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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明朝生活面面观-第3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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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德全一愣,满口答允道:“难得姨娘有心。清明节,我自替老夫人打理了祖坟,如今庞家俱不在苏州,也只得少爷与小姐这一脉,还有些干系。”
    文箐在一旁小声问陈妈,方才知:庞家因为在太祖在位时,家道富庶,迁富民入凤阳,一家皆搬往凤阳去了。先时    周复在世时,在家时便携妻子来拜祭,离了苏州后,自是寻了个人扫墓。如今,周家人虽在苏州,只除了文箐姐弟与庞氏有血脉牵连以外,自是庞家祖坟无他人祭奠。
    陈妈迟疑地道:“太姨娘要去替老夫人拜祭,本是好事。只是,小姐今日下午要归家,怕是来不及了。”
    方氏正因为自己突兀的一句话而感到懊恼,便道自己是“多事”,文箐在一旁道:“如若来不及,且寻个人,往家里知会一声,明日咱们再归家便是了。”
    陈妈怕李氏为难文箐,仍有些难以决断。文箐道:“明早去祭拜再归家。不过今晚不在家住而已,到时与三婶好生说会儿话,赔个不是,想来也无事。”
    文简本是怀着兴奋的心情来看自家的宅子,没想到一点也不如苏州的那宅子好看,没了兴致,只要栓子带他到旁边走走,瞧瞧可有新鲜事物。方氏一瞧文箐与周德全他们有正事要说,忙与关氏陪着拴子,同文简一道往山边走。
    文箐从院外进来,见叶子那小小身子像个陀螺似的,不停地打扫这打扫纳,方才来时倒不见她,此时只见她擦完楼板,又趴在西厢楼上的栏杆处,细细地擦着。
    陈妈循着文箐的视线望去,道:“她家大人不顶事,她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还晓得多做活,少说话。”
    周德全在一旁道:“莫小瞧了她。不知她怎的,厨房活计是一见便会,便是这些天里,老奴教她做得几道菜,愣是做得有模有样了。”
    文箐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小女孩,面上仍有些菜色,瘦不啦叽的,显然是长年贫苦吃不饱,饿得身体底子不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瞧得有些肉了。没想到这么小,做菜会有模有样。不过想来周大管家肯定不是虚夸了。
    她并不希望时时看到叶子,以便时时心里有根针扎一般提醒自己所犯过的错,此时便也只小声道了句:“那般高处,她可莫摔了下来。文简要见着了,定然又会吓得作恶梦。”
    陈妈立马叫叶子下来,莫再擦了。周德全便吩咐她去灶头烧火,关氏那边已经在厨房张罗了午饭,陈妈赶紧去帮忙了。
    文箐便带着文简,同方氏一道,由周德全陪着,去给庞氏祖坟上柱香。山行倒也不甚远,四刻钟便到了。方氏似乎时分有诚意,叩拜接四肢着地。文箐与文简也不得不如此虔诚。
    下山时分,免不得就问及祖母娘家当年一事。这才晓得,庞家竟是由公厕兴家,屎黄金,确实是黄金一般,让庞家两代人得以富贵。偏这富贵来得太早了,太祖在位时,屡次迁江南各地富民至南京与凤阳,庞家躲过了一次两次,最后在庞氏与周复成亲后一年,终究还是被迁离了苏州。
    在文箐看来,公厕竟也能发家致富,实是想不到。她眨眼又眨眼,一直以为野外路边那个草棚搭的茅厕无人打理,没想到竟也人人争而抢之。五谷轮回,果真是世上之事,只有想不到的。
    “那后来呢?”文箐以为故事还有下文。
    周德全叹一口气道:“庞家一迁走,这些自然沦落其他几人之手,只是,皆不如老太爷昔年打理得当,所赚自是不多。”
    文箐十分好奇这个外祖父何以能如此经营得法?周德全便说得一两件事。但凡庞氏公厕,入内必有手纸,厕中亦有谐闻趣事,或有诗名提壁,又或村头某人某事如何,但凡路人走过一次便有再去一次的欲望。所谓入厕也成了雅事。
只是庞氏嫁得周复,却不料于周复在官宦一途上,也给所谓文人雅士作为笑柄暗中打趣,周复为此郁闷不乐,终也影响夫妻二人感情。
    其他事,周德全自是不多说,文箐对于祖上的这些事,也晓得不能多问。只是一想到公厕一事,嘴角仍然免不了笑意。道:“五妹还与我说,苏州亦有饮冰室,我还好奇,大夏天里,哪来的冰呢。大管家,这又从何而来?”
    周德全没想到小姐的想法真是上天入地,一会东一会西,五花八门,没有一处不好奇地,乐得为她释疑道:“那须得宅下有个大冰灶,冬日湖冰藏与此,夏日取出。小姐,新宅子也要建这个吗?”
    文箐摇一摇头,心想这太费人工了。便道:“这个,太费事了吧?可惜宅子不依山,否则引山上泉水至家,屋前宅后便有活水,我倒是能利用利用。”这也是一时兴起,她还没完全想法,也不敢夸口就立马作决定。
    周德全只当她小孩之语,道:“要从山上接活水,却是远了些。如此,咱们宅子需得往山边靠拢一些。
    下得山来,正好饭菜皆备妥。此来带了些菜食,只是文箐却觉得今次味道尤为香,吃得十分高兴。瞧着今天也能赶回家,便也不急切了。方氏带了文简到外头去,文箐与陈妈还有周德全在屋里细细谋划。
    周德全将田地的事一一与文箐细说了。这些自是难不倒文箐,毕竟有建常德庄子的经验,与周德全说得一些,见他都打理得妥当,十分满意。
    周德全郑重地道;”小姐,先年这些地在三爷手上,我自是插不得手,如今既然是小姐亲自掌管,这一应事宜我自是半点不敢松懈。去年能得三十石,那今年这般谋划,总也能得个三十五石。再有旱地的菜,各式种子我皆谋得,又寻得老实可靠的人来耕种。凡此类小事,小姐无须操心。”
    文箐听得频频点头,周德全所安排,比陈管事更为精细,真是面面俱到,连她也挑不出甚么毛病来。
    不过也有个小麻烦事,就是从山地往湖这一条线的地虽归文简所有,周家早先开了条小河,河边种的桑树,却无人看管,也不好看管,尽被人偷摘,颇有些难料理。
    文箐想了想,有桑树,难道自己还养蚕?这可是麻烦事,自己对这些一窍不通。”桑树且不要了,不若植桐。桐树一年也只用管上一回,又不耽误春耕秋收的。如养蚕,则遇春忙无暇顾及。我闻得有三年桐一说,五年十年桐亦有。如今桐油到处都需得着,十分畅销。”
    周德全有些犹豫地道:“可是,这么一来,就需得找会榨油之人……”凡有一技在手的,寻来颇费周折,尤其现下油确实卖得好。
    文箐一笑,道:“周大管家,这个无需操心,我会。”
    周德全一愣,陈妈也有些傻眼:“小姐,你怎么会这个了?”
    这是前世的经验,文箐哪里好说出来,只道:“便是路途上与人学来的。虽未亲自榨过,年底咱们那些山地,只需种些油菜花来,榨它一回便知晓的。”
    她说得十分轻松自得,周德全一笑,道:“如此,倒是甚好。唯亭山的林木一待砍伐了,便种尚桐树,再有田埂高秃之处,皆可种得,小姐真是懂得变废为宝。”
    文箐腼然一笑,道:“且莫夸我。来年能否榨出油来还说不准呢。”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黄山脚下的那家人,那片野山茶如今可买了下来了?”我寻思着要是山林,也可像江陵陆大叔一般,种些雪耳,香菇,蕈子类的,可惜咱们一是不会种,二是山不高,种不出来。”
    陈妈在一旁听得她说陆家,便也笑道:“他家雪耳倒是十分的好。若是在苏州处要寻山地,那得往城西而去,比如龙岩山再西头,那边山高林密。”
    文箐笑道:“我可还没这个打算,百行百业,我哪有那个能耐能揽尽赚钱行当?”
    只是,这些话十分鼓舞人士气,陈妈先时还有些担心,此时也是信心满满。
    文箐对周德全道:“既然咱们合计了,这米粮菜果不用担心,如今且说这宅子了。”她见得这屋现状,寻思着要是不修,隔两年也是必然要重新修建,到时搬了出来,可连周转居住的地方都没有,现下自是一口气做到底。
    周德全不紧不慢地道:“小姐,方才那句话,也不过是当着太姨娘面才说的。如今小姐要是动心起屋,只需一句话,要两进还是三进?老奴这边找人便是了。”
    文箐犹疑地道:“房子起不起,我手头上的钱只怕不足。三婶前日方给了我五千,我自己另有不到二千,想来差得太多。不若修了院墙后,想想有甚么营生,赚些钱来再说。”
    陈妈一听,立时道:“小姐,起屋怎么会不要紧?小姐要缺钱,我现下便有。我……”
    文箐立时阻止道:“陈妈,这一码归一码。我怎么好用你的钱。万万使不得……”
    陈妈便道:“这都是夫人在世时给的钱,如今小姐缺钱用,我焉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今春卖药膏的钱,小姐还未曾拿去呢。”
    文箐自然是推拒不收:“陈妈,你这些钱来之不易。且待陈管事归家,你们也好生想个主意,觅个生财之道,谋个营生才是。栓子哥哥渐大,终要成家立业的。”
    陈妈道栓子要成家还早,这钱自是紧着小姐与少爷来。
    一个非要对方收,另一个非不要,相持不下。陈妈转向周德全求助。
    周德全清了一下嗓子,道:“小姐,且待老奴将这宅子一事说完。这宅子自是不能像如今这模样,至少不能低于三爷四爷去。”
    文箐一愣,这些人还比衬这个呢。那,要修个三进四进的,全都是空屋子闲着,不是浪费吗?她摇摇头道:“不妥,屋大,招人眼,这还是陈妈说过的。咱们又不是十分富裕,起甚大屋子,家中人口少,哪住得了那么多?文简日后成家,他乐意盖几进是几进,但烦我在,便是一进院子,足已。”
    她这一发话,周德全不说了,陈妈也道了一声:“倒也是,少爷书读得好,将来要是出外做官了,留这大院子家著作甚?”
    文箐又道:“哦,我忘了说,北京的那套宅子,如今三叔也将房契交与我了。那房子可不比苏州的少多少。”
    周德全以为老耳失聪,尖声道:“小姐,真的?三爷怎会这么好心,将那宅子分给少爷名下?”
    陈妈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小姐,三奶奶怎生会同意的?”
    文箐将那宅子到手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与他们听,陈妈夸道:“夫人地下有知,也当晓得小姐是个不吃亏的。好,好,这事甚好。”
    周德全也有几分喜色,道:“京城的宅子是越来越贵了。过些年,一待少爷成年,千万记得改契,以免三奶奶那边矢口否认。”
    文箐见他们甚是严防三叔三婶,不禁被逗乐了,道:“这个俱列于分家册上了,又有族中诸人作证,我瞧三叔三婶倒也不至于如此。他们现下正盘算着新的营生,都顾不上咱们这里呢。”
    周德全先是道建宅子,便要伐木,虽山上有新树可伐,只是要晒干处理,也需得一段时间才成,湿木头一无用处。若是另买木,则需得掏一笔钱来。具体多少,需得依据房子多少,经由木工仔细计量。
    周家常熟宅子现有好些木料,只是那些都是在三叔名下,文箐想讨来,也不知能不能成。她将想法说出来,周德全却道:“小姐,其实还有一事,便是关于木料的。”
    原来旁边有一户人家,家中有上好木料数百,周德全事先也打听好了,偏人家不卖。那家人却是看中了周家的几亩好地,只道要与周家换几亩地,他便卖木料与周家。
    文箐道:“我且与三叔那边商确,要是三叔不给,咱们且拿地与那家人换了便是。”
    周德全皱眉道:“小姐有所不知,只他家要拿湖边的淤田换咱们的良田,我自是不允。”
    文箐合计一下,现下良田卖到了两三百贯一母,而淤田才几十贯。”那淤田可能植棉?又或者芋头?”
    周德全摇头道:“不过是他家在湖中围得些地,如今湖水涨上来,自是淹了,哪能种些物事来。”
    文箐沉吟道:“我闻得太湖边上有人扎了竹筏,于水中种上茭,水涨茭浮,水退茭沉,一年也能收获些。”
    陈妈道:“小姐,你怎会晓得这么多?”
    文箐心道:不过是因为平素在周家听八卦多了,自己少见寡闻,总是好奇古代之新鲜物事,才记在了心底,谁想到这个竟也会有用。”再不济,那地只要有地契,咱们围了起来,且多养些鸭鹅……”
    周德全见小姐有意换地,便也没有反对,只暗付是否合算,对方所售木料如何砍价。
    事后,文箐才知,在明代,公塘,江河,湖泊皆为国家所有,养水鸟等物,皆需得按额缴纳羽毛。
    其他的,文箐认为先走一步是一步,现下的宅子建得一进便足以。”只是少了些仓围。文景总想养狗养鹅养鸡养鸭,这些家畜的地方也得建了,再有牛羊圈,马房也盖上一间吧。现下苏州尽是小舟来往,只文简十分爱马,且多砌上一间,且莫与他说,否则日夜闹着要买马,我可是没处可买来。”
    周德全一一记下来,道:“仓围,牲围,这些倒是好办。只是小姐方才说要榨油,那也需要建一个小场子。”
    文箐说完,又有些不安,道:“唉,其实谋划这么多,偏文简的钱如今被三叔捏拿得紧紧地,如今又要不来。咱们这也是空中画大饼,图个乐呵。”
    周德全却有话要说,文箐恭恭敬敬地坐下来,身子向前倾,认真聆听。”小姐,老奴孤身一人,这几十年有夫人打赏,零零总总加起来,如今身边也有万贯,全无用处,加上小姐方才说的几千贯,又有邻里四下相帮,工钱亦是省去不少,两万贯钞,自是绰绰有余。”
    文箐吃惊地看着他,道:“大管家,陈妈的钱我不能用,您的钱我又怎么能随意用的?”
    周德全叹气道:“小姐,老奴如今也只有与小姐少爷最为亲近了,这钱我拿来何用,小姐的意思,是让老奴带入土中?”
    他说得分外凄凉,文箐忍不住要掉泪。偏他一口一句老奴,文箐听得更是发酸,哽咽道:“大管家,你莫要如此谦称,如今我与弟弟自是要多多仰仗大管家帮忙打理,心中更是把您当祖辈看待,母亲在世之时,尚是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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