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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虎落平阳-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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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修从衣袖内拎出一纸契约,「拿去看,上头写得清清楚楚。」
陈大掌柜赶忙上前取来,回身一坐,越瞧脸色就越黑……不收三分利、三个月内若还不出本金以抵押品冲销,两不相欠……
「这……也太苛了!」
「怎麽……」他瞅著陈大掌柜,「您老不愿意?」
「呃……我……」
上官修不等他说罢,冷冷一哼:「不愿意也没关系……」他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打开箱盖,抱起三尺青瓷花瓶,威胁恐吓:「这只花瓶若摔碎,武夫会将贵票庄给拆了!就算陈大掌柜哭给我看都没用,我不会卖给你面子!」
他阴险狠毒!陈大掌柜凸瞪著眼,差点坐不住。
上官修撂下警告:「甭叫你的打手出来,他们打不过武夫,不信的话,你就试试!刀剑无眼的,届时连你都砍伤了,别跟我讨医药费,我很穷,都快被你给逼上绝路!」
「你——」
上官修作势要摔掉青瓷花瓶,惹得陈大掌柜脸色丕变,圆滚的身子一瞬滚过来,双手托住花瓶,跟他抢了呢。
「呵……有话好说……上官少爷……」他的笑容比哭还难看,满脸都冒汗。
上官修一放手,任由青瓷花瓶让他给抱去当宝似的搂著。
陈大掌柜兀自嘀咕:「这只花瓶若摔碎还得了,事情一旦传出去,没人会相信花瓶不是我摔的……」他坐镇於票庄,什麽险事都遇过,就没遇过这麽阴险的小子想害他连票庄的匾额都得拆了。
「给句话吧。」上官修谅他不敢不从。
陈大掌柜撇撇嘴,哼道:「一万两,够你挥霍了。」
「三万五千两,就这一口价,是我便宜你了。」他锱铢必较,上千倍的暴利当作是挨一顿揍的利息,看谁比较狠!
「啊,这麽贵?」
「物以稀为贵,你不知麽?若是连这丁点儿的银两钱都没有,你敢开票庄?」他挑眉等著银票奉上,同时叮咛:「别忘了在契约上押日期和落款。」
陈大掌柜将花瓶好生呵护的放在桌案旁,立刻拿出几张银票,和签立契约。
待他写好,上官修不客气地收下,连声谢谢也没说,迳自拉著武夫的衣袖一角,两人一道离去。
走出日盛票庄的大门,身旁的武夫低头哼了句:「小子,你玩阴招挺上手的。」
「当然。」他睨了他一眼,「我在对咱们的未来打算,不狠捞一票,梦想遥远……」
充耳不闻他碎念,武夫趁著四下无人注意,在他脸颊偷了一吻,好让他消气。
上官修怔了下,缓缓地仰起脸庞。
「走吧,有我在,不会让人再动你一根寒毛。」
闻言,他浑身暖暖的,打从心底更喜欢武夫。



两人回到酒楼打算收拾行囊返回龙泉商铺,拾阶而上二楼,巧遇流连花丛的上官齐。
他搂著姑娘,一身醉态。「唷……堂弟,这麽巧,原来你也在这儿哪。」
上官修佯装视而不见,理都懒得搭理。
上官齐身边的娼儿问道:「齐少爷,他就是你说的败家子麽?」
「哈哈哈——是啊……他连宅子都卖了,现在是我的哪,小心肝……择日来我那宅子逛逛……」
娼儿娇嗔:「死相……谁不知你想干什麽……」
心一痛,被人挑起旧伤口,上官修抓著武夫匆匆而走,回到厢房内,闷不吭声的收纳衣裳,宛如当初被赶走的那一夜,收拾细软……暗自埋怨自己连一所宅子都保不住,爹和娘的牌位应该都入宗祠了,他却落得有家归不得……
静默在一旁的人扣住了他的手腕,拉他到一旁坐下,迳自接续了收拾的动作。
好半晌,两人的行囊收拾妥当,回身瞧坐在椅子上的人失神,脚勾来椅子与他面对而坐。
「想回去麽?」
他双目游移,内心踌躇良久,摇了头,闷道:「不要……」回去後只会令自己更加难过……
「武夫,即使夺回宅子,我也不想住……」低垂首,他继续说:「我不想活在回忆里……我想找一个只属於我们俩的地方好好的生活……或许这麽做对不起爹……可是我已经有你……」
他聆听他诉说心事。
「龙泉窑厂已经变成官窑,是不可能拿得回来。爹当初一定也想到这一点……他要我别管窑场子。可是我们做生意不可以对不起人……」
「嗯。」
「表面上,我将铺子让渡,实际上,龙泉老字号里的那些人仍敬我是少爷,这两年来,陆续将商铺归属於我名下……」
难怪他一天到晚忙做帐、进出货,公与私分得十分清楚。
「高爷於我有恩,你也知道做骨董生意,我和高爷的铺子脉脉相连,没人管铺子不行……我有交代龙泉老字号的人多培养人手,将来可以接替。」
「然後?」他只想知道他怎打算为两人铺一条後路?
上官修脸色渐红,此刻的心情就像要带著武夫私奔一样……他只喜欢跟武夫在一起,不想应付尘世纷扰。
「怎不说了?」
眼神又四下乱瞄,攥紧拳头,紧闭著双唇,不想事先说了。
「小子?」
「嗯……」
「我无所谓。」
「嗯,我知道。」可是自己很在乎。
「我有你就够了。」他抚摸他微热的脸颊。
上官修略偏头,心头顿时暖暖的。
他凑唇在他耳畔催促:「过来让我抱……」
他惊愕,「你又要?」
——冷笑,小羊儿太可口,没剥光那一身皮毛大块朵颐就太对不起自己。
「认了吧。」
「我怕痛!」
眼一花,被饿虎逮去怀抱,小羊儿开始叫——



入住於龙泉老字号,上官修足不出户,镇日与武夫一起,铺子内的大掌柜和伙计日渐察觉两人的关系不寻常。
客房内,上官修埋首於帐册,掌控库存量以及收支,头也没抬地问:「怀生,你可知龙泉新字号所售的瓷器是向谁批的?」
「少爷,自从拆伙後,老字号转型卖骨董,和新字号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往来。所以……我不知道。但是上官硅那个老家伙为官之後,泰半的生意以外销为主,至於上官齐所掌的那几家铺子,生意平平,他也无心经营,镇日挥霍无度,仗著他老爹供得起。」
「哦。」上官修思忖——果真得亲自上门逛了。
「少爷下一步打算怎麽做?」
「没什麽,我只是在猜罢了。」他搁下帐册,站起身来走动、走动。
嘴角渐扬,他询问:「武夫,我腻了在烟花之地挥霍,咱们去商铺败家可好?」
被唤之人抬头瞅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何时?」
「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是晌午,反正咱们俩吃饱撑著,出门当散步。」
「走吧。」武夫起身,顺手勾来他的外袍,为他穿上。
两人的举动全落入颜怀生的眼中,仅讶然一会儿,很快就恢复正色。
片刻,少爷伙同武夫迳自出门,彷若他人均不存在,他不禁想著印象中的少爷已转变,独身在外……唯一的倚靠就是武夫了吧。



县城内,众所皆知上官修败光家产後,龙泉商铺一分为二,归属新字号的商铺乃是官商上官硅旗下的产业,销售各式陶瓷器物,远至邻近的朝鲜各地。
至於铺子内,陶瓷器物多半以外地进货为主,昔日龙泉窑所产之器物已不多见。
上官修登门入内,掌柜上官浩和几名伙计一眼就认出他来。
「堂兄,今儿怎有空过来逛,我听外边的人都说你有好一阵子醉生梦死在温柔乡里,呵呵。」上官浩斜睨著他,支手托腮地在柜台内招呼。
上官修淡淡一哂:「我早就酒醒了,治弟的消息不够灵通。」
上官浩瞄了眼他身边的蛮夷,「嗟,堂兄真是好心情,跟蛮夷牲畜打交道,难道你就只能交上这类的朋友?」
「当然,武夫不仅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世上有太多外表披著人皮,骨子里却是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结交不起,以免再度被陷害,怎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脸亲切,欣赏堂弟的脸色似三彩,交绘著白、红、青等三色,无须多久,宛如闷烧过头的陶土,乌漆嘛黑的该丢了。
他继续很无害地说:「堂弟,你八成没空招待我,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和武夫已经受够了出门在外被野狗乱咬,我怕武夫一不高兴就把野狗给踹死,你也知道我穷得没银两赔偿。但要买货的银两我还有,我自行挑货即可,不用你介绍了。」
哼!一转身,他拉著武夫浏览整间铺子内所摆设的各式瓷器,无论大小,他眼尖的都不放过。
上官浩兀自咬牙,不知向来斯文淳厚的堂兄何时变得这般伶牙俐齿,话说得也恶毒!
几名伙计压根儿懒得理会他们俩,暗想等这两人逛完就会滚,於是和掌柜上官浩在柜台边窃窃私语,无非是说上官修如何败家等等閒话。
好半晌,上官修停在角落一隅,扇形木架上摆放了几只贯耳长颈瓶和双耳炉,他蹲下身来,小心地捧起其中一只,提袖抹去厚重灰尘,顿时为之惊艳,仔细鉴别其土脉细紫,质地颇薄,色青浓淡不一,紫口铁足,釉面开片,大小、纹路深浅不一,变化万千又自然贴切。
这是官窑出产的麽……他翻看瓶底,没有官窑印记。
他立刻走往柜台,询问:「堂弟,这是谁家所出?」
上官浩意兴阑珊地应付:「这是你从角落拿的破东西麽?」
上官修一愣,「破东西……」
「是哪,那是私家烧的,就在龙泉窑口山下的一户私窑,有个不自量力的小鬼拿来卖的,那东西就叫百圾碎。你瞧,像不像龟裂的垃圾?」
「我买了。你铺子内有多少?」
「啊……哈!你当真要买?不是开玩笑?」他一脸忍俊不住,捂著嘴频频发笑,身旁的几位伙计笑得都拍桌了。
「堂兄既然要那堆卖不掉的垃圾,别说算钱,就当我赏你的,你都搬走吧,然後快带著你的蛮夷朋友离开我的铺子。」
上官修当然不客气接受了,掏出一锭银两丢上柜台,道:「给我箱子。」
上官浩努努嘴,示意伙计拿箱子来。
待箱子拿来,上官修疾走至角落,转手交给武夫帮忙。
尔後,连忙脱掉外袍放入箱内,小心翼翼的轻放,以防带回铺子的过程碰撞碎裂。
片刻後,他与扛著箱子的武夫一道返回龙泉老字号。



「少爷带回了什麽?」颜怀生问。
上官修笑道:「带回我中意的瓷器罢了,没什麽。」
「哦。你饿了吗,厨子有煮点心,若饿了,我差伙计端去你房里。」
「待会儿吧,不忙。」话落,他转身交代武夫先将箱子放入房间,而自己和怀生尚有事要商讨。
武夫迳自走了。

掌柜房内——
颜怀生等候指示。
上官修将先前在新字号所发生的事说了,然後吩咐:「我要托你去查找哪一户私窑所造『百圾碎』,如果可行,我希望能够在旗下的铺子贩售。」
「哦,好,我会找时间去查。」
「别泄漏风声了。」
「当然。」这是商机,或许能捞中大卖的商品,岂可让别人捷足先登。「少爷除了吩咐这件事,还有其他事麽?」
上官修摇头,「没了。剩下的事,我会自己解决。」
「少爷上一趟龙泉新字号,难道没发现其他?」他怀疑铺子内仍有伪制的龙泉窑瓷器。
上官修淡笑不语。须臾,开了门,离开掌柜房。
颜怀生愕然——少爷都这样……话只说一半?!




第九章

夜半,万籁俱寂。
客房内盏灯如豆,上官修尚无睡意,腻在武夫身上写小抄。
武夫只手托腮,脑後垫高了绣枕,半躺著让那小子挺悠哉地靠著腿,也不想想别人会不会累,一派理所当然。
无聊之下,大掌扣住他的脚踝,丈量尺寸,圈锁得刚刚好。
「小子,你的脚很白。」
上官修没理他。
他搔他的脚底,仅引起他缩了缩脚,也没吭声。
「你在写什麽?」
「别吵……」
武夫一怔,这小子会嫌他吵了,动手扯他的裤子,只顾写小抄的人毫无反应。
忽地,一声恼,「武夫,别闹我……」
闻言,武夫很想咬上眼前的脚趾头。
「该睡了。」
「不要……」
「确定?」
上官修充耳不闻。
武夫伸手,「给我一张纸。」
「嗯。」上官修撕下一张,转手交出。
揉成一团後,武夫扬手扔出,霎时——
房内一片漆黑。
愣在床上的人反应不及,两手一空,笔墨纸三样物品都不见。须臾,他平躺在床,感觉没有靠在武夫的腿上来得舒服。
感受到下身一凉,裤子也不见了。
他终於有所反应地叫:「你别太过分,我还不想睡!」
悬宕在他身上的人轻哼:「我也没打算让你睡……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不会嫌我吵,还觉得我太安静了。」
「呃……有麽?」上官修想不起来,「多久以前的事?」
「有,两年前的事,只是你没察觉我很早就想把你给压在身下,生吞活剥……」
衣裳扔出床外,身下的小子翻了身,想逃了吧。
他勾住他的腰身,大掌正好挑起他的热情,令人十分满意的低喘回盪在房内。
叠在小羊儿的身後,饿虎张口舔著他的耳後,气息喷在他耳郭,阴笑著说:「小子,换你很吵了。」
「呜——」他欲哭无泪……有点後悔……当初什麽人不牵,怎会运气背到牵了一头禽兽……好生气……都怪那些不良亲戚,害他落此下场……等明儿恢复力气,要去砸店铺……泄恨……



近晌午,上官浩和几名伙计瞧著没顾客上门,索性提早用膳,小酌一番。
柜台旁,内侧的一方天地搁置了一组大型的桧木茶桌,招待临门的贵客所用。
不过,因铺子内的生意时好时坏,泰半的时候并无来客,掌柜和伙计们兴致一来,泡茶品茗、小酌、对弈是常有的事。
玩兴正在热头上,浑然无知稀客再度临门——
桧木茶桌旁有五人,嘻嘻哈哈地,边喝酒,边对弈,聊著昨儿夜里上哪儿嫖娼,哪家酒楼的姑娘漂亮……
这回,体型粗犷、高头大马的武夫加入他们,坐在外侧的桧木椅凳上,只消倾身,便占了桧木桌近四分之一的面积。
所有人均愣怔,不请自来的蛮夷武夫操起一壶酒就喝,只手托腮的模样比他们还悠閒。
「怎麽,都哑了?」他说的话字正腔圆,半眯起眼,搁下已空的酒壶,大手一抓,棋盘上的黑白子少了一大片。
上官浩登时回神,咆哮:「你好大的胆,谁准你这般放肆!」
「堂弟,是我允武夫这麽做的。」上官修从雕花木架旁探出头来,笑意盎然:「谁教我学坏了,酒色财气样样来,这滋味挺过瘾的。对了,武夫不会下咱们汉人的棋子,有劳堂弟教他了。」
「你……存心来捣乱是不?」
他大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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