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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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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弯在下方溪流处道:“是不是风不够大啊?这水还没上去哩。赵木匠,你该不会依着咱大表少爷的样式还没做好?大表少爷那个我们在盆里试了好多次,可是好得很……”
  文箐翻了个白眼,在盆里试是想多高就多高,哪能与现实的地势相比较。她上下端详过后,指出问题来。“是吃水太深了,坡太陡,每个筒里水太多太重了,带不动……你将水车再往上来一点儿,现下冬天水位上降。你想想,春天水涨时,到时水位上升,只怕把水车淹了大半哩……”
  几个人挪来挪去,总算搞定,车上来的水虽然不如预计的每次都满分之二;可也足有三分之一多,可这证明实在是行得通。反正也不用人管,就搁在这儿,风力小水筒转得慢但仍然能打上水来,更是不费半点人工。
  范弯瞧得满心欢喜道:“小 姐,如此一来,咱们这片坡地,我只需挖了沟渠过去,这一秋冬都不需自己车水了;有了这个,太省事了。一夜的功夫,能浇上几亩地不止,如此一来,两三个昼夜就差不多……”他是夸不绝口,先前看模型,只当玩玩,一旦由木匠变成现实,立时就感触更深刻了。
  赵木匠笑得合不拢嘴。年初文箐说的排风扇,结果现在好多户都跟着周家学,也找他来做,一时生意十分好。“四小 姐,这个立式风车,我可否也给亲戚们做得?”
  文箐笑道:“有什么做不得的。听说北边府县也做得这些的,又不是稀罕货,只是这个可是需要风的,没风的地方,装了也没用,还得牛来拉,你可与人说清楚,免得落了埋怨。”约好一个月后,请他去常德田庄,看看那处风大不大,到时也好多做几个,给佃户们减轻车水的活计。
  文简看完,归家,对陈妈道:“大表哥真的好本事!要是姐姐想的法子,大表哥都能做出来,那该多好啊……”到现在为止,主观上他还是认为这是姐姐想的法子,而不认为是农书上已有的。这就是孩子护短与崇拜情结。
  文箐装作没听见,但沈颛送来的这个礼物确实解决了一项大问题,没有一点感激或者感触,肯定是说瞎说的。但是,自己做的选择,就该自己承担后果。沈颛是不是一支未开发的绩优股这问题,以后大抵与她没关系了。现下想想,去日不可追,有些时候是机缘未到,有些人来得不是时候……有些失落,伤感,于是不敢再往深里想去。
  孙豪年轻,再加上在周宅中李氏很卖力地张罗打点,让下人侍候得当,他的伤好得很快。孙郑氏也从南京闻讯赶来致谢,却是着急搬出周宅。她认为儿子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文箐之故,要不然在家岂会遇到贼寇?这个想法,却是因为后来朝廷的奖赏,在孙振那边就得了完全相反的结论,认为周家乃是儿子的福地。
  这就离开苏州,自己还没好生与文箐聊聊呢,孙豪当然不同意,于是在周宅中装病,本来能支着起来的身子却硬说浑身无力,一会儿说伤重了动弹不得,一会儿说伤口痛得紧骨头根本怕是不好生养着就要废了,一会儿说头痛如针扎,一有人搬动他就装晕厥。于是挺尸一般躺在床上,赖在周宅不让人搬动自己。明明地了大半的皮肉伤;这么连着躺上半个月差点儿得了褥疮。
  气死他母亲孙郑氏了,她瞧得他都破了相,一边拍着床围一边骂道:“叫你毁亲,叫你乱闯祸,叫你乱跑!如今好了,弄出一身的病来。脸也花了,出去吓死人,哪家娘子还会嫁给你?胳膊要残了,手掌若废了,倒也好,让你再闯祸!大腿砍断了看你如何再出去乱跑?!”母子两个客居在周宅,却是闹起来了。
  正是这般动静,连李氏瞧在眼里,也“啧啧”地道:“可是了不得了。这武人出身,果真是能闯祸的。说起来,我们家笈儿还是听话的了。”
  重阳节,周魏氏为长者,文箐不得不返城,正好沈郑氏被李氏拉着见苏州的那些官府人,谈到孙豪的英勇行为,文箐趁机见到了受伤的孙豪。
  孙豪脸侧一道半匝长的疤,肉刚长合上,红红的,还有点儿发脓。一听说文箐来探病,他立时就装得病入膏肓的样子,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眼里偷偷地瞄着文箐,作可怜状语气哀凄。“庆弟啊,黑子哥我伤得这么重,都不能动弹,你都不来看我了……”孙豪心里非常高兴,只是实在不想叫她四小 姐,于是故意装作失忆。可是接下来很快就破功,没装下去了。
  “小表叔伤得是太重了,该好生静养,那我还是不扰了您歇息了。”文箐知晓他是故意装痴傻,作势要走。
  孙豪急急忙忙就要坐起身来,叫道:“哎,哎,别走啊,别走啊。你怎么都不问问我伤到哪里到底重不重的?我说啊,爷……咳,我这回可真是九死一生,痛得死去活来的,喽,五刀,还有几个小伤不算,要不然……不说了,不说了,别吓着你了。反正是比当年的那点子冻伤厉害得多了,血快流干了,你瞧,我脸色都白得象死人,是不是?我没哄你。”他一会儿觉得该向文箐讨点儿便宜,让她疼自己;一会儿又觉得在文箐面装说痛苦,没面子,很是矛盾,说出来的话也是忽左忽右的,哪里象个成年人。
  文箐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大串,已然有些喘气,不过也因此让苍白面色增加了一点血色,好过方才的半死人样子了。确实是死里逃生,如今说话不象先前那般中气十足,可性子仍然是那般急躁跳脱。“手脚能医好吗?日后可影响骑射?”
  孙豪这时赶紧摆出一副英雄气慨来,作势要拍胸脯,才发现举的正是那只伤手,便不好意思地缩回去,一脸好汉流血不说痛的神态。“没事!咱过上十天半夜,骑上几百里,杀几个毛贼不在话下……”
  什么叫打肿脸充胖子,这便是经典再现。放在旁人那里自该是痛哭流涕的样子,可是到了他身上,就象看耍猴的一般逗人乐。嘉禾在一旁憋着笑。
  孙豪瞧清了文箐送来的是治疤痕的方子与药膏,很是感激,心道:她还是在意我的,瞧,连疤痕的药膏都不忘备妥了,可比旁人送来的那些人参啊丹芝要强。只是他嘴上说出来的满不是这样的,在外人听来定是以为嫌弃。“这是女人家用的物事,我区区伟丈夫一个,你怎么让我搽这个了?”
  “孙表叔原来嫌弃这是女儿家用的,我这是送错了礼啊。嘉禾,快拿走,送于旁人了。”文箐叫嘉禾端出去。
  文箐送的哪样他都不嫌弃,当然舍不得被送给其他人。孙豪连连叫道,“哎,哎,我就是说一说。你都给我了,便是我的了,怎么还兴收回去的?”说完,立时就往身上揣,拿了方子还认真瞧了两遍,然后得意地挤眉弄眼,孙猴子样儿又出来了。
  “方才还说动弹不得,只是这拿药膏的动作,那是份外的身手矫健。”文箐毫不留情地挤兑。
  “谁说的,真的痛得死去活来。”他方才一挤眼,面部肌肉牵动,自然眼角那儿就隐隐作痛。“嘶。”
  嘉禾掩嘴在一旁偷着笑。发现孙家公子可真个是活宝,太逗人乐了。孙豪窘了,瞪着嘉禾道:“你笑什么?!”然后向文箐讨要公道,“你家丫环竟敢笑我丑!”俨然恢复以前的无赖状。
  文箐笑道:“方才也不知哪个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娇娇小娘子,何须在乎这点脸面问题。”
  孙豪叹气,作怪道:“唉,庆弟以前还给我治脚伤,如今我脸上这伤可比脚还痛得紧,却不给换药了。”
  文箐正色道:“以前是黑子哥,现下是表叔,身份不同,所言所为都得依规矩了。否则家中诸长辈便是要指责了。”
  “当日我就说了,咱们三个不归家便好了,哪个敢说咱们的不是?以前你也说过不要意人家的话,咱们走自己的路,让他们说去……”孙豪哀怨地道。心里更深一层的意思能在笔墨上写出来,到了嘴边却是没胆量。不过他知道,自己说到这个份上了,文箐怎么着也要接这个话题回应自己了?
  “可在赵猎户处,你也曾提过,即有金玉在身,家中不是权贵便是富绅,且寻了家去,富贵温柔乡中躺……果真是一言不差,正是伯爵门第,又有世袭军衔职位。已然得偿所愿,表叔应该是万事足矣,何故还提当年风餐露宿之往事?世间少万全之策,有得必有失,熊掌与鱼不是时时可兼得,总有取舍……”文箐认为孙豪的这句话是赌气的成分居多。真要他舍了富贵,过苦日子,想当初可是牢骚满腹。
  短贫尚可,长贫积怨,感情焉能长久?
  孙豪磨磨叽叽地道:“我,我哪想到会这样。有了这富贵又如何,可是你与简弟也不能与我同享……”
  “箐感念表叔这份心意。只是……”文箐缓缓地道,“表叔您为孙家儿郎,我弟是周家子弟,蒙表叔旧情在怀顾念不已,下交于我姐弟,不嫌弃我们,做得朋友相互接济照应,但终究却是两家人,表叔能安享福贵,我与弟弟已然高兴,绝无非份之想。”
  孙豪听得她这番拐弯抹角的拒绝,心里不畅,可又说不过她。于是索性捅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要是能用眼前富贵身份门第换取当日咱们三人的逍遥日子,便是好了……更何况也不是没有法子的,只看你乐意不乐意……”他说到这里,便抬头死死地盯着文箐。
  可是越是与他做进一步交流,就越发有一种认识:孙豪就是那拔苗偃长的“苗”,只长年龄不长心智。
  文箐走到门口,孙豪以为她生气要走了,哪想到她不过是对门外嘉禾交待了一句,转身郑重地对孙豪道:“孙表叔,人生在世,不可能有十全十美,事事称心如意,总有几件无能为力的。不是你我心里怎么想,便能有个称心如意的结果。现下诸多不便,家人朋辈届时亦多指责与阻挠,闹到最后,也不见得有个好收扬……”
  孙豪低头,不甘不愿地道:“你以前说,万事只需努力,只要付出了,便不会多留后悔。我就是想与你和文简在一起。我与你……”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就格外的难受,他再也忍不住了,寻思着这会儿借着这个机会当面锣对面鼓的说个明白。
  文箐不让他说将下去,打断道:“我是说过谋事在人的话,可是付出了,也不一定事事都有回报的。就如有时做件好事,也可能办成了坏事。”她扬起头来,正视孙豪的目光道:“你有家,咱们中间隔着的不仅仅是万水千山,还有人伦道义。那些亲戚关系是绕着的,可是打一开始,你们家便是认定了这般的……”
  孙豪眼里有些泛红,道:“你姨娘的身份现下反正是糊涂着的,徐家不认,你也没法子,何必上京去讨个明白。如此一来,咱们那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便再也不是了……”当日在船上,他便扬言,自己立了军功,然后替徐氏讨个公道,那时为了兄弟的遭遇抱不平;如今为了儿女私情,却是想说服文箐姐弟不要再去为徐氏翻案了,糊涂着来,便将亲戚关系不算数,然后顺理成章,孙豪就可以向周家求亲了。
  说不得他言而无信,只因感情已不同。如若现下还是兄弟,他依然会守诺,可是一旦发现自己对文箐有几分动情时,就暗自怨老天爷,为何生自己在孙家,生文箐为徐氏女儿?
  文箐迫她一句:“我姨娘的事是一桩,令堂令尊?还有令兄伯爷会怎么样?”
  “我与你一起,你若乐意,我自可以与我爹娘闹上一闹,他们拿我没办法,总会同意的……”孙豪不服气地道。
  文箐从文笒口里晓得孙家那些叔伯,个个都盯着孙杰那爵位,关系错综复杂,比起周家来,人口更多,人事更复杂,自己只想清静地关起宅门来过日子,可不想沾惹更多的是是非非。文箐在心里盘算着,既便是沈家人提出退婚,如若没有这么一出,她依然相信,沈家对自己的好感,相对来说,远胜于孙家人对自己的喜爱。那次去凤阳拜见沈郑氏,也见得孙家其他人,给她感觉就是太乱,自己去了,只怕会因徐氏的关系到时会受诸多白眼。何必?“你家人并不喜我,你何苦为难自己,亦为难你母亲?为难你家中诸人?到头来,就算成了,我也难自安于贵邸。”
  孙豪一听文箐好似松动了,赶紧道:“你不用想他们。这本来是我们俩人的事,到时你随我在京,在京里觅一处宅子,再不与他们住一起便是了。”
  文箐心想哪有这么轻易的事。“令堂若以死相逼,又待如何?你无视?敢违孝道做一个十恶不赦的不孝子孙?”
  沈郑氏常在孙豪面前哭着,口头禅大抵便是:“气死我了……你眼里哪还有为娘我?你这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我还不如早死了的好,省得让你烦心?你死了,你自痛快了,你自在了,哪还会想到九泉下的我来……”
  孙豪听得多了,当然不以为意,从来不当真,认为这不过是女人撒泼的手段罢了。此时听得文箐这句话,自然不以为意,且认为自己不被她所信任,觉得受到侮辱了,于是一急就道:“她从来都这么说,不过是伤心一下子罢了。反正我活得好好的……他们要是不容你,我自出来便是!”
  文箐步步紧逼:“你堂哥是伯爷,你要这么一闹置他脸面何存?到时被京中权贵百姓笑话,你无视宗法不敬兄长忤逆长辈,京城自是无容你之地,官职难保,再寻你个不是,关你几年,我成了红颜祸水,你成了浪荡公子不务正业专好美色一无是处走到哪儿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沈周两家交恶,朝堂上怕是暗里要斗个你死我活的,今日朋辈,明人仇人……”
  孙豪连连摇头,道:“不会,不会这样的,不会这样的……”可是他自己也觉得文箐说得句句在理。他没有别的话能说服了自己,说服了文箐,于是破罐子破摔道:“管他们作甚?到时我也象现在这样离家出走,逃得远远的,哪用得理会他们?”
  文箐有些头痛,认为孙豪失了过去的记忆,又从自己这里接受了一些观念,归家后,大多旧事都没想起来,然后就是被送到军营里一下子,勾三搭四的混日子做一纨绔子弟兵……真个似那一根被“拔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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