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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两箱丝绸-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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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福全叔说一说,让他请个法术高深的道士,上门来驱驱鬼怪才是。

可顾恽和他初识,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妥来,就是觉得这王爷虽然怪异,倒是少见的志同道合之人,当下坦然对他一笑,道:“王爷也对这些—旁门左道,感兴趣么?”

赵子衿暗道,非也,我只是想着,你可能会感兴趣,嘴上却答:“随手…翻翻。”

顾恽笑道:“如此才是真兴趣。”

赵子衿见他似乎不那么抵触自己了,顿了顿,有些试探的艰难开口:“你我一…见如…故,叫王爷…凭的生…疏,这样,我叫你—阿恽,你叫我…名字,好么?”

见鬼的一见如故,明明该是一见晕厥,再见惊悚才对。

顾恽一愣,倒是没有发现自己突然就成恽哥变成了阿恽,只是为难道:“如此,不妥吧?”

赵子衿垂下眼,神色落寞语气低迷:“无妨,鲜少有…人叫我—名字,有些羡…慕罢了……”

这傻子可怜兮兮的,顾恽心一软,说话不经大脑:“那就这样,无人的时候,我就这么叫你,赵子衿。”

赵子衿猛然抬起头,烛黄色的火光里异常璀璨,几乎是狂喜一般应了声:“好。”

顾恽心头一跳,望了望车顶,说时候也不早了,就此告别,爬起来就想往车外钻。谁知一下午没动,腿脚早就麻木到毫无知觉,猛然半蹲半站,脚底一根筋狠抽一阵,腿一软就朝车内扑倒。

赵子衿眼疾手快,闪电般探出双手,一把架住顾恽腋下,将人抄了往怀里带,半空中目光流连在顾恽拉长的腰线上,鬼使神差的将力气收在左手托住他坠势,右手悄无声息的移下去,扣在了顾恽腰上。

等顾恽定住回过神,才发现这姿势实在诡异暧昧,自己被赵子衿搂在怀里,他一手扣在自己后腰,一手绕过腋下搂在肩头,而自己像柄大锤似的砸向他,慌忙之间一通乱抓,竟然拽了一大把白发,将他扯得头都正不得,难为这人被狠扯了头皮,还能面无痛色浅笑着看向自己。

顾恽尴尬万分,连忙松手从赵子衿身上爬起来,不觉左脸一片温热柔软,原来是赵子衿偏头的时候,两人离得太近,不小心擦了到他的脸。他动作一僵,一想只有男女授受不亲,当下忽略那股诡谲的气氛,坐正说了声抱歉。

赵子衿心头砰砰直跳,天知道他心肝跳的如同脱缰的野马,有些受不住,心虚的别开眼,结巴的说了句不客气,然后坚持将顾恽送回驿馆。

直到顾恽转了个弯不见了,赵子衿才抬脚离开,他也不上马车,垂了眼慢悠悠的往前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赵全牵着马小步辍在后头,看着他家主子修长挺直的背影欲言又止,万分纠结。

走出二三里之后,赵全再一次拧眉深思的时候,赵子衿突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笑着问道:“赵全,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全吃了一惊,瞪大一双招子有些有些无法置信,若不是赵子衿仍旧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他几乎就以为,自己刚刚听到的正常语序,是一声幻觉罢了。赵全结结巴巴的哆嗦道:“王王…王爷,你…是不是清醒了?”

赵子衿笑道:“嗯。”

赵全觉得自己没那么哆嗦了:“顾公子就是有缘人么?”

赵子衿点头,赵全又问:“那爷为何还要……”

赵子衿垂眼一笑:“还要什么,装疯卖傻?”

赵全从没见过他这么气势森然的时候,一时有些瑟缩,嗯了一声,就听他家主子道:“你打小便跟着我,我也就不瞒你,以后还指望你帮我圆谎补缺。”

赵全正要表明衷心,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就见他家爷转过身,语气不明的说:“皇上忌惮怀南王府,所以赵子衿,应该是傻子;阿恽他惧我怕我,所以赵子衿…只能是傻子……”

夜色渐浓,行人稀疏,万家灯火,明黄摇曳,赵子衿兀自蓦然前行,满头白发在墨般的夜色和橘黄的烛光里印上死灰一般的色调,于斜吹的晚风里朝左轻扬,裙带翻飞间无声向前。

赵全看着自己主子几步之外的背影,莫名就觉得,他像极天涯漂泊的倦客,踞隅独行,踏尽浮生,落寞孤寂。他鼻子一酸,觉得那人身旁的尺寸之地上,应有一青衫人,并肩而行,指点江山,皆负笑谈。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说不出口o(╯□╰)o:六一快乐!





、第十章  杏园春晓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再有一日,就是高中的举子翘首以盼的杏园宴会,这是历久传承的规矩,逢年过节的习俗一般,会上或吟诗作对,或泼墨挥毫,兀自意气风发谈古论今,大谈平生之志忧国民。

可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杏会百年悠久,翻来覆去的春花秋月聊计吾志,未免过于索然无味。不知从哪一代起,心机深沉的百官们赴会时,就带上了自家的掌上明珠,试图在这人才荟萃的状元宴里,挑上一个乘龙快胥,久而久之,杏园宴就成了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相亲盛会。

逢此盛会,规矩讲究就非同一般,会场设在皇上的园林,亭台楼阁雕梁画柱,区区万里河山的踞隅一角,囊括了三山泗水般一应俱全,镜湖飞泉,假山观园,无处不彰显天家非凡。

摆设用具极尽奢华皆般上品,一水儿官窑的梅瓶花觚天青豆釉,凉亭挂白纱,桌上布鲜花。

就说这摆设用的娇妍百花,也是大有来头,御花园摘来的也不用,非得俊朗倜倘的探花郎,亲自上都城有待嫁闺女的大户人家去讨,若是探花郎生的不够风流英俊,羞涩的大家闺秀,便不会开门赠花,若是有缘看对眼,索性结下一桩姻缘。

这里的探花郎,可不是常言道的殿试第三名,而是高中的举子里,品行出众相貌堂堂的两位才子,若是不然,怎生敲开小姐的家门。

这着实是个美差,可譬如砒霜与蜜糖,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本次推举的探花郎,赫然就是顾恽和许季陵。许季陵面带喜色,可顾恽兴趣缺缺。

杜煦虽然面相嫩点,可好歹也长身玉立眉清目秀,绝不比许季陵差,可自从首朝那日见了赵子衿,他见到顾恽就笑的别有深意,逮着机会就在他身边打圈儿的乱转:恽哥儿,你和小王爷是怎么认识的、这一下午的,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王爷品性如何……

说来,那日在太和殿外,杜煦目睹事情经过的之一之二,看着顾恽被赵子衿拉着扬长而去,到了天将暮,才嘴角带笑的悠进门,驿站外头的正门口,还站着目光远送的怀南王。杜煦刚好打门口溜过,和迎面的顾恽碰了个对面,视线在赵子衿和顾恽之间回转好几遭,麻雀似的聒噪追问,形容实在有欠不妥,便被无情的排在探花郎的名位之外。

每当此时,顾恽总是白一眼八婆似的杜煦,转过一个看不到的角度,眼不见为净,然后独自出神发呆。他回来那晚,才问了半句赵子衿,杜煦就充分发挥自己的包打听功力,将赵子衿三岁白头栽樟木的往事都给扒了出来,末了杵着下巴在桌前挥洒同情,这傻子,凭的可怜,老顾,你可得对他好点……

顾恽想着这傻子,不由也有些唏嘘,他怪书看得多,故而知道的怪人也不少,可三岁就白头的,还真没听说过,那日马车里赵子衿孤寂落寞的哀求不时在脑海回荡,叫他无端心悸,每每破例对这傻子心软,也叫他有些恼怒。

别后几日不曾相见,顾恽忙着当探花郎,一身重担非比寻常,脚不沾地的满城奔走,对着以袖颜面娇笑的名门女子们,面带笑容到嘴角抽筋,也就将赵子衿忘在了身后。

初八这日天光好,万里晴空碧如洗,杏园宴会,便是在今晚,众位才子早早便起来梳洗打扮,力求愈加风流倜傥以抱美人归。

顾恽对此不那么伤心,一来他根本不想去某位大人家当倒插门的入赘女婿,二来这好女子,不该以衣冠论人,故而大清早,他出门吃了早饭,独自溜达到街边的书屋,在里头翻翻捡捡,一晃上午便过去了。

等他看着时间差不多,准备准备就该动身,这便回了驿馆,刚到门口,就见一水的尖檐软轿停在门口,想是宫里派来接应的下人。

许季陵的小厮西楼立在门口东张西望,老远扫见他,原地跺了脚,羞恼的叫了声“我的爷你可算回来了”,便速速奔过来拉了他,急急入门去了。

顾恽被这少年拉的连走带奔,投胎似的,苦笑道:“西楼,何事如此急迫?”

西楼一边拉着他疾走,闻言愤愤扭头,半真半假的怒道:“公子啊,我家少爷找你老半天了,你说你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都跑到哪里去了。我家少爷早起洗漱时就交待了,说你是个不上心的,铁定就这么一身寒酸的去了,嘱咐我脚步利索点,将你给拦下。果然,腿短遭人嫌,还是没能拦下你,快点吧祖宗,时辰就快到了,也来不及去量体裁衣了,我家少爷说了,见着你回来,直接抓到他屋里去,索性你俩身量相当,将就着从他包袱里挑一件应付着,总的比你这一身强太多。”

大抵小厮都有聒噪的脾性,这少年连珠代炮就是长长一串,顾恽被他念的脑子发懵,只能微弱的挣扎,苦笑道:“西楼,你先放开我,我这样挺好,不用换,代我谢过季陵,让他操心了。”

许季陵和他自小相识,西楼对顾恽的德行也是相当清楚,他翻了个白眼,暗道,若是旁人这样说,他也就当是客套,该拉拉该扯扯,可顾恽这人,他这么说,就是死心眼的这么想了,可少爷的命令在这里,自己夹在中间,实在是两头为难。话说自家少爷也是怪,顾公子爱怎样便怎样,他管这许多作甚,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西楼头也不回的拉着顾恽,走的愈发快,顾恽为人和气,他知他脾性,直接将他的抗议忽视掉:“爷,就当行行好,可怜可怜小的,不然少爷又要发脾气了,快点罢。”

小厮们向来都是惯于跑腿的,西楼这小个子看着腿不长,步子倒是蹭蹭的,顾恽几乎是被拖进了许季陵的房间,进门之前还见着打扮的跟只花孔雀似的杜榜眼。这厮今儿个破费功夫,竟然穿了身杏黄暗纹印黑丝的锦袍,手执折扇一把,面带浅笑不疯癫,倒是出人意料风度翩翩。

杜煦见着狼狈的顾恽,脸上的神情瞬间活泛飞舞起来,拿在手里的折扇悠哉自如的转个圈,然后握住了敲在右手心,幸灾乐祸道:“呔,好一个淡泊名利的状元爷,啧啧,季陵找你半天了,你又要挨训了。”

顾恽正要评价一声“榜眼今日色彩斑斓,宴会必然艳压群芳”,就被人小力大的西楼一把拽进了许季陵的卧房。

屋里背门而立的许季陵回过身,一如预料的面如锅底,见他踉跄着走进来,眉头登时就拧了起来,沉声道:“子安,你又跑到哪里去了,你不知今日杏园宴么,要是错过了接应的宫人,我看你怎么进宴。”

顾恽的字,便是子安。他被许季陵训成习惯了,十分不疼不痒,闻言站定了去看今日的许季陵,他着装打扮和平时差不多,都是一身惹眼的白衣,细看衣料又非凡,里头竟然针法诡谲的掺入掐丝银线绣出的暗纹牡丹,灯盏间走动,银光暗露。

许季陵生的也是颇为俊朗,俊眉修目,身量颀长,顾恽不由好笑,一个两个的,必定煞费苦心,毕竟同时兼顾出众和低调,这本来就是一件自相矛盾的任务,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比喻,登时乐的差点憋不住正经,简直,像极了初春争奇斗艳的百花,竞相盛放。

顾恽顾左右而言他,打趣道:“哟,许公子这是要一鸣惊人哪,如此丰神俊朗,在下还是不要与许公子一同初入为好,以免被人做云泥之比,外头来人了,许公子,就此告辞,后会有期。”

他说完就准备开溜,脚尖都转了小半周,许季陵气的发抖,怨这白眼狼不识好歹,他是怕他待会被人取笑,这才肯费了功夫心思来管他,这厮还不领情,他恨恨暗道,要不是…要不是…我心里……旁人求着我,我都懒得管。

许季陵一个箭步窜上前,一把拽住顾恽的手,怒道:“子安,别闹,衣裳都在床头,你速速捡一身稍微中意的换上,你虽清瘦些,可腰带勒紧些,也将就,怎么都比你这身…来的顺眼正式。”

顾恽被他推搡着往床头走,心道,罢了,您老这清一色的翩翩白衣,我可消受不起,嘴上却是不敢如此叫板,绞尽脑汁推脱:“别推别推,季陵,我谢你好意,可真不用,况且你这衣服,也不适合我。”

许季陵当他不愿穿自己的衣服,心里不悦,道:“怎么不适合,我看就挺适合,速速挑一身,时辰就到了,再推却,我就当你嫌弃我。”

顾恽百般不愿,又碍于和许季陵的裤裆交情,小心惹恼了他,又得十天半月不说话,愁人,只能哭着脸上前扒拉,床上总共就那几身,他跟挑拣玉器似的翻来覆去,一边揪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一旦有人叫唤,就飞奔而去。

看他苦大仇深,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季陵让他在衣服上拿针绣花,看把他难的。

顾恽是真不愿穿白衣,总觉得这身穿在身上,比别的衣色重许多似的,一点也不翩翩,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也不知这怪习性,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实在拖拉,许季陵也不是傻子,心头窜起无名火,真要怒斥他不识好人心然后拂袖而去,就听门外一声少年叫喊:“顾公子可在院里?”

顾恽连人声都没听出来是谁,就如蒙大赦的应了一声,对着许季陵说声多谢,动如脱兔的奔了出去。

屋中站立的许季陵紧握了拳头手心发颤,西楼蜷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半晌,他自嘲的扬了扬嘴角,只道一声也罢,转身出门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补上昨天节日的福利,姑凉们吃晚饭再来吧o(╯□╰)o





、第十一章  青衫赠君


院中回廊下低矮的杜鹃怒放,白如雪,艳如脂,一人抱着个包袱站在两侧的花丛里,见了顾恽,忙躬身行了个礼,笑容灿烂,少年的嗓音脆生生,道:“公子,我家王爷差小的给公子送些东西,说怕您用得上。”

来人正是赵全,赵子衿的贴身小厮。

顾恽一愣,几日没见那傻子,都快将他忘光了,这节骨眼跑来送东西,自己和他又不熟,便执手回了个礼,笑道:“有劳小哥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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