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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谢池春 作者:九斛珠-第68章

小说: 谢池春 作者:九斛珠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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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天气还不算太热,他的额头却有一层薄汗,袖口处也有污泥,这在乖巧了十来年的谢澹身上是挺少见的。谢璇拿帕子帮他擦掉污泥,稍稍抬头瞪他,“怎么这样大意。”
  “是刚才玩太高兴了,姐姐,玉玠哥哥和灵均哥哥带我去城外射猎,我打了一只兔子!”谢澹献宝似的,“回头送到大姐姐那里,给她补补好不好?”
  “好哇,回头叫人炒一半炖一半,可惜她怀着身子,老夫人不叫烤着吃。”谢璇又上前跟唐灵钧打个招呼,同谢澹一起往府里走,“既是去打猎,怎么又回来了?”
  “我的弓坏了。之前灵均哥哥送了我一把关外的弓,之前舍不得用,现在专程来取。”谢澹一瞧天色,“天色还这么早,姐姐,一起去打猎好不好?”
  时下虽不禁女子随意出行,不过女孩子打猎的委实太少,更何况谢璇连骑马都十分生疏呢。
  犹豫之间,唐灵钧已经兴高采烈的怂恿起来,“走吧走吧,采衣也在那里,不打猎看风景散心也好!”
  谢璇蠢蠢欲动,等谢澹回院里取了小弓的时候,便决定一同前往。
  马车跟着出了城门之后,就有些跟不上唐灵钧和谢澹的速度了。猎场离城不算太近,这般晃晃悠悠的委实耽误时间,谢璇想了想,便提议卸下车马,叫随行的人在道旁等等,她骑马来回。
  随行的妈妈自是不敢放她独自离去,被谢璇和谢澹缠了好半天,最后祭出韩玠的名号,才算是同意。
  谢璇骑马的本事还是前世嫁给韩玠后学的,这会儿尚未学过,自是生疏。好在唐灵钧是此中行家,自己御马前行,还拿另一道缰绳帮着控制谢璇的马匹,倒也稳妥。
  到得猎场之中,韩采衣正好满载而归,将猎物往地上一丢,直勾勾的骑马往谢璇这里冲过来,“璇璇,你来啦!”
  她是将门之女,行动间英姿飒爽,那匹马于她而言乖成了兔子,自是不惧任何事情。谢璇毕竟是久处闺中,瞧着对面骏马冲来,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这会儿唐灵钧已经同谢澹下了马匹,谢璇这一握之下,那匹马便又撒蹄往前奔跑起来。
  谢璇险些被甩下马背,大惊之下抱住了马脖子,慌里慌张的回想韩玠从前教过的纵马之术,却总不得要领。
  后头韩采衣调转马头追了上来,唐灵钧大惊之下也纵上马背追过去。表兄妹俩都是马术精湛之人,两侧夹着往谢璇马鞭靠近,口中大喊着让谢璇别慌。
  谢璇不知道自己慌不慌,只是十二岁的身体在马背上颠簸疾驰,脑子有些浆糊。回头看向后面猛追的人,整个世界都是一颠一颠的,颠得人眼晕。
  这情形委实有些丢人,她瞧着韩采衣渐渐靠近,心中稍稍镇定。想要直起腰身的时候,忽然听正前方一声马嘶,随即有个身影从正面飞扑而来,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身体仿佛腾空而起,那人身上的味道万分熟悉。
  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谢璇几乎是双腿发软的靠在韩玠的身上。他躬身理她额前碎发,呼吸也稍稍急促,“没事吧?”
  “没事。”谢璇有些脸红。
  这时候唐灵钧和韩采衣正在折身回返,趁着周围没人,韩玠忽然一笑,“我不是教过你么,都忘了?”
  那才教了几回呀!方法都还没掌握呢,从将近二十岁的身体转到十二岁的身体里,哪能驾轻就熟?谢璇瞪了他一眼,随即脱离他的怀抱,“谢谢玉玠哥哥!”
  唐灵钧和韩采衣已经到了跟前,谢澹也正噔噔噔往这边跑。
  谢璇有些不好意思,歉然道:“是我马术不精,叫大家担心了。”
  “是我太唐突啦,难怪那匹马会受惊。”韩采衣吐着舌头瞧了韩玠一眼,上前拉住谢璇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哥哥怕是要活吃了我。”
  谢璇不知怎么的脸上一红,在韩采衣腰间轻轻拧了一把,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唐灵钧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韩玠、和谢澹以及谢璇见过的其他男子都不同,大抵是因为有铁勒的血液,阳光下细瞧,眼珠子微微泛着深邃的墨蓝,迥异于中原的黑白分明。此时唐灵钧像是有些紧张、又有些茫然出神,眼光锁在她身上,如同阳光毫无阻滞的倾泻。
  谢璇与他四目相对,微微一呆。
  
  ☆、第83章 083
  
  虽然出了小插曲,谢璇到底没有受伤。稍稍歇息之后,韩玠和唐灵均、谢澹依旧挽弓射猎,谢璇和韩采衣则慢悠悠的骑马闲逛,顺道由韩采衣教谢璇骑马。
  如今已是三月下旬,城内的繁花渐渐开败,郊外却正是野花竞相盛放的时候。
  满地的野花摇曳,就着远处绿水清波和近处密林奇峰,着实怡人。
  谢璇和韩采衣正是豆蔻年华的姑娘,行至花海之间嬉闹,顺道折野花编了花环。谢璇因为惦记着谢珺,采了好大一束紫金草等野花,这附近野生的桃树尚且盛放,林林总总采了好大一束抱在怀里。
  韩玠等人打猎归来的时候,就见韩采衣和谢璇每人戴个花环,怀里各自抱一大束野花。
  都是正当妙龄的姑娘,俩人年纪相当,身高相若,只是韩采衣长于飒然子姿,谢璇则胜在娇美妍丽,并肩站在一处的时候,叫人挪不开眼睛。
  唐灵钧今日打猎时就有些心不在焉,见着两位小美人的时候,出乎意料的缄默不语,没了往常对韩采衣的刻意打趣。韩采衣向来喜欢跟他玩,原以为必定要被他笑话上几句,见他只是在马背上愣神,倒是有些意外,“表哥,没事吧?”
  “哦……”唐灵钧愣了愣,“没事。”
  韩玠就策马立在他的旁边,侧头瞧了一眼,分明看到少年脸上的茫然。
  “灵均今日心不在焉,射猎时好几回失了准头——”韩玠徐徐开口,“是病了?”他的声音不算太高,只是久在青衣卫中,跟皇帝和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交道打得多了,便添了种莫可名状的笃定沉稳。
  唐灵钧立时道:“是病了,总觉得脑子有些糊涂。表哥,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吧?”
  “好。”韩玠便叫随同而来的几个家丁收拾猎物,骑马回城。
  这会儿太阳已经有些斜了,整个原野包裹在夕阳的余韵中,远处河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斯景醉人,谢璇有些流连,目光尚且往远处飘忽的时候,韩玠已经翻身下马站在她跟前,“璇璇不会骑马,我带你。”
  “无妨的,我自己骑吧。”谢璇忙往后退了退。
  韩玠瞧着她怀里那一大束花,忍不住勾起唇角,“你这样怎么骑?何况时近傍晚,外出游玩的人陆续回城,路上必定有许多车马行人。您马术不精,伤了旁人可就不好了。”
  ……谢璇被堵得哑口无言。
  马术不精就骑马乱窜,伤了自己是活该,伤了别人可不就是作孽么。这顶帽子压下来,哪里还有谢璇辩驳的余地,她自知理亏,便低头踢了踢旁边的小石头。
  旁边韩采衣已然笑了出来,“是啊璇璇,咱们赶着回城,你独自骑马谁都不放心。我和表哥还有澹儿都没法带你,也就只有哥哥了——喂,哥哥马术很好的,你这是什么表情?视死如归么?”
  谢璇点了点头,“他不放心我的马术,我也不放心他的!”说着就要扭身去韩采衣那里,身子却已被韩玠捞起来,惊呼还未出口,人已经骑在了马背,身后韩玠稳稳的扶着她,两人之间隔了半尺的距离。
  她一时大窘,回身便去捶打韩玠,“玉玠哥哥你做什么!”
  “强取。”韩玠附耳低笑一句,声音随即没入风中。
  谢璇这会儿心神放松,忍不住笑了出来——韩玠这喜欢讨嘴上便宜的,强取还是强娶?
  旁边韩采衣本就喜欢推波助澜,如今韩玠主动出击,韩采衣自是乐见其成,遂嘿嘿笑着翻身上马。
  倒是谢澹知道姐姐的担忧,便安慰道:“权宜之计,姐姐不必担心。”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扔过去,那意思是叫谢璇扮个儿郎,不去引路人侧目,也免得尴尬。
  算来算去还是弟弟最贴心,谢璇感激的接过来,因谢澹比她长得壮实些,披风裹在外头正好宽宽松松的适宜。她系好带子,韩玠便从身后将风帽拿起来给她戴着,理好了披风秀发,就只露出一张脸在外面。
  万事大吉,只是怀里拿一大束野花有些突兀。
  韩玠年近二十,身材高健挺拔,岿然骑在马背上的时候更见矫健英姿。谢璇虽穿了少年的披风,到底体格娇小,往韩玠前面一坐,愈见玲珑之姿,如同一个极清秀的弱冠少年。
  时下尚且有蓄养娈童之风,虽非盛行,京城的达官贵人之中却也偶尔出现。
  谢璇这般体格身姿,再捧一束花在胸前,招摇回城的时候若被人瞧见,恐怕第二天就能有韩玠蓄养娈童的谣言传出来。她不能再去拖累韩玠,遂将花束递给韩采衣,“采衣,这个你一块拿着吧,我抱了不方便。”
  韩采衣倒是不作他想,伸手就要去接,唐灵钧却已斜刺里过来接住,“我拿着吧!”似乎已逃脱了方才的出神茫然,他将花束在风里一扬,笑容粲然,“走啦,满载回城!”
  策马奔驰起来,经过谢澹身边的时候有些欢呼,“走啦,淘气澹!”
  “走啦走啦,满载回城!”韩采衣也应了一句,率先策马冲出。
  剩下韩玠还停留在原地,身子稍稍前倾,在谢璇耳边低笑道:“满载回城。”
  这意味可就跟唐灵钧和韩采衣不同了,谢璇今日玩得高兴,此时心神也有些放松,不去想关于韩夫人的事情时,便觉得跟韩玠在一起极为畅快。忍不住屈肘往后一捣,轻轻撞在韩玠腰间,“胡说什么,快走啦!”
  韩玠朗然而笑,纵马追过去。
  郊野间晚风渐起,河畔过人的茅草如波浪起伏,远望过去,与那河面金波相衬,浮光跃金之间,别有婉转风韵。韩玠策马疾驰之间,竟还有心思说话,“刚才你和采衣在那里,我忽然想起一首诗,猜猜是什么?”
  刚才她和韩采衣在河边的时候……
  谢璇顺着他的提示一想,当即想起四个字——野有蔓草。
  心念一动,就觉韩玠已经往前挪过来,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几乎是紧拥在怀里的姿势,“是野有蔓草。我的璇璇,一直都是最漂亮的。”他的双手拢住谢璇胸前的披风,免得让风灌进去。低头的时候,隔着风帽,在她头顶亲了亲。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两世之中,她是他眼里唯一的丽色,唯一的渴求。
  胜过月色、胜过春光,胜过天底下的一切美好…
  谢璇微微绷着的脊背蓦然一松,风掠入眼中的时候有些酸涩,她低下头来,阖上眼睛。耳畔只有呼呼的风声,背后是他坚实而温暖的胸膛,她稍稍后倾,靠进韩玠怀里。
  韩玠仿佛觉得意外,又有些惊喜,稍稍的愣神之后,旋即紧紧的抱住了她。
  谢璇没有动,依旧闭眼默然。
  与子偕臧,何尝不是她的心愿?
  刻意的逃脱只是徒劳无功,心已经系在了他的身上,便再难剥离。能够重活一次是多么幸运又难得的事情,韩玠敢于与越王、郭舍周旋争斗,她又何必畏惧于韩夫人的那点阴暗心思?
  为了婆母的那点刁难,就放弃往后与韩玠的几十年时光么?
  因噎废食,得不偿失,多么愚蠢的事情!
  韩玠说的没错,她嫁的是韩玠这个人,而不是靖宁侯府。向前或者退缩,也只能因为韩玠,而非旁人。她已经决定了!
  道旁风景迅速在眼前掠过,抵达城门外的时候太阳居然还有一人之高。陪她出门的妈妈们有些心急,待远远见到韩玠的时候连忙迎了过来。
  几匹马在客店外站定,谢璇被韩玠扶下马背的时候噙着笑意,上前朝两位妈妈道:“妈妈们久等了。那边打了几只野味,几位回去尝尝鲜吧。”——那是谢澹的猎物,谢璇毫不客气的拿来慷慨。
  谢澹自是捧场,将几只野味送过去,挑了最好的一只野兔子出来,叮嘱道:“这只专门送给府上的少夫人。”他是许少留的小舅子,那几位妈妈知情知趣,连忙应诺,又将唐灵钧和韩采衣递来的花束花环接着,服侍谢璇上了马车。
  谢璇将谢澹的披风递还过去,同唐灵钧和韩采衣等人告别,目光最后落在韩玠那里,四目相对的时候,她粲然一笑。
  夕阳的余光温和的洒在她身上,浓长的睫毛投了金色的暗影,她的眼睛如同郊外那条清澈的小河,波光粼粼中浮光跃金,如有无限喜悦与生机,轻易叫他沉溺。
  韩玠尚且在回味她刚才的“投怀送抱”,此时更是一怔,旋即明白了什么,心头狂喜。
  而谢璇的马车已经缓缓驶离,官道旁绿柳拂动,一枝枝送马车离去。
  韩玠的目光紧紧落在马车后面那一尺见方的锦帘上,心仿佛也跟着一晃一晃的,随她远去了。
  
  谢璇回到庆国公府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因为先前打发了人告诉过谢珺了,谢珺倒是不担心。
  这会儿天气渐暖,暮色里也不见凉意。谢珺和许少留刚刚用完了晚饭,正在院里散步,瞧见谢璇怀里抱满了野花跑进来,发丝被晚风撩起,那张隐在花束后头的脸上全是笑容,像是暮色里走来的小妖精。
  谢珺毕竟挂心,几步迎上前去,“怎么回来这样晚?”
  “跟澹儿、玉玠哥哥、采衣还有唐灵钧去城外玩了,他们打了好些野味,我和采衣就去摘花玩。喏,姐姐,都是你喜欢的花,路上颠簸坏了一半,里头的都是好的!”谢璇献宝似的将花束捧过去,“流莺姐姐,快拿个大瓮装好清水,再挑几个好看的花瓶过来。”
  她在这儿指手画脚,谢珺也不阻拦,接了那野花瞧着,只觉得喜悦。
  从嫁入庆国公府至今,她出府的次数有限,且每回都是跟着许二夫人去应酬,真正属于她自己的时间极少,更没机会再跟从前似的到郊外去采野花。如今芬芳入鼻,夹杂着晚风的清冽,只是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郊外遍地随风而颤的野花,那些高耸的山峰、蜿蜒的河流、粼粼的波光、腾跃的飞鸟……
  当真是久违了!
  谢珺深吸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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