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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两箱丝绸-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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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低低,谦卑惶恐道:“大人谬赞,下官只是忧心王爷伤势,恐其为人指使,这才让属下关押问话,并未下令施以严刑,这…怎么会成这样…下官完全不知啊。”

顾恽意义不明的扫了他一眼,疑道:“哦?是吗,感情陈大人,也被蒙在了鼓里?”

陈三思冷汗直流,哽着脖子道:“是!”

情况紧急,顾恽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太久,威吓威吓也就收手,让陈三思差人开了牢门,打头弯腰钻了进去。

燃了烛火走到近处,那孩子身上的伤势,愈发惨烈严重,陈三思这下又想表现仁爱好心,进门就咋咋呼呼的唤人去给那孩子松绑,顾恽听他喘气的声响不对劲,制住走上前的二人,叫大夫上去瞧了。果然,胸前的肋骨被重物击打断了一根,外行人随意移动,极有可能导致断裂的肋骨戳穿脏器直接死亡。

随后,大夫央人抬了块门板,然后叫衙役将束缚的十字木架倒在上头,松了锁链镣铐,万分小心的移到木板上,将那小刺客抬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浮生一梦


视野里,是浓墨一样的黑色,赵子衿发现,自己就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走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地方,马不停蹄的跋涉。

他觉得脑子里空荡荡的,除了潜意识里知道应该往前走,竟然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就这样毫无杂念的走出很远,直到遥远的远方里,出现一丝亮光,他朝着那处走进,发现那是一条肮脏破败的臭巷子,墙角路边全是发了霉的酸腐食物,茸毛一样的灰霉覆在上头,引得苍蝇嗡嗡环绕。

前方三四丈处。有条延伸进去的旁支弄子。自那边传来一些翻动的声响,赵子衿木着脸站了一阵,抬脚悄无声息的朝那边走去。他越过墙角,就见一个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的孩子背对着他,正动作极快的在被人丢弃的残汤剩菜堆里翻捡起,身旁竖着个泔水桶。

那背影瘦成了一根竹竿,蜷缩在一起,比身旁的脏桶,横竖都宽大不了多少。

他其实并不好奇,却不知遵循着哪里的渴望,问了句:谁——

那道背影听见声音蓦然一惊,飞快的扭转过头,脏的看不清面目的脸,戒备而敌意浓重的贼亮双眼,以及因为半转过身,露出的手上捏着的一个沾满菜汤的发涨馒头。

赵子衿觉得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愣神想了好一会,依旧没想起来,他正待再看一眼那孩子,想着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谁料目光一抬起,眼前光景天旋地转,扭曲旋转着飞速变幻,由亮晃晃的白昼里破落的巷子,变成了幽深潮湿的荒芜山林。

齐腰的野草严实的覆盖住地面,参天的古木自草丛里拔地而起,生长到了须得将头仰平都看不见尽头的高度,伞盖似的遮住头顶那片天幕,将视野的光亮,消减至晨昏的光景,置身在这里,上下前后方向,都看不见尽头似的无垠宽广。

合抱粗的枯槁树干上,缠满了藤茎,有些还在慢慢游移,凝目一瞧,赫然是同色的长蛇,数量极多。斜挑出的枝桠上,悬着拳头般大小的黑块,目力过人才瞧得出,黑块和枝桠间连着一根细丝,比头发丝还细。

不知从哪里猛起一声野兽浑厚的嘶吼声,山林间瞬间簌簌作响,那些悬挂的黑块闪电般撑开蜈蚣似的两排足脚,齐齐划动着攀着细丝飞快上升,爬上枝干拢做一堆,朝着更高的树干逃命似的爬走,竟然是拳头大小的蜘蛛。

一齐逃窜的,还有藤间的毒蛇,以及从草丛深处爬出来的蝎子、蜈蚣、蚰蜒,聚拢爬行黑压压一片,可见数量众多。

野兽还在嘶叫,听着像是虎啸,振聋发聩的嘶吼渐渐转为低沉呜咽,赵子衿听响动方位在西北,提气便飞纵而去,他在林间穿行,踩着树枝借力,身形快的几乎看不清影踪。

很快,他就赶到了声源处,眼前的场景让他情不自禁就停住了脚步,站在高高的枝干上,俯视全揽眼前所见。

所料不错,发出叫声的,果然是猛虎,体型巨大条纹鲜明。

只不过山中称王的凶猛野兽,此时正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缓慢撩动的前爪收不住力的在地上做最后的滑动,躯体上全是血污和泥巴,血盆大口间咬着一条细细的血流如注的脖子,属于人类的,孩子的脖颈,而孩子的整个头颅甚至两只胳膊,都被咬进了虎口里,连在脖子下的细瘦身子无力的摊在混乱的战场泥堆里,生死不明。

赵子衿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像是一个为了来见证胜负的旁观者,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有,可他脖子上,却隐约有清晰的传来,利齿切入的剧痛。 

过了半晌,他看见虎口下的那道身躯动了一下,那孩子一条光着的全是擦伤和血迹的瘦腿在地上蹭了蹭,曲起来,卡在虎牙上的胳膊做了个上举的姿势,紧接着虎口上颚张开,一个被血水泼过似的头颅颤颤巍巍的从里头拔了出来。 

那孩子身体全部退出虎口的瞬间,猛然栽倒,头顶撞在虎口的髭须上,胳膊脱力的垂下,整个人像瘫软的面团般顺着老虎的身子溜了下来,趴在地上又是很久没动。

夜幕降临的时候,山林里的光线更加昏沉,赵子衿看着那个死去一样的孩子,突然撑起抖如筛糠的胳膊,将自己从地上拔了起来,靠坐在猛虎身上,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来,艰难的划破坚韧的皮毛,从露出的血肉上割下一块,朝嘴里塞去……

他吐了不知多少次,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腥气扑鼻的生肉往嘴里塞,直到最后连吐的力气都没了,将肉在老虎身上戳碎了,直接塞进嘴里,捂着嘴巴狼吞虎咽,面色发狠,嚼也不嚼。

那狠相和姿态,比之前破巷子的那个脏孩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子衿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偷窥者,他像是林间的一棵树、一阵风,跟在那孩子身后,看着他找了处清泉洗去污迹,露出入骨的伤痕和精致的眉眼,看着剥掉虎皮摊平晒干给自己打了个铺盖,看着他掉进蛇窟被撕咬缠绞,浑身是蛇齿印和溃烂的伤口,奄奄一息的在蛇窟瘫了十五天,靠吞食蛇胆续命……

他看着那个孩子在满是危机的森林里,命悬一线的过活,身子渐渐抽条舒展,隐隐有了少年的修长和挺拔,身形越来越快,周遭的蛇虫也越来越多。没有火种,茹毛饮血,没有衣物,裁藤编就,没有人说话,他也一言不发,只是背对着自己,拿枯枝在沙地上笔画,等他走开了自己上去偷看,沙地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两个排在一起的名字:容颂辞,容颂语!

眼前画面再次扭曲,赵子衿眼前一黑,这次连意识也被吸入那道风形的漩涡里去了,陷入黑暗的前一刻,他终于想起来,那个狼吞虎咽孤独求生的孩子,就是上一世的,他自己……

“子衿,醒醒。”有人轻柔的拍着他侧脸,赵子衿的灵魂里刻着那道声音,一响起,他就安心又高兴,他还未睁眼,却抬起酸软的手臂,将手心贴上那抹温热所在,收拢指尖握紧,呓语似的唤了一声阿恽,睁开眼的瞬间,就对上那人带笑的眼睛,以及实实在在一声应答。

顾恽望着他,抬手拂开他因为扭头而垂在眼睫上的白发,温柔笑道:“你醒了。”

赵子衿刚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此刻还沉浸在容颂语的过往里,有些发懵,他盯着顾恽看了好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这里不是平沙,私自离京可不是小罪名,他挣了挣就想爬起来,问道:“阿恽,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恽抬手按住他,笑道:“乱动什么,刘叔累趴了,你再出岔子,他可没精力管你了。我么,探亲返程北上,为何就不能在这里了?”

赵子衿一愣,心里迅速思量开了,听他这意思,是偷摸从都城出来的,刘叔既然也跟来了,那就说明他和父王一定打点好了,知晓他突然回京的人,估计都封了嘴,他突然出现在这里,对外的说辞,约莫是回京路上被堵在云锣,偶遇刘叔一行。

若是这样,那自己就不用担心了,赵子衿目光上扬看着他笑,撇去朝廷的复杂权力纠葛和沿河一代的□,他其实很想见他,做梦都在想。他心无顾虑,心上人又近在眼前,心头舒畅,连浑身气流的窒息都烟消云散了似的,抬手揽住那人坐在床头的腰,自下而上盯着顾恽浅色的唇,声音极低的说:“阿恽,你头低下些,可好?”

他这模样,像极了觊觎别人糖果的幼童,明明嘴角在淌口水,却因为心底那点羞耻和自尊心而不肯就范,只敢拐弯抹角的提点,希望别人能听出他话里潜藏的意思,扭捏的紧。

顾恽忍俊不禁,他虽然一直知道赵子衿在装傻,可没捅穿的时候,那厮装的行云流水,也就瞧不出扭捏来,分别前晚揭底儿了,再见面,赵子衿这又脸皮子薄,装不下去了,正经起来的小模样,带些羞赧和难为情,竟然如此良家,被自己一言不发的盯了这么一会,耳根居然渐渐红了,实在是青涩的厉害,人尽可欺的纯良。

顾恽这人瞧着斯文正经,骨子里其实酿着坏水儿,不多不少,刚好只对亲近之人瓢泼,这会子被王爷的良家妇女架势勾出了恶趣味,忍不住就想逗他。只见他微微偏头双目微瞪,一头雾水的盯着赵子衿疑道:“子衿,你是怕隔墙有耳么?”

赵子衿被他问的有些懵,盯着他思索,隔墙有耳?他就是想同他亲近,又不是要和他说什么秘密,有耳没耳,关他屁事。

顾恽憋着笑,接着一本正经:“没事,左手边住着赵全,右手边住着刘叔,两人都关着门休息,门口还有时伍守着,你要说什么,放心说吧,我听着哪。”

赵子衿张口正要解释,我没什么要说的就是想亲亲你,又听顾恽抢话道:“哦我知道了,你刚醒,想必渴得厉害,你松手,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说着作势欲起,赵子衿根本不渴,哪里会松开,连忙说道:“阿恽,我不渴——”

顾恽嘴角听了依旧伸手去掰他手臂,嘴角抿不住的上扬一些又被他使劲压了下去,自以为是道:“不渴?那就是饿了,我去给你弄点吃得来。”

赵子衿发力扣着不让他得逞,重重道;“我不饿!”

顾恽想起什么似的恍然大悟道:“不饿?瞧我这记性,你多日未醒,想来最迫切的需求,定然是出恭,你忍忍,我这就叫赵全进来伺……”

赵子衿再傻,也该瞧出不对了,顾恽鲜少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他这顾左右而言他,简直到了一个人神共愤的地步,听着真心实意,却句句是废话,赵子衿回过味来,瞬间就意思到自己被耍了。他是个沉得住气的,心里恨不得将这厮推到了压在身下吻得喘息气短,面上却依旧崩溃道:“不要赵全!”

顾恽故作为难:“那你要如何?”

“不要如何,要你——”话音未落他突然暴起,手臂同时发力,将顾恽压倒在床,两腿岔开跪坐在他腰胯处,手腕上移去扣他十指,压在脸侧,两厢凝视间身子慢慢伏低,和他鼻尖贴着鼻尖,正待吻下,急促的脚步飞一般响起,至近处却突然来了个陡停,来人匆匆忙忙,赵子衿竟然来不及撤开。

两人面贴面的扭头,鼻尖从对方脸旁擦过,就见赵全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站在不远处,见两人看他,愈发局促,结结巴巴的嗫嚅:“刘刘刘大…夫说王爷这……个时辰该醒了,吆吆…小的来看…看……那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您二位继续——”

他前头说的磕磕巴巴,到了后头却投胎似的噼里啪啦,字句都粘连在一起似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一口气飞快的说完了,转身夺命而逃,狐狸追赶的兔子般飞窜而出,瞬间就不见踪影,随后门板嘭一声巨响,被人从外头甩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三章 饥荒瘟疫(一)


胸口那一刀,伤口虽然不浅,刺客也刚吃饱喝足力气十足,可到底是个孩子,腕力和准头都有失火候,对于赵子衿这样的高手,从金蚕蛊搅乱的真气顺畅后,也就算不上什么大碍了。

他醒来就和顾恽在房里厮磨窃语了一个时辰,赵全红着脸贴在门板上,恨不能化成一张封条,谁也不让进去,直到门板被从里头叩响几声,他才将自己从撕下来,心虚无比的垂着头,看着门扇从里拉开,走出绛红青碧两角长衫来。

两人出来后,赵时伍也从门里走出来,四人去了最左边的一间厢房,里头躺着赵全嘴里的小畜生。

那孩子被抬进去的时候昏厥着,大夫换了九盆水,才勉强将他身上的血污清理的差不多,撒了药粉裹完纱布,整个人就像是掉进面粉里的糯米团子,头脸四肢甚至脚趾,没没一处露着皮肤,白惨惨一片,很快又被沁出的血水染成桃粉艳红色,看着就叫人揪心。

不仅如此,他还发着高烧,滚烫的热意在皮开肉绽的躯体上烧着,连见惯伤势的大夫都说,他能活到现在,当真是罕见,能不能醒,也是个未知的情境。

瞧他的伤势,又听大夫危言耸听的描述,顾恽本来以为,没有个十天半月,这小子醒不来了,谁料才走到门口,就听里头一阵鸡飞狗跳,凳子被推到的声音、婢女哀求躺好的哭声,以及嘶哑的听不出原声的威胁,昭示着此间客人,已然转醒。

顾恽眉毛一挑,扭头和赵子衿对了一眼,觉得这孩子实在皮实抗摔打,顽强坚韧的如同离离原上的野草,野火总也烧不尽,不知心里藏着什么春风。顾恽抬脚迈过门槛,心里却想着,这孩子,日后必然不会普通。

屋里一片狼藉,能摔破的东西,一件也没留下,到处是破碎的瓷片,下脚的地方也没有;能推到的东西,在目前能力所及的范围,也都东倒西歪,而在这一片废墟似的厢房里,正上演着一场诡异的对峙。

横陈着两个圆木凳儿的桌边,撑着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小瘦子,他气喘嘘嘘虚弱无比,一手撑着桌沿不让自己倒下,另一手捏着一片破碎成刀状的瓷片抵对着两名婢女的方向。而被他指着的年轻婢女手臂搀挽在一起瑟瑟发抖,其中一个梨花带雨的哭着,右手捂住左手,指缝里却有鲜血蜿蜒沁出,另一个呜咽出声,也是一副惊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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