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第3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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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这件事儿,最晚今天,就已经会传遍磐石堡了。
既然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儿了,那自己若是不声不响的处置了,让张绣悄无声息的搬到霍青桐那里去,未免名不正言不顺,会有人议论。
不需要百姓知道的,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但是这等事儿,很显然是需要他们知晓的。
因为这件事儿,对于磐石堡来说,还有着特殊的意义。
这是磐石堡成立以来,真正意义上闹得沸沸扬扬,声势甚大的,第一起民事案件。
由此就更得慎重。
董策也是沉思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认识到,这件事情,代表着一个开端,而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则是作为日后如何处理这等事情的一个标准,一个标杆。对于处理民事案件,是严格按照律法行事,还是根据上位者的个人喜好行事,从这一件事上,就能大体看出一个端倪来。
而董策,现在是在树立一个标杆,一个准则。
他扬声道:“来人,去把李贵叫来。”
堂下家丁应是,其中一个快步离去。
李贵办公的所在就在董府右手边的令史衙,不过是一墙之隔。令史衙和守备衙都在董府隔壁,前院儿的墙上都有小门想通,方便这两边的办事官吏有何情况前来禀报问询,也方便董策时不时的过去检查一番。
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李贵便是匆匆赶到。
董策没说闲话,直接把这件事儿的来龙去脉大体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顾虑。
他瞧了李贵一眼,问道:“以你想来,此事应该如何去办?”
他不说自己的打算,却问李贵应该如何做,也算是对李贵的一番考校。李贵虽然出身卑微,前半生也碌碌无为,看上去平庸的紧。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世上有才能的人不计其数,只不过大多都不得机会,不得施展,徒然被埋没而已。而一旦是给了他们一定的机会,一段时间的历练,自然而然就有显露出本事来。
李贵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圆领长衫,腰系黑色丝绦,皂靴白袜,头上戴着一定黑色的吏巾。
“制类老人巾,惟多两翅,六功曹所服也,故名吏巾。”这吏巾便似老人巾加翅的样子,介乎官民之间。巾顶部向后斜倒,两侧有三角形折痕。加的这翅,却没有官员帽子上那么长。
青衫皂靴吏巾,这是明朝衙门里头小吏的打扮,不过还得那等级别较高的官吏,比如说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司吏这等管事儿的才能穿,像是那等刚进衙门行走办事的小吏,只得是一身白衫。可别轻视这些有资格穿青衫的,他们独管一房,相当于全县在这个方面内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可以过问的,其权限相当于后世的几个相关局的局长合起来,当真不能算小了。
李贵现在乃是磐石堡最高民事官,也是令史衙的第一号人物,但问题是,董策并没有真正当众宣布对他的任命,也没确立他的权限为哪些,他现在是什么都能管一管,但管什么也都不理直气壮。至于级别,那就更没有了,是以他现在还只是吏,而不是官,不过权力也不小,穿着一身儿正合适。
虽说现在李贵在董策面前依旧很是谦卑,只不过神色间已经是很有些沉稳凝练的气度。
便是董策瞧来,也觉得很有些官家人的样子了。
董策说了他的想法,李贵便根本没再说自己对这件事的看法,而是直接顺着董策的思路,去思考如何做才能按照董策的意思把这件事儿办好。这是董策很满意他的一点,不说那有的没的,干脆利索的做事。
董策本身是个很强势的上位者,他其实不需要下面的人有多少决策性质的主见——决策他来做,他们只需要关心如何把事情做好就成了。
李贵沉吟片刻,道:“大人,属下以为,应该……”
他凑到董策近前,低声说了一番。
董策点点头:“便如此去办。”
“属下明白。”李贵应了声是,便是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董策又是着人把石进叫了进来。
不多时,一阵铿然甲叶撞击的声响中,石进大步来到堂下,抱拳行礼,高声道:“大人,属下奉命前来。”
“进来吧!”
“是。”
石进穿了一身重甲,正是董策从那镇河堡府库中取出来的全身重甲,怕不得有六十多斤重,不过石进身材魁梧,肩宽背厚,穿在身上却是浑不在意,便是走路也不怎么受到影响,反而更显出几分威武霸道来。他比之前似乎黑了些,也瘦了些,可见这些时日事务繁多,恐怕是颇为的疲累,但精神头儿却是出奇的好,一双眸子炯炯有神,走路嗖嗖带风,整个人从里往外满满的透着都是生机精力。
他最近日子过得挺舒坦,这个舒坦,指的是心里,而不是身体。实际上,大营事务繁忙,各种事一件件儿的递上来,除了处理这些日常事务,还要每日巡营,检查操练,白日检查内务等等,他和周仲是颇为疲累的。但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通达舒畅,因为手中有权,手下管人,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言出令行,众人哄诺,无一胆敢违逆!
对于男人来说,权势带来的满足感,是任何东西都取代不了的。
所以古代被迫辞官或者被贬官的那些人,往往都会郁郁而病,这就是因为权势没了,心里就堵了,不舒坦了。多半不是身病,而是心病。
董策看了他一眼,笑问道:“方才巡营去了?”
“是,瞧了一眼那些崽子们。”石进笑道:“现下都在打熬各自武艺,熟悉各自首重兵器如何操控使用,方能和其他人配合的更好,更有杀伤力。”
“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了,也该见些成效了。”
董策沉吟片刻,道:“这样吧,再过二十日,凑足两月之后,本官要巡阅一次,看看如何。其中须得有对战才成。”
“是!属下明白!”
石进赶紧应下,神色间很是兴奋。
董策这般做,代表着对新兵们的重视。而董策的重视,则是决定了他们这些已经转入了军方的武将,在磐石堡这个体系中的地位。
至少现在看来,大人是更向着武将这边的。
“这次叫你过来,有一桩事……”
董策把这事儿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打算的解决办法。
董策说完,石进脸色已经是颇为的难看。
其实石进是有些心机的,而且不算浅,这一点,从这些时日来他的表现也能看出。
只是他在董策面前,却从来不会让董策觉得自己心机深沉——说白了,就是干脆不隐藏自己的想法,做个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向王浑学习。董策希望自己手下的将领是这样儿的,石进也明白为什么。没有哪个上位者希望看到掌握了军权的那些将领们勾心斗角,城府深沉。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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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时何时?战乱之时! 五零一 妥了
石进其实是很聪明的一个人,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判断形势,果断投靠了董策…
他现在只是在表达自己真正的感觉而已。
韩守正是新兵,是他手下的人,无论如何,无论他干过什么,犯了什么事儿,都是他手下的人。而现在大人的意思,分明就是要一步步把那韩守正给弄死,而且还不留什么痕迹。对于他的本心来说,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所以他便表现了出来。
他知道董策并非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自己表现出些许的不满不悦也并不算是什么,反倒是如果自己心思阴沉沉的什么表示都没有,更会引起大人的注意。
董策自然是看到了他的神色。
“此等人,绝对不能留。”
董策看着石进,沉声道:“若是以后被这等人窃居高位,就更是祸害,到了那时候,是杀,还是不杀?不如早些了断了早些好。”
石进是个聪明人,所以他也知道,凡事都是要有个度的。
他表现出这种难看的神色,是为了表示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却不是为了跟董策对着干——他没有这个胆量,也没有这个能力。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不满,维护一下自己手下的人,这是他应尽的本分,而与此同时,让大人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以后说不定就有什么补偿,这是一个更高层次的目的。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真要反对董策的决定。
那样的话,就真是傻了。
他拱拱手,沉声道:“属下明白,请大人放心,属下这便回去做。”
董策露出一丝笑意:“你理解便好,回去做吧。”
石进离了董府之后,回了守备衙,立刻便是着人把韩守正叫来。
守备衙离着大营不过是十几步远的距离,韩守正很快便是被带来了。
他倒是颇为的机敏,见了石进也并不是很慌张的样子,规规整整的下跪磕头,高声道:“属下见过大人,给大人磕头了!”
“起来吧!”石进淡淡道。
“谢大人。”
石进从宽大的座椅上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韩守正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这韩守正长的甚是板正,身高腿长腰细肩宽背厚,怕是也就比自己矮一点儿,也要瘦一些,但看上去满满的都是活力,虽然瘦,却是那种充满了力量的精悍,而不是瘦弱。此人看来颇有气力,而且肯定很灵活,这样的人,只要是不胆怯,上了战场不那么害怕,打一仗活下来,就是个不错的老兵。
长得也不错,虽然肤色略黑,但整体模样儿算得上是俊朗,难怪能把那士绅人家的小姐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总是在乱转,未免就给人一种油滑狡诈的感觉。在石进这等人情练达精熟,世事见多了的人看来,这等人未免就有些不值得信任。
因着董策说的那些话,他自然是有些先入为主,因此抓到了这一个缺点便是不自觉的将其放大,对这韩守正的印象并不好。
“在哪个杀手队呐?”石进淡淡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第四杀手队。”韩守正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他眼神有些闪烁,声音恭敬,但是掩不住一丝颤抖。这会儿他心中半是激动,半是忐忑,不知道这位大人把自己叫来是做什么。石进周仲他都见过,因为两人晚间时常去巡营,白天有时也会去检查卫生,自然会有不少新兵都瞧见了,韩守正便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只是远远地瞧见而已,连到近前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上前说话了,而这会儿这位大人却把自己叫道近前来问话,这是多大的面子?
回去之后跟人说出来,岂不是让他们羡慕死?
只是,为什么?
“现如今在队里是第几兵?”石进又问道。
“回大人的话,属下有把子气力,身形也算便给,训导官大人让属下做了第五兵。”
“嗯,倒也适合你。”
石进闲扯了两句,便打算切入正题,他轻轻咳嗽一声,盯着韩守正沉声道:“今次叫你过来,是因着一桩案子。”
“案子?”韩守正不由得愣住了。
自己一直老老实实的呆在大营里,能干犯了什么案子?
“是你的家事。”石进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要说你也真是不让人省心,打婆娘也就罢了,这年岁打老婆的不少,只是你打的也太狠了些,非但打,在来磐石堡之前,逃亡路上,你还割她的肉吃!要我说,你当初要么就把她杀了吃了算了,流民中死上个把人算啥?却为何还留着这个祸害?”
“这不,你那婆娘闹开了,先找了霍姑娘,又找了李大人。李大人专管民事,不敢怠慢,又找上了董大人。”
“他娘的,这个小贱人!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
还没等石进说完,韩守正便是已经攥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满的都是暴戾和怒火,他低着头,牙齿咬的紧紧的,恨不能咬碎了一般。
他根本没想到,这一次自己被叫来,竟然是因为张绣的事儿!说白了,他根本没把这个明媒正娶的娘子放在心上,张绣一贯以来的逆来顺受,温柔怯懦也让他没有意识到,一个女人真正豁出去要跟你拼命的时候,是多么的令人恐惧,畏惧!
“小贱人,你给老子等着,等老子回去了,不把你打死不算完!”韩守正心里发着狠,恶狠狠的怒骂着。
一直到这会儿,他也没认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但是他很快就狠不起来了。
石进撇了他一眼,接着道:“董大人勃然大怒,把我叫去训斥了一顿!”
他忽然狠狠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韩守正,你个狗东西,就知道给本官招祸!”
韩守正让他这一声厉喝给完全吓懵了,他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心里一哆嗦,腿一软便是跪在地上,瑟瑟缩缩的连话都不敢说。
方才心中的那怨毒和怒火瞬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完了,完了,大人到底要如何处置我?这次难不成真招了祸事了?”
只剩下了畏惧,哪里还有什么报复的心思?
“大人本是要严惩与你,本官好说歹说,总归是保住了你一条小命。”石进冷哼一声:“终归是本官手下的兵,该护持还是要护持一二。”
韩守正心下大喜,福灵心至,赶紧跪地连连磕头:“属下多谢大人保全,多谢大人保全!”
“不过,你们这夫妻是做不下去了,大人给你们断了义绝,义绝,知道么?”
韩守正哪里知道这个,呆呆的看着石进摇摇头。
“你也甭管是啥了,现在拿着条子,出大营回你自家,李大人会断了你们的案子,以后这就没你的事儿了,你也不用再担心。不过是丢了个婆娘罢了,大丈夫何患无妻?”石进竟然还起身过来,拍了拍韩守正的肩膀。
韩守正受宠若惊,心中满是感激,看着石进重重点头:“大人,属下明白了,定不负大人期许!”
不过以他的心性,这感激能保留多长时间还真是个问题。
出了守备衙,随即,韩守正便离开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