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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7章

小说: 明朝生活面面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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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娘急得把怀里的馒头差点儿掉地上,最后还是往桌上一放,便抱了儿子直拍后背。那包里四个馒头被这么一扔,散开来,在桌子上打两个滚,有一个便掉地上。
    阿素瞧那“牵羊婆子”慌了手脚,毕竟自己侍候过弟弟,少爷与小姐,经验也不少,忙提醒道:“休得急了,快找点水与他,便可。”
    孩子他娘听得,忙舍了他,找了碗水,喂于他,方才好了。转过头来,眼里很是感激地看向阿素。
    翠嫂在一旁全然不帮,只抄了手抱怀里,嘴角咧出个阴笑来,骂道:“便是有个吃的,也是个咽死鬼。”
    这话也太苛薄了。文箐不知如何骂人,可阿素实实是听不下去了,也反口相讥道:“店家如此说话,可是有失宽厚,你既说是见她饿着才相帮于她娘俩,何妨语气柔和些,否则帮是帮了,恶言相向,却如‘嗟来之食’。也只一个馒头而已,便是银馒头也不必如此诅咒一个不知事的小孩。”
    翠嫂虽不懂什么是“嗟来之食”,可也知不是好话,便要怒目而视,却又见得这两位小娘子看举止,好似有身份的人。正拿不定如何一个打发法时,就听有人过来道:“这不是周家的小姐吗?可是买馒头?”
    文箐与阿素转眼看去,见那妇人,自家也不认识,想来是街坊,便也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翠嫂一听“周家小姐”,早就听街头巷尾谈及这些事,刚才自己只因她着了孝衣便嫌晦气没多注意,见这小姐果然是个漂亮人物,不知有何能耐能让众人那般夸他。只是既然人家是官家小姐,虽然落难,奈何人家现在在势头上,刚才要发作的话也只得吞了,且待她们一走再与这贱 妇人算帐。鼻腔里便“哼”了一声,道:“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人也得看是什么身份,只是个贼婆子罢了。你若今日帮了她,便如同我这般,反而赖上我家了。我家男人见她可怜,帮这贱 人葬了家翁,如今又让她在店里干些活计维持生计……”
    文箐听得翠嫂这般话语,虽生疑惑,却仍然不耻她的言行,更是不信。在菜场,见“牵羊婆子”那番举止,虽然有些怯意,心虚理亏,可毕竟她做出来了,便是有难言之苦,在自己看来,也是一个很不好的印象。这两人都是有缺失的。
    “牵羊婆子”怀里的小男孩却突然叫起来:“不许骂我娘!便是你逼了我娘去偷蜜柰给你家儿子吃,又要卖 我,又不给我吃的!你是恶婆娘!恶……”他话没骂完,嘴已经让他娘堵住了,抱了在怀里,不让他看到翠娘那喷火一样的眼睛!
    文箐一震,与阿素面面相觑。这孩子看着比文简没大多少,尤其是那身材极瘦,却没想到这孩子比她娘要有胆量多了。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那孩子挣扎了一会儿,他娘见他平静了些方才放开来,没想到那孩子一下地,便冲到翠娘身边,伸出瘦小的胳膊,把小拳头举了起来,叫道:“你欺负我娘!你打我娘!你不是个好人!快还我家宝贝来!”
    翠嫂没想到妇人是任打任骂的,就这小子却是个不服气的,如此这般年纪,却对自己甚为不恭,不禁恶从心中起,自是嫌这小孩命长,胖手一把拽了他,便甩将出去。
    只见那小孩似风筝一般,没几两重就飘了出去,落地时,头便磕在那桌子腿边。一阵碰撞声后——人,没了声息。
    文箐立时紧张起来,阿素紧紧牵住她手,不让她上前去!
    “牵羊婆子”嚎叫一声,扑倒在地,便去抱儿子,往后一摸,也没见流血,见儿子完全没反应,一下子也不知个好歹。于是放声哭了两嗓子后,方才想起罪魁祸首是谁,怒而起身,扑向翠嫂:“你还我儿命来!我与你拼了!”不要命地闹将起来。
    就她这单薄身子,哪里是胖而高大的翠嫂的对手?翠嫂一伸胳膊挡住了她抓向自己面孔的一只手,另一只方手欲抱紧了她整个身子。却不料“牵羊婆子”是不顾命的打法,那双腿也跟着踢了起来,也没缠过脚,这一时狠起来,用的力道自不是往常那般轻,被踢着了也是挺疼的,于是翠嫂手便放松了。

第六十三章 上街四——是非
    那“牵羊婆子”不见儿子有个动静,只以为儿子死子,此时见自己能打得过翠嫂,一时便越发勇猛起来。可是奈何体力不行,又没吃饭,翠嫂是胖周转不过来方才着了她几下,见她急喘着气,便知她没气力了,扭了她的手,便压制住了她于地上,一时就死命下手直捶,也不找棒子打了。
    阿素看得直发抖,紧紧地拉住文箐,想离开。奈何店里的二人那番打斗动静,甚是巨大,早惊动了四邻与路人,全都围观起来,把文箐与阿素都围在了里面,此时也不能脱身。
    文箐着急那小孩子安危,便道:“快去看看那小孩如何了?”可是阿素扯住她不想让她进去,怕她被翠嫂误伤了。
    这时旁边有人才发现地上躺个小孩,自是害怕死了,也不敢过去。文箐见有个男的,看样子胆子不小,便央求道:“大叔,麻烦去帮忙看看小孩如何?”那人犹豫了一下,最终敌不过文箐与阿素期盼的眼神,便绕了过去探了探鼻息,道:“这孩子没死呢!晕了罢了!”转头对打架中的二人喊道:“小孩没事!快别打了,真出人命来,便是得见官了!”
    文箐与阿素松了一口气。阿素反思是自己与小姐多管闲事所致,要不然也只是饿一顿,哪里会有小孩同他娘被打这样的情况?很是懊恼地道:“小姐,咱们要不管这事,只怕就不会闹成这样了。”
    文箐见她这般息事宁人的后悔模样,却不认同,既然路见不平,给个馒头,谁会想到发生后来的事?想想这小孩说的话必是真的,必是翠嫂以什么相逼,于是这母子俩不得不留在这里。当娘的给店里干活,却没得到应有的待遇,连吃食都克扣。对眼前这个翠嫂,加上以前的那个“翠娘子”阴影,更是恨从心来,有股无名火,觉得要再不帮了这母子二人,只怕不是饿死小孩,便真是会给卖 掉了。
    旁边有知情地道:“这翠嫂,可是个硬茬。这杨娘子在这母老虎手里,只怕没个好果子吃的。”
    又有人看着热闹,笑道:“老兄也是孤陋寡闻的,不知这杨姓娘子早就改名叫‘牵羊婆子’了吗?这羊今日倒是一改性子,真要拼了命,与这母老虎相斗,还不定鹿死谁手呢?”
    文箐听得这人说这番风凉话,便转眼瞧过去,可惜是阿素挡住了,也没看见这人长得什么狗 模样,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煽风点火,凑热闹抬杠是第一个。想想以前听说过闹着跳楼的,便是被人挤兑得没法子,最后一憋气便跳了的事,如今亲耳听得这般恨不得打起来的人,是格外的厌恶。
    阿素恼于现下无法脱身,皱着眉头,想着自家阿姆要是见得自己在这里这般模样,只怕回去后,又得说将一顿不可。
    那里面,两人打闹了好久,显然是杨娘子体弱,不是母老虎的对手,败下阵来,头发散乱,脸上也没个完整的,不是扇的耳光便是多处被抓破了皮,衣衫差点儿全开,很是狼狈,又听得自家儿子只是晕转过去,便也没了打斗心思,只管去抱了儿子。
    反观翠嫂,倒是除了头发零乱以外,面上有一条抓痕,倒无其他伤。她整整衫子,恶狠狠地操起案板上的檊面杖一敲,恨恨地骂道:“今日里,你个雇工敢打东家,我便是打杀了你,也无人敢说如何?!”
    旁人忙拉住,劝道:“何必与一个没势的落魄流民见识?她无家无业,你要是狠下手来,逼得她死心,只怕也不会善了。要是放上一把火,咱们这一些人就……不如就此……”
    结果翠嫂却不听,一只手叉了腰,横眉怒道:“她敢!我便教训得她连儿子都无!她如今吃我的喝我的,睡我家的房子,便是欠了我家债!我让她用儿子来抵债!我这就找牙人去!看她如何来还我债?!”
    这厢话未落音,那杨娘子已见儿子醒了过来,安慰了几句,听道真要卖 自家儿子,便突然一跳而起,不复先前懦弱模样:“东家!我一让再让你,只是希望你当日说话算数。你摸着良心说,当日可有曾拿了我家舅的几样玉器,答应收留我娘俩,出钱让我返家?待我家舅去世,死无对证,你又反悔,道什么钱财都已发丧,让我在你店里做些活计,有了钱便打发我娘俩归家。一再同外人道什么我娘俩占了你家便宜,如今日日寻思找借口,要卖 了我家小儿,别人不知你人面兽心,我却知!今日你家小郎要吃蜜柰,便再次胁迫我去偷,我人生地不熟,只能倚于你门下,你次次逼我,这恶名便随了我。我也念你旧情,未曾撕破了脸面,如今当着一众人,便也分说分说个明白,这究竟是谁占了谁的钱财!不为别的,只为我这苦命的儿!呜呜……我哭命的儿子啊……”到最后,直接嚎啕上了。
    这番话说出来,引得一众人等都纷纷说三道四起来。
    杨氏此时见有人好似帮自己说话了,仗着人多,也不顾翠嫂已暴跳如雷,把当日流落到归州至如今的遭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了一通,又指天划天地起誓赌咒,道绝无虚言,否则天打雷劈!
    翠嫂此时眼睛直冒火,恨不得早点儿打杀或者贩卖 了这娘俩,以前一直是自家男人阻了自己,今日里自是无论如何也留她不得!再也顾不得旁的,便一脚狠踹了过去,打断了杨氏的哭闹。狠狠地又踢了几脚,方才转过身来,大声地喊“冤”,只道自己绝无见过什么玉器,只是好心收留。
    文箐与阿素此时已明白个大概,对视一眼,文箐轻声同她说了一句,阿素冲她摇一摇头,不同意她的决定。
    文箐也在想自己出面也不行,归州关于自己的舆论还没消失呢,自己要是上前,必然是顶风作案了,只怕火是越燃越旺的。可是要放任此事不管,于她良心上来说,却不安。
    为难。
    翠嫂的一番辩解显见无力,见众人已倾向于杨氏,便欲冲过去再打她,奈何被人拽住了,挣脱不得。于是两个妇人对骂起来。
    这翠嫂既不想输人,更不想输阵,只是想打却被人拉住,骂又恨那妇人声音极尖,自己是粗嗓子,盖不住。
    那杨氏骂着骂着,嗓门不比东家大,便凄凄婉婉唱道:“天呀天,老公死过三周年,呒个亲人来朝面,呒有铜钱好买盐;吃得上餐呒下餐,过得今天愁明天;遗腹子呀背在肩,赤脚搭手去下田。寡妇苦呀如黄连,还话我噶八字生得贱 。他人弃来舅姑嫌,老天不开眼,逃荒至此又遇难。家舅无识人眼,苦把钱财托人前,未料他人手一翻,只逼妇人欲卖 郎,如今又遭诬而呒人怜……”
    她这番言词,便是吴地口音,哭唱得悲悲泣泣的。阿素听得同苏州的乡音,也是悲上心来,同病相怜。
    文箐虽懂得一点吴地语言,只听得半懂不懂,便哀求着问阿素这是个什么意思。阿素便断断续续给她翻译一遍。
    旁边的众人自是将她的话听得清楚明白,便都“哦”、“哦”地作恍然状。
    翠嫂此时也算是搞清了杨氏所唱内容,便恨不得一包哑药毒了她去,或者刚才直接打死了还好些。
    事情陷入这僵局。阿素在人群里既走不得,又帮不上那小孩的忙。好生为难。
    这时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道:“坊里长老也在这啊!快请来调解此事。”
    众人开始腾出一块空地来,文箐见那长老果然是个有点年纪的人,想到了陆家村的里老,想来都是主持一街一坊或一里一村事务的年长之辈了。心里便舒了口气,想着待会儿就与阿素抽身而退。
    那长老在众人后面已呆了片刻,此时进到中心场地,便点点头,同众人打了招呼,又得了座,才转过来问胖翠嫂:“翠娘,你替她安葬了家舅,可费了多少钱钞?让她付于你便是。她要嫌你未曾依前言行事,奈何我等见你俩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却是不知究竟哪个说的才是真,哪个所言又是作假。既如此,便也不要雇她给你做活计,便是了。只是杨氏娘子,你一介女流不懂律法,却不知你要是打了翠嫂,只怕便是个大罪啊。”
    文箐见这说话的有偏颇嫌疑,又听得杨氏动手打人的话会被治罪,便更是紧张了,悄悄地对阿素道:“这长老只怕是要……”阿素不让她说下去,只握了一下她手。
    翠娘僵着脸皮笑道:“刘老爹啊,您老不如也给分说一下。她个流民,能有多少家资?要真有钱财何不买房置地自过自家日子?何来我家寻活计?如今既在我家做得些工过得了日子,却不想,见我这生意尚好,非要诬我受了什么钱财。我与她一份活计,到头来反被这贱 婆娘倒泼一盆污水,真正好不让人生气!各位也休得听她胡言什么玉器钱财,哪里有舅姑不信自家儿媳,却要托于他人掌管的理?我家开店,做个善事,给她打发了家舅的丧事,却不料到头来没个好报。各位可得小心了;别象我家男人那般被她沾上了,可就……”说着说着也不言语下去了,似是家丑不与外人再详说。
    众人听得一半,也自认是个道理,一时都将信将疑,不知该信哪方是好。盯着杨娘子瞧,也不是个好颜色的人,面容憔悴得很,有些黑瘦,似乎带点儿病态,那小孩更是没个好模样,黑乎乎的看不出是个歪瓜还是咧枣。
    可是,翠娘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众人“咦,哦”地恍然大悟一般,再次将目光集中于杨氏,心想:这般姿色,不知又是个何原由?
    额,杨氏唱的歌,前半段是浙江地带的民歌谣。后半断是本人随口编的,凑个数。
    另外,雇工与东家的打斗问题。这里杨氏并未卖身于店家,也不算长期雇工,不算奴婢殴打主家。自然不能用良贱 相殴这一条来论。同时,也未曾立有文契,只算凡人打斗论处,否则若按雇工与主家殴打,则雇工只要一动手,必会杖一百,徒三年,若伤了人,更是重罪,按伤情不同,罪逐渐加重至斩。但如果主家要是殴伤雇工,只要不至骨折,不受理。

第六十四章 上街五——纠缠
    杨氏先是被刘长老的话给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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