孔老爷子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惫地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微微耷拉下眼皮遮住了眼神,只有不时抽动地双颊,透露出他不平静的内心。

“小夫妻家里被抢了一空,连犁地的牛都被就地杀了分肉,连棉衣和被褥都没留下,最后那男的把家里能找到的衣裳布头,全都裹在自己媳妇身上,自己用爬犁拉着媳妇,踩着没膝的大雪离开了村子。”冯老爷子也有些难以控制情绪,喝了口茶继续道,“路上出了什么事,大家都不太清楚,只知道那男人死在了路上,后来听家里大人说,是又累又饿加上雪地难行,一脚踩空滚下去摔死了,女人不知是受惊了还是怎么,孩子也没保住,男人又没了,我也不知道她当时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村子那段时间的气氛十分奇怪,那些抢到银器的人,拿着东西出去典当或是换吃食,这时候才知道,那些首饰根本不是纯银的,而是苗疆那边的一种秘银,根本不值什么钱,更换不来什么东西,有些人开始觉得愧疚,也还有些人觉得心里不平衡,当时村中稍微有些家底儿的人家,要么天天闭门不出,要么干脆就去临近的亲戚家躲避一下,都不敢在村里出现,生怕也遭到同样的厄运。”

“直到进了腊月,村里也没有半点儿过年的喜气儿,吃不饱饭的没钱过年,吃得饱的不敢过年,所以整个村子天天就死一样的寂静,白天连个人影儿都难看见。结果就在小年这天,那个苗族女人突然回村了,大冷的天儿,穿着她嫁到村里时候的那件苗疆衣裳,赤着双脚踩在雪地上,从村头开始一家家地敲门,也不骂不闹,只说自己要回苗疆了,过来拜个早年道个别。”

“村里毕竟还是有些好心的人,看到她这样让她进屋暖和暖和,或者给她些热水和吃的,还有一家稍微殷实些,硬是给她披了一件棉衣,套了双棉鞋才让她离开。就这样一户户走到村尾,她就跟突然消失了一样,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郭里正被冯老爷子讲得汗毛直竖,大热天的却觉得身上凉飕飕的,连喝了几口热茶都压不下去,用手胡噜着胳膊说:“冯大爷,那后来咋样了?”

“后来啊……”冯老爷子微微眯起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半晌才继续说道,“后来还不到三十儿,村里许多人就病倒了,每个人的病还都不一样,有人头疼得撞墙,有人肚子疼得炕上地下打滚儿,也有些手疼脚疼的,但无一例外都是疼得恨不得当时死了干净。当时我才五六岁的样子,只记得天天听到外面各种哀嚎和惨叫,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当时,没事儿的人家都不敢出门,全都大门紧锁地在家躲着,我爹当时更是把屋里窗户都用木条子钉了起来,门闩加了三道,连井水都不敢喝,每天出去撮些干净的雪回来融了,然后我娘用细白布滤个三四次,又反复煮开了才敢喝。直到快开春了,外面已经早就没了闹腾的声音,这才有胆子大的人出去看看情形,这才发现,村里的人居然已经死了大半。”

“啥?”郭里正知道当年死了许多人,但这会儿还是被吓得一个哆嗦,见几个老爷子也都是神色戚戚的样子,想来说得肯定是实情,用力咽了口口水问,“那、那后来呢?”

“那些人死得是什么样子,我娘没让我去看,当然我当时也根本不敢去看,只听说都惨得很,若不是咱们这儿天寒地冻的,那尸首早就该烂得臭不可闻了。后来二月二那天,村里剩下的所有大人,在晒谷场碰了个头,互相聊了几句才知道,当初帮过苗疆女人的人家,全都幸免于难,当初去抢过闹过或者小年夜那天轰过她的人家,都已经死得一个人都不剩了。”

冯老爷子沉着声音说完这段话,屋里顿时沉默下来,几个老爷子都无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不管当时是记事还是不记事,总归都是打那时候过来的,时隔这么多年又再次提起来,不免都陷入了回忆。

“咳咳。”郭里正率先从这种怪异的气氛中脱身出来,打破了沉寂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儿,所以村子里才定下,行巫蛊之术的人,要在晒谷场当众烧死的规矩么?”

没想到孔老爷子却摇了摇头说:“这条规矩,却并不是因为这件事。”

“啊?”郭里正这回是当真吃惊了,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难、难不成村里之后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儿?”

“是啊!”孔老爷子声音沉闷地说,“当年这件事太过惨烈,村里的人都被吓住,而且那苗疆女子也早就不知所踪,哪里还会有人敢去找她或是处置她。之所以定下了这条规矩,是在那差不多七八年以后。”

“村里有个本村的媳妇,当年跟那苗疆女子关系不错,之前说到送了棉衣棉鞋的,就是这个媳妇。她其实一直也是个本分人,男人虽然有些躲懒但脑子灵活,经常去城里折腾些买卖,家里日子过得一直不错,没想到就在儿子快要成亲之前,那媳妇发现自己男人在城里居然还养了个女人,甚至都有了个七岁的男孩儿,她当时就受不了了,在家里各种的闹腾。”

“这一闹就弄得沸沸扬扬,亲家知道了这件事,坚决来退了亲,儿子心里难受,白天上山干活儿的时候一个走神,被顺山倒的红松给砸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男人非但没有回来主持大局,反倒偷偷卷走了家里的银钱,公开跟城里的女人出双入对起来,后来更是把女儿也接了过去。”

“公婆埋怨她害死了孙子,管不住男人,娘家也嫌弃她闹得丢人,不肯管她,最后连女儿都不肯跟着她,说城里的后娘比她好。这女人就再也承受不住了,许是她当年跟那苗疆媳妇学了下蛊的本事,所以趁着婆婆六十大寿的时候,不知道下了什么东西,把公婆、男人和城里的女人,连带两个孩子全都害死了。”

“这件事一下子就勾起村里人对当初的恐怖回忆,然后当时的里正带人把她抓住,绑在晒谷场的一个柱子上,全村各家凑出一桶灯油,把她和她的东西全都烧了个干净,之后里正就在全村人的面前,立下了这个规矩,以后只要有人行巫蛊之事,不论缘故不分老少贵贱,都要按照这个规矩行事。”

冯老爷子把这件事讲完,对郭里正道:“当年就是这么个缘故,虽说洪云并不深谙其法,但终究也是巫蛊之术,决不能姑息放纵。”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洪云之死
几个老爷子一致要求严惩,郭里正听罢这些陈年往事,也觉得太过诡异恐怖,直接敲定了如何处置,就赶紧从里屋出来,站在阳光中才觉得自己重获新生了一般。

洪家老两口满脸期盼地看着郭里正,希望能听到一个相对比较好的消息。

许老三和许杏儿都沉默着,但也把目光投向了郭里正和几个老爷子。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商议出结果了。”郭里正表情十分严肃地说,“按照村规,行巫蛊之事者,该在晒谷场当着全村人的面活活烧死,但是……”

郭里正的话还没说完,洪老太太就已经瘫在地上,洪老头一脸的呆滞,整个人如同傻了一般,他们两个年纪大,其实对当年的事情还是有些耳闻和印象的,只不过想着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而且这次也没有人死掉,所以心里怀着一丝奢望罢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全然破灭了。

许杏儿从没听说过还有这条村规,乍一听着实有些吃惊,但是转念一想,在个列的时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大忌,有这样的规矩说不定也是正常。

“但是我们考虑到洪云年纪还小,洪家又刚刚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只剩下两个老人,所以也就网开一面,让她自尽好给她个体面,也把这件事控制在如今的小范围内,免得引起村里的人惊慌。”郭里正说罢转身面向洪家老两口,叹了口气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如果你们一定要闹到官府衙门,到时候说不定连你们和你儿子都要被牵扯进去,到时候可就不是死一个人能够了结的了。”

洪老太太对自己的命,早就不在乎了,她之前还想着,若真的要处死云儿,自己还不如跟她一起死了算了,但是一听到郭里正这个话,居然还会牵连到已经入狱的儿子,顿时没了勇气。

毕竟儿子虽说被抓进去了,但也并不是死囚,过些年自然也就出来了,自己一条老命死不足惜,可总不能把儿子再搭进去了,自己还盼着儿子以后放出来,能够重新找个媳妇,再生个儿子给老洪家继承香火。

洪云完全没有想到,等待自己的处罚居然是死亡,她整个人都呆住了,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咧嘴发出一串冷笑,格外地诡异。

洪老太太爬过去,一把搂住洪云,放声大哭起来:“我苦命的云儿啊,你到底是让什么魇了,居然做下这种事儿,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郭里正,事情已经有了结果,我们没什么意见,就先回去了,真是多谢您和几位老爷子了。”许老三看到了处置结果,自然也不愿意再多逗留,起身准备告辞。

看到许杏儿要走,洪云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带倒了椅子扑向许杏儿,张口便咬。

许老三眼疾手快地一把抱起女儿,自己却没时间躲开,被洪云狠狠咬在小臂上,登时鲜血直流,疼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洪云也不管自己咬到的是谁,只用力地咬住不肯松口。

冯老爷子上前几步,伸手在洪云下颌用力一掐。

洪云这才身不由己地张开了嘴,满口染血的样子格外渗人,喉咙里发出一串串骇人的尖笑,整个人疯了一般,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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