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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论穿越女的倒掉-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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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知道打动不了她,终于不哭了,又道,“日后我也再不想管教你了,只是你阿爹误解我要害你,对我嫌隙已深。待你阿爹回来,你需得替我分辨明白才成。”
  果然,求人帮个小忙,是讲和的最好开端。
  云秀总算放下了茶水,点头道,“这个好说。”
  “当真?”
  “……”云秀似乎不大习惯她示弱,沉默了片刻,“当真。”
  郑氏假意欢喜道,“你能有此心胸,不枉家里养你一场。日后我们母女和睦,你阿爹定然欣慰……你看,你一早前来,你妹妹也不知上个点心茶水的。”她便回头吩咐,“给大姑娘端几样点心进来。”
  便有个丫鬟进屋布下两道点心,奉上一盏冰糖燕窝粥,一碟蜜渍果脯,一碟茶果子。
  郑氏自捻了枚茶果子咬一口,殷勤对云秀道,“别嫌弃寒酸,快吃一点垫垫吧。”
  云秀看了她一会儿,抿唇一笑,拾了枚果脯挼着。
  郑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觉着手一时都抬不起来了。然而能抬起来她又想做什么?是想打掉那蜜饯,还是硬塞进云秀口中?她亦分辨不出。
  可待云秀将那果脯好好吃进嘴里之后,她心中确实长松了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云秀道,“好吃。”
  郑氏忙把那蜜饯推到她跟前,“好吃就再吃几颗。燕窝也趁热喝了吧。”
  云秀从茶托上取了枚空盏,倒了半盏燕窝。一边喝着,一边又大嚼了一颗蜜饯。
  郑氏干巴巴的看着她,眼看着云秀嚼了大半碟蜜饯下肚——没毒发,怎么还没毒发?不是说鹤顶红见血封喉吗?
  云秀吧唧着嘴扭头,将碟子往她跟前一递,“您也吃一颗?”
  郑氏忙推回去,“你吃。”
  她每吧唧一下嘴,郑氏的心脏就跟着跳一跳。心口紧得得都要心绞痛了,云秀依旧面色红润,活蹦乱跳。
  碟子里只剩一颗蜜饯了。
  云秀看着郑氏,郑氏也看着云秀。
  郑氏的手不由又抖了起来。将燕窝端到面前,用袖子遮着,狠心将剩下半瓶鹤顶红也滴了进去。拿勺子搅了搅,笑着推给云秀,“已经不烫了,快喝了吧。”
  云秀抿唇一笑,“——还是留给云岚吧。”她笑得且友善,眼中却丝毫暖意都无。
  郑氏手上不由一抖,心知必是适才的遮掩令她起了疑心。横竖她今日没打算让云秀活着离开这间屋子,立刻便起身想要按住云秀,强灌下去。
  却听门吱呀的一声响,云岚画着半面妆,神色茫然的站在门外。
  看见云秀和郑氏正在推让半盏燕窝,立刻了然,上前一把端起来,“可饿死我了,还是我吃了吧。”
  仰头便要喝。
  郑氏只觉得三魂易位七魄惊飞,手如枯木般猛的一挥,便将那茶盏打飞在地上。
  云岚被她凶狠的目光吓住了,不由咽了咽唾沫。
  郑氏脑中有根弦砰的绷断,跳上来就掐住云岚的脖子,手指塞进她嘴里按她的喉咙催吐,哆哆嗦嗦的催促,“别咽,吐出来……赶紧吐出来啊!”扭头声嘶力竭的喊,“绿豆汤!赶紧拿绿豆汤来!你们这些废物还不快去!”
  云岚被她折腾得钗环散乱,眼泪乱飞,化到一半的妆糊了满脸,“……阿娘你做什么?”
  郑氏眼圈也早红了,不由分说的继续折腾她,“好孩子别怕,吐出来,吐出来就没事儿了……”
  云岚看向云秀,猛的意识到了什么。她用力将郑氏推开,按住她的肩膀,犹带幻想的看着她,“阿娘……那粥里有什么?”
  郑氏落着泪,仍想上前救她,“你没喝到对不对?”
  云岚最后一丝幻想也破灭了,她脱离坐倒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阿娘……您这是要做什么啊!”
  “……阿娘……阿娘还不都是为了你?”
  云岚张了张嘴,想要反驳竟是不知从何反驳起——她实在想不通,毒杀她姐姐和为了她这两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究竟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最后也只能苦笑道,“罢了……罢了,全都算在我头上吧。待日后下了地狱,由我来偿罪便是。”
  郑氏道,“你胡说什么,该下地狱的是她!我的傻女儿,你道她今日来是安得什么好心?!她是来坏你的姻缘的啊!她就是见不得咱们娘俩好……”
  云秀拈起最后一块儿话梅,塞进嘴里。
  “我就是来道贺的。”她对郑氏说道,又转向云岚——原本想说些什么,可想到今日云岚所见至亲之人的真面目也算是自己送上的贺礼,便似乎只有抱歉可说了。但这也确实是一个宜早不宜迟的提点。总比日后郑氏当真害了人,她才毫无防备的察觉母亲的本性,来得强。
  她便对云岚点头致意,道,“就此别过了。保重。”


第119章 落月摇情满江树(七)
  长庆二年,四月。
  暮春草长莺飞的时候,倒春寒突如其来。入夜一场冻雨过后,翠柳垂玉,艳红凝冰,整个长安都裹进了冰凇之中。
  这场倒春寒持续了整整六天,大片春麦冻萎,早稻烂秧。六天之后,外镇报讯的驿马陆续入京,带来各地受灾的消息。大致确定了这场春寒波及的范围之后,因平叛迟迟未见成效而满心焦灼的宰相们俱都消沉下来,暗暗感叹“天意如此,如之奈何”。
  唯大明宫内天子游兴不减。年年暮春时节都要赛马球,偏今年的被冻雨打断。本该驰骋马场的时候,他却因受了风寒被迫裹着冬衣缩在紫宸殿里喝药,真是辜负了大好春光。眼下天气稍稍回暖,他龙体亦觉大安,岂不正是补回马球赛的时候?
  于是天子换上骑装,选好球杖,带上五六精通此技的宦官,召集兄弟们打球去也。
  球赛至关键时,天子抢到了球,凌空一抽,传给亲信宦官,即刻策马奔向球门。宦官会意,驱马追上。两人一前一后策马腾跃,快如闪电。球在空中互传数十次而不落,眼看球门将近,只待宦官传球回来天子便能破门,却忽听得凌厉风声,击球的宦官宛若被重物撞击般,连人带马扑到在地上。
  事发突然,天子愣了一下才缓缓勒马停住。四面亲侍却早已将天子重重护在中央,那倒地的宦官已扭断了脖子,有人前去查看他是否是被暗器所伤。天子目光越过重重侍卫和验伤官,只望见他无光的散瞳和口中汩汩冒出的鲜血,便被护送着匆匆离开了现场——到底也没弄清是意外坠马,还是真有刺客埋伏。
  早先玩得尽兴,衣衫尽已汗湿,加之心中恐慌,天子稍稍觉着有些冷了。行至浴堂殿时,高大的宫殿遮住了阳光,殿内一股阴冷的凉风吹出,天子身上一抖,忽然间天旋地转,一头栽倒在地。
  ……是脑卒中。
  得知消息时十四郎正在恒州走访——恒州是成德节度使治下,长庆元年十月,成德叛唐,他们此次走访,便也多了些探敌的意味。
  当此多事之秋,天子若是忧虑成疾也就罢了,居然是因打马球而重伤,十四郎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云秀问,“要回去看看吗?”
  十四郎狠心道,“不必。”
  天子中风,促成了许多原本能以各种理由继续拖延下去的事。譬如是否选柳家女为景王妃,是否该尽快册立景王为太子,是否该将天子即位后组建起来的这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宰相班子撤换掉,换上更有资历更有威望更能稳定时局的老人……
  于是,长庆二年五月,在经过一个月的调理却依旧不能坐朝理事的情况下,天子传召,册立景王为太子,柳世番之女柳云岚为太子妃,令太子代为理政。将萧、段、裴三相外放出京任,将柳世番调任回京,又将早年因反对裴、柳二人平乱而被调任的几人召回,组建了新的政事堂。
  虽横生许多枝节,但女儿终究还是当上了太子妃,丈夫也二度拜相,郑氏很是心满意足。
  眼下唯一的心事,就是生儿子了——她已连生了四个姑娘,就不信再生还是个姑娘。
  柳世番从淮南回来,进了家门,下了马车后。郑氏正准备趁着小别胜新婚,上前哭诉相思时,柳世番一回身,从马车上扶下了个姑娘。
  和郑氏截然相反的姿容,削肩细腰,亭亭如早荷,满身清华柔婉的书卷气。见了郑氏屈膝一行礼,谦卑却不畏缩,仪态可亲,“夫人万安。”
  郑氏难以置信的望着柳世番,“郎君……你这是何意?!”
  柳世番道,“她已有了身孕,劳你照拂。”
  郑氏尚未来得及说话,云岚已抢先上前道,“云初、云暮都住在阿娘哪儿,阿娘哪儿已十分拥挤了。何况阿娘还要打理家事。不如让这位姐姐暂住在我那里吧。我日常无事,她还可和我互相做个伴儿。”
  郑氏如何不知,云岚是怕自己对这贱人下手,才忙不迭的抢到她那儿——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不向着她也就罢了,竟还帮着外人防备她,郑氏不由怒火中烧,“你是何等身份,她也配和你同住?”
  柳世番看了云岚一会儿,点头道,“……便先住在你那儿吧。”
  吃过晌午饭后,柳世番便将云岚叫到书房里说话。
  和云秀不同,柳世番平生最疼爱的便是这个女儿。归来却见她瘦得小脸尖尖,满身忧愤痛苦、敏感戒备,不复先前好吃好睡圆润无忧,岂不心疼?
  竟是耐心向女儿解释起来——早先误解妻子杀害长女,是他做错,如今已心生悔意。此次回京之后,正准备同郑氏和解。日后必善待、弥补于她。
  云岚也不知该怎么答——莫非该告诉父亲,他没冤枉了她阿娘,她阿娘确实是个会虐待、毒杀继女的毒妇?还是该反诘父亲,既已准备同母亲和解,为何还要带个女人回来?还是个知书达理,年轻美貌的女人。就她阿娘的脾性,怎么可能容得下丈夫身边如此才色的女人?
  ——察觉到母亲的真面目之后,虽忧愤痛苦,内心饱受折磨。可于人情世故上,她却着实通透了不少。
  柳世番又说道,原本他想为云岚寻个门当户对、知根知底的世交少年做夫婿,故而不曾教她许多隐忍谋身之道。奈何云岚天生富贵,却非寻常父亲庇护疼惜她的私心所能逆转。事到如今,也唯有早日让她明白一些事——太后当年也是太子妃,却不曾当上皇后。如今景王被册立为太子,他的生母尚在,却同样未能被立为皇后。如今云岚虽被选为太子妃,但日后同样未必会被立为皇后。且当太子仍为太子时,他为宰相,翁婿之间利害相关。可当太子即位为天子后,时移势易,父女夫妻之间势必有诸多利害纠葛。若云岚求的是夫妻恩爱、同心同德,怕是难以如愿。但若只求现世安稳,则犹可企及。只是不免要稍改一改性子。又说到太子的性格,夫妻之间相处之道。
  云岚心中苦恨未平,波澜再起。
  ——她所求的当然是夫妻恩爱、同心同德啊!
  然而父亲和母亲的话,究竟谁更可信些,她其实已有定论了。原本母亲为她描绘的圆满画卷,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假象——纵然不是假象,背后怕也垫着她那些被毒杀的阿姐、庶母、异母弟妹们的尸骨。在她家犹然免不了,何况是嫁入深宫?
  她心中所念所愿的美满,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脚踏尸骨的圆满倒是差可谋求,可她又岂会折节而为之!
  能早日明白这个道理,着实是幸事。
  ……此生便求不违本心、安稳无愧吧。
  她便说,“女儿明白了,必不会辜负父亲的教诲。唯求女儿出嫁后父亲能爱护阿娘。阿娘糊涂莽撞,不似父亲这般能牵挂周全许多人。还求父亲念及夫妻情分,耐心规劝引导,勿加捐弃。”
  归来只略歇了个晌,便有使者前来相请——却是太子得知柳世番回京,邀他前往春明楼一会。
  柳世番只能稍作休整,前往赴约。
  随使者来到春明楼,推门便见屋里两个少年正临窗对谈,窗外碧玉柳绦婆娑招展,玉带白桥横卧碧波湖上。柳世番早知太子爽朗清举如岩上孤松,更兼身份尊贵聪明过人,少有同龄少年能站在他身旁而不失色。可此刻他身旁少年却也同样轩轩如朝霞濯濯如春月,竟丝毫不落下乘。身上内敛的锐气还比太子的招摇更得柳世番青眼一些。
  待细看他的眉眼,却没由来的心里一惊,心想这姿容气质竟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李沅见他在意,笑着起身介绍,“夫子,这是我十四叔,宁王李怡。”
  柳世番恍然——原来是他,那确实见过不错,早些年先皇常将他带在身旁,只是那时他还小,尚没这么显眼。
  互相见礼之后,太子便笑道,“现下向夫子请教国是,夫子可愿意教我了吗?”
  柳世番却也不同他调侃,堂堂皇皇一句,“一如既往,知无不言。殿下请讲。”
  李沅腹诽——什么叫一如既往啊!早先你可没知无不言。但对着个正气凛然的八面玲珑着的夫子,还真没法厚着脸皮继续和他套近乎。
  李沅便也直奔主题,“依夫子看来,如何才能尽快平定叛乱重整山河?”
  柳世番竟沉默许久,才问道,“不知殿下说的尽快,以几年为期?”
  “……年内不成吗?”
  柳世番摇了摇头,叹道,“年内不成,甚至十年内也未必能成。殿下说尽快,然而臣斗胆——殿下欲平定叛乱重整山河,则务必尽缓,做好功成不必在我的准备。”
  却出乎柳世番的预料,眼前两个少年都没有流露出震惊、不服、恼怒不信的神色,反而相互一对视,俱都如确认了什么一般,沉寂下来。
  “夫子为何这么说?”
  柳世番道,“殿下可知此刻的局势?”
  李沅自然是知道的——先帝在时,历经六年平叛,朝廷终于接掌了昔年割据称雄的河朔三镇。而此时三镇全数再度叛乱割据,裴相公讨伐之却无功而返,六年之辛劳尽付诸东流。
  柳世番又问,“殿下可知,早先平叛花费几何?”
  李沅默然——府库枯竭,民力耗尽。裴相公之所以无功而返,也因朝廷财力支撑不了长久作战。
  “那殿下可知,三镇兵乱早已有之,为何先德宗、顺宗朝不加讨伐?”
  李沅已明白了他为何说“功成不必在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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