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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画堂春深-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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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少源都已各自成家,一府之中和为贵,我看此事就算了,那封信,也别看了,那件事就这样过去,好不好?”
  宝如笑了笑,柔声道:“祖母。虽说一府之中和为贵,但家和不是和稀泥,若大家心中皆有芥蒂,面和心不和,早晚不得被那根刺捅到头破血流?
  此事,我必得较个真儿不可。”
  既入了荣亲王府,趁着这三个月,当初的冤屈,就必定要洗涮干净。
  至于得罪不得罪尹玉卿。荣亲王府别人怕尹玉卿,要宠着纵着,宝如打幼儿就没有给尹玉卿惯过毛病,如今当然更不会忍。
  小皇帝李少陵早晨上朝不过点个卯。只待文武百官早朝拜罢,两行大太监和禁军侍卫便会把他护送回延正宫。
  才不过十岁的孩子,双眼格外的大,与李少瑜有些肖似,但不是李少瑜那般嬉皮笑脸的无赖像。
  他遥指内侍搬来杌子,笑道:“朕昨夜听二叔说,二哥曾是秦州解元,还娶了朕的宝如姐姐,如今再不论当年,你能回朝,认祖归宗,于我大魏皇廷,便是莫大的幸事。”
  官话说的滴水不漏,说话时两目定定望着对方,有点刻板,不像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季明德见内侍奉了蒲团来,起身再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礼罢,随小皇帝出了交泰殿,在游廊间踱步。
  李少陵又问了几句土蕃与秦州之间的状况,听季明德说起边境上的磨擦便皱起了眉头,两只小拳头一握,恨恨道:“显然,朕的一个姐姐和蕃,并不能一劳永逸,解决土蕃这个难题。朕只恨自己身体孱弱,不能提枪上阵,与土蕃那等蛮子对仗一番。”
  季明德拱手道:“皇上尚且年幼,若果真有此心,臣自愿请缨,代您达成。”


第129章 红烛
  李少陵笑了笑:“便战咱们也得先与二叔商量才行。国之大事全在二叔手中他是朕的叔父亦是朕生平最信的先生他说战咱们才能战。国事他胸中自有丘壑此事,你与他议吧。”
  显然,小皇帝对于自己的二叔满心佩服。从他这儿请战,也是徒劳。既如此,季明德也不废话抱拳一礼转身便走。
  面见罢皇帝,退出延正宫时远眺沉香亭白明玉随着个穿明黄色大袖的妇人站在白玉栏杆处。不必猜能在这宫里穿明黄衣饰的必然是白太后。
  季明德并不近前只遥遥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延正宫。
  宝如回到海棠馆几个大丫头干活的干活儿,做绣活的做绣活儿宝如想起自己带来的的苦豆儿转到后面小花园,才见她正蹲在井边闷头闷脑洗衣服。
  葡萄繁嘟嘟的,宝如在石凳上坐了,见她使劲儿搓着件男子的白色中单,背上整片的血迹斑斑,惊问道:“苦豆,这是谁的衣服?”
  苦豆不好再瞒宝如,双手展开那整片染红的破衣:“昨夜大哥三更半夜闯进来,扔给奴婢,要奴婢洗的。”
  宝如指了指背,道:“他背上的伤,也是你缝的?”
  苦豆儿点了点头,见宝如仍还盯着自己,低声道:“奴婢原来在大房,有一回撞见大哥受伤,替他缝了回伤口,凡那之后,他若在秦州城受了伤,伤口都是奴婢缝的。”
  宝如轻轻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在秦州的时候就认识。”
  苦豆儿再点头,埋头又闷闷的去搓衣服了。
  宝如此时才省悟过来,季明德和苦豆儿原来是旧相识,替他缝过伤的小姑娘,之所以被季墨抓住,也是因他的缘故,他倒好,差点就把这丫头给生生打死了。
  宝如一把拖过木盆,道:“冷水是洗不干净血的?你烧壶热水,再找把碱面来,我教你把这衣服洗干净。”
  苦豆儿提了壶热水来,看宝如打上胰子搓着,坐在了她身边:“上回咬了嫂子的手指,真是对不起。”
  宝如笑道:“这值当什么呢,咱们皆是秦州人,我拿你当妹妹的。”
  苦豆儿咬了咬唇,低声道:“虽缝过几回伤,我于大哥那个人,全然没有半分别的心思,或者嫂子要笑,但果真如此。”
  若是别的主母,便表面大方,总归要拐弯抹角问两句,苦豆儿怕宝如也是那般,倒叫自己难做人。
  岂止她显然是真的不在意,懵懵懂懂,认真搓着哪件血衣。
  苦豆儿身手不凡,自然也有自己的骨气,若宝如疑心,拈酸吃醋,她或者会解释几句,但心里总会有隔阂,不定找个日子,也就转身离开了。
  恰是宝如这般混不在意,倒叫她又怜又放心不下,反而尽心无比的,从此呆在宝如身边了。
  宝如倒叫苦豆儿逗笑,她并不曾怀疑过这些丫头们,毕竟季明德那恶鬼样子,是个丫头都怕的,便她,也是叫他半威胁半恐吓,否则日子简直过不下去。
  季明德不肯细说原因,宝如暗猜他当是要办一件大事,大约三个月后,事情就能办完,办完之后,他便准备离开长安,回到秦州去。
  宝如究竟猜不出那会是件什么样的大事儿,况且于外事上全然无力帮他,想来想去,怜他昨夜失血过多,遂打算替他补一补身体。
  赵放寒门及第,位及人臣,脑子自然没话说。赵秉义考举入仕,当然也不是笨人。赵家到了第三代,宝如和赵宝松记性不好,脑子还慢半拍,皆是三岁还说不全话的闷葫芦。
  为了能让他俩的脑子灵光起来,嫡母段氏不知从市面上买了多少猪脑花回来。
  因怕宝如知道是猪脑不肯吃,段氏一直哄宝如,说那猪脑是豆腐脑儿。每日一碗猪脑花,赵宝松勉强考了个进士,宝如虽笨,反应慢,但总算不至于呆掉。
  吃啥补啥。宝如深信这一点,于是便准备弄些猪血猪肝回来,替季明德补补血。
  王府自来的规矩,食脍必精,餐桌上连肥肉都难得一见,下水和血类更是永久都不可能上桌的。所以要从大厨房点血和猪肝是不可能的。
  她也不带王府的丫头,只带个苦豆儿,自后门上出府,往东市后的菜市上去转悠了。
  明明是个不会做饭的人,进了菜市看什么都新鲜。
  东市周围皆是达官贵人们的府第,便菜,也比曲池坊的卖相更好,更水灵新鲜。宝如左看看右看看,到个猪肉摊子前,跟在屠户的屁股后面问西问东,便是要问,那种血吃了最能补血。
  她太好学,恰那屠户又是个嘴巴溜的,俩人拉了半天的话儿,屠户便听出来了,这小娘子是丈夫受了伤,要给丈夫补身体。
  瞧她小小年纪便懂得惜疼男人,屠户一高兴,便将留给宰相谢振轩的一碗心头血送给了宝如。另外多嘱咐了一句:和着韭菜一起吃,那心头血才算大补。
  宝如连连点头,俨然认真好学的孩子,捧着碗血,颤危危的回府。
  苦豆儿拉了她一把,指着不远处一个摊子前正在挑菜的个丫头道:“嫂子,我瞧那丫头像是王府的丫头,王妃不是不准私设伙食的么?怎的大丫头也到这市场上来挑菜?”
  宝如远远瞧了一眼,恰是王妃顾氏房里的黛眉,瞧起来躲躲闪闪的。
  顾氏出门,所有的丫头全带走了,若这丫头跟着顾氏,也该在洛阳才对。看她一幅不欲叫人发现的样子,宝如拉了苦豆儿一把,道:“她们的事儿咱们再不管的,回家吧。”
  回来之后,一个小吊炉上烟熏火燎弄了好半天,待晚上季明德回府吃饭时,一桌子的口蘑虾仁、燕窝鸭丝、人参炖乌鸡等名菜之中,赫然摆着两碗看起来又黑又酱的东西。
  宝如一直在等他。
  季明德自院外走进来,宝蓝面的袍子,在外走了一天,淡淡一层胡茬略有些风尘气,大约不甚习惯院子里三四个貌美多娇的丫头,自打进门就瞪着秋瞳和青蘅,直逼着两个丫头退到后院去了,才进了正房。
  早备好的热帕子,宝如递给季明德,伸手接过他解下来的缎面袍子,将那件青直裰递给他,看他系好衣带,指着桌子道:“快瞧瞧,今儿有我亲自给你做的两样菜,最能补血的。”
  一碗黑乎乎的,应当是汤类,上面还飘着几株绿叶,闻之一股腥味。
  再看另有一碗,切成薄片,炒成黑乎乎的东西,闻之也是一股腥。季明德早知宝如做的饭难吃,所以从来不敢让她做饭,见那两盘东西吓了一大跳,指着道:“何物?”
  宝如拿调羹舀了一勺腻乎乎的东西过来,柔声道:“今儿我特地挑了三四家,这是猪的心头血,带拿它煮韭菜,最能补血生精的,快吃了它。”
  季明德接过勺子来,闻了闻,韭菜的腥气和着猪血的膻气,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偏宝如坐在对面,两只眼晴定定的瞅着,显然是非等着他吃不可。
  季明德几番下不去嘴,看她一脸的期待,又不好说难吃。捏着勺柄,摇摇欲颤。
  宝如自己也知道这东西难吃,再看季明德犹如临死犯人般灰败的脸,忆起每每老太妃生病,耍赖不肯吃药时,王妃顾氏便要多煎一碗,自己吃一口,给老太妃喂一口。
  她意欲学回王妃,接过勺子学着顾氏的温柔:“良药苦口利于病,来,我吃一口,你吃一口,好不好?”
  季明德不信宝如真能吃下去自己做的这东西,定眼看着,便见宝如伸着舌头舔了一舔。她还抿了抿舌头,眯眼点头:“虽样子难看,但果真好吃,我都尝过了,快吃。”
  分明舌头都未沾到就说好吃。季明德满满挖了一大勺,亲自喂到宝如嘴边:“你若肯吃了这一口,我便吃掉这一整碗,好不好?”
  莫说吃,闻一口都要吐的东西。可劳她拿个小手炉装着银霜炭吊了好半天,宝如见季明德总不肯吃,压低声音道:“你若肯把它吃了,今夜我还许你睡到一处。”
  桌子中央一柱青铜烛台,鎏金红烛在上面呲呲的爆着烛火。季明德忽而手背轻点鼻尖,轻轻转身,暖烛照着的侧颊上深深一个酒窝儿。
  成亲眼看一年,这还是头一回,她清清醒醒,还肯要他在一处。季明德觉得便是一碗铁砂,他也得想办法吞下去。
  伸手端过那碗心头血煮韭菜放在自己面前,季明德轻轻搓了搓双手,忽而伸出两根手指来展了展,一口舀上那黏糊糊煮成半熟的血浆,果真是个要往嘴边送的样子。
  宝如看在眼中,心头已是一呕。
  恰此时,嫣染笑嘻嘻进来了,敛了一礼道:“二少奶奶,宫里下了圣谕出来,请您去前院接旨。”
  分明给宝如的圣谕,季明德闻之却仿如大赦,立刻丢了那只勺子。
  为接圣谕,宝如特意罩了件玫瑰紫千瓣菊纹的大袖在外头。
  前院正厅中除了她再无旁人,圣谕也非皇帝所发,而是太常院拟来给赵氏一门平反的制式公文,由太常院少卿亲自送来,洋洋洒洒念了半个时辰,最后给赵宝松一个县公之名,命宝如明早入宫谢恩。
  宝如接了圣谕,正准备回海棠馆,盯着季明德让他吃了那碗心头血,暮色中跑来个小厮,一礼道:“二少奶奶,王爷请您往外书房去一趟。”


第130章 何为男人
  这小厮叫灵郎是常在两道门间替李代瑁传话的。宝如接了圣谕手里备的赏银没发出去遂给了灵郎问道:“灵郎书房还有何人?”
  灵郎道:“横竖皆是朝臣正在议朝事。”
  宝如带着嫣染于是又往外书房而去。
  海棠馆中。
  季明德还在饭桌前坐着,野狐高梁一般的个子,躬腰站在他面前端着那碗心头血煮韭菜,正在狼吞虎咽。
  “味道如何?”季明德问道。
  野狐朴愣朴愣往嘴里刨着,咂巴咂巴道:“略咸很滑还有些油意,韭菜很好吃。”
  季明德于是又端了那碗肝子给他反手递了双筷子道:“再尝尝这个。”
  显然那份心头血虽买相不好但也算宝如的灵光乍现之作至少味道不算难吃。
  野狐挑了一筷子猪肝嚼了两口欲吐不敢吐,道:“这必是大嫂做的。”
  季明德笑问:“味道如何?”
  野狐摇头:“没有放盐巴难吃之极。”
  季明德随即簇眉:“你大嫂辛苦半日,不能丢丢了浪费快吃了它。”
  野狐将盘子小心翼翼放到桌子上,地上崭新的波斯薄毯,他不敢狠踏脚,轻声道:“大哥,这实在有点太强人所难了,您还是饶了小弟吧。”
  小西拉也不知为何,连季明德都讨厌,却很喜欢野狐,窜上他的胳膊,叨了块肝子出来,吃的津津有味。
  季明德本在愁这碗肝子,见小西拉竟然爱吃,一把将碟子夺了过来,挥退野狐,却是将那碗肝子藏了起来,当然是打算等宝如回来了献宝。
  小西拉正嘴馋了,但又讨厌季明德,眼巴巴儿看了半天,也知道面前这个高高大大,眼神阴沉的男人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喵的一声,躲了。
  李代瑁的外书房。
  东西檐廊下两大排,皆是朱服紫袍的一二品大员们,连杯茶水都没有,还在那儿熬硬板凳。
  窗子半开,李代瑁黑须遮面,鼻梁挺挺,就在窗前站着,一个着武弁朝服的官员恭立于侧,正在说话。
  既有人在谈事儿,宝如当然不能进去。
  宝如也不好再退,立在窗下,便听那武弁道:“土蕃与突厥之间,先有天山横隔,再有祁连横跨,两座大雪山隔着,两族之间绝无可能翻雪山而和亲。此事,必是尹继业捣的鬼。”
  隔着一扇窗子,离的并不远。李代瑁忽而将手中茶碗砸在窗框上,眉宇铁青,却不说话。
  突厥和土蕃,原是虎伺于大魏之边的两大强邻。当初李悠悠和亲,就是为了与土蕃交好,而如今突厥也送了一个公主,就意味着赤东赞普又多了一个公主王妃,三国的局面,又要重新划分了。
  既是尹继业捣的鬼,那若是突厥公然进攻,他又怎会真心实意去抵挡?
  一个王朝叫一个武将威胁,玩弄到这种程度,也是够憋屈的。男人们怕打仗,送个女子去和亲,也不知悠悠如今过在土蕃过的如何。
  待那武弁退了。宝如刚想进去,便听李代瑁隔窗问道:“太常寺的圣谕收到否?”
  宝如在窗外一礼,道:“收到了。”
  李代瑁总算脸上容色稍好:“既已请封县公,你便寄封信给宝松,让他回长安吧,你家青苗,也到了该要开蒙读书的时候,是不是?”
  宝如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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