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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两箱丝绸-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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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丞相又道:“子安,你为人聪慧,许多事我不说,料你也知晓。先帝祭祀,幽国大病初愈的侯爷却偏偏上来掺一脚,动机不可谓单纯,偏偏皇上…也罢,你心里有个底,凡事机警些。唉,我只是没料到,皇上会如此绝情,竟然就真没召祈王爷回京。”

顾恽诚恳的应下,那边周大人也交代完了,元老们走做一堆,朝着祭台前方走去了。

巳时,满面病容的明青候一身惨淡的白衣,出现在祭台阶梯上,身旁跟着他的侍卫何群。百官们不只是真心还是假意,纷纷朝他又是问好又表祝愿,幽明鉴礼数周全的谢过,寒暄一番,脸色愈白身形愈加弱不禁风似的,众人连忙收起好意,简洁明了的说一句早日康复便算完事。

幽明鉴病歪歪的掠过顾恽身边,莫名其妙的瞧了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倒是什么都没说,走到最左边的队列边上,与何群两人自称一列。这位子选的倒也算妙,坐卑右尊,前高后低,是最适合他这外来使者的位置。

巳时三刻的时候,皇帝赵愈一身正黄缎面,周身无花纹无纹饰,携着皇室宗亲姗姗来迟,从另一处特立的台阶至上正中祭台,刹那,悲壮悠远的号角声连天而起,古朴的音色浑厚的仿佛上抵九天下落黄泉,向逝者传达思念。

顾恽垂着头,眼皮却上翻着去偷看台上,一眼就捕捉到一头白发的赵子衿,他垂着眼睑,照样呆愣,可顾恽和他相处久了,透过那层傻气,觉得他有些心事重重。

今日场合悲壮,他褪下各色红袍,换了一身白衣,在人群里,露出头颈和小半截肩膀,看不见全身,却也有种白衣飘飘的感觉,脸侧白发铺下,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不过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他那满院子的爬虫叫人看见了,不把他当成勾魂阎王才怪。

号角声止住后,百官和宗亲跪拜,赵愈站在两仪间,神色肃穆的捧着卷宗高声诵念先帝生平之丰功伟绩,念到一半忽然就落下泪来,也不知哪里感触到了他。等皇上哽咽着念完,已是将近午时,武官们倒是好些,文官们早就双膝发麻到无知觉,听了皇上一声众爱卿平身,感激涕零的颤微而起。

祭祀分上下半段,歌颂完,上半段就结束了,祭台后头有陵园,供用膳和憩息用。百官们三五更就上路,早已饥肠辘辘,公公一声吆喝,恭送皇上离去后,移步去了陵园饭堂,用了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这便又上了高台,开始下午的祭祀。

下段分为诵经,祭舞,焚香,一通走下来,已是黄昏夕阳落,百官归家,皇室还得在此停留,守陵一晚,两日不早朝。

顾恽和赵子衿同在一台,却一整天没说过话,赵子衿忙着下跪上香,顾恽垂头下跪,连眼神都没交汇上几次,顾恽就和杜许二人策马离去了。

幽明鉴大病未愈,娇弱额上了马车,何群跟着钻了进去,凑在他面前小声的汇报:“侯爷,没见着祈王赵秉,不过密探来报,说怀南老王爷今早进了皇陵,身边还跟了一名侍卫。”

幽明鉴笑道:“那就是了,赵愈今晚不也进皇陵么,想个法子给他传个信,说他孝顺的弟弟,回来给他父王祭祀了。”

何群:“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转身就要出马车,又被幽明鉴叫住:“回来,顾恽那边,办的如何了?”

何群恭敬道:“已经埋伏下去了,待会他们经过小竹林,就下手。”

幽明鉴顿了顿,吩咐道:“利落点,别留下痕迹。”

何群颔首掀开帘子退了出去,马车行进,幽明鉴盯着晃荡的帘子出了会神,闭眼小憩,睡着了一般。

子时,赵子衿跟着一众皇亲进了皇陵,他跟着前方的人走着,却有些心不在焉,进门的时候扭头看了眼身后灯火幽谧的祭台,觉得有些不安,这种感觉从方才喝茶时不小心摔了茶碗,在地上砸出四分五裂的碎瓷片时开始,一直焚烧到现在,这让他有种,要发生些什么是预感。

守陵是样耗费精力的差事,除非是特别深的感情,才会下地宫的冰窖里去受冻,看一眼先帝赵夔,不然那底下天寒地冻的,下去一盏茶功夫,就能冻得浑身麻木。老王爷和他兄长感情深厚,不耐那些虚礼,早晨就进来下去了,隔一个时辰上来回暖,再下去,他单独在一件陵房,不和众人一道。

皇上赵愈下去过一次,后来进了独户的陵房,就没出来过。

为表诚意,不能瞌睡,娇生惯养的王公子弟们受不了,早已呵欠连天,只能一趟又一趟的去院中打水扑面,赵子衿并不乏困,却有些受不了里头云王家的小丫头不停的献殷勤套近乎,索性出了门,沿着墙角影子似的游荡。

他有些想念顾恽,从认识以来,他还没有一整天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的日子,这里又吵又闹,哪里比得上那人身旁,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忙他的,自己盯着他发呆,不过心里揣着这人,便觉得光是共处一室,就让他满足而欣喜。他想,阿恽现在,到家了么,他是在抄书,还是在洗漱,他有没有,想起过自己……

他正浮想,猛觉耳旁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凝目一看,就见脚边落了个白色的纸团,因自己低头太快,还在地上做滚动不止状。

本来按照他的作风,他该瞬间拔起上墙头,去看扔纸之人是何方神圣,而后才去捡纸,可他现在是个傻子,傻子该做的事,就是迷茫的抬头四顾,见四下无人,再好奇的去捡脚边的纸团。

赵子衿东张西望一阵,蹲下将那纸团捡了起来,摊开,昏暗的视野里出现几竖条楷字:顾恽,城北小道竹林,寅时不见,性命堪舆!

赵子衿瞳孔猛然收缩,目光锐利的仿佛要将皱巴巴的纸条刮成粉末,他在原地僵了一瞬,还是决定枉顾顾恽的叮嘱,提起而起,直接从院墙上掠了出去,速度极快的奔出皇陵,风驰电掣的朝城北纵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皇上赵愈的后窗口也被人扔进一团纸,上书:祈王在皇陵。

赵愈大怒,推开美人幽姬,困兽一样暴怒,将屋里头的瓷器摆设摔了个稀巴烂,然后才强敛了怒气,让人传了侍卫五十,沿着皇陵寸寸地皮搜,说是掉了玉扳指。

尽管没人信,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皇陵里陡然人声鼎沸起来,灯火通明四处是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orz为毛连我都觉得这么枯燥救命!!!





、第五十章 忆昔往事


哐的一声脆响,面前白瓷飞溅,碎片迸到皮肤上,激起细微的痛觉,滚落的杏黄卷眉酥焦脆不堪摔打,层层剥落碎裂,撒了满地的残渣。

皇陵被翻了个底朝天,别说玉扳指,就连寻常一块玉璧都没找到,皇上大发雷霆,侍卫头领跪在皇上面前,连说卑职无能,心里却是也清楚,皇上要找的,怕不是玉扳指。

他头也不敢抬,生怕一个谦卑的眼神,也会火上浇油,虽看不见皇上怒容满面,听进耳朵里的声音却明明白白的盛满了怒气:“当真什么都没找到?”

侍卫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恭敬道:“禀圣上,没有。”

“饭桶,再去搜。”

“是。”侍卫起身倒退至门边,正要转身出门,又听皇上问道:“陵里全部都搜过了?一丝不落?”

侍卫就着弓下的姿势不动,如实禀报:“全部搜过了,除了……”

他欲言又止,赵愈却是明白过来,霎时控制不住情绪的有些失态,嘴角浮上一抹刻薄的冷笑,眼神盯着门轴,阴郁怨愤,出神似的喃喃自语起来:“哼,你千里迢迢回来看他,他阴间保佑你,将你藏起来,好!好!好一个父子情深,朕倒是愚昧了,除了那里,你又有何处可藏呢,来人呐——”

赵愈猛然拔高声音,贴在门外的太监总管瑞生佝偻着背出现在门口,脚步轻轻的快步上前,尖细的嗓子轻声道:“皇上,奴才在。”

赵愈面目狰狞,怒道:“传朕口令,羽林军侍卫三十人,随朕入地宫。”

瑞生被吓一跳似的抬头,目光惊愕,迟疑着劝道:“皇上,地宫是先帝们安息之地,怕是…不妥吧。”

瑞生是赵愈的贴身太监,跟随他左右已有二十五年,赵愈对他十分信任,这太监又极会揣摩圣意,平时说话细声细气,听着就让人没火气,赵愈对他的话,好歹还能听几分,闻言稍稍冷静下来,很快换了口风:“那他们候在入口,你随朕进去。”

瑞生忙不迭跪下来,一脸难色,支吾道:“奴才叩谢圣上隆恩,可奴才,是…是个阉人。”

赵愈不耐烦道:“少罗嗦,还不快去准备。”

瑞生无法,只好起身出去吩咐奴婢掌灯备衣一通打点,很快,一列人马就穿行在花园中,朝着冰窖地宫去了。不过一炷香,皇上就站在了地宫入口,兔毛围脖狐皮大麾全被准备妥当,侍女们围着皇上上下前后一通整理,初夏时节便裹成了隆冬模样,而后命令侍卫原地待命,一只蚊子也不能飞进或是逃出,说完挺腰直背的快步进了甬道,瑞生公公裹了件棉服,跟在后头进去了。

厚重的石壁侧移开来,沉闷的轰隆声响彻地宫,瑞生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里头,就被迎面扑来的一股寒气激了哆嗦,抬眼一看,登时愣住了。

只见眼前一片冰天雪地,目光所及处全是剔透的冰层,被鬼斧神工的雕凿成建筑房屋,屋檐、画廊、走道…与实在等同尺寸,逼真的叫人惊叹,碗大的海龙珠嵌在冰雕的龙纹里,散着柔和的白光,视野清晰明亮,恍如另一个世界,住着仙人。

瑞生不是没见识的平头百姓,他跟在帝王身侧,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见过,可眼前的景象仍让他震惊不已,这要耗费怎样的财力和物力,才能掏空了山层下方,造出这样一个冰雪世界来。

瑞生仍沉浸在震惊里,赵愈却急不可耐的朝里头走去,瑞生回过神,小跑着跟了上去。

赵愈气势汹汹的推开冰层雕就的门时,老王爷正坐在水晶冰棺前,两手搭在透明的棺盖上,透过厚厚的水晶壁,目光发直的盯着冰层下印出来的脸,白发苍苍,皮肤皱如老树皮。

老王爷像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赵愈猛一下推开门,他都没发现,形容枯槁的一身华服都掩不住垂垂老态,盯着棺材叹息似的自言自语,语气嘶哑苍凉,叫人听了心酸的想要落泪。

“夔哥,一晃,你都去了五年了,真快啊,我还记得那日你回光返照,叫人传话说要见我,你神采焕发的看不出一点病容,我都一把年纪了,也是天真的可以,还以为你是真康复了,能再活个十年八年的,陪陪你这老弟弟。你我坐在御花园,举杯痛饮,聊起生平快事,都乐得哈哈大笑,我正高兴呢,你突然就说——”

“你说,小九啊,兄长这一生,最重视的却又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你我血脉相连,不是同胞,众兄弟里,我却独独瞧得上你,拼命的护着你,我真拿你当兄弟,巴望着你逍遥快活,你不爱受约束,我就给你一座城,让你自己称王称霸的胡闹去,若是愿意在平沙呆着,也随你的便……我那时想着,一生这样长,总能等得到你答复,谁知道战事一起,将你推入火坑战场的,却恰恰就是我这哥哥,因为除了你,我谁也信不了…”

“你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都半脚入黄土的老头了,还学孩子似的流马尿,躁也不躁…”

“唉,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呢,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为你驱马保社稷,不是应该的么,再说我赵引,好歹也流着赵氏的血脉,保家卫国,本分罢了。你说我二人,来生还做兄弟,我当时喷了你满面的酒水,笑你矫情,心里,其实高兴坏了,你一定不知道。”

“我们在御花园坐了两个时辰,直到后来你乏了,我罔顾你的殷切挽留,一心想着你要多休息,狠心便走了,谁料…你就没了——”

“我记着哪,我走出几丈远,你大声叫住我,问我后不后悔,当时觉得别扭难为情,搞得跟私奔的男女对话似的,就没有答复你,现在说一遍给你听吧。”

“夔哥,我不悔也不怨,再来一次,我照旧是要上战场的,平沙是我的家,西原是我的根,谁来犯我就诛杀谁。现在这份信念还在,我却已经老得连折戟都挥不动了,你说,要是再起战祸,我家子衿,又是个傻子,连自理都是问题,没法替西原驱除鞑虏,到时,咱们这江山,可怎么办哪……”

他形容语气都悲戚,一个人对着死人絮絮叨叨,疯了一般,可赵愈却从中窥出一丝动容和同情来,思绪不自觉就跟着这苍老的声音飘远,飞向同一个人所在的地方,叔侄二人,一时心神不定的忆起往昔来。

赵愈站在门口,脑海里闪过童年的许多画面,赵夔其实是个好父亲,除了偏爱赵秉,他基本无可挑剔,可赵愈最容不下的,偏偏就是那点偏心,可现在人都死了,他那股恨意也就淡了,刚刚被老王爷所感,突然就挠心挠肺的记起他父皇的好。

这让他瞬间就生出浓厚的愧疚感来,他扭头对着瑞生打了个手势,嘴角微动,让他去地宫四下查探一番,看有没什么可疑异常的人事,这安置棺椁的密室,就不搜了,赵秉再阴险,总是个孝子,不会对父皇有一丝不敬,他不会在这里。

赵愈走进去,这么短短的几十步,心里对这老叔父的同情怜悯瞬间铺天盖地的占满了心肝,一代枭雄南征北战,爱国爱家,值得尊敬的一个男人,到头来,卸下一身权柄,只得一个神志不清的傻儿子,还是个少年白头的怪胎,真是想起就叫人唏嘘。

他走到老王爷身边,拍了拍他皇叔肩头,老王爷被吓一跳似的一怔,脸上的表情收敛不及,神色就有几分尴尬,赵愈故意装作没看见,好言好语的安稳一番。然后他坐下来,像是要追忆遥远的父子情分似的,叔俩说了会他年少时的趣事,件件不离先帝赵夔,气氛悲伤中不失一点细碎的喜悦。

过了一个时辰,赵愈被冻得手僵发硬,彻骨的寒意从头窜到脚背,他娇生惯养,实在是受不住,找了个借口要走,老王爷哀伤沉寂的说,不知道自己还等不等得到明年这个时候,想多呆一会,赵愈不管他,独自离去了,他走的时候将心腹瑞生留在了入口,守着这里,直到老王爷出来闭陵为止,但凡有可疑人士,即刻扣下押去见他。

皇陵地宫里,赵愈走后,老王爷收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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