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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奚梦帝殇-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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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寿心殿,祁容手中拿着一张信笺,细细看过后,攥成一团废纸。
  “继续查。”他话音落下,池晔立即躬身领命,退出殿外。
  祁容靠着椅背,眉宇间正布满阴霾。自他登基以来,遍布在宫外的势力一直都由池晔暗中联络,可现在却传来消息,当初他曾在邬国安插了众多谍报,用来监视敌国的一举一动,但这些人却于近一个月内离奇死亡,使兰家的当铺钱庄药坊在经营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混乱。
  祁容眉头不禁拧得更深,究竟是谁,能够掌控他在邬国背后的势力?能在短短时间内清除到如此彻底?
  祁容陷入沉思,脑海闪过一道光点,却偏偏抓不住。接着眼尾一扫,发现奚勍正站在殿门前,探个脑袋呆呆望着他。
  “娴儿,过来。”祁容立刻换上笑容,温柔唤道。
  原本奚勍见他方才神色,不敢进去打扰,这会儿看到手势才开心地跑过来。
  祁容将她轻轻揽入怀里,瞅向那手中新折的梅枝,渗溢幽香,不由拈下一朵替她戴在发髻上。
  “娴儿……”祁容凝视她因跑动而微泛红晕的玉颊,想起上回争执,忽然开口,“想跟朕一起出宫吗?”
  奚勍玩弄花枝的手一顿,眸光闪动,亦如飞天晶雪划亮黑夜。
  祁容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冰美脸容上倾露月华循转的柔润色调:“过几日就是上元节了,朕想带你去赏花灯。”
  奚勍听此,顿时喜不自胜,脸贴在胸口用力点头,笑灿若花。
  





☆、雾紫

  年后便是上元节,宫中各处早就布置妥当,花灯高照,光彩缤纷,银红丝绦迤逦绵延,精巧璀璨的花灯上绘着各种灯谜,供妃嫔们游赏猜趣。
  去年这个时候庆延军攻入都城,轩帝被逼退位,朝中时局动荡不安,后宫经过清整更是空旷萧条,年宴也举办得冷冷清清,完全不若现在的繁华热闹。
  一盘盘珍馐佳肴络绎而上,妆妃在园内主持小宴,与诸妃谈笑风生,品酒赏景,此时明月当空,夜风正浓,她拢紧身上的披帛,抬头望去,只觉那月色虽美,却也清冷沁人心脾。
  比较皇宫的奢华筵席,民间却是一派欢腾活跃的景象,火树银花触目红,五色彩带缠枝连檐,花灯谜语、舞狮游龙、锣鼓震天,湖面倒映着两岸灯火,一片水红潋滟,十几艘画舫飘然而至,琴音袅袅,依水沿岸传来。
  奚勍披着银粉色披风,罩住里面的海棠红皱丝裙,手提兔子灯笼,在街巷内左顾右盼,万盏灯华照耀下,一对清眸熠熠生辉。
  “那里!那里!”奚勍看到前方有舞龙队伍,努劲拉着身后人往前赶,此时若不是被对方拉紧手,恐怕早消失在人群中。
  祁容玉冠锦袍,一身名门贵公子的装束,原本高雅出尘,现在却步履踉跄地随对方穿行人堆里,实在有些损坏形象。
  找到个合适位置,奚勍开始满脸兴奋的踮脚观看,这时候祁容才敢稍微松动下手指,握得太紧,彼此肌肤上都印出红痕。
  自从上回答应带她出宫,奚勍每天心花怒放,睁眼闭眼就盼着上元节尽快到来,昨夜更是兴奋得夜不能寐,本来祁容还担心她会精神不好,可现在看那好不欢喜的样子,便知是自己多虑了。
  奚勍望向场中游走飞动的火龙,突然手指过去:“买!”
  祁容精致的眉形抽动拧了拧,转首瞄向身后不远的池晔池染,此刻除他们二人,其他几名侍从手里都捧着各种颜色形状图案的灯笼,全是奚勍见后说喜欢,一路买下来的。
  对上亮澈若溪的眸子,祁容轻叹气,眼神尽是宠溺与无奈:“娴儿,这个……不能买。”
  不等她发问,祁容赶紧道:“等下回,朕命人在宫里给你单独表演,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好不好?”
  奚勍鼓起嘴,不过今天吸引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也没硬缠着买,一会儿拉祁容走到岸边,树上悬挂彩灯,不少人正聚一起讨论灯谜。
  奚勍选了其中一盏,祁容则上前,认真看入灯笼上的谜面:绞头的人来人往,剃头的仍未整清。
  他看完,唇角笑意微敛,原本溢满墨色眸里的温柔渐渐沉淀成一种黯然空虚。
  奚勍歪着脑袋,冥思苦想却猜不出来,欲问祁容,但抬眼望向对方优美的侧面,正被周围一团光辉照耀,使视线泛起恍惚,朦朦胧胧间,那侧容竟转变成另一个清逸轮廓,好似在笑,好似在凝神看着彩灯,又好似察觉自己的注视,转过头来……
  “娴儿?”她空怔仿佛魂飞的眼神,令祁容感到不对劲,低唤一声。
  眼前叠影重重,扩散模糊,奚勍晃了晃头,才瞧清祁容一脸担忧的表情。
  她忽然忘记刚才要问什么,皱起眉。
  “是不是累了?”祁容拂过额前发丝,细审素容,最后替她拿起手中灯笼。
  “不累!”当心口一股怪异伤恫的感觉消失后,奚勍展露笑颜,勾着纤白若雪脂的手指,忽然道,“去玉女湖!”
  祁容愣住:“娴儿怎么知道那里?”
  “弄秋说的!”原来出宫前,弄秋特意嘱咐奚勍一定要去趟玉女湖,早听闻在那里许愿十分灵验。
  如今虽没到河灯节,但仍有不少女子借着节日喜庆,持莲灯到河畔一秉虔诚,祈愿求福。
  不知为何,祁容却有些迟疑,眼睫如蝶翅一般,优美而黯伤地垂落:“娴儿是想去那里……”
  “许愿!”奚勍仿佛怕他听不清般,踮起脚尖大喊,深深注视着祁容,接着脸颊绯红一片,瞳眸里泛闪琉璃晶心似的璨然华芒,显得整个人也恍若剔透水晶制成,那种美好纯粹,让人想捧在掌心里呵护永久。
  “要许愿……跟容……”她眼底氤氲一层软雾般的迷蒙幸福,刚要启唇,却被祁容打断。
  “娴儿。”头脑倏忽晃过一句话,一句她当初,说过的话,“愿望只能藏在心里,否则说出来……就不灵了。”
  祁容握紧那双手,因着某种回忆,眼角微染哀红,声音更有琴弦被风拂动的颤动。
  奚勍听完果然不语,但神情焦急,似乎很想让他知道自己的愿望,咬咬唇,便拉起精绣长袖,将那只手轻轻抚在小腹上,抬头,满脸充满了期盼。
  祁容盯着那个位置,瞳孔骤然收缩,心底一时竟说不清究竟是感动、震惊还是酸痛,又好像将这些情感完全吞入,最后化成嘴角一抹含尽深挚的笑,用力搂进怀中。
  “我知道了……”这样一个举动,却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温暖与满足。
  二人走上月虹桥,奚勍愉悦地环视四周景致,而祁容一步一迈间略微缓慢,小心翼翼揽她腰身避过拥挤的人群,羽睫半垂,眼神开始怀有淡淡感伤。
  记得她曾经在这桥上与人走散,彼此恰巧相遇,而自己无视她的愤怒,竟执手带她避开人群,到某处河边寻清静。
  第二次他们来到这个地方,相偎携手,即使那时正身中蛊毒,体质脆弱,但自己仍执意带她来玉女湖,只希望实现期盼已久的心愿……然而最后,他们的孩子尚未感受生命里第一缕曙光,就已经蒸发虚无中,连带她的情感、记忆一起脱离开了自己。
  剪不断,理还乱……难道代表彼此今生,都欲这般纠缠不清吗?
  祁容脚步越来越慢,呼吸都感觉闷痛,回想与奚勍的往事,欢喜的、幸福的、悲痛的……一幕幕如湍流止不住地晃过脑海,周围那一草一木在灯光下显得如此清晰,令他突然想闭紧眼,立即停止这种思忆。
  当手抚心脏,祁容才发现奚勍已经不在身边,早捧着新买来的莲灯去岸边许愿了。
  他站在桥栏上,目光有些惊乱地往那群香袖佳影中望去,却始终寻不着令自己牵肠挂肚的身影,随即听天空传来一声震响,一道接一道的绚美烟花铺满夜幕,映得整个帝都亮如白昼,吸引万人眼目。
  但祁容更显慌张,只见岸边人流攒动,喧哗躁闹,都开始从旁边的石拱小桥往烟花方向涌去,而奚勍也从中失去了踪影!
  此时发出的所有呼喊,都淹没在烟火的爆绽声里,只剩一片梦幻般的短暂美丽。
  奚勍将莲灯轻轻放入湖中,许完愿,便看到天际绽开一朵大大的金花火焰,接着又像无数金碎花纷纷洒洒坠落,漂亮得难以移目,而她清莹的眸子宛若雪镜般,映照一道道烟花升起,璀绽,纷落……等到想起祁容,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随人群走到一个陌生地方。
  “容!容!”
  不见他,奚勍刹时慌了神,好像丢失护心宝物,不断往四周张望,不断呼喊,内心被绳索勒紧一样焦急不安,纤瘦的身体往人群里穿行,拼命寻找。
  她边走边转着身子,气息狂喘,一阵子后,逐渐找得筋疲力竭,原本兴奋的情绪都开始转变眼泪,一点点晃荡眼中。
  走到一处远离人潮的湖畔边,奚勍累得倚靠树旁,找不到祁容,她无助的想要哭泣,可目光扫向前方,竟险些大叫出声,因为就在距她四五尺远的地方,正静静伫立着一个人影,背冲自己,万人仰望天空,他却出神地凝视湖面。
  此时,烟花漫天飞舞,绚丽明耀至极,但奚勍的视线仍定在那道修长身影上,借着光芒,看清楚他一袭暗紫色锦袍,衣襟袖领绣着精细繁复的玄贵华纹,腰佩玉带,悬挂五彩流苏,黑底银线缎靴,束发缎带随风飘拂,不妖不媚,翩然洒脱,自有一股冷矜的贵气。
  随波逐流的莲灯从水面上漂浮而过,星星点点映衬下,让他看去恍若发光的紫黑玉石,周身潆绕一圈冷月寒露般的朦光,寂静,不可触碰,然而为何,又隐隐透出一股细流般绵长的忧伤,被遗落的哀婉孤寂,就这样失去呼吸一般存在着,但或许,那本身就是一团空气,在月色清光折射下所形成的虚幻影像。
  那么,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仿佛曾在梦里辗转过无数次,可现在没有温暖,没有光彩,比死海还要冷还要深沉,似乎被一种残酷的执着吞噬,从里到外,尽散出冰凉彻骨的……绝望。
  奚勍屏住呼吸,心口顿时像被硬硬的东西堵住,感到胀热、酸苦……一时间凝聚,却偏偏无法诉说无法宣泄,不知名的疼痛迅速蔓延浑身,呆呆望着那个人,静立不动。
  随即五彩流苏摇晃,察觉背后有人,他转过身。
作者有话要说:爱爱提前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工作顺利,学业有成,近来天气寒凉,一定要记得多多保暖O(∩_∩)O





☆、痛局

  月光从彼此身上流滑疾走,那仿佛沉沦于黑夜的褐瞳被银辉洒入,朦落寒霜,浸出冷漠,当投射过来,一股袭人的浓重肃杀,竟让人感到被融冰破体。
  与他目光触及的刹那,奚勍犹如沾染满身寒气,禁不住颤栗,然而下瞬,她发现对方望着自己,眼中又霎时迸射出似血燃烧一般的妖异凄狂,在夜下摄魂惊心,正盯住她,死死盯住她,简直要不顾一切地卷噬吞入。
  心底情不自禁恐惧,奚勍感觉体内似乎有根透明的细缕,在牵引他的视线随自己移动,一步一步向前,修长身姿背对着光,忽然看不清脸容。
  他的临近,令奚勍下意识退后两步,周围加紧的风速横过二人之间,额前碎发一下被吹得躁动飞舞。
  这个人,要做什么?
  奚勍望向地面拖长的身影,猛然想起常在暗夜里游走的可怖鬼魅,害怕得拢紧披风,不敢多想地转身逃跑,星月之下,银粉色边角在风中飘扬,瑟瑟翻响。
  几乎是与此同时,奚勍只觉身后有股巨大压力朝自己袭来,对方动作快若鞭闪,不等她回首,手腕已被牢牢抓住,强硬中传来剧痛。
  “你跑什么……”
  褐眸半合,聂玉凡稳稳握住那慌乱挣扎的玉腕,力道大得根本不容动弹,拉近身前,目光透出一种尖锐的逼问:“怎么……不愿看见我?”
  低沉不含温度的嗓音,划破空气,极尽冷诮,而如残枝般疯狂摇曳的心弦,却几乎无法自持,臂腕带来阵阵强抑的颤抖。
  奚勍觉得手腕快要被对方无情握断,目中含泪,吓得根本不敢抬头。之前她还跟祁容手牵着手,开心地赏花灯,可现在却孑然无助,落入陌生人手上,她忽然之间好害怕,害怕今后会再也看不到祁容了。
  见她连头都不愿抬起,聂玉凡双眼犹如接触到浓度强烈的刺激物,深浓近乎血色,声音更有种烧伤般的嘶哑:“难道一眼……都不愿意么……”
  接着下颔一紧,奚勍的脸被他强硬抬起来,借由月光,终于看清那张细腻若蕴华玉质一样的面庞,美逸绝伦,无论任何角度望去,都泛闪一层微凉剔透的光泽,如冰似霜。
  可当奚勍的目光触上那双已深到辨不出颜色的眸子,心口一下像被刀活活扎破似的,窒息难喘。因为那是怎样一双眼啊,仿佛眷爱甚深,又仿佛怨恨至极,仿佛燃烧着无边烈火,又仿佛凝结着塞外寒霜,天与地之隔的极端情绪在眸底交织并融,究竟是怎样的煎熬痛苦,是不是从中忍受过来后,便只剩扭曲与麻木。
  奚勍忽然不知自己怎么了,望向这个人,望入那双眼,一股扎根心底的悲泣,简直要震破肺腑地大喊出来,可偏偏又受什么阻止,无法宣泄而出。
  她腿脚不由软了下,刚好跌近怀中,令对方僵冷的身体徒然紧绷,带来一丝颤抖。
  “你……”聂玉凡深皱俊眉,瞧着那淌在眼眶里的晶莹,几乎不确定地问,“你哭了?”
  这刻他的声音带出几分柔软,奚勍经过一阵迷茫错绪下,终于回过神。
  聂玉凡不说话,仔细盯住挂在眼角的泪珠,曾经被他视为弥足珍贵的宝物,恨不得永生手捧,不肯遗漏的一滴滴眼泪,现在映在瞳眸里,却变成深处的挣扎跳动,最终,他的眼神仿佛死了一般,除了冰冷,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的眼泪,不是该由另一个人来替她拂拭吗?
  任奚勍从怀里脱离开,聂玉凡冷冷开口:“你同那个人,一起来的?”不若,她又怎会单独出现在这里,难不成还记得当年,曾经与他一起在上元节赏过花灯?
  对于以往回忆,与眼前女子发生过的一切,聂玉凡都只觉是那样遥不可及了。
  奚勍听不明,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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