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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美人镜-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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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知道颜五已经去了京城,必是来不了梅花宴了,往时对这个最积极的沈采蘅反倒是恹恹的提不起劲头来,反倒是被沈采薇拉起来的。
  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打扮整齐的出了门。等着她们的马车到了园子门口,沈采薇方才松了口气,戳一戳沈采蘅软软的面颊,气恼道:“好险没迟到!这回要真是迟到了,我就、我就把你得来的那些梅花全插你头上去?”
  这个威胁实在是可笑。沈采蘅不由得捂了带着雪帽的头,眨巴眨巴眼睛就笑起来:“哎哎,哪有这样的道理?”她声音清脆,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玉珠子滚下来。
  她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脚上也不停歇,那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踩在薄薄的雪地上,发出“嚓嚓”的声响。因为是在外边,她们两个倒也不好说些过火的玩笑话,只是手牵着手,小心走着。
  恰好到了路口边上,忽而听到簌簌的落雪声,却见梅花林里走出一个带着银鼠暖帽、穿着莲青色鹤氅的男人。他生的挺拔,长身玉立,一路拂开花树走过来,殷红的梅花和莹白的雪粒都簌簌的落下来,一地暗香徐徐而来。
  他似是也十分惊讶会遇上两个小姑娘,先是往边上让了让,然后才礼了礼身,说道道:“初来乍到,一时走错了路,冲撞了两位姑娘,还望海涵。不知姑娘可否指一指路?”他抬起头来,英俊宛若雕刻的容貌叫雪光一照,倒显得温淡起来。
  沈采蘅面薄些,不由得红了脸,抬手指了路,轻声道:“往那边走。”
  沈采薇倒是抬眼看了他几眼,客气而礼貌的回礼道;“原来是徐公子,上回扶助之恩还未谢过呢。”
  那人正是徐轻舟,他听得这话,仿佛才反应过来,面上显出几分诧异来:“原是沈姑娘。”他露出一点儿笑来,十分温和的解释道,“我适才不敢多看,倒是没认出来。”
  这话说得十分君子,无论是沈采蘅还是沈采薇都很是受用。
  既是彼此相识,徐轻舟的态度便随意了许多,从林子里头走出来,一边和他们走着一边和她们说话道:“我倒是第一回来参加你们这儿的梅花宴,不知可有什么要注意的事?”
  沈采薇见他神态自若,举止从容,便客气的应了一句道:“梅花宴本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玩乐,没什么要注意的,随意便好。”
  沈采蘅在边上倒是搭了一句:“对了,你可只能投一支梅花,多了要被人笑‘花心’的。”
  徐轻舟听到这里不由得笑出声来,眼见着马上就要到了女学生们会面的地方,他便止步和她们道别:“那么等会儿我可要好好想想给你们两个谁投梅花了。”
  他说了话之后便转身往另一边走去,淡淡的影子投在白色的雪地上。
  沈采蘅看了一会儿背影,然后便扯着沈采薇的袖子问她:“快说快说,你上哪儿认识的这么一个?”
  沈采薇却不太想讲徐轻舟的事——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徐轻舟那谦和外表下面的凶险,毕竟能够稳坐在江南首富位置上的人是绝不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害。所以,沈采薇故意把话题转开了:“怎么?颜五这才刚走,你就变心了?”她故意把声音压得轻轻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得见。
  沈采蘅听了这话不由的红了红脸,跺了跺脚:“我不和你说了。”她一跺脚就进了里面,顿时把徐轻舟给忘在了脑后。
  沈采薇笑了笑,跟着她进了里头。
  她们两个来得晚了,杜若惜早就等急了,上来就拉住她们两个的手抱怨道:“你们两个可真是踩着点儿来,每回都叫我等着你。”
  沈采薇握住杜若惜的手,笑盈盈的道:“压轴的可不就是最后到的?”
  杜若惜气得笑了,伸手就要去拧沈采薇的面颊:“我倒是要瞧瞧,你这脸皮可是厚了多少?”
  两人说说笑笑,一时间闹了开来,沈采蘅作为在旁观战的便不由得掩着唇笑了。
  待得两人闹完了,杜若惜才凑上来说悄悄话:“你不知道呢,这些日子柳于蓝和郑午娘都闹僵了。你瞧,这回这两人连站都没站住一起呢。”杜若惜正要指给她看,忽而见着柳于蓝往这边走来,不由蹙了蹙眉,心虚道,“她不会听见了吧?”
  话声落下,柳于蓝正好走到边上,柔声道:“采薇,有空吗?我有话和你说。”她秀眉微蹙,目光盈盈,隐约透出些许的恳求来。
  沈采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往边上僻静的地方去。
  比起去年半旧的斗篷,柳于蓝今年穿的倒是件崭新的大红羽纱。只是她近来清减了许多,看着竟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柔弱姿仪。
  柳于蓝只一味得往里边去,等着边上没了人声方才停了步子,转头笑了笑:“好了,我就说几句话,你就放心好了。”她说到这里,眼睫缓缓垂了下来,遮住了眼中复杂的神色。
  沈采薇担心她有诈,不敢往里去,站的远了些才问道:“有什么话,你说便是了。马上就要开宴了,缺席可不太好。”
  柳于蓝抬眼看着她,眼眶忽而红了红,咬着唇问她:“上回是我错了,你要如何才能原谅我?”
  沈采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上回骗自己丢玉迟到的事。想来柳家已经因为这个而给了她压力,叫柳于蓝这么个心高气傲的都不得不来寻她道歉。
  沈采薇这时候只作无辜模样,摇头道:“上回你做了什么?怎么要和我道歉?”
  柳于蓝用力咬着唇,好一会儿才沉声道:“上回是我给郑午娘出的主意,让她去寻人偷你的玉,叫你迟到。”她顿了顿,哑声道,“你究竟要如何才能原谅我?因为这个,我家里都。。。。。。”
  她似是难以启齿,好一会儿才恨声道:“都已经给我另外订了亲。”想来那门亲事坏到了极点,她说着说着,眼中不禁落下泪来,珠泪染在睫上,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上回我不过是一时糊涂,做了错事,好在采薇你也没事,我也真心悔过了。采薇你一贯好心,一定不会叫我一辈子都赔上对不对?”

  ☆、104

  如果可以,柳于蓝也不愿意向沈采薇服软。
  她自小好强,哪怕是出身在柳家那样重男轻女、荒唐不堪的地方,她也从来不愿认输服软。一院子的姑娘,各个都有容貌有手段,但最后还是一个个的都被她踩在脚底下,柳家上头的长辈亦是对她颇有青眼——当然,那些长辈所想的也不过是将她嫁个好人家好好扶助兄长或是柳家。
  柳于蓝自小便不敢松气——她后面就是悬崖,只要略有松懈,必是要掉到悬崖底下粉身碎骨、万劫不复的。所以,她一直都是不曾心存侥幸,反而是认真再认真、努力再努力,事事都要领先于人,好让柳家的长辈觉得她是奇货可居,从而为她寻个好人家。
  所以,她才会那样厌恶嫉恨夺了自己的风头的沈采薇。她明明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要来抢她的?
  只是,即使如此,柳于蓝也不曾想到柳家竟会因为自己得罪了沈采薇而提早替自己寻了那么一门亲事。她知道自己订了亲的时候还未多想,不过是觉得奇怪:依着柳家素来的打算,肯定是要等着结业礼后赚够了名声再挑亲事,怎么会这么快就定下?好在柳夫人身边的安嬷嬷乃是她往日里殷勤笼络的,觉得她可怜便私下里便透了几句给她:为了叫沈家消气也为了帮着儿子谋差事,柳夫人竟是要把她嫁给吏部郎中的傻儿子。
  哪怕是早知道柳夫人的为人,见过庶姐乃至嫡姐的下场,柳于蓝也依旧为柳夫人这样的行事而心寒——亲生的女儿在她眼里竟也是不过是和猪狗一般可以买卖的东西。她知道这事在柳夫人那里必是已经定下了,是不会因为她的哀求而改变。所以,柳于蓝只得先去求自己的兄长,她本以为:她的兄长再无用再不堪但到底还算是个老实性子,总不会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因为他的缘故而毁了一生。柳夫人再凉薄却也是个视儿子为立身之基的女人,怎么说也会听一听他的意见。
  哪里知道,往日里看着“老实”的兄长听了她的来意却是瞪着眼睛的训她:“七娘这是说什么糊涂话呢?自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哪里轮得到你一个女孩家置喙?我早前就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啊就是读书读的糊涂了!”
  柳于蓝不甘心,跪在地上苦求,声声皆如杜鹃啼血:“三哥,你我一母同胞,小时候你还抱过我上树采果子呢,你怎么忍心啊?”她拉着兄长的衣襟,泪如雨下,几乎要哭昏过去,“我也知道三哥你一贯疼我。再等一等好不好?明年就要结业礼了,依着我的成绩一定是前三,必是可以寻个更好的亲事。我一个女孩家,所依所靠的还不是娘家?我嫁的好了,日后必会多帮帮三哥和柳家。。。。。。”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头上都是红印子,唇上咬出来的血也都咬牙往里吞。她心里想的却是:若是日后真能寻了一门好亲事,得了势,她必是要把今日的屈辱都讨回来,叫柳家大大小小全都跪在她跟前、
  柳三公子本就是个耳根软了,听到这里也犹豫了一下。只是他到底急着谋差事,再好的亲事都及不上这一门亲事来得合适,只得摆摆手道:“这事本就不是你我该管的。七娘你还是听为兄的劝,回去安心备嫁吧,家里再怎么样也不会少了你的嫁妆的。”
  柳于蓝抓着他的袍角不松开,一张白得没有血色的面上显出几分绝望来:“三哥哥,你当真如此狠心?”
  柳三公子却不耐烦的拂了拂袖,扭头不去看她:“好了,你回去吧,我只当你今日没来过。这事若是叫母亲知道了,那才叫麻烦呢。”
  柳于蓝也知道他这是威胁自己,想起柳夫人菩萨面庞下面的阎罗手段,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整理了一下自己,起身出门去了。
  柳三公子对着亲妹妹到底还是有几分情意,忍不住在她身后叹一句:“若不是你得罪了沈家,这事倒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样一说,他自己心里那点儿不好意思也跟着没了:反正家里这么多姑娘,哪个不是这么嫁出去的?柳于蓝确是他的亲妹妹没错,可为着她这一门好亲事,家里花的钱也不少了——这可都是他的钱啊。既是好妹妹,家里好不容易养得这样大了,现下又已经得罪了人,就算是帮他这个哥哥也没错啊。
  无耻的人总是可以更无耻,一步一步的踩在自己的底线下,一点一点的把底线往后拉,然后喝着别人的血肉往前走。柳于蓝心里恶心的要命却绝对不愿意就这样轻易认输。她听了这话,先去找了郑午娘——这事本就是她和郑午娘一起做下的,断没有让她一个人吃亏的道理,郑家这样的大靠山若真能出手,柳家哪里会怕沈家?可是郑午娘却是个遇事就翻脸不认账的人,开始还假惺惺的安慰了她几句,到了后面干脆再不理她,存心叫她背上黑锅。所以,闹到最后,柳于蓝彻底和郑午娘闹翻了,只能厚着脸皮来寻沈采薇。
  沈采薇自是不知道柳于蓝的心态变化,只是蹙了蹙眉:“你的婚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摇了摇头,“好赖都是你家中父母替你订下的。”
  柳于蓝实在忍不住了,满是泪花的眼中显出几分凄厉的颜色来:“若不是你沈家以势压人,我家如何会这么快的就把我许人?”
  沈采薇吃了这么久的亏,再也不会为着柳于蓝的情绪而动容,只是淡淡的接了一句:“你家中所求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心知肚明。就算没有我的事,依着柳家一贯的做派,八成也会为你订下这门亲事。你来求我原谅,说起来也不过是想借着沈家或者我父亲的名头向柳家施压。再说,种因得因,种果得果的道理你也总是知道的。”
  沈采薇的话声落下,柳于蓝再也装不了柔弱无辜,她不由狠狠的瞪了眼沈采薇,本就激动的情绪也接近崩溃:“你以为我是想要做那些事吗?你以为我就是天生的恶毒刻薄?若是我不去争不去抢,早就掉到别人挖的坑里去了,哪里能安稳活到现在?凭什么,你们这些只是投了个好胎的家伙,可以不争不抢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你们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和我过不去。。。。。。。。”
  说到后面,她声色俱厉,那尖锐的声音几乎可以划破人的耳膜。沈采薇不由得退了一步,知道这个状态的柳于蓝实在不适合谈话,只得退开温声道:“马上就要开宴了,我先走了。你也别迟到。”
  柳于蓝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话,独自一人扶着树痛哭,待得沈采薇背影远去了,她才慢慢的抬起头,满是仇恨的瞪着她。
  在她的身后,穿着莲青色斗篷的年轻男人缓步走了出来,声音里头带着怜惜一般的笑意,温温和和的:“好姑娘,上回我和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他虽是满脸怜惜的看着扶树而立的柳于蓝,可是眼角余光却依旧粘稠而不舍的流连在沈采薇渐渐模糊的背影上。
  柳于蓝抹了一脸的泪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配合你的。也希望你能记得你的承诺。”
  沈采薇的背影已经彻底瞧不见了,男人转回视线,用指尖挑起她的下颚,眉眼里面都含着轻薄而冷淡的笑意,如同月光一样冷冷的洒在人面上,冷得惊人:“我真喜欢你的表情和眼神,”他柔和又温存的说着话,深沉的目光仿佛要望进柳于蓝的心里,如同是在看着自己最心爱的情人告白一般,“就像一只被逼到绝境,不得不亮出爪牙的小狼崽。。。。。。”
  柳于蓝冷淡的勾唇笑了一下,眼底却殊无笑意,但她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却显得更加漆黑明亮,那清新温柔的面庞在梅树映衬之下竟有几分冷艳之色。到了这个时候,她剩下的也不过是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听到这话也只是回之一笑,淡淡的道:“您过奖了。和您比起来,我还有得学呢。”
  男人对着她温柔一笑,眼神越加灼热——他最喜欢的就是有意思的小姑娘。
  沈采薇慢吞吞的出了林子,就被等在外边的沈采蘅拉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瞧了一回儿,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柳于蓝的话到底在沈采薇留了痕迹,叫她心里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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