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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两箱丝绸-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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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子衿愣在当场,他觉得自己这一生,都忘不了那一瞬间宽阔温暖的怀抱,带来的安心和慰藉,他脑子有些乱,成了一个茫然的孩子,当下就问了句:“爹,你没什么要问的么?”

赵引大掌有力在他后背猛拍一把,爽朗大笑:“问屁!你是老子的儿子,又从偲偲的肚子里生出来,老子为儿子张罗媳妇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有屁好问的,况且……”

他语气一转,突然温柔可靠起来:“子衿哪,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心肝儿,你之前是傻子,媳妇儿都娶不上一个,如今清醒了,男人又如何,总比孤独终老要强。爹只盼你呀,一辈子舒心快活,若是……有朝一日这山河动荡,你不愿管,便不管,爹也不强求你保家卫国。爹自问这一生,对得起西原江山百姓,你只是爹的傻儿子,没出太学没读兵法,不会领兵打仗,谁又能怪罪于你。”

这人看似粗枝大叶,却将这世间的局,看得透彻清楚,实在大智如愚。赵子衿心里感动不已,回抱住自家年过七十的老父,依赖撒娇似道:“好,我这就带他来见你,你和娘,都会喜欢他的。”

老王爷爱子心切,怎会不千叮咛万嘱咐,只是赵子衿贪念顾恽关怀,便脸厚心黑抹黑他老爹,将事实扭曲的七拐八弯,不解道:“父王该和我交代什么?母后身子不爽利,父王昨日就带着她上近郊古寺祈福去了,尚未归来。”

顾恽一怔,早听闻这位老王爷甩手掌柜之功力十分了得,不想这么大的事情也不上心,实在够洒脱。他在心里感叹自己比赵子衿他爹还操心,一边压低声音叮嘱道:“待会起宴歌舞,幽明鉴十成会请求皇上让你我合奏,演奏之后五成要和你比武。财不露白珠蕴玉藏,别答应,千万记住了,法子自己想,可能的话,坐到我身边,听到了么?”

这道理赵子衿明白,赵愈纵情声色禁不住夸赞,宴上幽明鉴拍拍马屁赵愈就飘飘然,一口答应明青候的请求,让二人众目之下演奏取乐,一来不雅伤颜面,二来落下笑柄惹人轻视;再者,演奏后剑在手,幽明鉴说一句久仰大名想较高下,赵愈这个猪脑袋不答应才怪,不管输赢,哪样都不妥当,输了丢国颜,赢了招人眼。

赵子衿点头,由着顾恽拉着他进了大殿,门槛前顾恽回身远望,说了句:“杜煦怎么还没到,不是迷路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一更~~~





、第二十五章 祈王赵秉


杜煦是被一阵无比销魂浓郁的臭气给熏醒的,随后才觉着后颈一阵剧痛。

有人在他鼻尖贴了个冰凉玩意儿,像是瓷面儿,紧接着他就闻到了那股恶臭,半昏半醒间他几欲作呕,将头左摇右摆,那味道却如附骨之蛆如影随行。

杜煦人还没醒,就想张口大骂,又怕贴在鼻子下面的是一坨粪便,一张嘴,落入嘴巴里去了,那可要了老命了,便紧闭着嘴唇,将头摇得如同疾风骤雨,乌纱滚落玉簪落,满头发丝乱舞,形容十分癫狂,像是犯了羊癫疯。

他正是求死不得的时候,猛地响起一人声音,宽和带笑:“行了,移开罢,再嗅,这小子脖子可就得摇断了。”

这人声音低沉磁性,凭的耳熟,杜煦打住摇头,幺着混沌的脑子拼命转动,灵光一闪想起来了,就是花园里那个高大的太监,他说他叫什么来着,对了,叫小饼子——

他猛地弹起来准备大呼一声“有刺客”,弹到一半又倒回去,嘭的一声巨响,砸在床板,身下像是没垫褥子只有木板,疼的他龇牙咧嘴五官扭曲,嘴巴一张,发出一声惨叫:“嘶……哪个畜生偷袭本公子,出来受死……”

赵秉坐在床边不远处想心事,床上摊着杜公子,床尾站着偷袭的“畜生”。

再有一十二日,就是先帝的忌日,赵愈不想让他回来,便一直没下旨,自己不得轻易回京,但为人子,他却是怎么都得回来拜祭,只是没想着这样早。他原本预备再推上几日,就在忌日前两三天,停留时间越短,才越不引人注意,他倒不是怕赵愈,只是应承过父皇,帮他守着这祖宗的疆土。

谁知道慧清一纸飞鸽,以命相逼,赵秉一边好笑,明明那丫头是赵愈的同胞妹妹,却让自己来操心,一边还是提前打点,安顿好知州事物,今儿清早回了生养之地。

赵秉一回京,潜藏的心腹暗探就将消息雪花般传来,乌垣的幽明鉴、榜首的顾恽、以及怀南王府的小王爷,他身处幽僻,消息却不闭塞,却是全面不了,也总有延误,索性一件件听过来,就到了傍晚。

赵秉屏退左右,独自在屋子里坐了片刻,想着自己难得回来一趟,该去母后生前起居的栖鸾殿瞧一眼,便唤人打点了进宫。

他怎么扮也不像一个太监,幸而宫里自己人多,栖鸾殿又是没人打点,连灯也不点的地方,鬼影都没有,他自然不用戒备。

他正沿着小径一路走,微眯着眼神态放松惬意,脚底的每一块石子他都明确,他幼时被宠得无法无天,十分混账,什么缺德事都干,半夜三更在御书房里偷偷的烤白薯,差点烧了整间房、月黑风高的时候踩着半吊子轻功,挂一身白纱将过往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将东院的宫墙凿出一个人身大小的狗洞,有事没事就钻出宫去……

就连他母亲鸾妃,也不知道自个这独苗儿子,怎的就如此无法无天,敢在天子头上拉屎屙尿,赵秉却不想那许多,他只明白一个道理,父皇很寂寞,人人都怕他敬他畏惧他,他想听人说真话,见不得人敷衍他。

赵秉并非有恃无恐,而是顺心而行,他那时年幼,自然只想着贪玩和游戏,没什么错。父皇待他和九皇叔,是用了寻常百姓家的真情的,皇叔敢梗着脖子对他大吼大叫,自己也敢让他趴在地上给自己当马骑。 

每每自己犯错,他也打也罚,打骂完了心疼的是他,红眼眶的也是他,对着自己又劝又哄,下次依旧打,那时他只是个望子成龙的寻常父亲,而不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

父皇是想将大位传给自己的,可自己不怎么稀罕那张金灿灿的龙椅,看着就叫人松懈发虚,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愈生母敏孝皇后背后势力庞杂,暗地试压,赵愈这嫡子,也算名正言顺的继了大统,而他藏着先帝一道密旨,被赵愈远调到了知州。

知州自由无人约束,除了消息传递困难耗时,也穷困些,倒也没什么不好,放在盛世,他也就懒得回来了。

谁知一回来,就遇着这么一位大人,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赵秉看着床板上生龙活虎的小子,面相生的倒是聪明伶俐,唇红齿白的,模样挺讨喜,闭了眼都一副鬼灵精样儿,睁开眼指不定是什么德行,听崔公公说,这是新晋的榜眼杜煦杜大人。

这小子昏迷了都不安生,翻来滚去做噩梦一般,弄得哐当哐当直响,丝毫不像是被敲晕之人,搅得淮阴还以为,是自己力道下轻的缘故。

赵秉见着时辰差不多,朝官无故缺席引人猜忌,便让孟淮阴弄醒他,谁知道这小子差点将头都摆断,连他都懵了一下,还以为这人有癫症。又见着这厮人还没醒,嘴巴就张起,有破口大骂的趋势,诈尸似的弹起,到了一半又砸回去,再张嘴,孟淮阴就成了畜生,如此活泼不稳重,也不知是怎么考上功名的。

杜煦砸了个脑门震荡,嗡嗡回响,好半天一睁眼,就见不远处坐着个年轻男人,还是那身蓝色的太监服,巧士冠却摘下了,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这人五官刀刻一般,剑眉星目高挺鼻梁,嘴唇薄下巴线条硬,笑容却温柔,英气逼人,十分英俊,却不沾俏,因为这人身上有种沉着老练的无形气场,周身气势压人。

那人对上杜煦的眼睛,眼眸深深,轻声笑道:“杜大人,醒了?”

杜煦不是傻子,清醒过来那一瞬,他就反应过来,这人怕就是老师周易居嘴里啧啧称赞的祈王爷,赵秉,瞧这气质风度,太监袍子都压不住的气势,果然名不虚传,较之一比,当今皇上和这位王爷,谁是狸猫谁是太子,瞎子都分得出。

可如今的皇上是赵愈,祈王爷还在遥远的知州当节度使,看见他了不报,对皇上不忠,看见他了上报,自己小命可能不保,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杜煦脑子闪过一个馊主意,当即呻吟一声,娇弱无比的扶额哼唧:“小饼子~~什么时辰了?晚宴是不是要开始了?”

老子什么都没看见,非要说看见谁,那就只看见了一个名叫小饼子的小太监。

听见那声颤抖拐弯的小饼子,背后下黑手砍晕他的侍卫加谋士孟淮阴猛地一抖,手里的鼻烟壶差点差点哆嗦到地上,忍不住抬眼,对床上这位做戏做全套的杜大人另眼相看,心道:小子,够机灵够胆儿肥,最重要的是,够能装——

赵秉一愣,不由好笑,顺着杜煦的话头给他铺台阶,只是坐的纹丝不动:“回大人,还有一刻就到戌时,再不走,宴会就开始了。”

杜煦已经从扶额变成了自我诊脉,左手压在右腕子上,眯着眼神叨:“双眼发虚视物有碍,头晕脑胀四肢发软,脉象虚浮时急时缓,哎哟~~~你说,我能走到飞鸿殿么?”

他说话的时候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偷偷的朝赵秉望过去,不想撞上那人促狭带笑,看似什么都知道的目光,登时有些装不下去,幸好赵秉不算太缺德,这才没让杜公子羞愤欲绝。

“小饼子”敛住笑意,起身朝床边走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杜煦心脏越跳越狠,他生怕下一刻,这英俊的王爷就会变成夺命的阎王,突然从背后挥出一把大刀,朝他磨刀霍霍。他肌肉都绷紧了,心头提起万分戒备,哪怕这人动动手指头,他也要褪了柔弱蹦起来,全力一搏。

杜公子兀自提心吊胆,赵秉却根本没想杀人灭口,他只是步子均匀缓慢的走到杜煦床边,伸出一只手来,在杜煦即将要蹦起来搏命的瞬间,笑道:“杜大人,起来罢,再耗下去,可就迟到了。”

杜煦愣了一瞬,下意识就伸出手,嘴里呆瓜似的问道:“王爷,不杀我?”

“杀你作甚?”

“你不怕我将你行踪泄出去?”

“杀了你,也是要泄露的。”

杜煦不可置信:“你这么放我走了?不给我喂个毒药留个威胁什么的?”

赵秉突然一笑,甚是开怀,眉宇间全是潇洒霸气,听他轻声却似万钧,闷头砸进杜煦心里:“如非特殊时期,我不爱耍这些手段。况且就是泄露出去,也不打紧,我对赵愈处处忍让,却也并不怕他。”

那瞬间,这个看似笑意温和姿态宽厚的男人,一如他硬朗的五官轮廓,浑身透出一股利刃般的锋利气质,杜煦脑子里刹那闪过一个词:紫微星斗,帝王之相。

他突然就信了,他老师周易居前日私下所言,这西原的主心骨,是祈王爷赵秉,据说是百年来,长相最肖似开国帝王赵频的子孙。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双更放假单更,心虚o(╯□╰)o如此再来一章好了
妹纸菇凉们群mua一个,提前预祝端午节快乐!





、第二十六章 师徒情深


赵秉亲自将杜煦送到了栖鸾殿院口,说了句快去,折身便走,丝毫不停留,将门口见到他真面的杜大人晾了个底朝天。

说不惊讶不动容,那是假话,杜煦千思万想,从没想过祈王赵秉,居然是这么一号人物,举止温和不掩锐气,心境宽厚又不过分仁慈,最重要的是这人身上有股一呼百应的号召力,让人一见就信服,陌路之如己,三言两语间就被为此人气度手段所折服,可谓厉害。

恰逢乌垣狼子野心,西原能有此人坐镇,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杜煦侧身站在绿萝缠满的角门下,目送那人背影渐行渐远,他抿起嘴角露出个近乎高深的浅笑,目光莹莹,心道:怕是日后,烽火起,硝烟尽,自己会跟随在这人身后,为这方山河出谋划策……

顾恽翘首以盼,杜煦紧赶慢赶,总是在皇上到来前一瞬窜上了座位。

顾恽责怪看他一眼,小声道:“怎的这样晚?”

杜煦自己也颇为惊险,抬手顺顺急喘的起伏的胸口,只道:“走茬道,迷路了,急煞人。”

杜煦天资过人,几乎是过目不忘,这借口,顾恽是不信的,也没多问,点了下头。

杜煦气息静下来,古怪的看了眼和顾恽同挤一张桌子的怀南王爷,朝着顾恽道:“老顾,你俩如胶似漆师徒情深,挺好,可偶尔也得分分场合吧。”

顾恽方才已经备受瞩目,心情十分糟糕,闻言恶狠狠剜了杜煦一眼,目光里全是小飞刀。

顾恽有些头大,他觉得自己和赵子衿的身份应该倒过来,他为徒,赵子衿为师。

进门前他让赵子衿想法子尽量离他近些,好照料帮衬,怎么就忘了这位爷是个不畏世俗眼光的世外高人,一进门,顾恽简直要怀疑他到底想过没有,法子简单又明了,距离也近的不能再近,都大腿贴着大腿了,还能怎样?

进了大殿,这厮跟屁虫似的跟到自己位置上,直接唤了模样柔美的宫娥,众目睽睽下横穿整个大殿,将怀南王的椅子搬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下,几乎是贴着自己挤在仅容一人的矮桌上,满堂的目光,瞬间就聚了过来。

顾恽面上浅笑依旧,心里却恨不得将赵子衿一把按到地里去,他从来不知道低调为何物,一出手就震慑众人,真叫人伤脑筋。

顾恽对他无可奈何,只能苦中作乐:“你这馊主意,待会皇上过问,你要怎么答?”

赵子衿偷着乐:“实说,我想和你坐一起。”

顾恽就知道他要这么说,叹口气,促狭道:“你我二人坐一台,美酒佳肴独一份,怎么办?”

赵子衿借着痴傻表真心,一本正经:“阿恽,我可以少吃一点。”

顾恽却是忍不住憋笑:……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恽并没有苦恼很久,因为很快,大人们的视线就齐刷刷转向门口缓慢走来之人,乌垣来使,明青候,幽明鉴。

西原见过幽明鉴的文武百官们,只有顾恽四人,余下众人对于这闻名在外的乌垣侯爷,仅限于耳闻,没有目睹,如今这人哺一现身,立刻黏住了众人视线。

幽明鉴面相虽偏柔美,耐不住一身气魄慑人,身量修长挺拔,浅笑噘唇,带点恰到好处的傲气,不至太露锋芒,又不至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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