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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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汪文言怔在了那里,脸上阴晴变化不定。袁大海的话如重锤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开始意识到,也许自己的坚持并不能挽救东林党,也许,自己的死,将一点价值也没有。
“多说无益,你我各为其主,谁胜谁败自由老天决定,或许,这便是身在局中的苦恼吧,因为我们都不能如自己所愿行事。很多时候,人都是无奈的。你是,我也是,但是从一开始,就注定我们只能继续朝前走下去,沿着各自的路走。我想,当年你一无所有来到京城的时候,怕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朝一日成为朝堂中的风云人物,更不会想到有今天的下场吧?…路是你自己走的,你就不要后悔,汪大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你有今天的下场不冤,如果你能知道收敛,知道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从来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或许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吧。”
朝前走了两步,将那供词平捧在汪文言的左手下,请道:“按手印吧,手印一按,这事就算结了,以后的事情,就不是你我所能干预的了。或许,你说不定可以活得更久些。”
汪文言鼻腔一“哧”,扭过头去,吐出两字:“休想!”
“那好,我自己来。”
袁大海不以为意,而是缓缓朝后退了几步,然后弯下腰去,从地上捡起汪文言的断掌,捏住那满是鲜血的大拇指在供词上轻轻的按了上去。
将那红通通的手印晃了一晃:“汪大人,这手印可没做假吧,这可是货真价实由你亲手按的。”
“你!”
汪文言气火攻心,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两只眼睛如牛玲般瞪着袁大海,嘴巴一张,想要怒骂几句,可是,眼前却突然暗了下来,随即脑袋晕涨得厉害,眼皮好像有千斤重般无法抬起,慢慢慢慢,他已经再没有意识了。
探了探鼻息,钱恩摇了摇头:“没死,晕过去了。”
袁大海点了点头:“不用弄醒他了,我们的事情做完了。”
钱恩看了一眼袁手中的供词:“现在就送给千岁?”
“不。”袁大海摇了摇头:“我还有件事要办。”
“什么?”钱恩问道。
“和熊廷弼再聊一聊。”袁大海边说边往外走。
“和他聊什么?”钱恩跟上来问。
“或许我能救熊廷弼一命。”
袁大海的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又往外走去。
……………
活着的熊廷弼比死掉的熊廷弼更有用。
袁大海意识到,魏忠贤的身边从来没有一个能够在辽东独当一面的军事统帅,他接连起用的兵部尚书孙承宗及兵部左侍郎袁可立等人,都是东林党人,而且是骨子里和他作对的。但魏忠贤在边事上还是容忍了这些东林官员,只是到了天启晏驾前,才临时起用了崔呈秀任兵部尚书,并匆忙让自己的心腹刘廷元替换掉屡与自己作梗,而将要去南京赴任兵部尚书参赞机务的袁可立。
这些事实说明,魏忠贤知道国事与自己的私人利益孰重孰轻,也说明,在阉党之中,魏忠贤没有一个能用的武将。哪怕是墙头草袁崇焕,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帅才。所以,袁大海觉得,应该为魏忠贤物色一个可以取代孙承宗的帅才。
熊廷弼无疑很合适,第一,他是有本领的;第二,他是被东林党投入大狱的;第三,熊廷弼不想死。
一个不想死的人,应该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如果熊廷弼的命是自己保下,也是由自己推荐给魏忠贤,那袁大海相信,熊廷弼不会不念自己情的。
…………
熊廷弼被关押在马房不远处的一间屋子,没有上刑具,只在门口安排了几个番子守卫。
对袁大海的到来,熊廷弼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不知道几个时辰前,这个将自己从诏狱提到东厂的番子差点被当场杖毙在东厂大堂。
见到熊廷弼的第一眼,袁大海就告诉他:“汪文言招供了。”
闻言,熊廷弼点了点头,问道:“你用刑了?”
“用了。”袁大海没有隐瞒什么。
熊廷弼苦笑一声:“那也难怪,世上没几个人可以受得了你们东厂的酷刑。”
袁大海笑了起来,“你错了,汪文言是那唯一的几个人。”
熊廷弼一愣:“那他怎么招供的?”
“我替他招的。”袁大海一脸严肃。
沉默片刻,熊廷弼叹口气,道:“你们是说他收了我熊家四万两银子,嗯,看来,老夫也命不久矣了。”
袁大海摇了摇头:“熊大人又想错了,我不想让你死。”
“为何?”熊廷弼呆了一下。
袁大海平静的看着他,淡淡道:“因为我想,如果熊大人能够戴罪立功,对我大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怎么可能,我犯的是死罪,廷议当死,而且你们是拿我的事做东林党的文章,又怎么可能让我活着出去。”熊廷弼根本不信自己能活着出去。
“事在人为。”袁大海没有多说什么,他也不确定魏忠贤是否一定会听从自己的意见。
“你这么好心帮我,想让我做什么?”四年诏狱只将熊廷弼的性子变了,却没让他脑子也变坏。
“如果熊大人能够活着出狱,而且能再次督师辽东,我希望熊大人不要忘记那些因你而死的百万大明子民!”
第七十五章 黑狱(十六)
厂臣魏忠贤功在社稷,海内之共见共闻,业已铭刻金石,无容职赘。至其身任边事,誓图恢复,枭灭逆虏,任用刘应乾、陶文、纪用等,而关内外御敌之伏甲、军器、马匹、悬帘等项俱以家资置办,日逐来,又助军需。臣方一意巡缉严警,诸营将吏不敢贪懦营私,不敢馈遗隐串,改虚为实,化贾为真;易怯而勇,以有今日。从古内臣谁有出其右者?通侯之世赏宜也!
辽东巡抚袁崇焕疏称
………………
东厂,掌印大堂内,孟忠、张文元、刘应坤、李朝钦并排而跪,均低头不敢抬望,脸上神情不一。
堂上,魏忠贤面无表情,王体乾眉头紧皱,梁栋心里却是幸灾乐祸。
李永贞与孟忠私交甚好,他知道孟忠断不是怀了二心的,所以,他必须为孟忠说几句话。
“千岁,孟忠也是护主心切,情急之下才擅做了主张,确不是故意为之,还请千岁看在他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
“倘若人人如他这般遇事就擅做主张,那置咱家于何处?”魏忠贤的怒气还没有消,冷冷的扫了孟忠一眼。
见状,王体乾缓缓起身,朝地上跪着的四人挥了挥手:“都起来吧,跪了这么长了,都老胳膊老腿的,怕都吃不消了吧。”
王体乾是司礼掌印,与魏忠贤关系又最为亲近,他说的话可以视作魏忠贤说的,因此孟忠和张文元他们都从地上起来,齐声道:“多谢王公公!”尔后站在那里望着魏忠贤,谁也不敢吭一声。
王体乾出面,魏忠贤不能不给他面子,当下微嗯一声:“咱家不是信不过你们,只是这事,你们不该瞒着咱家!黑旗闯了诏狱,是捅了天,但只要咱家在,这天就塌不下来!再说,袁大海为什么去闯诏狱,难道你们就不清楚吗?”
闻言,孟忠嘴角一动,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想了想,终是没有开口。他知道这会任他如此解释,魏忠贤都不会信自己,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不出声。
一边的张文元却是硬头头皮朝前迈了一步,小心翼翼说道:“奴婢们是想到这层了,但是袁大海太过大胆,未经请示就做了这等妄为之事,不予以惩戒,奴婢们恐日后难以服众。”
李永贞也道:“一个小小百户,未经档头同意就敢擅自行事,这回是闯了诏狱,下回岂不是要闯了大内?”
李永贞的意思很明白,他是赞同对袁大海惩戒的,魏忠贤听后却不满道:“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咱家想的跟你们不一样,如果东厂之内人人如袁大海般,眼里只有咱家,没有他人,那咱家就是做梦都能笑醒。山道再难不如世道难,天色再黑也不如人心黑,咱家现在是众矢之的,难得有人如此忠心,你们说,咱家是该罚他还是赏他呢?”说完,不经意的瞄了孟忠一眼。
一听魏忠贤这么说,张文元和李永贞均是“咯噔”一下,都有些后悔自己不该说这话了。孟忠的脸却是越来越白了,不过他的脸本来就没有血色,所以不管再怎么苍白,看起来好像都没有变化。
见魏忠贤的矛头对着孟忠,王体乾觉得还是出面和下稀泥才好,孟忠这事办得不地道,但他相信,说孟忠脑后长反骨,却是不可能的。
上前劝道:“事情既然出了,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好了,只要拿到汪文言的供词,咱们便直接出手,正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千岁已然决意对付东林,黑旗闯诏狱也好,不闯诏狱也好,都是没什么影响的,所虑的不过是那病在床上的骆思恭,但我看,他就算知道,也闹腾不了什么。至于刘侨嘛,杀了便是,省得麻烦。”
闻言,魏忠贤点了点头:“咱家也是这么想的,王公,依你看,锦衣卫中何人能替刘侨。。。”
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番子禀道:“千岁,袁百户求见!”
“这么快?”魏忠贤一怔,旋即一喜,挥手吩咐那番子:“叫他进来吧。”
………
“汪文言怎么招的?”
看着那张印着大红血手印的供词,魏忠贤笑了起来,饶有兴趣的问袁大海,他可是不信汪文言那无赖肯乖乖招供。
袁大海恭声道:“属下断了他一只手,威胁他,如果再不招,就断了他另一只手。”
“原来如此。”
魏忠贤没有不满,而是“嗯”了一声,点头道:“非常时刻就该行非常手段,好,很好!”转身看向王体乾:“杨涟他们确是受了熊家人的银子,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和皇上说了。”
王体乾轻声一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罪证有了,那就该让皇上知道杨涟他们的真面目。”
魏忠贤微一点头,有了汪文言的供词,自己便稳操胜券了,凶光一闪:“先把这供词上的六个人抓了,至于高攀龙、**星、邹元标他们,也一个都别想跑,咱家倒是要瞧瞧,这帮东林党拿什么和咱家斗!”
李永贞想了下,上前道:“千岁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魏忠贤咬牙道:“明天!”扭头看着袁大海:“如果咱家没记错,你与咱家说过要开厂狱是吧?”
袁大海沉声道:“属下一直认为,千岁要抓的那些人得由信得过的人来审。”
魏忠贤听了,不置可否,问王体乾:“王公,你怎么看?”
“千岁看着办好了,不过黑旗闯了诏狱,打晕了刘侨,人要是送到诏狱,反而会误事。”说完,王体乾看了一眼袁大海。
魏忠贤略一寻思,转身对孟忠他们道:“打今儿起,你们东厂腾块地,专门关押咱家要抓的那些人!”
孟忠他们忙应了:“奴婢领命!”
魏忠贤又看了一眼袁大海,沉声道:“这厂狱就交给你打理,你给咱家一个个审,把他们的嘴给我一一撬开!”
袁大海一喜,抱拳喝道:“属下遵命!”
第七十六章 大幕拉开
“孟公公那边你准备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只能把身家性命押在千岁身上,孟忠怎么想,我管不了。”
“没有孟公公的支持,凭你一人之力,这厂狱能开起来?”
“我不是一个人在干,我有你们,还有黑旗!”
孟忠如何看自己,袁大海无所谓,魏忠贤明日便进宫见天启,如无意外,当他再出来的时候,就应该是自己持驾贴拿人的时候了。到时厂狱一开,管他东林什么前六君子,后七君子,都将统统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他相信,凭借着镇压东林的功劳,魏忠贤一定会重用自己。
重用到何种程度,袁大海不知道,但他知道,至少,自己已经取代了许显纯,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原本应是由许显纯来完成的。
狡兔死,走狗烹?
魏忠贤不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纵观他一生,还从没丢弃过愿意替他卖命的人!
这个险值得冒,或者说,袁大海愿意去赌一把,与其做四大档头的枪,倒不如全心全意成为九千岁的刀。舍小搏大,前景诱人。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你在东厂没有根基,除了黑旗,你还有什么?如果连孟公公他们都憎恨你,你根本没有办法成事的。”
钱恩依旧担心,在他看来,魏忠贤再怎么重用袁大海,袁大海都无法越过顶在头上的四位大档头。要是孟忠他们不想袁大海成事,袁大海再怎么做也断难成功的。除非,他能去弥补和大档头们的裂痕,但这似乎已经不可能。从大堂退出的时候,钱恩刻意看了孟忠一眼,发现孟公公的眼神是那么的吓人。
大战在即,袁大海不想钱恩有太多其他的念头,劝慰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当做则做,如果因为害怕而不去做,那咱们现在还是在菜市口巡街的小番子,根本不会站在这里讨论这些。”
“那倒也是。”钱恩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千岁把北校场划给咱们黑旗,这厂狱怎么设法?”
“把那排马房全部清空,另外再找人在周围筑起长墙,要封死,你亲自带一队黑旗值守,任何人都不能进入。”
“好,我这就去办。”
钱恩说做就做,也不管外面天正黑着,袁大海想让他明日再去做,但想明天可能就要有“客人”入住,还是提前安排好,省得到时手忙脚乱。
钱恩走后,袁大海挥手叫来李庆,吩咐他:“你去找一下翰林院的冯铨冯大人,告诉他,明天晚上我替他向千岁引见。”
李庆点头应了,又不解的问了句:“那小白脸有什么用处?”
袁大海笑了笑:“他的用处很大。”
……………
“大档头,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袁大海越过咱们?”
魏忠贤把厂狱直接交给一个百户而不是由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