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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恰锦绣华年-第42章

小说: 恰锦绣华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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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个什么好?”崔晞在手里掂了掂那木料,“太硬,费劲,换个软的吧。”
  “随便做,还能难住你?”燕七起身去给他拿工具。
  崔晞有一双极巧的手,譬如此前送给燕七的那只透光镜,就是他自己做的,他在制作机巧之物上有着超乎寻常的天赋,而且还喜欢琢磨这些东西,倒不是说他有多痴迷这方面,他就是纯为了打发时间,凑巧做这些东西是最耗时最占心思的,勉强能不让他有太多的时候感到无聊,所以他也就愿意在这方面多些投入。
  从小到大,崔晞自个儿动手制作的各种各样的物件儿足能盛两个大库房,而制作这些东西所用到的工具自也是早就用得熟得不能再熟,这会子先生出题考验他,当然是难不倒他,因而接过燕七递过来的工具,想都不想地就开始动手。
  轮到燕七在旁边蹲着看,看崔晞动手做东西是件很享受的事,只因为这人有一双特别好看的手,修长,灵巧,柔韧却不失力量,那小刀小锉锯子刨子在他手里就像被施了法咒一般充满了灵气与韵律,别人用起这些工具来总难免有钝挫、吃力和犹豫感,而他用起来,完全就像刀切豆腐,流畅,通滑,一气呵成。
  木屑纷飞间,一块方方正正的死木头正在崔晞的手里焕发出神奇的生命力,旁边原本在认真练习锯木块的学生们都被他熟练灵活的运刀手法吸引了注意力,不由得放下手里的活,齐齐扭着头向着这边看。“沙沙沙”听来让人感到很舒服的声响伴着白皙修长的十指翻飞,木料在指间翻过来转过去,渐渐有了形态,由粗变细,有厚转薄,由生硬化为柔软流畅,由死到生,由躯壳到神魂兼具。
  一朵仿佛正在盛开过程中的木制茶花出现在崔晞的手上,如果不是它本身的木质纹理提醒着众人这只是一块木头,只怕大家就真的要被这朵花蒙蔽了眼睛,它的每一片花瓣都如同真花一般既薄又滑,手上一动,它的花瓣就跟着一颤,花瓣层层叠叠,微颤间就仿佛又绽开了一些,比刚才开得还要盛。
  众人“哗”地一声惊叹起来,有人直呼“神乎其技”,有人夸说“鲁班在世”,有人连道“太腻害了”,还有人根本已是目瞪口呆惊在当场。
  “不错。”邋遢先生在旁边看见,夸了一句,在崔晞脸上盯着看了看,“你可以不必在初级班待着了,直接去隔壁高级班上课吧。”
  “我就想在初级班待着。”崔晞道,“反正都是你教,在哪儿待着不一样?”
  “哦,也是,那你就还在这个班吧。”邋遢先生也不讲究,轰着看热闹的学生们各归各位继续做自己的练习,“但是你也不能跟这儿混日子,”转回头来又和崔晞道,“年末要交出一件能应用于生活亦或战场上的新成品来,否则手工课的学分,你一分也甭想赚到。”
  “哦。”崔晞不以为意地应了,反正他闲着也是无聊。
  “真嫉妒啊,天才什么的。”燕七在旁边锯她的木头,边锯边道。
  崔晞笑起来,拿过工具匣里的油彩和笔,给那朵木山茶上色,“你也挺天才的,能遇到我这个天才。”
  “也是,难怪都说人以群分来着,我们是天才群。”燕七道。
  “可不。”崔晞道。
  “天才你好。”燕七。
  “天才你辛苦了。”崔晞。
  旁边的同学:(=_=||)……蛇精病的世界我们不懂。
  下课钟响的时候,崔晞木茶花上的薄漆也干得差不多了,红白相间的颜色,明暗相宜,看上去与真花毫无二致。崔晞顺手将花插在燕七的发髻上,并将她头上那支簪子取下来递到她手里。
  “只能戴一下子,马上就得摘。”燕七道,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哦,对了,你得去参加骑射社是吧。”崔晞始终不能将燕七这小胖身段儿和骑马射箭的活动联系起来。
  “……你没有连参加的社团也改了吧?”燕七问他。
  “傻啊,我就是改了也进不了骑射社。”崔晞道。
  哦对,新生几百人里才挑了十个入社,骑射社的入社选拔那么严苛,崔晞这样的体质就甭想了,这位在屋里好端端坐着都能晕倒来着。
  “不过我倒是想去看看你训练的样子。”崔晞笑道。
  “不要了吧,累成狗的样子好看么?”燕七看了眼百药庐的方向,“还是好好参加你的医药社吧,新来的医师挺不错的,让他帮你弄几个养生的方子,先把身子养壮了。”
  “我又不用生孩子,养那么壮做什么。”崔晞歪头看着燕七,“说好你也报医药社的,怎么又跑骑射社去了?”
  “被先生逼的。”燕七道。
  “哦?为什么逼你?”
  “大概……因为我也是个天才?”
  ……
  骑射社的训练最近开始紧起来,盖因清明节后的第一天,就是全京骑射大赛的预选赛。
  与蹴鞠和马球这样的竞技不同,蹴鞠马球一局比赛的时间更长,观赏性更高,因而赛制采取的是联赛形式,即主客场打轮回赛,京城一共有四个区:句芒、祝融、蓐收、玄冥,同本区内每一个队都打过主客两场之后,凭总积分决定名次,然而这只是整个赛季的“常规赛”,在常规赛过后,分属四个大区的学校战队各按积分排出前四名,合共十六支战队,再进行“季后赛”的比赛,季后赛采取抽签对阵的方式,主客场捉对厮杀,每一轮淘汰一半战队,最终决出全年真正的冠军。
  但骑射这样的赛时短暂、变化不多、多靠个人能力的竞技项目就不能采取这样的赛制了,因为所有的参赛队都得赛一样的项目吧?同样的项目每个队赛一遍,你不嫌烦观众都烦了啊,这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譬如骑射了,舞蹈了,歌唱了,乐器了这类反复比赛并没有太多意义的项目,则采用另外一种赛制,亦即最简单粗暴的层层淘汰直至决出最终胜者的方式。
  锦绣书院第一轮的对手由抽签决定,主持抽签仪式的是京中的“骑射协会”,官名是“骑射弘学会”,由朝廷指派专门的人负责管理经营,旨在将骑射这门艺术发扬光大,普及全国。
  骑射大赛就是由骑射弘学会主持并安排的,学期初想要参赛的书院就得去报名,到了抽签的日子,所有批准参赛的书院派负责人去会署参加抽签,每进行完一轮就要去抽一回,并且在比赛前一个时辰将参赛人员名单交到协会派下来负责主持比赛的裁判手里,赛前一个时辰之内,不允许再更换参赛人员,除非有特别情况,比如名单中的队员全体因突发事件不能参赛,那样的话经过核实后才允许临时增添新的人员参赛。
  其它的社团则根据本项目的特征也有相应的赛制和主管它们的官方协会,从这一点上来说,当朝对于文体方面的促进和发展实在是已经到了不啻现代的高度。
  总而言之,随着抽签结果而浮出水面的第一轮对手的到来,锦绣书院骑射社,进入了紧张又兴奋的赛前准备期。


第56章 借势    因势而谋,应势而动,借势而为。……
  燕七在次日下午的社团训练前才见到近三天没见着面的元昶,“被我姐叫进宫里训了一顿,”元昶脸上恼意未消,“姓麻的老头子太多事,还想往我姐夫面前闹,我看他是不想寿终正寝了!害我被关在家里禁了两天足,要不是怕耽误我功课,今日我娘还不肯放我出来呢。”
  “出来就好。”燕七喘着道——这位正腿上坠着俩沙袋绕圈跑步呢。
  元昶在旁边轻轻松松地跟着,脚上还颠着球,这球就像有磁力一般,任凭他怎么踢都脱不开他的掌控。
  “哼,不过也合该麻家倒霉,”元昶脸上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麻老头弟弟家的一个儿媳,暗中给人放高利贷,本来做的神鬼不觉,这两天不知被谁给挖出来了,听说涉及的数目还不小,一家子闹得鸡飞狗跳,麻强他爹也脱不开干系,这会子正焦头烂额,连麻强都被书院勒令在家等着刑部调查后的最终结果,倘若也与他父亲相关,书院是不会容留家族有污点的学生就读的,早晚得强制他退学!哼哼,早知如此我下手就再狠些,省得以后想揍他都摸不着人!”
  燕七没什么反应,却不知距此不远的德馨堂副山长办公署里,副山长正在那里慨叹:至于的吗这?丁点大的小事,就要毁了麻家一家子的前途,狠哪!太特么狠了!虽然放高利贷确实是触犯我朝刑律吧……但你这……至于的吗?这真是惹谁也不要去惹蛇精病啊!
  晚上一回到家,燕九少爷就被燕老太爷叫去了外书房考问功课,老爷子对这个孙子的教育培养不可谓不用心。爷孙俩要在外书房用饭,燕七就自己在坐夏居吃,第一道菜刚上桌,就有人跟着香味儿迈进了门。
  “都有什么菜?”燕子恪进屋就把外头的石青大氅脱了丢在临窗的炕上,凑过来往桌上瞧,一副饿坏了的样子。
  “樱桃鲥鱼配鲜笋火腿片。”燕七让煮雨打水给燕子恪洗手,让烹云告诉小厨房再添一双碗筷来,“还有麻酥鸡,香菇春笋烧扁豆和雪花豆腐。”
  “雪花豆腐?什么做的?”她大伯一厢洗手一厢一如既往地像个好奇宝宝般什么都要问。
  “说是用磨成后尚未用卤水点的豆腐,和笋丁、小芥菜丁一起入锅炒。”他侄女对食物的钻研精神也很强。
  “这是把卖笋的打死了么,四个菜,三个里面有笋。”燕子恪擦净手,坐到桌边和燕七一起等后面的三个菜。
  “这不春笋刚上吗,多尝尝鲜呗。”燕七倒是无所谓,把筷子递给她大伯。
  “小九呢?”
  “老太爷叫去了。”
  “今天累不累?”
  “还好。”
  “在骑射社里都练什么了?”
  “吧啦吧啦吧啦。”
  “清明过后就是骑射大赛了吧,有你么?”
  “没。”
  “怎么,社里还有比你箭法好的?”
  “人外有人啊。”
  “清明想去哪里玩?”
  “和武玥陆藕约了去城郊野餐放风筝。”
  “年年这么着,不腻?”
  “大家都这样啊。”
  “今年换换怎么样?”
  “换成啥?”
  “过两日拿回来给你。”
  “好啊。不爱吃雪花豆腐吗?”
  “难吃。”
  “拿过来放我这儿,你吃麻酥鸡吧,这个香。”
  “……”好像听见什么奇怪的词了。
  “……”不是故意的,真的。
  燕九少爷从老太爷的外书房回来时燕子恪同志已经吃饱喝足拍屁股回长房院子去了,反正那位到二房来混吃混喝实属常事,也没人因此诧异,燕九少爷也没多问,只管去了第四进他姐的房里。
  他姐正趴在书案前写家庭作业,凑过去看了看,字写的倒是有些长进了,刀头燕尾的,可惜力道太足,失了女孩子应有的温软。
  “有事?”燕七抬头看他。
  “没有。”燕九少爷道。
  “哦。”燕七重新低头继续抄课文。
  燕九少爷就在旁边坐下,燕七半晌没听见他那里的动静,不由再次抬起头来看他,见他就只是那样坐着,清澈的瞳子里流潋着烛火的光。
  “怎么了,有话要说?”燕七放下笔,偏过身来望住他。
  “并没有,”燕九少爷笑了笑,语速慢慢的,动作也慢慢的,伸出一根手指去撩拨烛台上的火焰,“只是发觉,祖父的毛病儿又严重了几分。”
  “什么毛病?”燕七乎拉开他在火焰里穿来穿去的手指。
  燕九少爷慢慢地勾起唇角:“强迫症。忘了?你告诉我的这个词,强迫症,祖父那奇怪的习惯,强迫症。”
  燕老太爷有强迫症,这毛病熟悉他的人都了解,这名词及病理却只有燕七及燕九少爷知道得更多一些。老爷子这病具体体现在哪儿呢?就比如他四个儿子所住的院子吧,都是坐北朝南,但必须东两座、西两座地沿着府院中线对称分布,院名也必须得相应,长房的院子叫抱春居,二房的院子叫坐夏居,三房就叫了个怀秋居,四房叫枕冬居,春夏秋冬都得占全,这才算满意了。
  以及燕老太爷的日常用物,必须得是成套的,管你是七个还是八个,反正得是一整套,而且不能有破损,比如一套七个杯子的茶具,倘若其中一个杯子的杯底弄掉了一丁点儿瓷,整套杯子老太爷都不会再用,甚至看都不愿看一眼,哪怕这套杯子价值不斐。
  还有他屋里的地砖,必须是严丝合缝,横平竖直,那砖与砖之间的中缝哪怕只有一点点不直,老太爷那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不自在。屋中的一应家具摆设,那也必须是各在各位,不允许摆歪了放斜了,多一块少一角。
  而且老太爷其实对“成双”和“对称”这种事是有些执念的,日常用物能配套成双的就绝不用单件,房屋布局及内部摆设能对称的就绝不高低错落,虽然这种心理问题还没有到零容忍的令人发指的程度,但也绝对属于精标准、高要求的阶段了。
  有这种心理问题的人,你不能刺激他,越刺激状况就越严重,会导致他矫枉过正,甚至变本加厉。因此燕家上下平时在老太爷面前都是十分注意的,老太爷自个儿也知道自己这毛病有点过分,因而也很注意开导自己,尽量不去注意那些细节,每日写写画画种花养鸟地争取培养出自己豁达闲放的心境。
  效果其实挺不错的,怎么这会子又严重了?
  燕九少爷没多说,燕七也没多问,姐弟俩该干嘛干嘛,照常洗漱睡觉各做各梦。
  金曜日星期五,又是请安日。长房母子到得最早,燕七燕九也不算迟,来得最晚的却是燕三太太,灰败着一张脸,像是遭受了什么人生打击一般,燕七瞅见跟在她身后的赵姨娘和燕八姑娘心情也都不怎么好。
  燕老太太看了燕三太太一眼,没有吱声,这就有点反常了,平日里燕三太太要是这样一副样子,燕老太太势必要细细问来,亲切关心一番,在燕大太太面前做足婆贤媳孝的戏,今儿这是怎么了?不想拿最佳女主女配奖啦?
  一向做为看戏者身份的燕大太太今天无戏可看,垂着眸子端了茶盅喝早茶,几个少爷沉默寡言,燕二姑娘面无表情,燕五姑娘似是在强压着什么怒气,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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