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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画堂春深-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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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妃手中捧着只茶盏,呷了一口,道:“明德这会子心里想的,定然是明天芙蓉园的冰嬉,对不对,你和少源几个准备在芙蓉园动手,杀尹玉钊。”
  季明德脸微变了变,本就无笑的脸上寒气顿腾:“祖母,孙儿觉得,您这以腿就是上天所给的警示,您觉得呢?”
  老太妃叹了一息,道:“你还曾给霍广义说,多下些大黄,让我好好拉上几回肚子,好拉出心中邪气,是不是?”
  季明德确实说过这话,可那是在义德堂说的,老太妃的耳朵按例伸不到那么长,能听到他在义德堂说的话。
  老太妃深深一叹:“也许没人相信,可祖母做了个梦,梦里真真儿的,皆是后事,一步步印证,焦虑无比,便几番为难宝如,也皆是因为那个梦。”
  季明德多活过一世,当然相信人会预见未来之事。他怎么觉得,老太妃像是另一种方式的重生,也预知了未来。
  “您还梦到什么,能否说给我听?”
  老太妃这才将自己当初那个梦,原封不动的讲给季明德听。
  她道:“如今想来,祖母几番对宝如不利,确实是祖母的错。但那个梦一直萦绕我心头,时时出现,我亦是将它当成了上天给的警示。
  少瑜回来的那夜,我又做了个梦,梦见元宵节当日,宝如见了一个僧人,然后与那僧人一同出府,我的少源和少瑜都去追宝如了。而你,我梦里始终没有你,我心中万分哀伤,因为你已经死了。
  虽说明日有冰嬉,但在祖母梦里,冰嬉并没有如期举行。而你们的爹在朝堂上被人攻击,玄甲军与禁军侍卫在皇城外血战,最后两败俱伤,你爹和皇上也都没了。
  长安城一片战火纷燃,你们兄弟四散流离,土蕃大军入侵,咱们李家天下,就那么湮于一夕之间了。”


第228章 赤炎
  季明德重活一世上辈子是看着宝如生产的宝如生产的时候方衡接生完全没有老太妃说的这些事情。
  僧人?宝如一个大肚腹人会与什么样的僧人出门然后从此再不回来?
  玄甲军与禁军侍卫血战那证明尹玉钊已经反了,谋朝篡立,就在元宵节?上辈子不曾发生过这些事情。
  那老太妃梦到的就是将来要发生的事,他的重生改变了事世的轨迹,比如李少瑜入土蕃尹继业的死这都是上辈子没有过的。
  他道:“您可识得那僧人?”
  老太妃摇头:“我只看到他的背影,高高瘦瘦。”
  季明德下意识道:“怀屿?”怀屿是段氏的弟弟也是宝如认识的唯一僧人除此之外季明德不觉得她认识什么僧人。
  怀屿自十月离开洛阳回秦州了僧人行踪不定,他肯定是带来什么让宝如不得不跟他走的消息才会让宝如跟他一起离开。
  想到这里,他一双锋眉也微微皱到了一处。为何老太妃梦里的将来会比上辈子还要惨烈?
  一个人独自生产听着都叫人觉得骨寒。窗外艳阳透窗而入,却照不亮季明德眉宇间的阴霾。老太妃眼巴巴的望着,他鬓角轻筋剧烈的蹦跃着,唇线紧抿,终是一言未发,转身离去。
  回到海棠馆,季明德并不进屋。
  宝如和李悠容并尹玉卿三个在一起用晚饭,姑嫂仨人叽叽喳喳,评品着方衡的人才相貌,瞧着格外舒心。
  悠容刚跟方衡定了婚期,由李代瑁代皇帝直接赐婚,婚后,便让方衡把她带到蜀地去,跟方衡老娘几乎不会有接触,这算是最好的办法了。
  宝如是个安静的听众,默默的吃着,小脸儿笑的圆乎乎,左看看尹玉卿,再右看看李悠容,听她们讨论起明儿去芙蓉园该穿的衣服。
  季明德仍在苦苦思索,自己今夜会为何而死,谁来杀他?
  野狐两条长腿跃了进来,一脸喜气,在季明德耳畔悄声道:“大哥,李少瑜今夜请羁縻武士在牡丹坊看大戏,咱们长安城也就牡丹坊能容两千看客,非但有戏,还有焰火,杂耍,戏法,英亲王府豪掷万金,购空长安酒肆,只为今夜两千人齐欢,着实热闹,他请您前去听戏,商议明天芙蓉园冰嬉的事情。”
  季明德眼皮掀了掀,仿如当头棒喝,大概知道今夜会杀自己的人是谁,并自己今夜会死在何处了。
  人的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老太妃目光短浅,一味耍些小伎俩,妄图已宝如之死,或者孩子的流产来改变几个孙子的命运。殊不知,宏观的局面不改变,她的三个孙子依旧会死,李氏王朝,也依旧会于一夕之间湮灭。
  季明德笑了笑,吩咐野狐道:“今夜不行,不能去听戏,去找李少源,就说我一会儿得去见趟王爷,让他过一个时辰到上东阁,我在那儿等他。”
  满朝上下,大家还在勾心斗角,各自攻伐,却不知外乱眼看即起,明日便是亡国之时。人算不如天算,步步谋局,到最后依旧要力挽狂澜。
  目送李悠容和尹玉卿离开,宝如又转到书房沿窗的木炕上,打开窗子,在窗子里怔怔望着院子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回头,便见季明德在书案侧,手扶笔架站着,也不知看她看了多久,一脸阴沉,就那么看着她。
  宝如噗嗤一笑:“老夫老妻,难道你还能从我身上看出花儿来不是?”
  季明德随即一笑,酒窝深深。
  “方衡要跟悠容去蜀地。”宝如道:“这下倒好,省了悠容和方家伯娘两个对上,这么说,方衡那小子还是顶聪明的。”
  她随手自己开始整理方才抱乱的引枕,茶杯,低头絮叨着,忽而抬头,便见季明德笑凝在两只酒窝中,眼睛也不知在看什么,就那么呆着。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叫季明德一把捉住。
  “宝如,这些日子你可曾见过尹玉钊?”
  宝如挣开他的手,只给他个背影:“你们一个个儿的红着眼,狗一样恨不能咬死对方,我这么笨,叫你套个底朝天,若再见他一回,再叫他套个底朝天,不是火上浇油?”
  她就这么个傻性子,两边都是狐狸,索性只认准季明德,妄图能熄掉一场搏杀。
  季明德一把就将宝如拉了过来,胖乎乎的小妇人,这种体态没来由叫他觉得欢喜。宝如回眸一笑,睁开他,往卧室去了。
  “大舅哥终于要动手了,他欺我欺到家门上了,怎么办?”从书房跟到卧室,季明德塌着两肩,歪着脑袋,学里打架输了之后,回家告状的孩子一样。
  宝如抱着只引枕忽而回头,眉目温温凝视着季明德,身高八尺的男子,耷拉着脑袋,倒有些他干爹方升平装怂时的风范。
  踮起脚,一指戳在眉心,宝如咬牙切齿:“恶人先告状,少源提刀你镇营,分明是你要杀他,到了我面前还有脸说这个。”
  季明德敛了那无赖相,直起腰来,竭力忍着怒意和羞耻:“当初我去土蕃的时候,在草堂寺,是尹玉钊救的你,回长安的路上,他曾问过你一句话,他说,赵宝如,我是不是也能睡在你身上。”
  宝如脸一红,将那只引枕摆好在榻上,顾左右而言它:“他不过是嘴欠,开了句玩笑而已。”
  “四夷馆那乳母,是他杀的。阮芷死后,是他葬的。葬阮芷的时候,他还曾跟虫哥说,自己从此不需要奶妈,也绝不会再吃别人的奶了,因为他找到了哪个跟他母亲一模一样的人……”
  宝如断然道:“别说了。”
  两夫妻望着彼此。季明德心中唯有厌恶,极度的厌恶,从虫哥口中听到这些话,本能的,他目光投向宝如鼓挺的前胸,她只穿着件薄薄的春衫,峰姿傲人。而尹玉钊,比季白更叫他觉得恶心。
  宝如也不好再为尹玉钊辩解。
  一点一点,从在四夷馆的时候,她就觉得尹玉钊动机不纯,这也恰是她倒戈季明德,绝不会支持尹玉钊的原因。
  若真叫尹玉钊篡了江山,别人后宫三千佳丽,他后宫养着三千乳母,立后,绝对选奶水最丰沛的那个。
  红烛燃燃,香榻春暖,宝如见季明德不肯上床,连靴子都不换,便知道他要出去,柔声道:“你若可以,就把他绑了,然后把他交给我,我自信可以把他的性子调过来。”
  季明德笑了笑,屈膝跪在地台上,笑的两目融融望着宝如:“明日于咱们来说,都是极重要的一天,你虽是女子,可我从来没拿普通女子那样看待过你,明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儿,需要咱们共同去完成,你知道尹玉钊的人,也知道他的心,这事儿就好办了,现在勿急,也勿慌,慢慢听我说,好不好。”
  宝如收敛了笑意,一脸小儿办大事的天真,侧歪着,望着跪在地榻上的丈夫。
  就好比大闹孔庙,似乎他又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她帮他呢。这种感觉于宝如来说,格外的好。
  天还未破晓时。
  老鸹在城楼的旗杆上不停的呱呱叫着,听到有人来,扑棱棱闪着翅膀,忽而就飞远了。
  一个披着墨色斗篷的男子,就站在明德门上,冷眼盯着远方,黎明天色中的炊烟,和长安城外一望无际的平原。
  距此不远,两列羁縻武士,共计两千多人,李少瑜带回来的,才四更便叫李少源从四夷馆,牡丹坊,长安的各大妓院给哄了出来。
  李少源押头,陪伴着他们。
  羁縻武士,皆来自蜀西夷族,发结脏绳,兽皮裹身,脏兮兮的靴面上牛羊粪便夹杂,昨夜的酒气都还未醒,正准备找个地方打上一架,松松筋骨。听前面这锦衣的少年将军说,有美酒有美人,要找个好地方先切搓切搓,就跟来了。
  走着走着,到明德门上,他们觉得不对劲了。
  为首一个,身高八尺,面黑如生铁,强壮如山的,名叫索罗,是这些人的首领。
  他忽而扬手,冷冷道:“不对,少将军,要切磋武艺,城中那个地方不行,非得要出城,咱们不去,咱们要去找膘骑大将军。”
  李少源下马,快步跑到这武士面前,笑道:“素罗将军,城中毕竟地方小,城外不远处,李某为诸位请了长安城中各大妓坊的美人,加油助兴,共同比武,再顺便吃个早饭,咱们再入城,行冰嬉,如何?”
  将近三千人,都是护送过李少瑜和福慧的功臣,除去妇人老幼,至少两千武士,李代寿当时想都没想就给弄进长安城了,昨夜在牡丹坊一宵,只有少数几个人打过架,除此之外,静静悄悄就歇在四夷馆了。
  按理来说,果真是羁縻武士,又吃了酒,定然要闹事,大理寺和京兆府严阵已待,看他们训练有素,已经觉得这是支军队了。
  两千人的军队,叫昏头昏脑的李少瑜带进了长安城,昨夜在牡丹坊应当是要伏杀季明德和李少源的,因为这俩人未到场,于是就按兵不动,歇下了。可以想象昨夜若是杀起来,破坏力会有多大。
  所以李少源此时小心翼翼,像捧着只大炮竹一般,这是准备把李少瑜带来的这两千人给哄出城去。
  素罗往后扫了一眼,人群中一个满脸乱须,髯如草结,双眼阴森森的矮个男子闭了闭眼,扬头,高高的城墙上随即闪出一排持枪的守城侍卫来,冷冷盯着下面所有的人。
  再看右面一个哨口,坊禁高架,坊禁之后,隐约有灯火。
  出还是不出,素罗在等此人回话。
  这人闭了闭眼,忽而扬起一只略褐,体毛黑长的手,往脖子间一横,随即亮出手中家伙,狰狞一笑:“李少源,你可还记得耗牛河畔,你逼我跳江之事?”


第229章 血腥
  这是赤炎便这些羁縻武士早非当初跟随李少瑜去土蕃的那支队伍其中混杂的多一半都是土蕃武士。
  当初季明德和李少源西征土蕃于陇南剑南两处分头包抄,逼的赤炎节节败退,收复大批失地最后赤炎也叫他们逼着跳了耗牛河。
  土蕃王赤东最疼爱的小儿子,叫季明德劫走之后生死未卜,最得力的大儿子又叫他们逼着跳了耗牛江。赤东得知此事时恰逢李少瑜带着大批羁縻武士入逻些他是雄材涛略,意欲比肩雄鹰的王者当然老谋深算。
  所以当时他也不说什么非但大开城门相迎还哄着李少瑜那个纨绔四处喝滥酒。李少瑜有酒有奶就是娘整日跟着赤东四处游玩乐不思蜀,全然不知道赤东私底下连杀带刮,剔换了他的队伍。
  他去逻些的时候带的是羁縻武士回长安的时候,带的是两千多土蕃最精勇的武士,就这样,昏昏绰绰的李少瑜,把两千土蕃精兵给带入长安了。
  两千人的队伍,尾还在曲池坊,头已经到了安义坊,忽而,这些携带武器的羁縻武士便亮出家伙,开始往四处杀了。
  李少源自腰间抽出佩剑,大叫一声:“操,赤炎,你他妈居然没被淹死,老子就在此,有种来拿老子的命。”
  说着,他一手拨刀,转身便往明德门外奔去。他这是想把大部队给引出去,因为他的伏兵设在长安城外。
  赤炎紧追不舍,拨刀带着一队人,追着李少源而去。
  如同草原上的豺狼共同去撕扯一匹狮子,披着兽皮的,满身腥臊的土蕃武士穷追不舍,左突右撞,在城墙下一条一丈宽的通道里,紧追着一袭红色披风,鲜艳招摇的年青将军。
  有人半路跃上城墙,借助同伴的肩膀一个鹞子翻身,照准李少源的肩膀便是一劈。李少源才躲过,侧路已有人追了上来,拦腰就是一刀。
  随从侍卫们不过一刀便死,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两千武士,他像旋风一样玩命的奔跑着,耳旁除了兵刃,便是风声:“赤炎,有种你他妈就来追,老子要割掉你的睾丸下酒。”
  赤炎亦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撕下脸上的杂髯,吼道:“素罗带人,见坊禁就冲,见行人就杀,本王只要本王的亲兵,一同杀李少源。”
  这才是最可怕的,季明德和李少源不想长安城有失,但赤炎不求别的,只为毁灭这座城市而来。
  城墙上的季明德闻言,缓缓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扬天一丢,轻嘘一口气,忽而扬天一伸手,身旁的传令兵令旗当空而划,长安城城楼四周的烽火顿时齐齐汹燃,这是城中有乱信号,潜伏在各坊禁处的将领与士兵便严阵以待,只要敢突坊者,从坊禁处便将他们杀死。
  这是季明德和李少源为补救少瑜的过失,准备了一夜的万全之策。
  跃下城墙,季明德一手提着砍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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