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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金山蝴蝶-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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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前这么干过吗)
  淮真很认真地摇头。
  他接着问,“Or ever seen before?”(有见过别人的吗?)
  没见过实体,但她见过猪跑啊。
  “你是觉得很好玩是吗?”西泽笑了起来,“男孩子的东西,要是觉得好奇可以摸一下。但是以后不能随便再乱摸了知道吗?”
  “我是好奇。但我不是觉得好玩……我很认真的。”
  淮真语塞。
  她有点想哭。她迄今为止的现代人阅历来说,真的见过很多猪跑了!但她该怎么跟他解释?
  西泽抵住她的额头,握着她的手。
  带着她触碰了一下。真的很轻的,很轻的那一种。
  淮真轻轻哇了一声,说,“他们说的是真的……”
  他将她的手环到肩上,“谁?”
  “在俱乐部,你跳滑稽舞的时候。他们猜你shameless erection了没有,还说你穿的灰色平角。”
  “Shameless erection?”西泽抬眉,“不。不是那时。是刚刚才……”
  他皱了下眉毛。
  可他他妈的在说什么?
  她埋头看着他的灰色短沙滩裤,认真的发问:“这样忍着,不会难受吗。”
  他抬眉盯紧她,用那种审问坏学生的眼神,“告诉我你他妈还知道些什么。”
  淮真有点委屈,“真的可以帮你解决一下。我发誓不告诉别人。毕竟我们明天就见不到了不是吗?”
  沉默几秒。
  西泽将头埋在她肩上,有些崩溃地低声说,“我的天……”
  卷曲黑发下的耳朵又红透了,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哽咽。
  淮真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她像抱一只巨大的大熊一样,将他抱得结结实实的,然后说,“对不起。”
  过了好久,她才听见他在她肩头沙哑嗓音说,“不用说对不起。”
  下一秒,他将她拦腰搂起,轻轻用力,两人一起栽倒在沙发床里。
  床与怀抱都太舒服了,淮真觉得自己像躺在夏夜的柔软海浪里。
  十分钟也不知道有没有。在那个吻里,时间可以时快时慢,也许没有,也许更多。
  但是在那个动作之后,深吻也进行不下去了。他们没有时间了,他怕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西泽下巴靠在她头顶,时不时在她额头轻轻啄一下,手掌轻抚她的头发与耳朵,动作温柔又眷恋。
  这个大男孩比她想象中纯情多了。淮真有些讶异,心里也突然变得无比柔软。
  她忍不住问他,“你有犹太血统吗?”
  “有一些,但是好多个版本,”西泽亲了亲她的头发,说,“我听过最早的版本是,一百五十年前,一个犹太女孩为了和德国男孩子结婚,背叛了她的犹太家庭,和他一起从欧洲逃到了美国大陆,后来有了穆伦伯格。不过这是祖母讲的睡前故事。真正的版本,比这要残酷要血腥太多了。一开始是一个德国家族,有过一些犹太人。后来到美国太多年过去,许多代人,混了太多次,早不是什么正经犹太人了。”
  淮真嗯了一声,“你有那种六芒星项链吗?”
  他说,“听说有,但从没见过。”
  淮真说,“我以前以为美国人都喜欢乱搞。”
  西泽笑了起来,说,“我以为华人家庭家规都很严格。”
  淮真说,“你告诉我妈妈十二点前送我回家,但你还是把我骗回家了。”
  西泽转过头看了眼挂钟,说,“十一点,我们来得及。”
  淮真揪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起来,“让我再陪你一会儿好吗。”
  西泽低下头,看见她狠狠地,将他衣服拧得皱巴巴的纤细小手。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融化掉。
  他说,“一开始,我想等到克博法案结束,等到你拿到身份卡。我以为还有很多时间。”
  那通电话来得太不妙了。
  ——西泽,我建议你必须回到长岛。
  多么熟悉的语气,从小到大他都被这语气建议着长大,成功被框进所有规则里。从前他的父亲也是被这样一个电话叫回美国。他比父亲更能摸清阿瑟的脾气,阿瑟现在有多喜欢自己,从前就有对他的父亲有多失望。
  一旦他使用这种平平无奇的建议式,西泽立刻能明白,这就是阿瑟的底线了。
  淮真微微仰头,在他嘴唇上轻轻碰了一下,立刻又缩回他怀里。
  西泽愣住。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柔声问,“May, may may?”
  “嗯?那是什么……”淮真愣了会儿,突然醒过神来,“啊……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听你家人这样叫过你。”
  “那不是我的名字,那是……”淮真试图用最简洁的词汇,去表述一个中国家庭向外人亲昵称呼小女儿的意思。
  “妹妹。”在她大脑当机的时间里,他又这样喊了一次。
  淮真妥协了,“如果你喜欢。”
  只要他开心就好,然后她就拥有了一个只有他知道的英文名字。
  淮真打了个哈欠。“汤普森先生会叫我的对吗?”
  西泽贴着她的额头,“困就睡一会儿。”
  这片区域的夜里静悄悄的。
  躺在温热的被窝和怀抱里,舒服得不知怎么形容。
  如果时间走慢一点就好了。


第69章 哥伦布街2
  淮真再次醒来,是凌晨三点。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凌晨三点内河码头的钟响。
  路灯也熄了,她透过窗帘看见了墨蓝墨蓝的天。
  整个城市睡得安安静静,死气沉沉。
  汤普森先生没有来提醒他们是时候分别了。
  这一年的旧金山唐人街,比上海普通人家家风仍能开放一点。可以交男友,不论你们白天玩到多久,夜不归宿对于一个女孩来说仍是天大的事。加之唐人街住户密集,稍不注意被谁看到,一周之内恐怕得沦为十条街的谈资。
  而当淮真醒过来,却没有半点惊慌或是别的什么。
  她听着屋里滴答滴答走着的时钟,心里极为安然。
  不如再待到五点钟。到那时候,街上赌馆、酒馆大多宣告正式打烊,妓馆也都关上营业,正是唐人街一天最安静的时候;唐人街外的旧金山,市区公共交通也发出第一趟车,为早起工作的人提供便利。
  西泽睡得很沉。魇在梦里,手脚并用得将她困得死死的。
  淮真没有再睡。她一直看着他熟睡的面容:饱满的额,挺拔的眉骨,深陷的眼窝,漆黑睫毛搭在过分白皙的的脸颊上,紧抿的生动的唇角……睡梦中,往日所有阴郁的表情都从这张脸上消失了,此刻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一样。
  她觉得她记住了。
  一个多小时后,他轻轻翻了个身,淮真便从他稍稍松动的怀抱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走下楼去。
  她不想吵醒他,因为她想象不出任何一种方式和他道别。
  踩着楼梯下来时,楼梯间打盹的黑人女士睡眼惺忪推门钻出来,“这么早?”
  她轻轻“嘘”了一声。
  女士沉默一下,说,“吃点东西再走吧。”
  还有半小时才到五点。
  她点头。
  钻进厨房里,女士动手将牛奶,橙汁与黄油取出来制作香橙舒芙蕾。
  淮真说,“我记得你。上一次来,你有将女儿衣服借给我,我还没有归还。”
  她愣了好久,“啊,那次……他跟我讲有没有八十五磅的女孩儿穿的衣服。八十五磅!我女儿十二岁时就不止八十五磅!衣服是她小时候穿旧的,所以别担心。”
  淮真从她手里接过打发器帮她打发奶油,一边说,“我妈妈也在白人家庭做帮佣。”
  女士听完,不知怎么的,眼睛就红了。她背过去,用围裙在眼睛上抹了抹,又转回来,“来,我教你。他喜欢吃这个。”
  淮真烹饪蛋糕的手艺并不娴熟。手忙脚乱了十分钟,女士捧着肚子咯咯直笑。直到蛋糕在烤箱里勉强及格的膨胀起来,淮真才算松了口气。
  等待蛋糕出炉的二十分钟时间里,女士一直喋喋不休的讲白人的法规是多么坏,总是莫名其妙为了点政斗就把人拆散。先讲了自己祖母和白人棉花庄园少爷恋爱被强制拆散的故事,又讲女儿从前在布鲁克林上学总被欺负。渐渐又讲起西泽,说西泽很坏的脾气是随他祖父,他祖父就是官僚主义的先锋,你该去见识一下他那套作风,简直应该写进美国法律里。紧接着又说他在西泽身上寄予太多厚望,对他比任何人都严苛,从小打到将他紧紧看守着,严重到甚至不愿他离开美国接受教育。还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教父,在他最叛逆的阶段将他带去贫瘠的内华达乡下念中学,从那时起就用他那一套极端共和党保守派的思想给他洗脑。
  她讲了太多东西,但淮真记得最最清楚的一句就是:西泽的整个家庭都希望他最终能成为C。H。 Muhlenberg,而不是永远追随教父的小赫伯特。
  蛋糕尚未出炉,钟声再次打响。不远处山上铛铛的车轨响动提醒淮真:错过这班,下一趟就在一小时后了。到那时,诸多勤劳街坊都会看到她从企李街电车下来。
  淮真擦擦手,说,女士,谢谢你讲这些,但我必须得走了。很开心认识你,再见。
  这位多愁善感女士眼泪又流下来,道别时抱着她死死亲她的脸颊,大肚子顶着她的胸,几乎将她勒到闭过气去。
  淮真穿上鞋出门,下楼时,看见睡在车里的汤普森先生。
  她去敲了一下车窗,汤普森猛地惊醒过来,给她一个牵强地笑,“我为你们一定有太多话要讲到天明。”
  淮真不知怎么的火气就窜了上来,几乎想踹他的车一脚。
  但她突然想起,西泽似乎提过这辆福特的发动机与车饰都改装过了,比T型车还快,应该远远不止它市值的二百三十美金。而且是他亲手改装的。
  所以淮真在车门旁立了好久,终于忍住了。
  她转身登上阶梯。
  然后听见那位黑人太太在后面尖着嗓子大喊:“香橙蛋糕烤好了!很不错的,请你等一等,等一等,尝一口再走……还有,他醒了,他醒了!”
  汤普森制止她:“不要吵,女士,你这样邻居会投诉的——”
  那道门嘭地关上,有人从里面跑出来了。
  汤普森大声问候,“昨晚聊得愉快吗?难不成你们将昨晚整个睡过去了?”
  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冷漠地声音,掺杂怒火,“汤普森,你他妈立刻将那该死的车开上山把她截住——”
  汤普森说,“我当然可以的。可是再快的车,在这该死的路上,也追不上任何爬台阶的人。”
  淮真加快脚步,沿着上山阶梯一路疯跑,根本不敢回头。
  在淮真还没登到伦巴德街阶梯顶上,第一趟早班缆车一阵风似的驶了过来。驾驶缆车的比别的司机脾气大,因此缆车通常不等人。但今早牵引缆车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华裔大哥,一见到下头花街上冒出个华人女孩小小的脑袋,立刻收了车绳,将车停在街对面,大声喊道,“别急,大清早急什么?慢慢跑。”
  女孩脚步却更快了。
  毛线衫下两截光溜溜的小腿飞快交错,匆匆穿过街道。她扶着皮革扶手爬上车来,对他说谢谢。
  缆车大哥笑了,“都等着你,这么急做什么?”
  她在一对白人情侣身旁坐下来,大口喘气,说不上话。
  缆绳松开,车缓缓上坡。
  那对白人情侣突然将头伸出窗外:“噢我的天,还有人要乘车!”
  缆车众人往窗外望去,只看到从花街上追上来一名高大年轻白人。他趿拉拖鞋,光裸上身,在外面胡乱套了一条花花绿绿的沙滩裤,立在后面大声喊:“淮真——”
  可惜过了缆车停靠点。
  他躬身支着腿,在路边大口喘气。
  汤普森的车紧接着开了上来,停在他身边,说,“我们中午十二点得赶到奥克兰,记得吗?追上去,又能和她说什么?”
  沉默了许久,西泽问他:“Did I tell her YOU ARE BEAUTIFUL TONIGHT, Thompson?”
  (我有告诉她,“你今晚很美”吗?)
  “Nope,”汤普森撇撇嘴,“At least I told her, for you。”
  (没有。至少我帮你讲过。)
  西泽眼眶通红,又问他,“Did I tell her,I…”
  他突然语塞。
  见他终于没把那句话讲出来。
  汤普森慢慢地说:“话讲不完,但走总是要走的,对不对?”
  缆车渐渐开远,缆车上,华裔大哥问垂头坐着的女孩:“要在下一站停下等他吗?”
  她抬起头来,脸色惨白。摇了摇,而后一言不发。
  淮真将头探出车窗,看见最后的一幕是:西泽站在路边,站在福特车边望着缆道方向。汤普森在和他讲话。
  他最终没有追上来。
  淮真松了口气。
  淮真几乎不知自己是怎么从企李街走到都板街巷子的洗衣铺的。
  路上没有碰见行人,即使碰见了,她大概也不知道。
  半点一响的内河钟声尚未打响,五点半不到,阿福洗番衣与对面的杂货铺大门却都打开着。迎接淮真的,等候她的,是姜素藏在杂货铺一扇门板后暗中窥探的浮肿脸蛋,以及在洗衣铺门外又气又急的季罗文。
  从淮真踏进巷子,直到走进洗衣铺门外,罗文一直抱着胳膊瞪着她,怒气一点点升起。
  淮真知道她生气,但她没力气去想这件事了。
  她垂着脑袋,从罗文身旁侧身进门。
  阿福坐在凳上吸烟,一句话都不敢同太太讲;云霞惺忪着睡眼,很显然地没有怎么睡觉,或者一大早就被罗文从床上提溜起来,在暗处角落里没精打采的坐着。
  此刻一家三口集齐了,各霸着一方,摆出将淮真取保候审的架势。
  罗文仍靠在门口,说,“说好十二点以前,我就知道那小子信不过!还知道回来?你看看对面姜素,每天不知多少双眼睛望着这扇门!再看看你……知不知道,搞不好今天晚上就有人来问我,‘你家小闺女结婚了没有’?”
  阿福佯装严肃,张了张嘴,仍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直至淮真声音极轻极轻地喊了声,“季姨。”
  “姨”字后半个原因完全变了调,颤抖起来,吐词都吐不完整。
  她垂着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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