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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流风之歌-第1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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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往哪里去?我家在那边啊?」立秋忙叫。

左临风不知寒冷似的,迎著刚飘下的雪花拍手狂笑:「天为被,地为床,要我到你那牢房去干麽?下雪了,正好给我做被子,白茫茫的一片多好啊!甚麽也看不见,甚麽也没有…甚麽也没有,真好…」

「瞎小子!」立秋见他疯疯癫癫的,不觉有些害怕。

左临风对立秋的呼唤听而不闻,自顾自的在雪中且舞且行,风声中响起他如哭似歌的吟唱:「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与其散发弄扁舟,不若冰雪成新酒,尽浇古今愁…尽浇古今愁…」

左临风在漫天雪花中踏步狂歌,乱发与破衣随寒风飘飞,孤傲而落寞的悲凉歌声响彻暗窄的陋巷,在悲鸣似的北风呼啸衬托下,歌声更是无边的荒寒落拓,凄绝处令人闻之心酸。立秋完全不懂他在唱些甚麽,但不知怎地,眼泪已在不知不觉间潸然落下,直至他的身影在暗巷尽头消失,清亮的悲歌亦渐被风声掩盖,立秋仍失神地呆在当地,心情久久不能平伏。

这天之後,立秋整整半个多月再没见到左临风的踪影,不但他平时行乞的大街,连暗巷的草窝他也没再回去。立秋在镇上找了又找,到再找到他时,他已冻饿憔悴得不似人型,立秋怕他又忽然发起疯来跑掉,不敢再叫他回家,只匆匆的跑去买了几个馒头给他,又将那天他丢弃在雪地里的棉衣盖回他身上,然後一溜烟的走了,像是生怕左临风不肯要似的。

「牛一样的古怪小子!」左临风有气没力的低骂(他是最没资格说这句话的人) ,人却不争气地拿起馒头便啃了起来,馒头是刚出笼的,热得有些烫手,但仍不比身上棉衣热暖得叫左临风扎心,他连「生存」的力气也早已失去,还那有馀力承受这棉衣上的温暖?

他狠狠地扯下身上棉衣,却扯不下留在心头的点点暖意…




番外篇:狐仙 (1)

「这些乡下人真是的,甚麽东西也拜,连狐狸蛤蟆也盖个庙来拜!」雪凝碧手指前方的一座「五仙祠」*1不屑地笑。

云雩笑道:「很多地方也有拜狐仙的习俗,我家乡也不例外…」

「你家乡也拜狐仙的麽?雩哥,你家乡在哪里?怎麽没听你提起的?」雪凝碧跟他成婚数年,但很没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禁动好奇。

云雩随口答道:「我离乡时年纪还小,已记不清是那乡那县了,只记得村里的人不时说些狐仙鬼怪的故事吓唬孩子,可惜一场大旱,逼得举家逃荒,结果爹娘都死了,剩下我一人到处流浪,不是遇上恩师,我也不知流落到怎样了。」

雪凝碧虽是聪慧过人,又怎估到她的丈夫会对她撒这漫天大谎?亳不怀疑地道:「雩哥小时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幸好遇上师公他老人家…不如你带我去拜见师公好麽?我也想见一见师公这位世外高人。」

「你不是早见过了麽?他就是你那位风哥啊!」云雩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好道:「恩师向来行踪无定,连我也不知他身在何方,只说有缘自可相会,说不定在某一天里,他会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

云雩这句话倒是不假,左临风失踪多年,身在何方他真的不知。雪凝碧不知就里,一脸向往的道:「师公他真潇洒,是了,他是个怎样的人?」

云雩道:「他是个像狐仙一样的人…」

雪凝碧一双美目张得大大地奇道:「雩哥,你怎麽把师公说成妖怪?」

「师父他来无踪,去无影,高兴时救人,不高兴便捉弄人,脾性就像狐仙一样,当初我遇上他时真的以为是遇上狐仙,要被他抓到山里吃掉,大叫:大仙饶命,气得被师公打我嘴巴…」

雪凝碧听得格格娇笑:「原来雩哥小时侯这麽笨!」

云雩靠近娇妻笑道:「正是笨人才有傻福,不但有个好师父,还讨到这麽一个如花似玉的聪明妻子。」

「你只会耍嘴皮子讨好人家!」雪凝碧似嗔似笑的横了丈夫一眼,云雩轻握著她春葱般的纤手,心中想的却是当年的「小狐仙」…

那时的云雩还只是个叫「四牛」的厨工小厮…

一切由一只烤野鷄开始…

十四岁的四牛虽然每天都在饭馆里做学徒,可是热汤茶饭从没他的份儿,每天吃的全是客人的剩菜冷饭,今天不知那里来的运气,在山边捡柴时居然抓到一头伤了翅膀的野鷄,四牛自然也不用客气,当场生起火来弄野味吃。

「这烤鷄啊,只怕连师傅也没我烤的香!」看著滴著油脂,香气四溢的烤鷄,四牛「咕」的吞了口口水,谁知他刚想试一下鷄熟了没有,忽觉眼前一花,似有青影闪过,同时手中一轻,烤鷄竟失去踪影!

一个穿著白狐裘的青衫小男孩,坐在四牛身前不远处,手里拿著他的烤鷄大嚼!

四牛揉揉眼睛,定睛一看,这个不知那里来的小男孩真的抢了他的烤鷄!四牛心中大怒,可是那男孩儿年纪既小,样子更是精致得玉娃娃一样,叫人怎麽也生不了气。

「鷄还算细嫩新鲜,可是翅膀伤了有瘀血,吃起来有些腥气,烧烤的工夫不坏,可惜不会调味,淡巴巴的白糟塌了好东西。」那小男孩在埋头大嚼中道。

男孩不说还好,一说四牛登时火也来了,这孩子是甚麽人来的!抢了别人的鷄还在挑三拣四?!

「岂有此理!小贼!你竟敢偷你大爷的鷄!」四牛捋起袖子冲上前去,满心想吓那男孩一下,不料手还未碰到他,人已被男孩不知用甚麽法儿摔了个大觔斗!

「谁准你的脏手碰我的!」男孩抬起头来喝道,他年纪虽小,但一双碧瞳精光闪闪,顾盼间竟有著一股凌人的威势。

「这孩子的眼睛竟然是绿色的,真是古怪有趣!」四牛瞧著男孩的奇特的双眼呆了。

「大胆!」男孩怒道,他的手才扬起,小脸突然现出痛楚的神情,四牛看到他青色锦袍里血迹不住扩大,玷汚了洁白的狐裘。

「你…你身上有伤啊!我帮你包紥…」四牛惊叫起来。

「别碰我!」四牛的急呼跟男孩的叫声同时响起,当四牛的手碰到男孩的衣襟,男孩竟然无力动手反抗,他心中气急,胸口伤势转剧,登时晕了过去。




番外篇:狐仙 (2)

男孩再醒来时,只见四周昏沉沉地,人已在一间破板房中,身周堆满木柴木炭,还有些破烂杂物,到处又是蛛网又是灰尘,自己躺在角落里的一堆乾草上,身上披著件粗布破衣,盖著条破旧发臭的毡子,冷风从木板缝暯迁沾梛进来,鼻里尽是油烟霉臭的味道,从前受罸的石室跟这里相比,简直是了不起的好地方。

「这是甚麽鬼地方!」男孩骂了一句,胸口又痛了起来,却发现腰胁和左胸的伤口,全都好好的用布条包紥妥当。

「是谁呢?…」男孩心中奇怪,但这种猪窝一样的地方,他可连一刻也不想逗留,想也不想的便从草堆上爬起,谁料脚下一软,人已摔回草堆上,胸口中掌处阵寒阵热,疼得男孩眼前金星直冒,险些再次晕倒。

「哎,你怎麽乱动起来!」随著木门开处,四牛赶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男孩。

「我不回去!死老头…咦?!」男孩骂了两句,终於发觉不对。

「我是死老头麽???」四牛叫道。

「臭小子…原来是你…扶我起来。」男孩喘著气说得好不辛苦,但语气神情仍是傲慢之极。

「早扶了啦!年纪小小,一点礼貌也没有,你家里的大人没教你的麽?」四牛唠唠叨叨的责怪,男孩碧眼一瞪,低喝:「闭嘴!」自行盘膝坐好,冷冰冰的向四牛道:「在我醒来前,不许走动也不许出声,不然我要你的命!」说罢便合上眼,不再理会四牛。

不是男孩有伤在身,四牛早一巴打了过去,但男孩的恶劣态度仍是叫他气往上冲,一串粗话只待冲口而出,猛见男孩沾著草屑灰尘的俊脸上,焕起玉一样的晶莹冷光,四牛还以为自己眼花,定神一看,那荧荧的光气更是明显,男孩头顶也渐渐地冒出丝丝白气。

「我的娘!这…这是甚麽人…他是人吗?」四牛看著这男孩的诡异情状,不禁心慌。

「天哪!难道我背了只小大仙回来?是了,如果是普通男孩,那会漂亮得这麽邪气?怎会有这麽精雅华美的衣饰?连鞋儿金綫绣花不算,还嵌著好几颗小指头大的明珠,找遍镇上也没人这麽濶气!要说是王孙少爷,应该仆人奶子一大堆,怎会独个在山曇匾铮В炕故芰说督V厣耍吭懔耍懔耍庑〖一锼祷袄掀崆铮欢ㄊ谴拥朗渴掷锾映隼吹男『辏雌鹄词暌膊坏剑渌挡欢ㄒ鸦盍撕眉赴偎辍顾呐T较朐绞呛ε拢皇背宥泛纱乩炊峄谀啊

「我早该想到的,绿色的眼睛!分明就是狐狸眼嘛!我怎会这麽笨…」四牛胡思乱想间,肩头突然被打了一下,四牛大吃一惊,慌得磕头叫道:「狐仙少爷饶命!」

「臭小子!你要死了!竟敢说我是狐狸精!」刚醒来的男孩怒道。

「是!是!是小的该死,少爷不是那个,是大仙才对,大仙饶命!」四牛哭丧也似的道。

瞧著四牛那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男孩不禁好笑起来,暗想这乡下蠢材当足自己是狐仙,倒是可以好好利用,於是抬头挺胸,装成一副高傲神气,眼尾也不扫四牛一下的道:「你这小子把本大仙关在这种地方,本来罪无可恕,不过念在你救我有功,本大仙有恩必报,也不跟你计较,你先告诉我,这里是甚麽地方,你叫甚麽名字。」

「这儿是青阳县的双桥乡,这家店叫来福居,是乡里有名的菜馆…」四牛诚惶诚恐的禀告。

「来福居?这名字真是俗不可耐…唔,你又是甚麽人?」男孩噘起那骄傲好看的嘴儿道。

「是!是!小的叫四牛,是这儿大厨张胖子的学徒…」

四牛还未说完,男孩已忍不住笑出声来,碧色的瞳眸光芒流转,映衬著那莹玉般细致精巧的小脸,尽管身型幼小,已美得脱俗超凡,完全不是世间所有,除了狐仙,四牛再想不出甚麽人会有这般容貌。

「这算是人的名字麽?一条牛还不够蠢,四条牛!那会笨到怎样啊?」男孩笑不可抑。

四牛被他笑得红了脸,一时忘了害怕,不满道:「牛不是蠢!是有力气啊!你的名字挺了不起麽?」

「我的名字当然…呸!你这蠢牛配知道本大仙的名字麽?光有蛮力有甚麽用?看!我要摔你一交!」男孩的小手不知怎的一扬一推,四牛便应声摔倒。

「你使诈!不算!不算!」四牛爬起来嚷道。

「蠢牛!」男孩骂了一句,等他站好,右手一晃,四牛只觉膝间一麻,「腾」的一声,人已仰天摔了一交。

「服了麽?」男孩微喘著道,他内伤未愈,这两下虽说是以巧劲摔倒四牛,但也牵得他伤处甚是疼痛。

「大仙法术厉害,四牛服啦!」摔得灰头土脸的四牛忙道。

「你乖乖听本大仙差遣,我不会害你,先给找我个好地方住!」

「大仙怎麽不回庙里去?再不然我送你到乡里最好的双桥栈投宿罢!」

男孩怒道:「有坏人要抓我,我怎可以投栈露面?」

四牛傻楞楞地道:「有道士要抓你麽?」

男孩没好气的道:「臭道士有甚麽可怕?那是山里的一群专吃孩子的老妖,他们要捉我关在丹炉里烧哩!我好容易才逃出来,被他们抓回去便不得了!」

四牛担心道:「原来妖怪也会大吃小的…大仙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甚麽妖怪啊?」男孩真想赏这蠢牛一巴掌,但此刻危机四伏,可不能随便闹事,他想了一阵,蓦地灵光一闪,问:「你带我到这里来有没人知道?」

四牛马上道:「当然没有,我师父火气大得很,被他知道了可不得了,所以才要委屈大仙你在柴房里,啊哈!不如大仙你用仙术吓师父一下,肯定师父不敢不好好招待大仙。」




番外篇:狐仙 (3)

男孩暗想:「老妖怪们都知我平时差一点的地方也待不住,怎麽也想不到我会躲在这小菜馆的柴房里,这儿没人来往,又不愁没有吃的,只要躲个十天半月,到我的伤好了,那时海濶天空,本少爷想到那里便那里去,可是这十天半月怎挨啊?」男孩四下望了一望,住柴房虽然难挨,但那些「老妖怪」更加可怕,他暗叫一声:「晦气」,才对四牛道:「别惊动任何人,千万别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说到这里,男孩的肚子响了起来,四牛为难地道:「小的本来预备了些馒头,但好像不大合大仙的胃口,厨房里倒有活鷄,可是被师父知道了便麻烦…」

「笨牛!谁说我要吃活鷄了?快拿馒头来!」

男孩一喝,四牛马上跑到外面拿吃的去,弄了些馒头鷄蛋*2给他吃。虽然不满意,男孩总算填饱了肚子,他吃饱之後,摘下鞋头镶的三颗珍珠,向四牛道:「你明天拿去换几両银子,给我买两身衣裳,最好多买件风麾给我当铺盖。顺道留意一下,有没人在镇上打探我的下落,我这双绿眼睛麻烦得紧,谁见了都会认得,那些妖怪们在这里找我不到,从快便会追到别处去。」

四牛答应道:「我替大仙留神便是,不过这三颗珠子太贵重了,拿大仙破了的袍儿上那两颗金扣子便足够有馀。」

男孩对钱银毫无概念,对四牛的罗嗦好生不耐,道:「真烦!两样一起拿去,瞧著办罢!」

四牛暗叫:「我的乖乖!别说买衣服,只怕买房子也够了!」

男孩任性顽劣,挨打受罚通通不怕,可是惯於锦衣玉食的他,整天闷在这藏肮脏昏暗的小柴房里,真个比坐牢还要难受,渡日如年的熬了几天,身上的伤好了一多半,这天刚打完坐,嗅到厨房炒菜的香味,不由得馋得直吞口水:「唔…这是糖醋鱼块,双冬炒鷄甫,香酥鸭儿…没用的死笨牛!一天到晚只会拿些鷄蛋馒头给人吃,又冷又乾的难吃死了!你不拿给我,我不会自己找吃的麽?」

虽然功力只回复了一半,菜馆里的人仍是连他的影儿也摸不著,两下便弄了盘酱蹄膀和荷叶饼儿,拿回柴房吃个精光。刚弄好的菜眨眼便没了影踪,闹得整个厨房里疑神疑鬼,互推不是,只有四牛心知肚明,那「小狐仙」终於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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