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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满愿石-第2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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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大人!”
    ******
    灯红酒绿,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一个裹着深黑色斗篷的高挑身影背对绿冠鹤旅馆,朝王宫方向快步走去。
    好久没这么单独走在大街上了。罗兰边走边浏览两旁的景物,涌起怀念之情,不禁回忆起二十多年前和义母及剧团的姐妹流浪到这座都市表演的情景。
    “啊!”
    一时回想得太过专注,使他没及时避开迎面走来的几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双方撞了个满怀,各退两步。罗兰的兜帽更滑落下来,露出绝世的俊容。
    “哇——”惊叹四起,那几个醉汉更是看得眼睛都发直了,其中一人想也不想,上前去搭青年的肩膀,“好美的妞儿啊…嗝!跟老子……嗝!乐上一晚怎么样?美人……”
    罗兰不着痕迹地闪过他的毛手,他可不想沾上酒气,回去时被茶发少女用怀疑的眼光扫瞄,被红发侍卫劈头盖脑地痛骂,也没在意醉鬼的胡言乱语,拉起兜帽,就要走路。
    “等等嘛!”醉鬼们以一点不像醉鬼的动作拦住他,结成包围架势,看来美人的威力果然强大。
    “你长得这么美,干嘛把脸遮起来?”一人去扯罗兰的帽子,同样被闪过。
    “这妞儿真害羞。”众人发出色笑,“放轻松点,只是帽子,待会儿我们还要脱你衣服呢!”
    “让开。”罗兰冷冷地道,久经风霜的心湖没有因为几句下三滥的言语兴起一丝波澜,狭小的心胸却已在激烈呐喊,要他以牙还牙,狠狠报复,将这几个下流胚最自豪的东西切下来,但理智提醒他不宜闹事。
    “咦!是男人!”
    醉鬼们完全没查觉话里的警告意味,仅听出声线的有异,纷纷大呼小叫,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很有雅量地接受了事实,并当场扭转性向,“算了,男人也没关系,跟我们走吧。”
    “只因为脸好看,就可以毫不在意地拥抱同性吗?”这回罗兰没有反抗地任他们抓住手腕,好奇地问道,并在脑子里幻想,他能不能做到如此,结果差点呕吐:不能!
    “这个……”醉鬼们被他问得一愣,“倒也不是不在意……”
    “你们不恶心吗?想象一下,异性曼妙的曲线多么赏心悦目,再想想同性那**毫无趣味的身体,还有下面跟你们一样的东西——想抱吗?还想抱吗?”
    “唔唔……”犹豫啊!挣扎啊!
    “要说脸,熄了灯谁看得见?除非你是龙族,那好看难看又有什么分别?关键是身体、身体!”罗兰谆谆善诱,训得众人抬不起头来,不觉放开手,站成一排挨批,“再想想,你们都是年轻力壮,有大好前途的人,将来也会遇到值得相守一世的女子,却要在这里把贞操奉献给一个男人,在自己的人生留下抹不去的污点,这是多么浅虑的行为!你们一点都不感到惭愧吗!?”
    “惭愧!”醉鬼们已经彻底被罗兰的气势压倒,衷心认错,“请原谅我们!”
    周围的市民都看呆了,他们本以为不是金发青年被拉走丧失初夜,就是醉鬼们反过来被打倒割去卵蛋,万万没想到……这年轻人究竟是什么人啊!?
    罗兰满意颌首:“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你们请我喝一杯,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啊,我的肚量好像变大了,唔……不知是好是坏。
    众人回过神,怀疑地打量他:“你会喝酒?”不是他们狗眼看人低,眼前的青年像神诋像贵族像法师像美女唯独不像酒鬼。
    “哼,你们能请多少,我就能喝多少。”敢小瞧他,待会儿看他不喝垮他们!
    “好!有气魄!你这哥们我交定了!”醉鬼老大一把勾住伊维尔伦城主的肩膀,豪迈大笑,“我宣布!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醉酒盟'的一员!走,今完大伙儿不醉不归!”
    “哦——”
    目送勾肩搭背亲热离去的调戏者和被调戏者,市民们面面相觑,呆若木鸡:这世道,变了吗?
    ******
    第二天早上北城王宫。
    “你昨晚上哪儿去了?”
    “和朋友一起喝酒。”
    “闻得出来,是什么朋友?”
    “地痞流氓。”
    “……你说什么?”
    “确切的说,是'醉酒盟'的成员。啊,冰宿,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已经被推选为醉酒盟的老大,还认识了好几个黑道帮派。我打算把他们带回伊维尔伦,编入军队。”
    “艾德娜,再给他倒杯醒酒茶。”
    “我已经倒好了。”
    “喂!我说了很多遍,我没醉、没醉!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
    “是是,你没醉——来,喝吧。”
    “……”
    天才果然是寂寞的!东城城主在心里感叹,含泪喝下第五杯醒酒茶。
    ******
    丰之月30日,恰逢杨阳一行人走出奎拉图森林的当天,罗兰总算完成一连串必要的交际应酬,告别北城城主,继国王、元帅和一票贵族之后离开了米尔菲,返回伊维尔伦上界。随行人员除了来时的三人外,还多了个赫德和一帮罗兰欲编入近卫队的新收小弟。对后者而言,这可算是意外的发迹,因此直到今天还一副恍恍惚惚神不守舍的样子。
    甫下空浮舟,金发青年就被一声怒吼震得差点变聋子。以大神官法利恩罗塞为首的众官员面色铁青地责问他为何不发封信报平安,害得他们在得知消息时急得鸡飞狗跳,忧心如焚!自知理亏的罗兰只好拼命道歉,保证绝不再忘,才好容易安抚住众人。
    参加完洗尘宴,安顿好赫德等人,罗兰首先接见了一干雪族少女,通知她们穆伦已死的好消息,然后和大神官一起走进办公室。
    “这座山是怎么回事?”
    罗兰指着桌上由五颜六色的信封堆成的纸山问道。法利恩恭敬回答:“是拍卖会的幸存者们给你的感谢信,礼物在仓库里——贵宾席的客人例外。”
    “可以扔了吗?”
    “可以,我都帮你回信过了。”
    啪!罗兰将纸山扫进旁边的垃圾桶,走到桌后坐下。
    “我也把礼物都归类好了,有一半可以转送。”
    “嗯。”罗兰满意颌首,不止法利恩麻利的理事手腕,也为手里香气扑鼻的解疲茶,他这个弟弟实在是很能干。
    大神官突显尴尬之色:“不过…有几件礼物不知如何处理,要请大人示下。”
    “哦?说来听听。”
    “是。”法利恩挥挥法杖,现出幻象,首先出现的是两个活色生香,丰胸翘臀的兔女朗,“这两位,是一位叫桑德尔的麦酒商人送的,说是他最珍爱的小妾。”
    “嗯……”罗兰强忍喷茶的冲动,挥手示意继续放幻象。他已预料到接下来的礼物会有多么乱七八糟,所以看见兔女朗的影象隐去,跳出一只关在笼里的黑色动物时,没有很惊讶:“这个…叫作猩猩,据说是尼普亚斯大陆的特产,一位动物学家送的。”
    “唔……”
    猩猩退场,换僵尸登场。
    “这是一位亡灵法师的礼物,说是古代某国王一位艳妃的遗骸,她的媚眼所向无敌,效果可比最强大的催眠魔法。”
    会被这种东西的媚眼迷倒的只有那个亡灵法师本人吧!
    僵尸之后是只装饰得玲珑可爱的鲜奶蛋糕。
    “这蛋糕怎么了?看起来很正常啊。”虽然他不喜欢甜食。
    “问题是它有一幢房子那么大。”
    “……”
    “是一位南城的甜点师傅送的。”褐发青年叹了口气,“我和国务尚书阁下商量过,决定集大家之力吃掉它,因为明天就过保质期了,大人你觉得呢?”
    “就这样吧,不过我的份不用了。”罗兰嫌恶地看了眼那只大蛋糕。
    接着出现的是一只像是骨灰坛,附满铜绿的小坛子。
    “这是我们最头痛的礼物,也是那个亡灵法师送的,叫作'嚎哭之坛'。它每天晚上都发出刺耳的尖叫,放出一大群亡灵,前天晚上还差点抓走一个侍女,幸好及时救回,大人你说……”
    “这种阴森的东西早就好丢掉了!”
    “是,接下来是最后一件,世界第一服装设计师南道尔的礼物。”
    “布片?”
    “不,衣服。”
    难怪罗兰怀疑,那件“衣服”布料少得可怜,就跟兔女朗穿的衣服差不多,只下面改成超短裙,颜色是极为挑眼的粉黄色。
    “南道尔说这是他的毕生心血,最适合新时代少女的服饰。”法利恩的声音低沉下去,“他把它献给冰宿小姐。”
    咯啦!罗兰一声不吭地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法利恩挥手让幻象消失,免得主君瞪穿它:“要以污辱神使的罪名逮捕南道尔吗?”
    “……算了,他也是一番好意。”罗兰从牙齿缝里挤出声音,深吸一口气压抑满腔怒火,这才恢复真正平静的表情,用部下递上的绢布擦拭右手,“告诉南道尔,如果他不改进看人的眼光,他的牌子迟早被淘汰。”法利恩恭身道:“是。”
    “那两个兔女朗按照她们自己的意愿决定去向;猩猩送回去……没用的东西,就说我们不便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僵尸和骨灰坛子也是——不,还是留着吧,我想见那个亡灵法师一面,虽然肯定是个怪人,但有能力这一点是没错的,能招搅就招搅。”
    法利恩一一凛遵,最后笑了笑:“大人这次真是收买了不少人。”罗兰也露出微笑,摇摇食指:“不是收买,是欺骗、欺骗,他们对我才是收买。而且这次最大的收获是铲掉穆伦和一帮狗贵族,为我将来的大扫除省了番力气。”
    “遗憾的是国王安然无恙。”
    “不,法利恩,应该说幸好‘陛下’安然无恙。”罗兰捧起新杯,啜了口茶。
    大神官意会,笑道:“是,我明白了,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言。”罗兰点点头,习惯性地转着茶杯:“马上就秋收了,但对东境百姓而言,大概不是喜事反而是噩耗吧。加上这次的惨剧,贵族们一定会把气都出在他们头上。”语气有着微量的自责。
    “大人,其实还有许多法子使国…陛下堕落得更厉害。”法利恩暗褐色的眸子闪着冷酷的光芒,“比如让罗姆席德献计开设以人为赌注的角斗场;组织选美大赛;煽动贵族互相攀比,掀起建筑热;捏造长生不老药的药方,像处女的鲜血,孩童的脑髓之类。”
    “嗯。”金发青年的微笑呈现奇妙的不透明感,一如他空洞的语调,“的确是好主意。”
    法利恩凝视他,神情柔和下来:“大人,你,其实早就想到这些方法了吧?”
    “……”
    “只是你不忍心。”
    罗兰微一苦笑,算是承认:“啊,我觉悟得还是不够彻底。”
    “没这回事。”法利恩温言道,“你毕竟是受平民的恩惠长大的,做不到如此残酷是理所当然;而我不同,我的恩人只有你。”所以可以为你做尽一切恶事,而且毫不愧疚!
    恩惠……吗?罗兰垂下眼,童年的记忆如走马观花在脑中一闪而过。
    最初浮现的是那个总是看着窗外的女人;然后是义母温暖的手臂和笑容,责骂那个女人的无奈声音;邻居们心疼的眼神和谆谆的关怀;同龄孩子充满嫉妒的喝骂和总是伴随“野种”二字丢来的石块;刺入背心的匕首的灼痛;父亲的面容;分别那日的雨和泪;清脆的车辚声;马车里的姐妹将手放在他额上的温柔触感……
    从那以后是飞快变幻的风景。纯朴的农庄,整齐的田野,未经修缮的小路,波光粼粼的鱼溏,热闹的城镇,时髦的都会,繁华的港口……但是无论到哪个地方,平民总是穿着破旧的衣裳,吃着简陋的食物,做着繁重的工作;也总是平民带着期盼高兴的笑容欢迎他们的到来,用诚挚的语气给予赞赏和鼓励。
    他尤记得第一次上台表演时因为不习惯女生的衣服,踩着裙摆摔了个狗吃屎时,耳边响起的心痛呼声和一双由不认识的人伸出将他扶起的手臂;来到没钱娱乐的村庄,免费为衣不蔽体的村民表演歌舞,吟唱传说,和他们一起嚼着难以下咽的食物,在篝火旁笑谈的情景;还有将养不活的子女送来剧团的父母悲痛的泪水;义母为了不让他看见抱住他,但他还是从缝隙里看见税务官将交不出税的老农打断腿,把他的女儿拉走,前天还一脸害羞送花给他的小男孩大喊姐姐扑向那个少女,却被税务官推到墙上砸破后脑勺的景象……
    忘了是从何时燃烧起的冰焰,也忘了是从何时蕴酿起的心愿——
    抹去那些人脸上的悲伤,还予他们发自心底的笑靥。
    就像他们看见他舞完一曲,情不自禁绽开的那种单纯而喜悦的笑容。
    因此对夺去他们笑容的人感到憎恨。
    那憎恨与日俱增,渐渐不再固定为“马修”,“索斯”这两个名词,而扩大为“所有的贵族”,“所有的王族”,并日渐深刻。时至今日,已成为纠缠灵魂的毒芽,和他的野心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做为脱罪的借口。
    因为他并非清高无欲。
    而且在当初踏上这条不归路时,他就觉悟必须舍弃良心,甚至在必要时舍弃那些他想保护的人们,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就像他为了和王室拉近关系,降低贵族的警惕心,曾和前宰相谢尔达一起暗中进行肮脏的奴隶交易,让数千少女身陷火坑,让数万壮丁卖身为奴,这是他无法逃避的罪责,也是他绝不允许自己逃避的罪责。
    没错,伪善也罢,执着也罢,他就是不想舍弃那最后一丁点的良心。
    就算他会夜夜被那些人的嚎哭悲泣吵得无法入睡,日日被自己内心的良知啃蚀得坐立难安,他还是不想忘记。
    同样的,他也会继续走下去,继续不择手段,直到摘下至尊之冠,不止因为已经走到这一步,也是因为无法回头——如果在这里罢手,岂不意味着那些人的牺牲全成了白费?那么多年的努力尽付诸流水?
    所以他不能停!也不能输!
    骑虎难下——这是他目前的状态。罗兰自嘲一笑。
    “法利恩。”他用和平常没两样的语调道,“就照你说的办吧,不过扣除最后一项。”
    “呃!”大神官一怔,他认为最后一项才是最有效最快捷的方法。
    罗兰耸耸肩:“没办法,德修普王家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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