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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奚梦帝殇-第77章

小说: 奚梦帝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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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这双手……”奚勍坐在床边,转而摸上自己的发,声音犹如一盘细沙散在风中,断断续续,“还有这头发,这张脸……不是我的,全都……不是我的……”
  她就像突然患了臆症,由一个平日冷静持稳的人瞬间变得疯癫,连吐出的话语,都让人以为她在呓语连篇。
  聂玉凡见那双手抓上皎丽容颜,用力到好似要撕下一层皮般,当即大诧,上前锢住她的肩膀道:“小娴,你究竟怎么了!!”
  强迫扳过她的身体,却觉像握住团冰块。
  聂玉凡对上奚勍缓缓抬起的眼,一瞬间竟仿佛探入空心的洞——
  映着他,却更像他在独自照镜一样。
  那是一对不再流动,失去灵魂的眼!
  怎么会这样,这根本不是平时的她!
  “小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聂玉凡脸上的镇静终于被惊慌撕破,努力摇晃着她的身体,似要摇清她的眼,摇醒她整个人!
  听到聂玉凡满心焦急的呼喊,奚勍双眼微微眯起,一线清醒的光从中闪逝,下一刻推开他转身,甩过的青丝遮面。
  她目光投落向明亮的窗边,却觉自己也像是光线里的一粒尘埃,在虚无里漂浮虚幻。
  自己,究竟算是怎样的存在?
  “小娴……”
  “我不是……”奚勍突然一口阻断他的声音,凉凉撩唇,“不要再叫这个名字,我根本不是什么‘小娴’。”
  聂玉凡波光一晃,,眸底如同被这一句激起惊心涟漪,竟有些涩顿地开口:“你……你说什么……”
  奚勍静静看着窗边,面色淡静的样子,反而更透出一股灰灭的绝望——
  “我不是靳沐娴。”
  聂玉凡又一把拽过她,认真看清那双冷得幽悒的眼,疾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奚勍仿佛失去骨骼,身子软软地被他摇晃,随即嫣唇一扬,凄凉的笑意里含有讥诮冷嘲:“六年了,可惜你竟一点都没看出来……靳沐娴,你的小娴,其实早就已经死掉了。”
  聂玉凡握住她肩膀的手徒地一紧,睁大眼,整个人像被这句话惊到天外。
  而奚勍没去理会他的反应,低头耸动肩膀,以往清越的嗓音,此刻竟带有渗血痛感。
  “芙灵花……天地珍物,灵气聚集,今日我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可它近在眼前,近到伸手可触,然而我却得不到它,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抬眸幽幽一笑,轻点下自己的脸颊:“因为藏于这皮面下的,是缕孤魂,是污秽幽气啊。”
  “够了——”
  聂玉凡忍不住一声急嚷,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小娴,你一定是这几天太累了,我不准你再这么胡说!”
  奚勍却怆然笑着:“我原本因意外而亡,可灵魂却附在这具身体上,那便是六年前你与秋莲他们潜入朔王府邸的时候。”而就在那夜,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祁容。
  “我修炼武功,组建夜殇门,其实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留以后路。”奚勍对上聂玉凡渐渐发惊发怔的目光,唇角勾起一丝微妙的满意,“聂玉凡,你难道还不明白吗?那个自小黏你不放,总爱撒娇的靳府千金,早已经在六年前魂飞飘渺了,现在这张皮囊下,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是一个本该死掉的人……”
  奚勍深深注视着他,可依稀转为恍惚的眼神,却落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刺眼灯光,血花飞溅,以及从眼角缓缓滑落,那几滴最为不甘的眼泪。
  对,她死的不甘!
  因为没能报复那个人,因为她的恨意始终无处宣泄!
  奚勍顿时目光紧敛,狠厉如刃般要将什么绞碎在其间,化成零零闪闪的光片,稍后,她启开唇——
  “‘奚勍’,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聂玉凡听完,目光突然涣散地由她脸上垂滑而下,原本握紧的双手也不知何时松开。
  奚勍……勍儿……
  他在心中默念数遍,转念想到了,那一次,祁容附在自己耳畔的低声轻语。
  六年前,她告诉对方的,也是这个名字……
  难道一切全是真的吗?
  她根本不是小娴,取代这具身体,令自己默默守护至今的,竟然是另外一个人……
  聂玉凡瞳孔中的光芒在剧烈震动,那是一种心脏犹如被挖出的惊怖感,让他只觉荒谬,又更觉不可思议,开始拼了力去追忆以前的事,但此时大脑里好像一下生出千万条密密麻麻的枝条,错乱交缠在一起,混沌不堪。
  而想起自己,奚勍静静低下头,似乎已忘记聂玉凡的存在,整个人完全陷入对儿时的记忆里……当初母亲因为金钱权势,不顾亲情血肉,狠心丢下她另嫁他人,从此父亲就将怒气与怨恨全全发泄在自己身上,不是被骂就是挨打,直至那一夜,她瘦小的身躯蜷在床边,看到父亲醉醺醺的回来,不若平时躁怒,那一双烧红的眼,盯着她,犹如暗夜里的狼匹,尽管她挣扎、反抗着……但最终也没能从恶夜里逃脱。
  那丧心病狂,畜生不如的男人……根本不是她的父亲!
  想到这里,奚勍浑身抖若筛糠,眼底瞬时闪动着狂乱不安的情绪。
  聂玉凡看到她双手紧紧环住身体,仿佛很冷一般,而那巍巍颤动的样子,使他胸口蓦然一滞,竟仍然是……心痛到不能呼吸。
  如今才发现,记忆力只有那双主动牵起自己的小手,其它情景却已经慢慢褪淡,满心满脑子里,全是那一对摄人心魄的清冽瞳眸,那迎风飒然而立的绝华纤姿。如今也才明了了,为何曾经疼惜的情感会在不觉中变成惊悸迷茫,以致最后深深陷入泥潭,原来令自己爱到不可自拔的人,是她啊……
  奚勍全身如遭受雨打,越抖越厉害,聂玉凡再也忍耐不住,将她轻轻搂于怀里,仍同以往那般,愿成为替她挡风遮雨的墙,带来安谧舒暖。
  奚勍缩偎在那修长的臂弯里,精神上依旧有些恍惚错乱,眼底光芒一时变得阴黯,恨到切骨,一时变得空朦,慌到无助。
  “我究竟……算是什么……”
  她像被噩梦侵袭,呓语不断。
  聂玉凡能够感受到怀中人的恐慌害怕,白皙的手与她五指交叉,紧紧扣住,整个人恨不得像个披罩,将她包裹,让她温暖。
  “你别怕……”
  聂玉凡爱怜而又疼惜地抱着她,只觉那柔软身躯在怀中颤动,亦如在悲伤无声的啜泣,手指轻轻扳起玉颜,清楚看到那双漆瞳里,充满了伤恫、幽怨,慌怕,以及深深的孤寂……如此无助地与他对望,黛眉间柔愁交替,丽目中莹光涟涟,一切都似霜月照应下含露而颤的花,极尽脆弱,极尽凄绝,连风都不忍心吹拂。
  曾几何时,见过这样的她!
  聂玉凡全身一震,恍若被飞空沙筒击中燃炽,烧得遍体热辣疼痛,受那悲怆所染,一颗心从中撕裂,神经跟着根根崩断……
  就好像是狂云,像是汹浪……
  一直以来深藏的情感,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平息阻挡。
  聂玉凡低下头,对着那嫣唇,深深吻了下去……
  





☆、雪杀

  眼前一张俊美绝伦的面庞逼近,使视线有短暂的晕眩恍惚。
  唇上被铺落一层芽叶般沁凉清新的气息,那压抑多年的情感,明明汹涌如天瀑狂泻,然而在触及的刹那,又转化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柔爱怜。
  现在比任何时候,更能充分感受到她的存在。唇舌间的交融纠缠,她的甜蜜柔软,一切都如获得世间一滴珍贵至极的甘露,让脆弱的心脏简要快要承受不住,聂玉凡颤颤抖抖地搂着她,仿若捧着珍贵宝贝,如此紧张而生涩地探入,辗转吸允,就像在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深深倾吐藏于心中如此之久的相思迷恋,那种爱到尽处,却要拼力压抑的崩溃痛楚!
  因此就在这一瞬,那道吻变得极苦,苦过万药,苦到心撕肺裂,好像汇聚了无数眼泪,满满地,全部阻挡不住的流溢出来……
  奚勍的一双眼,正因极度震惊而渐渐睁大。
  因着这股情绪,将她从方才一片混沌中惊醒过来,以致现在,几乎不敢相信了……
  玉凡竟然对自己……
  这究竟是怎么了?!
  从口中渗入心底的苦涩,叫奚勍猛烈一颤,迅速推开他。
  “你做什么……”
  奚勍一脸惊惶的看着他,那表情,犹如在看个犯下深重罪孽的人。
  带有不可理解的震愕目光,忽然将彼此距离拉开在千里之外。
  面对她此时眼神,聂玉凡嘴角含有凄凉惨淡的笑,却觉比凌迟处死还要难受,紧握的双手,似乎想努力抑制仍在微微发颤的身体。
  他终究……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做了无可挽回的事。
  至此,再没有反悔的余地。
  然而刚刚,他又多么希望一切只是场梦,让自己甘愿沉沦其间,永不复醒。
  “你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她……”
  奚勍仍是难以理解的望着他。
  聂玉凡低下头,继而苦笑一声:“对,或许,就是因为不是……”
  奚勍眸光轻晃,表情却极显僵硬,凉然道:“你应该恨我才对,是我霸占了这具身体,隐瞒你这么些年……”
  听到这里,聂玉凡确感胸口一阵闷窒,得知真正的小娴已经不在人世,内心固然哀伤沉痛,可这种痛与眼前的她相比,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不恨你。”
  聂玉凡缓缓开口,宛若白玉雕琢的逸美面容被松散发丝半掩,亦如映入湖面的半弯月,那被萦绕起的一圈凄忧光泽,时隐时现。
  “或许从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
  聂玉凡抬起哀伤的眼,好像所有情感堪不住脆弱,要全数碎在她眸底。
  奚勍同他静静对视,看到那薄润的唇正轻轻磨动,似带犹豫可又显得认真,最后,终于磨出令她扣紧心弦的几个字——
  “小勍……你的存在对我来讲,比任何人都重要。”
  那双明亮得胜过银河星辰的眼,此时,清清楚楚闪烁着刻骨铭心的爱恋。
  奚勍瞳孔一紧,却仿佛受到惊吓,身形禁不住往后一跌。
  原来……
  他对自己,竟然是这样吗……
  如同不敢再去迎视那道夹杂着深情与痛苦的目光,奚勍缓缓撇过头,静默了许久,才一字一句,异常清晰地回答:“我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声音里,却反而有种将天压下,摧毁一切的力量。
  聂玉凡静静听完,窒住呼吸,一脸惨然。
  其实这种结果他就预料到,明明知道会是拒绝,明明知道他们的关系会就此破裂,可他仍如飞蛾扑火一样,最后选择毁灭性的痛苦。
  但这种感觉当身心体会后,才发现比他想象中还要猛烈,还要难以承受。
  千刀万剑剐在身上,都比不上她这一句,更容易让自己痛到崩溃!
  奚勍仅仅低着头,淡声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聂玉凡启开唇,才发觉浑身颤抖让他始终发不出音调,垂首默然,最终起身走了出去。
  一道门帘,隔住心思纷乱的两人。
  奚勍闭上眼睛,斩断浮现在眼前的任何幻影,手指抚上胸前佩玉,这一刻才觉得内心安详无比,仿佛在漫天飞雪的世界里,它是唯一能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力量。
  奚勍始终呆在房里,也不知是太累,还是因聂玉凡的关系,直至第二日清晨,她才从房内走出。
  火中燃烧的木柴不时发出“噼啪”声响,聂玉凡背身坐在桌旁,无声的安静,令他几乎隐成空气。
  察觉到奚勍出来,他有些僵直的身子微微一震,立即站起身。
  然而面对那双始终低垂不愿抬起的眼,聂玉凡只感胸口凉到一阵发空,一落绵睫,点点细腻的忧伤伴随火光,在瞳眸里闪烁跳动。
  “吃些东西吧……”
  想她从昨日到今晨一直没有进食,聂玉凡抿动唇,半晌道出一句。
  奚勍眉头紧了紧,对于这份一如既往的关怀,反而更引得神经时时抽疼。
  她答都没有答,直接摇头。
  而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奚勍见聂玉凡将一个黑缎花纹锦盒从对桌推到自己面前,收回手时,她余光瞥见那手指上带有微红伤痕。
  随即她将锦盒打开,霎时眸底映入一片冰晶雪白,果实在淡淡朦胧的灵气包裹下,如同宝石一般艳红剔透。
  这个是……芙灵花……
  奚勍惊呆看着,然而眼角眉梢间,却掩不住翘开一丝欣喜。
  聂玉凡没有遗漏掉她此时表情,声音轻缓道:“有了它,你此行一番艰苦终究没有白费。为了那个人,你也不该再胡思乱想,既然来这世上,就应好好活下去,毕竟拥有你,那个人已是极尽幸福了……”
  他最后一句转浅转淡,连空气里都留不下痕迹,默默垂落眼帘,如对自己而言。
  奚勍内心却是惊撼,知他今天一早出门,本以为是去采木柴生火,却不晓他竟然孤身一人,替自己去崖边摘回了芙灵花……
  她眼底有复杂错乱的光绪交替,似有千言万语挤在胸臆之间,却又无法直诉,最后仅能道出两个字:“谢谢……”
  话语里的生疏,像寒潭冰水充盈全身,聂玉凡牵强地露出一丝苦涩笑意:“如今既已得到它,你也不要在此多做耽搁,尽快赶回帝都吧。”
  奚勍想到祁容虚弱的身体,立即盖紧盒盖,一片雪白光芒从眼中消逝,重重点了点头。
  而聂玉凡目光荡动,恍若粼粼波纹在夜色下凄凉碎闪,那搁于心底的一句话,让他仿佛迟慢一个世纪,如今才终能开口:“回帝都的路上……你自己多加小心。”
  奚勍一开始并没反应过来,但一阵细想之后,猛然抬起头。
  聂玉凡对着奚勍浅浅一笑,道:“现在我双眼重见光明,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你要去哪里?!”
  奚勍听此,神情竟显焦慌。师父离世,而他自幼为孤儿,该有何处可去?
  聂玉凡微微一愣,随后心下一阵欣慰,笑道:“你不必担心,天地之大,总会有我安身之处。”
  “玉凡……”
  奚勍听那语气坚定,一时之间,内心忽然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尽管已经
  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意,知道自己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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