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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奚梦帝殇-第51章

小说: 奚梦帝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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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容撩衣而坐,朔王脸上的温笑渐渐转淡,神情换成有如秋来时的哀凉,慢慢道:“容儿,看你如今这个样子,我才稍稍放下心来。想想当初,你服下噬血蛊身体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而你又不肯随我离开帝都,我知道……你是不想我伤心,怕万一在十四岁生辰的时候……”
  提到这里,他仿佛不敢再去想那个无法承受的结局,声音停顿半晌:“我这一生无妻无子,而你就如同我的至亲骨肉一般。可当你倍受痛苦煎熬时,我却只能一旁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朔王低下头,手指有些无力颤抖,祁容感受到便轻轻将自己的手覆上安慰:“皇叔何需自责,一切都属祁容自己的选择,生死有命,不可强求。而我能渡过这个劫难,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最后几个字他压低声,仿若喉间咔着血般一点一点念完,原本淡静无痕的眉宇间窜动出一丝阴邪。
  不待朔王反应,祁容又继续道:“而若没有皇叔……祁容,又如何能留活在这世上,只怕早已身心俱焚,被人投到阴间地狱去了。”
  想到自身命运,祁容眼神缥缈,那表情不是凄哀痛楚,反是勾勒起一抹浅笑,却是抽离了所有情感换来空洞无边的笑。
  他明明贵为皇子,最后却沦落到苟活境地,不敢睁眼看世人,世界将他抛弃的同时,自己也要将这个世界抛弃。
  所以,在他得知真相后,又怎么能接受,怎么能甘心下来?





☆、来者

  祁容戴上后却未急于摘下,侧眸睨向聂玉凡道:“看来聂兄的这位朋友,实在低估了聂兄的能力啊。”
  聂玉凡一愣,只听他徐徐道:“聂兄虽出身江湖,但不求名利,又非草莽之人,更何况还是靳小姐的师兄,武艺定是绝世无双,试问天下有几个人能让聂兄受得了伤呢。”
  他口中一味夸赞,但言辞中显然有所夸大,聂玉凡正想谦虚地反驳,岂料祁容却一脸期盼地朝他望来:“既然它对聂兄起不了太大作用,不如送给在下怎样?虽说不是何稀世珍宝,但也别样独特有趣,让兰某甚是喜爱。”
  他平平静静说完,聂玉凡浑身一震,体侧两手霎时收拢扣紧,俊美脸容上竟浮现一片青惨之色。
  觉出那如割心头般的紧张,祁容忽然耸肩一笑:“哎呀,兰某不过说说而已,聂兄怎又当真了。喜爱是真,但在下岂非矫情不讲理之人,怎能夺人心头所爱呢。”
  他边说边轻轻抚过那护腕,眸色不觉中变暗,可语调却意外清幽柔和,如附在爱人耳畔低低呢喃:“等下次,我去跟娴儿说说,让她做给我一个好了……”
  话语落入对方耳中,顿化作无数钢针破透刺扎。
  聂玉凡胸口俱震,仿若心裂,浑身亦是鲜血淋淋。
  对他来讲,那就好像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荒凉沙漠里寻得的一粒金沙,捧在掌心里生怕它被风卷走,怕它眨眼就消失掉,时时刻刻安护手中,已经珍惜到不知如何是好。
  可偏偏那人简单一句,就是将他的万般重视,万般珍惜践踏在脚下。他得到的、得不到的,对方都能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就拥有得到。
  高云、地泥,永远隔着触不到的距离,他永远只能高高的抬头望,而对方却永远不会低下首来看。
  所以,一时拥有又能如何?可笑他竟然还没有看清,还在做着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内心如被人用脚蹂辗千万遍似的,那种挣扎苦痛,简直难以言喻。
  “聂兄?”
  祁容见他若具石像,呆呆站着不动,不由担忧唤了声。
  “公子若喜欢,就拿去吧……”
  良久,聂玉凡才启唇逸出几个字。
  祁容不免惊咦声,随即反应过来,“这怎么行,在下方才只是说笑,聂兄切勿当真,朋友所赠之物,在下怎么能……”
  “无碍的……”聂玉凡私下涩苦一笑,低声慢语道,“或许真如公子所说,这个护腕……平日对聂某根本起不到作用,留着亦是无用,反倒辜负了对方一番心意,公子倘真不嫌弃,便收下吧。”
  祁容眉梢高挑,微微露出得逞之意。
  “既然聂兄如此说了……兰某确实喜欢得紧,便就不再推辞了,这护腕……”他声音顿一顿道,“在下就先收下了……”
  聂玉凡眼底瞬息涌动出一丝悲怆,撇过头没再往祁容那方看一眼,仿佛那里有强烈烟光,会熏得双眼阵阵热辣疼痛。
  祁容斜眸望眼天色,见日已偏西,才恍然意识道:“呀,时候已经不早,看来不该在此多耽误聂兄了。”
  聂玉凡垂首静立,好似没有听见般。
  祁容不介意,接着拱手一行礼,语意深切道:“今日……实在是多谢聂兄了。”
  随后他上了马车,聂玉凡才扭过头,目光呆滞,唯有双唇有丝知觉的动了动,但终究未发出一个字音。
  马蹄声渐渐远离耳边,聂玉凡整个人怅然若失,如块被废弃的死木,一时间失去了所有生气。
  他就这样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一群孩童相互玩闹追逐着从街道穿进小巷,纷纷擦过他的衣角闪过。
  “啊……”
  不料其中一名女童脚下不稳,身体前倾,眼瞧就要摔倒地上。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堪堪睁开眼,正对上一双若宝石般温润美丽的眼瞳,时而泛动的褐色光泽,宛若一缕穿透深林的阳光,明亮而舒暖人心。
  “没事吧……”
  聂玉凡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关忧地问。方才浑滞的双眼已经恢复澈亮,睫毛扇落时撩起温柔轻风,衬着眉梢那丝笑越发灿烂迷炫。
  面对那张清逸非凡的脸容,女童不哭不笑,只瞪着一双大大眼眸望着他。
  聂玉凡不免含笑,嗓音亲切低柔地问了声:“怎么了,是不是哪里摔疼了……”
  女童这才摇摇头,随后又呆呆望他半晌,忽然伸出小手,朝对方眼角轻轻拭去了什么。
  聂玉凡猛然一僵,抱住女童的手开始止不住抖动着。
  “哥哥……不难过……”女童稚嫩的指尖一点点拂干他的眼角,脸蛋上才展开晶莹可爱的笑窝。
  聂玉凡蹲身慢慢松开手,女童道声谢,就急忙追进前方伙伴们的队伍中一同离去。
  握紧自己空空的手腕,聂玉凡终于敛起笑容,伴随而来的是胸口痛苦如潮,正一点一滴吞噬他的坚强、吞噬曾经应有的快乐,好像要让他从今往后都被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洁白华丽的马车在街道上飞驰,祁容坐在车厢中,正悠然把玩着那个白色护腕,不时还在掌心中颠来颠去,最后护腕悬落半空时,广袖一阵掀扬,又被牢牢攥回到掌心里。
  祁容眼眸深邃,握紧那护腕,用力到恨不得要将它、或是那个人狠狠撕碎一般,他继而冷哼一声,对着虚无道:“我的东西,你竟也敢妄想抢……”
  ********
  回到兰府时,天色已入幕,家丁们正开始忙着四处掌灯。
  祁容才下马车,门口就已有人出来迎候。
  “什么……”
  祁容听完,纤长的睫毛惊颤,那张万年不变的淡静面容上蓦然震荡开一丝裂缝。
  不过瞬息后他很快恢复镇定,转首冲身旁的池晔道:“今日起,‘竹皖’若没有我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入打扰。”
  池晔听了方才家仆的禀告,也是惊震尚不及反应,直至祁容下了命令,才立即垂首应道:“是,属下明白。”
  祁容旋即步入门府,连外袍都顾不得换下,一路直穿过前院、正厅、□□苑,最后来到‘竹皖’。”
  竹皖是兰府里最深最为僻静的一处院落,平日虽无人居住,但祁容也吩咐下人每日将那里进行打扫,好像随时都在等候某人的入住一般。
  在踏进院落的那一刹,祁容忽然止住脚步,似乎在调息着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或许又为这样焦急紧张的自己感到不适。他环视一遍院落四周,因已下令不准下人步入的关系,此时显得十分萧然清静,唯有一点烛光在前方小屋里微弱闪动,给周围带来片刻温馨暖意。
  幽渺烛火倒映在祁容眼中,像淡淡光线一点点射透朦胧云雾,驱散掉迷失中的彷徨不安。
  如被那烛光吸引住似的,祁容慢步靠近小屋,直至来到房门前,才见门上纸窗有个人影渐渐放大,显然屋内人察觉到他的到来,提前一步将门打开。
  祁容看见对方,长睫一扇,眸色微晃,最后低头叫了一声:“师父。”
  门前人穿着一身赭石色长衣,身材中等,静立时有种渊停岳恃的沉稳气度,两道浓厉剑眉下的双眼透出冰山雪岭般的冷峻肃然,即使面前出现的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徒儿,俊仪刚沉的脸庞上也无过多表情,浑身上下从内到外都显露着一股无懈可击的孤傲气态。
  风墨北眉头微微一压,声音无波无澜地道出句:“他等你很久了。”
  提起那人,祁容心波浮动一丝激荡,抬起头时,风墨北已侧过身,示意让他进来。
  祁容走入屋中,见风墨北对自己点点头,这才缓步朝内室走去,中途步履轻若落叶,仿佛生怕惊动对方人一般。
  掀开阻隔的青竹帘,祁容看到内室里布置的整洁清雅,正与此刻那个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窗边幽幽烛光微晃,他负手背对祁容而立,头戴斗笠,一袭玄色长披衣,身姿虽清修飘长,却显太过削瘦,衣角微扬,仿若随时都可被风拂倒。
  察觉有人进来,那人转过身形,垂落黑纱遮住脸容,但能觉出他目光正一瞬不瞬地落在祁容身上。





☆、抑念

  朔王一怔,祁容察觉后便很快笑道:“所以皇叔莫再担心自责,现在的我,不是好好的吗?”
  面对祁容,朔王心中却哀郁更浓。虽说如今的他看去无事,但体质毕竟已与常人不同,就好像深深植入的根种随时都有可能炸裂般,无形之中存在致命的威胁。
  他憋在心底没有说出,不过这一点,或许祁容自己也是清楚的吧?
  朔王转过话题:“这些年我们通过书信联络,那几人的情况现在我全已得知,至于剩下的两人……”
  说到这儿,他一贯温雅亲和的表面上也如蒙上层阴霾,手指绞紧。
  等他们也得到应有下场,便到一切即该归位的时候……
  祁容一旁微微笑着:“皇叔,事情很快就会有个终了。”可当说完这句,心中某根弦却莫名疼了下。
  朔王随之想起什么:“不过容儿,上回你坠崖一事,听说是为了救一名女子?”
  虽说祁容身边多属他自己培植的亲信,但其中也掺杂朔王当初暗中调去的成员,像这种关系到他生死攸关的事,是不可能不汇报到朔王耳边去的。
  如被话语刺中,祁容身形微一抖,而朔王之所以提起这个问题也无非是关心他,但祁容还是犹豫了许久才承认道:“是……”
  “哦?”朔王见他承认,大感意外,想他性格素来沉着冷静,怎会突然连性命都不顾的为去救一名女子,故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此女子是何人?”
  是何人……
  祁容心中喃喃咀嚼着这几个字,却是苦味冒窜,想掩都掩不掉,最后面对事实,他几乎是在嘲笑自己了——
  “是靳恒之女……”
  “什么?!”朔王几以为听错,竟怔了片刻,可看祁容没有纠正之意,才意识到这是真的。
  祁容笑笑:“这件事确是我冲动鲁莽了,只因当时意外得知她是夜殇门之主,为取她信任才做出此举……”
  “胡闹。”
  这回朔王态度转为严厉,夜殇门这份势力他是知道的,但贵为藩镇之主自然对这些江湖帮派的事没有过太多关注。
  此刻朔王心情可谓十分震惊,一来是此女出身靳家,二来没料到她另个身份乃暗势头主,可见能力极不简单。三来便是祁容的反应,刚刚回答根本让他难以相信事实会这么简单,为取对方信任可连命都不顾?这与祁容平日性格根本不符。
  心头隐隐窜升一道想法,令朔王担忧害怕,但终究没有捅破,最后提醒道:“容儿,当初我是相信你处事能力,才放心将你一人留在帝都。如今大势即到,你需时刻谨记自己身份,切勿与仇人之女有过多瓜葛。就像这件事,你实在做得有失分寸。”
  他继而一叹道:“这么多年来你韬光养晦,无非是为等那一天,所以万万不能再为其他事做出不分轻重之举,否则定误大事啊。”
  祁容默默听完,似乎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袖中两手究竟是何时收拢攥紧的,以致莹白掌心里隐隐留下一道血痕,自己却恍若未觉。
  “皇叔训斥得是,祁容今起定会牢记心中。”
  听他认真答完,朔王才勉强放下心来,其实他疼爱祁容还来不及,怎舍得开口责斥他。可就因太过担心,生怕中途出个意外,否则就……
  朔王心口泛痛,一时脸色更显憔悴。
  祁容突然道:“皇叔准备在这里长歇吗?祁容以好让人安排妥当。”
  “唉,不了。”朔王摆一摆手,“我毕竟是秘密来到帝都,久住你这儿行事起来会有诸多不便,等过几日阿北就会与我搬离另居他处。”
  因有风墨北在,所以安全问题祁容不做担忧,点点头表示明白。
  “容儿啊……”
  朔王接着握住他的手,目光里充满慈爱。当年分别时他只有十一岁,而在双眼重见光明后就迅速撤离天朝,来到邬国培植暗势,因为朔王明白,他的目的并非单单一个天朝……
  想到久隔多年的重逢,面前人除了容貌身形,还有不同的就属那双眼了……
  朔王不禁望向祁容的眼睛,曾经绝世华美的金瞳如今像被一层朦缈不清的烟纱遮罩,淡淡无波无绪间,却总能透映出那抹熟悉而美丽的影像……
  秀雅的眉眼,精致的五官轮廓……每一处都仿佛融合进她的影子,不停在眼前飘摇,果真是如此相似,完全继承了她当年的美貌。
  玉儿,玉儿……
  朔王心底不自主地呼唤起这个名字,眼波微微迷荡,直到再看清时,那道朦胧的幻影才骤然破碎,一时有如梦魇席卷扑来,让他瞬间陷入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绝望中。
  朔王一个激动,又开始剧烈呛咳,祁容连忙为他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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