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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奚梦帝殇-第44章

小说: 奚梦帝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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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冯衍不在,那封信应该是他所留。奚勍之前早对他有过警告,凭冯衍那点胆量,肯定也做不出过分举动。
  所以奚勍倒要听听,他究竟欲对自己说什么。
  冯家的府院很大,普通人找起来恐怕颇费功夫。而奚勍按照信中所描绘的图样位置,轻盈翻过几道暗漆墙壁,很快就来到一所较为宽敞的别院内。
  远离前堂的一片灯火明亮和人声喧嚣,这里就显格外萧条寂静,书房前只挂两盏红灯笼,薄暮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四下无人,不清楚是否被人刻意支开,但今日是冯老爷寿宴,下人们基本全在忙叨手里杂活,不会私底下闲逛。
  书房内也闪着微光,奚勍朝前稍稍踏出几步,就瞧窗纸上倒映出一道朦胧人影,显然是听到外面响动,急忙上前打开了门。
  开门者,果然是一袭深青云纹长袍的冯衍,见奚勍站在眼前,他一时因喜极,反倒有些不知所措。
  奚勍则面色冷凝,就好似一团冰水无情浇熄了他心头那份热情。
  冯衍不由忆起二人上回相见的情景,神色瞬间又变得窘迫沮丧。
  “你,你来了……”
  半晌,冯衍才蠕动唇道出一声。黑夜里,那双眼眸看去更加的晶莹寒彻,久之,会觉像被冰屑割破肌肤一样生疼。在奚勍面前,冯衍完全失去那股豪门贵子应有的风流潇洒,整个人仿佛正被神女俯视,让他低微的连头都不敢抬起。
  此刻冯家贵公子这般卑怯姿态,只怕传出,任谁都想象不到吧?
  奚勍冷淡扫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找我来,究竟要说什么?”
  冯衍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听完奚勍这句,反而皱眉不解:“不是你私下派人,约我来此相见吗?”
  此话入耳,奚勍眼波猛一震荡,迅速环视向四周围。
  见她满脸警惕,冯衍也随之明白过来,道:“难不成,不是你……”
  “是谁让你来此的?”周围寂静,没有任何异状,奚勍快速打断他的话问。
  冯衍只好老实交待:“你的贴身侍婢。”
  原本他还在奇怪,奚勍怎会清楚自己书房的位置,之前他在寿宴上心情烦闷,就独自出来走走,岂料途中出现一名自称是她侍婢的女子,传话邀约来这里相见。
  所以冯衍当时听完简直受宠若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侍婢?”
  莹怜一直跟随在她身边,又怎会出现在冯衍面前?
  奚勍脑海里很快浮现出那一抹难忘倩影,恍然道:“是她……”
  但她究竟是谁?为何会如此做?
  难道是某位千金设计引他们在一起,故意叫自己难看?
  可是,敢拿冯府二公子开玩笑,谁有这个胆量?
  “你的人呢?”
  奚勍见他屋里屋外都没个下人陪着,急忙问。
  “我让他们守在院门外了。”
  两个人单独见面,自然要把人支开,况且冯衍清楚她武功高超,即使不通过院落正门也可进入。
  “叫你的人来,然后离开这里!”
  奚勍丢下这句就要转身掠走。
  “等等——”
  冯衍冲她背影喊去,虽知此次相见是有人故意设计,但他确实有话要对奚勍讲,深知若错过此次机会,就绝不会有第二次了。
  因他叫得急切,奚勍才勉强停步回头。
  冯衍两手一紧,先伫在原地踌躇,最终将堵闷心中已久的话吐出:“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奚勍蹙眉,听得纳罕。
  瞧她不语,冯衍又是壮大胆,鼓足勇气:“为你,我愿重新改过!”
  他所说改过,是指日后不会再流连于醉满楼那些烟花之地,当初冯衍以为奚勍强逼退婚的原因,就是怪自己太过风流轻佻,不专情所至。
  奚勍一愣,没料到他竟还没死心,简单拒绝道:“冯公子无错,要怪就怪沐娴性格太过倔强蛮横,自知配不上二公子。”
  冯衍眼底有丝情绪破碎,咬紧唇,似含伤心不甘,忽然又问:“你如此拒绝,是因心里已经有人?”
  论他相貌才识身份地位都属上层,有哪家女子不愿攀上冯家这个高枝?况且他们与靳府交情俱好,更是门当户对,若彼此子女结成连理,怎说不是一桩美好姻缘?
  但为何偏偏她就……
  冯衍认真望向奚勍,此刻竟有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决绝。
  奚勍却不愿同他多作解释,偏过头道:“沐娴的事,与冯公子无关。”
  冷冷丢下这句,她转身,而与此同时,几道光影伴着冷风,朝他们这方猛然袭来。
  奚勍煞惊,旋身避过,那道光影便与她擦肩而过,最后狠狠戳进地面,显得万分惊险。
  是暗器!
  奚勍双眼一眯,目光立即化作锋利冰尖,投射向高处的屋檐上。
  夜如幕,皎洁月盘顺檐边悬挂,好似面巨大明镜照着下方一片华美亮灿,而檐顶之上,正立有一道清缈如烟似雾的柔秀身影,长长美发飘飞,从远望去,宛若人生月中,清光折射下令周身形成一种无可描述的绮靡色彩,迷幻而朦胧的美,让人远看是真,近看却是幻。
  她茕然独立,从高处远远望着奚勍,那时距离虽远,可当彼此目光相互触上时,却仿佛在无形中迸炸开一道激烈火花,那是同样冷厉决断、同样刺痛人眼的!
  此刻,对方正傲然昂首,一瞬不瞬盯着奚勍,而奚勍只觉那一对瞳仁里,好似无端生出了千仇万恨,犹如狰狞魔爪想要将她撕裂撕碎,继而拖入无底地狱,让自己永世都不得超生!
  





☆、夜逐

  她是什么人?!
  奚勍瞳眸扩大,在月下清冽似雪,清楚映着那人身形微侧,玉手掀扬,刹时一道道犀利暗器精准无比地向她扫射而来。
  奚勍运功退后数尺,就听“哐哐哐”几声响,刃器已在她方才位置整齐地竖列成一排,黑暗之中泛闪过紫蓝的幽光,由此可知上面俱含剧毒。
  心弦一勒。
  难倒说同上回一样,这个人会是……
  “小心——!”
  暗器又如密雨连续飞袭,躲在木柱后的冯衍急得一旁大喊,见奚勍神怔,此刻竟不管不顾地冲出想将她一把推开。
  “砰砰——”
  暗器被奚勍以雪刃快速挡下来,随即面冲冯衍,勃然大怒道:“你出来做什么!快回屋里去!”
  现在情况她完全可以应对,但中途多出个不会武功的人只会成为累赘。
  “可是……”冯衍眼露担心,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碍手碍脚,缩回手不敢拒绝。同时万万没想到竟有人如此大胆,胆敢在本府上行凶!
  急风呼啸,奚勍猛将他推至一旁,只身跃上屋檐,想借此引开对方注意,怎奈那人此时忽然停下手来。
  高处对视,奚勍见她朝自己微微歪过脑袋,好似正得意暗笑什么一般,紧接着玉手一扬,在月光下幼白剔透恍若玉雕,最后狠狠甩出暗器,那方向……却不是冲着奚勍,而是院内的……
  冯衍!
  奚勍心脏滞跳一拍,这才明悟,原来对方袭击自己不过是带出一种假象。实际她意图支开自己,攻击的对象却是冯衍!
  心头猛然惊跳,待奚勍想要返身阻止,然而为时已晚,来不及躲闪的冯衍背部被一道利器深刺入骨,就见深青布料上仿佛一瞬盛绽开鲜红的朱花。
  “冯衍——”
  奚勍惊喊着从房檐飘下,赶至身旁。
  冯衍人倒在地,伴随剧毒的迅速侵噬让他浑身疼得痉挛颤抖,一缕黑血顺唇角蜿蜒流下,可那眼里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彩。
  奚勍扶起他上半身,手指极快点中几处大穴,而冯衍一直紧紧盯着她,脸上有份难掩的欢喜。
  她现在离自己这么近、离得这么近……只要一伸手,就能触上那张冰清的玉颊。
  “你心里……还是有些在意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他不断重复地问,喘息微弱,逐渐泛白的面庞却是满怀期盼,就像一名孩童正欣喜地等待一个圆满答案。
  此刻毒素侵身,他情况危急,奚勍虽听尽那番问话,但只当他在胡言乱语,同时抬眼望向房檐,见对方静静望完他们,随后身影一闪,转瞬消失。
  不能让她走!
  这道想法电光般的划过脑海,奚勍当即要起身追去,可手腕却被冯衍紧紧抓住。
  “你……”
  奚勍愕然,对上他一双急切的眼,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
  “回答我……有没有在……意过……”
  那虚颤的声音里几乎含着悲凉哀求,因为情急坚持,冯衍双目赤红,死死望定她,似乎拼着最后一丝余力,只为求她一个答案。
  在意?还是没在意过?
  奚勍唇瓣启合,却发觉这刻吐不出一个字来。
  从来都不曾喜欢,所以又何来的在意?
  奚勍不想骗他,可当瞅向那双万分执着的眼,话语哽在喉中,竟有些隐隐作痛。
  “少爷!少爷!”
  一直守在外的家仆终于发觉不对劲,急匆匆赶了进来,看到一身是血的少爷和旁边女子,顿时吓得木若呆鸡,跌坐到地上。
  见有人来,奚勍才挣脱开冯衍的手,只道:“我会救你。”话音落下她没再去看冯衍表情,身体有如轻盈白鸟般飞跃房檐,遁入黑暗。
  一刹,就好像遗失掉珍惜之宝,冯衍瞳孔徒然睁大,眼睁睁看着奚勍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白影从眼底完全消失时……那苦苦支撑的思维神经终于崩断,手臂缓慢垂落,而瞳中闪烁的光亮,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
  夜风寂寥,迎着眉眼刮过肌肤,清楚感受到被一颗颗沙砾磨滑过的疼痛感。银白皎大的月盘似乎成为今夜最华美的背景,映照之下万物皆变得清渺虚朦,伸手不可触得。
  青瓦屋檐被铺洒成一层亮泽的薄光,轻踏上面几乎要与光芒溶成一体。
  蓦然间,两道清绝飘然的身影闯入月下,一黑一白,仿若暗蝶与雪鹭在夜间翩飞摇曳,裙裾如烟,身姿如幻,撩扬长发纷纷于空中勾勒出美梦似的幽缈。
  她们脚下轻沾青瓦,一前一后,均在屋檐上轻快移动,隐隐闪闪,浮光掠影间徒生迷幻。前方黑衣女子所经之处,空气皆留下一阵幽甜芳香,但很快就被由后追来的那股白梅清香所侵染覆盖。
  二人踏着凉凉月影纵身掠行,而黑衣女子身速轻巧敏捷,但轻功显然逊于后者女子,就见彼此相差的距离开始逐渐缩小拉近。
  意识到这点,黑衣女子暗自巧笑一声,突然敛步。
  奚勍黛眉微蹙,只因今日装束累赘,行动起来不若以往灵便,可目光一直牢牢锁住前方那抹身影,不移分毫,下刻见她竟然中途止步,自己也立即警惕地停下不动。
  这时前者慢慢转过身来,青纱遮颜,只露一对盈盈柔媚的眸,月光洒照,飘闪过一层波漾水惑的润泽。
  屋檐高处,彼此被风打散的长发在半空肆意飞舞,一根一根划过眉眼,她浅笑,她冷视,黑与白飘扬的衣袂于暗夜里交织成不可言喻的惊魄之美。
  尽管相隔一段距离,但她们都将对方的一举一动清晰映入眼帘,仿佛被刃尖镌刻进一般,光芒灼耀煞亮,那存在其中的感觉,就像水火不容的对立强势,就像命中注定的深绊怨艾,是打从第一眼相见,就隐含一股不得而知、挖自肺腑的的强烈敌意。
  风季黧牢视住那张脸容,目光如锯,正由她眉目一点点磨划顺下,似要从中割开一条磨灭不去的深痕。
  这还真是一张……惹人深深嫉恨的脸啊!
  水样眸里翻然震荡,继而覆上阴霾,衬着眉梢那丝笑,越发诡谲森芒。
  “你是什么人。”
  声音寒彻冰脆,亦如那双凝聚冰层的瞳眸,奚勍同样紧紧盯向她。
  风季黧微昂下颚,眉宇间扬尽一派自矜娇贵,纱下朱唇轻轻开启:“他地仇人。”
  温婉无力之音夹杂在风中,却像被灌入一丝柔韧的冷利,随时随刻都能无声息地刺破人肌。
  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纤弱扶柳的女子,让奚勍反而不敢轻举妄动。
  只因她抬手撩发瞬间,奚勍留意到那玉腕、脖颈、发上所佩戴的首饰都在暗中散出紫蓝的幽光,好像奇异妖花正静静等待有心人的爱抚。
  可奚勍很清楚,那其中究竟暗藏了多么致命的危险。
  望向她慢慢攥紧剑柄的手,风季黧丝毫不惧地挑了挑眉,轻笑:“怎么,他出事你很心急么?”
  然而不待奚勍回答,她紧接咯咯笑道:“看来那个冯衍真该感谢我才对,临死前,还能见到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啊。”
  “你……”
  提到‘死’字,奚勍咬紧牙,忍怒:“解药在哪里!”
  见她就要奔来,风季黧忽从怀中掏出一个蓝白纹瓷瓶,两指夹住瓶口,伸长手臂。
  只要稍稍一松劲,那瓷瓶就会从半空坠落,摔个粉碎。
  奚勍见状立即敛步,意识到那是什么。
  风季黧一对水眸睨去,欣然笑道:“他中了我的毒,撑不过一炷香功夫,你有时间在这里追我,倒不如回去救他地好啊。”
  “我凭什么相信这是解药!”
  奚勍望定她。
  风季黧哼笑一声:“你追我来,不就是为救他么?”神色渐而得意,放慢语调道,“就算你到时抓住杀了我,也挽回不了他那条命。所以……你现在只能选择信我。”
  奚勍神经绷紧。她说的不错,现在最要紧是救下冯衍,此刻她无非是清楚自身武功不及自己,所以拿出解药故作威胁。而刚刚见其轻身功夫已算是极为精妙,若继续盘桓下去,只怕最后抓住也只会耽误救冯衍的时间。
  奚勍不语,风季黧却猜透她想法,弯身将瓷瓶小心置放在脚下,随即飞快跃向另一边屋檐,身影消隐在东北方向。
  奚勍深深吸口凉气,终没纵力追去,上前将瓷瓶拾在手中,才返身往冯府方向奔去。
  风声簌簌,风季黧行至半途停下,回首望向身后一片空寂,青纱下的樱唇忽然扯出一丝阴测测的笑,吐出的轻缈字音碎入空气,仿若正在低声叹息——
  “对啊……快些回去吧。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伸出指,鲜红的蔻丹朝虚无中深深戳去,将浮现眼前的玉颜幻影用力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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