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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断簪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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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可能被休呢?!这得多大的错啊?!那个女子能救两个孩子,托付自己照顾弟弟,不该是个坏心的人。凌欣着急地问道:“为什么?!侯府连孩子也不要了?我是个傻子,你呢?你不是安国侯的儿子吗?”
  凌成可怜地摇头:“娘说,那个,侯府不认我……”
  凌欣皱着眉:“那娘的父母呢?就是我们的外祖父呢?我们有没有舅舅之类的亲戚?”
  凌成摇头:“娘说她的亲人都不在世了。”
  凌欣想起自己这个身体的痴呆,猜出了个大概:肯定是这个身体的母亲不仅没有生出儿子,反而生了个傻女儿,被侯府厌弃。若是侯府想要个更好的,自然就把她放弃了。难怪那女子临死前嘱托自己要照顾凌成,想来除了自己,这世上真的没有人能让她托付了。
  虽然“无出”是休妻的理由之一,但是凌欣因为那个女子在自己怀抱里去世,对她深感同情,认为休了她的人实在薄情,就对凌成生气地说:“娘被休了,侯府不认你,那你还姓什么凌呀?!跟娘的姓不就成了吗?”
  凌成半哭的样子:“娘说,我的确是凌家的孩子,所以还是姓凌。”
  凌欣哼道:“你真够笨的!”
  凌成委屈了,扁着嘴说:“我要去看看娘亲!”
  凌欣叹气,拉了他的手,走向昨日的巷口,来回走了几圈,却没有找到那位女子尸身。凌成又哭起来,凌欣不耐烦地使劲扯他的手,“别哭别哭!你没看有人在搬运尸体吗?快去找人问问尸体都放哪里去了。”
  凌成乖乖地放开凌欣的手,哭着跑,找了位正在抬尸体的兵士问:“这位叔叔,我要找我娘的尸身……”
  兵士看了看凌成,叹气道:“可怜的娃儿,安国侯下了令,尸体被运到南城门外,让人去认领,没有认领的,过两天就会被埋了。”
  凌成行了个礼,哭着走回凌欣身边,拉了她的手说:“姐姐,我们去城外找娘去!”
  凌欣饿得胃疼,知道凌成定然也饿了,说道:“我们先吃些东西吧。”她环顾四方,街道上到处是垃圾瓦砾,没人在卖吃的,问凌成:“家里有食物吗?你知道我们家在哪里吗?”
  凌成也来回看,哭丧着脸说:“有,我不记得路了,可是娘让我记住了地方,我们家在三里巷,到了那里,我就能认出来。”
  凌欣说:“那我们边走边问吧。”
  两个人在街上边问边走,用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了一片冒着烟的废墟边,凌成哭着说:“那是我们家。”
  凌欣一下子坐在了一块石头上,头一阵发晕,肯定是饿的。她竭力深吸一口气,又吐了出去,暗道这就是上天的安排?竟然是个种田文?!
  她脑海里马上列出了一连串的计划:首先,要解决温饱。赶快讨些吃的,凌成这副哭相,一定不难!现在城中百废待兴,自己至少有一把子力气,饿不死了就拉着凌成,跑到大户人家给人搬搬砖,该是能换口粮食。
  有了吃的,得赶快做个小买卖,自己会做饭,手艺不错,可以先弄个馒头饼子到路边去卖。现在天气尚寒,等天热些,再指使凌成去卖大碗茶,简直是无本的生意。凌成那松鼠脸,人们自然怜惜,弄不好会多给几个钱。
  至于住……找个寺庙道观,先住下,等到摸清了情况,最好带着凌成往南边去,江南富裕,干什么不成呀!何况,她有后代的知识,且不说设计游戏时博览的群书,当过一年地质系的大学生,养母是个护士,养父是个化学教授,就凭这几样,等再长大些,还真不容易甘守贫寒呢!……
  凌欣马上严肃地提醒自己:你来可不是为了挣钱的!这次记住了!要“利他”!别像前世那么贪,非得弄成个土豪才行,平时也不做慈善,结果被雷劈死了!
  人说家大业大,原来以为“业”是家财的意思,可是死过一次,才明白“业”也是造业的意思。凌欣将奋斗目标也定为“小康”!心说政府就是英明!早听话呀!自己因这个弟弟而来,只需照顾好他,经常乐善好施,别干坏事,关键时刻最好为别人死了,这么过一辈子,肯定有“利他”的因素,算是还了愿,该不会再把自己弄到阴沟里去了……
  凌成哭了片刻,转头看凌欣,见她坐在石头手,一手托着腮,面带微笑,直愣愣地看着远方,以为她被吓傻了,忙蹲在凌欣身边,摇凌欣的胳膊说:“姐姐!别着急!我认识周围的邻居,一会儿咱们找找人,要些吃的……”
  凌欣心情很好,看着凌成点头道:“你真聪明!日后,我就靠你养活我了!”
  凌成使劲挺起小胸膛:“放心吧!姐姐!”
  凌欣心中一动——她过去很少说人的好话,去音乐会什么的,别人掌声雷动之时,她只极轻地鼓两下掌:她觉得她如果赞扬了什么,就跌了身份。她一向喜欢批评!觉得在批评中,感到自己的高大。可是现在她无意中的一句好话,就让凌成这么高兴,凌欣忽然明白自己前世不仅在金钱上是个自私计较的人,在为人上,也是个吝惜赞美,热衷批评的人,难怪落到了那种境地……
  凌欣尴尬地笑着,刚刚想再对凌成说句好听的,就听身后有人喊:“喂!成小公子!”
  凌成回头看,拉了下凌欣说:“哦,是安国侯府的人,娘说他叫张副将,上次他来送炭,娘还让我给他行礼呢。”
  凌欣一皱眉,匆忙地说:“你先别让他们知道我不傻了,能少些麻烦。”她许是因为被父母抛弃,总缺安全感,常常要留一手,凡事先找退路。
  凌成点头,那边跑来了个穿着甲胄的中年人,胡子拉碴,面带疲惫。他到了两个人的面前,看了看凌欣,凌欣没表情,他又望了望被毁的屋宅,低头对站起来的凌成说:“老侯爷战死,侯府要你姐回府祭奠,你娘呢?”
  凌成带着哭腔说:“娘去了,我们正要去城外找她的尸身。”
  张副将沉默了片刻,说道:“我会安排人去找,你就随着大小姐去侯府吧。”他转身就走,嘴里说:“跟我走。”
  凌欣心头一沉,隐约看到方才畅想的安康小家破灭了。人在世上,怎么能没有与他人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身体的母亲去了,父亲还在。
  可这个父亲,已经休弃了这个身体的娘亲,连孩子都不要了,能有多少情分?凌欣没有生起什么亲近之意,倒是觉得该远离才好,可是现在,没吃没喝的,还是先进府吧。她见凌成拉她起身,忙一拉凌成,强迫他又蹲在了自己身边,小声对他说:“向张副将要吃喝!”
  张副将走出了一段路,回头见两个孩子还留在原地,只好又走回来,大概知道凌欣听不懂什么,也不理她,对凌成说道:“成小公子,现在城中混乱,根本没有马车。这次护城破城,侯府死伤了许多人,也没多余的人可以来……”他一口一个“成小公子”,而不是“凌小公子”,明显不把凌成当成侯府的公子。
  凌成看了凌欣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姐姐……我也……渴了……”
  张副将愣了一下,叹气道:“我现在也没有水,我们先走,路上我给你找些东西吃喝。”
  凌成马上听话地站了起来,凌欣达到了目的,就随着他起身,两个人跟着张副将走,步履都很艰难。凌欣想,看来上天不是把自己送到这里来搬砖的,只是,侯府的生活不见得比搬砖轻松,难道是宅斗文?
  路上,张副将碰到兵士,要了一杯水和一个馒头给姐弟两个分了,他们因此撑到了侯府。
  张副将没有带他们走大门,从一个角门进了侯府,让他们等在院子里,自己到里面去了。
  天色阴沉,大院里已经开始铺张白幡,门边站的两个仆人也衣衫不整,表情很沉痛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张副将和一个婆子走了出来,婆子个子很矮,四十多岁,眉心处一道深纹,表情很严厉。她看了凌欣一眼,偏了下头,示意凌欣随她走。凌欣装着不懂,依然拉着凌成的手,不动。
  那个婆子看着凌成说道:“你不小了,又是外男,不能入内。”
  凌成想抽回手,可是凌欣紧紧拉住,不让他离开。凌成看了眼凌欣,小声说:“姐姐……离不开我。”
  张副将在一边说:“他们的娘走了,我还得去告诉侯爷,你先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吧。”
  婆子哼了一声:“小户人家,就是没规矩!”
  凌成眼泪汪汪,凌欣握了他一下手,婆子说道:“这边走。”凌欣拉着凌成跟着她,婆子没有再阻拦。
  婆子带着两人走入了一个小院落,里面的两个婆子对她点头道:“龚嫲嫲。”
  龚嫲嫲哼了一声,“你们找个屋子,安置下他们。大的好好洗洗,不然进灵棚让人笑话!”
  两个婆子应了一声,看向凌欣和凌成时,脸上都带着明显的轻蔑。
  凌成胆怯地看凌欣,凌欣面无表情,只拉着他的手木呆呆地站在院门内。
  龚嫲嫲撇了下嘴,对两个婆子说:“他们的娘去了,两个人都得穿上孝衣。”
  一个婆子哦了一声,然后凑近龚嫲嫲问:“梁氏死了,这傻子是不是就该留在侯府了?她毕竟是大小姐……”
  龚嫲嫲打断道:“那可不见得!你看这小的是梁氏离开十个月出生的,明摆着是和人有了苟且,还说是侯爷的,不要脸……”
  凌成叫起来:“你敢骂我娘?!……”没说完,挣脱了凌欣的手就一头撞了过去。凌欣想起昨天夜里,凌成就是这么撞在了那个戎兵的后背,两次,看来这次他又是故技重施。
  龚嫲嫲一时没有防备,被撞得倒退,站稳后一把将凌成推开,骂道:“你这小崽子……”扬手要打,就见眼前刀光一现,竟然是凌欣抽出了后背的破刀,几步向前,直愣愣地指在了她的脸前。
  龚嫲嫲啊了一声,叫起来:“你们要造反哪?!这是侯府,你敢?!”
  凌欣不眨眼,直接将刀一送,卷了的刀刃擦上了龚嫲嫲的脸,两个婆婆都上来要拉凌欣的手臂,但是见她手里有刀,也不敢太靠近,只能大呼小叫地说:“哎呀!怎么能动刀呢?!”“快放下,快放下呀!”
  凌成也有些怕了,他虽然恨这个婆子出言不逊,但这是安国侯府,怎么能随便出手杀人呢?他轻轻拉扯凌欣的一只袖子:“姐……姐……”
  凌欣也并不想杀人,只是想吓唬一下龚嫲嫲,不然龚嫲嫲对自己和凌成两个孩子任意揉搓,没有底线。现在见龚嫲嫲脸色变了,也不想逼得太过了,毕竟人在屋檐下,如果真让对方起了恶意,自己和凌成防不胜防。见凌成来拉自己,就势下坡,放下了手,还是直着眼睛瞪着龚嫲嫲。
  龚嫲嫲气得咬着牙,呸了一声道:“白痴!”转身匆忙地走了。
  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勉强笑着对凌成说:“小公子这边来吧。”凌成拉了凌欣的手,跟她们进了一间小屋。
  他们一进屋,两个婆子出门去,门声一响,竟然是将门从外面锁上了。
  凌欣看了看这间小屋,只有一张床和简单的桌椅,想来是仆人的房间,她坐在床上,将手里的刀放在了桌子上,觉得自己方才莽撞了,她的脾气还是像以前那么坏。现代社会里没有真刀真枪,她只是骂人,这里让她碰了刀,看看,她就用刀指人了。可是已经干了,后悔也没用。路上她原打算看了侯府接待他们的态度,再定日后何去何从。现在刚一进府就出了这事,她也许得赶快拿主意。
  凌成跑过去推了推门,没有推开,惊慌地跑回凌欣身边,小声问:“姐!她们把我们锁在这里了!”
  凌欣摇头说:“没事,他们现在还不敢怎么样。”
  张副将会将母亲过世的消息告诉给安国侯,如果安国侯还有一点点人性,多少会对他们生起些怜悯之情吧?大家也都该明白这个道理,此时没人会公开对自己姐弟不利吧?
  凌欣皱眉思索着,凌成坐到了她身边,小心地问:“姐姐,要不,你对爹说你好了……这样,你就成了这府里的大小姐了。”
  凌欣知道这是个捷径,自己马上就能不为生计发愁,凭自己的能力,在一个侯府里自保该是可以。但是看看方才那个龚嫲嫲的样子,对梁氏如此不敬,凌成留在府里就是好事吗?凌欣迟疑,想起了对那个临终妇人的诺言,又想起发的那个愿……凌欣决定:此时可不能只想着自己,要先考虑凌成!
  如果她留下来了,八岁的凌成会如何?如果对方不把凌成当成安国侯的儿子,会不会将他赶走或者送离?凌欣相信凌成说的,他是安国侯的儿子。怀了孩子,预产期迟一个月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那么如果对方也相信凌成是安国侯的儿子会怎么办?凌成可就成了安国侯的嫡长子了。如今安国侯府的夫人会敞开双臂接纳凌成吗?
  凌欣对人性有种深刻的不信任。人人都有私心,都会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若不是自己亲临了绝望,怎么可能改弦更张?前世自己何尝不是奋力争取成功和金钱?当然,这个夫人可能是个大好人,但是若是如此,物以类聚,侯府怎么会有龚嫲嫲这样的下人?……
  凌欣摇了摇头:“不,你先别暴露我,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你都拉着我的手,替我说话。与人交谈时,我捏你一下,表示可以,两下,表示不成,明白吗?”
  凌成皱了小眉毛:“可是姐姐,如果你还是个傻子,侯府不要你了,我们去哪里?”
  凌欣切了一声,信心满满,见到凌成充满担忧的目光,就笑着逗凌成说:“我原来还准备去搬砖呢,现在看来,侯府既然接了我们来,送我们走时,也得给些银子。倒是省了我的劲儿。我们就去城外庙里住着,我做些小饼子,你去路上卖,肯定能挣到钱。只是,你会不会不好意思?”
  凌成眼睛一亮:“姐姐!只要我能养活你,我什么都可以干!这事容易!我只要大声喊‘卖饼子’就行了。若是需要,我也可以去搬砖。”说起吃的,凌成大声地咽了口吐沫。
  凌欣抱了抱凌成的肩膀,笨拙地说:“你是个小男子汉!真棒!”好吧,她现在开始多说好话!别像前世那么吝于表扬别人。这是朱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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