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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9章

夜天子-第5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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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小天让了座位。车中还有方桌,桌旁有锦墩,叶小天坐在锦墩上。脑袋探出车外。

    马是四匹雄骏的健马,拉着车子奔跑如飞,由于车子制作精良,具有相当的减震效果,车中颠簸并不严重,但叶小天的视线还是有些跳跃。

    他看到断后的武士已经拦住追兵,刀光剑影被他们越抛越远,危险已经远离,可心头的悲哀却越来越重。

    他从不相信老毛能有什么用,收留老毛在身边,最初只是出于怜悯,后来虽然有了深厚的情谊,却远不及对华云飞的看重,也远不及对李秋池的看重。

    如果他是皇帝,那毛问智就是他身边的一个弄臣,他会喜欢,却不会尊重,这一点其实并不能苛求叶小天,这是任何一个人的本能反应。

    然而,危急关头,却是毛问智救了他的命,这对叶小天触动极大。不错,他并没亏待毛问智,心里的评价也从未形诸于外,既便想为毛问智和华云飞办婚事,都是一视同仁。

    但是他心里越是不曾重视过毛问智,这时就越加的难过,这同样不是理智所能调解的问题。两颗泪珠在眸中闪闪发光,终于沿着脸颊轻轻地滑落……

    宋晓语天真烂漫,再加上对叶小天并无异样情愫,所以很是坦率开朗,而田妙雯则不然了,两条智狐凑在一块儿,一句平淡无奇的话、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儿,都是一场激烈的交锋。

    但是这时她们忽然看到了叶小天颊上的泪。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男人偶尔流泪,远比女人更具震撼力。田妙雯和于珺婷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她们不敢在此时用些有的没的问题去烦他。

    华云飞浑身浴血地冲上岸,抢到了毛问智身边,杀手们已经追着叶小天等人去了,毛问智孤零零一个人躺在血泊之中。华云飞把刀插在地里,抱起毛问智的身体:“老毛,老毛……”

    半晌,毛问智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华云飞大喜:“老毛,你撑住,我带你去看郎中!”

    毛问智无力地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俺真盼……小崽子生下来,听他……叫俺一声爹……”

    华云飞含泪道:“会的!会的!一定会的!老毛,你撑住啊,我带你去……老毛?”

    毛问智还睁着眼,唇边带着一丝遗憾的笑,但他眸中的神采正在渐渐散去。

    华云飞悲呼道:“老毛!”

    ※※※※※※※※※※※※※※※※※※※※※※

    于珺婷已经去过叶小天的住处,车驾进了城,马不停蹄直奔他的住所。于珺婷来时文傲不在居处,此时已经回来,听他们一说情况,马上点齐一队人马,亲自赶去花溪。

    叶小天下了车,走进院子,也不进屋,就在院中一只石辗子上坐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外面。田妙雯、于珺婷和宋晓语面面相觑,眼见他脸色阴沉的可怕,一时都不敢上前。

    李秋池轻轻走到叶小天身边,轻咳一声,道:“大人,或许他吉人天相……”

    叶小天的眼神动了一下,看向于珺婷,哑着嗓子道:“你怎么来了?”

    于珺婷见他眼睛发红,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害怕,怯怯地道:“我收到消息,说张雨桐秘密来了贵阳,担心他有什么打算,所以我就……”

    “张雨寒?”

    叶小天目芒收缩了一下,扭头对李秋池道:“查查他今天在哪里,不管他去了哪里,只要不是公开场合,没有可靠的人证,那么他就有重大嫌疑!还有曹瑞希和展伯雄,一个个的给我查!”

    李秋池见叶小天终于有些振作起来,忙道:“是,卑职这就去查!”

    宋晓语眼珠转了转,愤愤地道:“一定是田夫人派人做的,昨天你不是得罪了她么,她怎么会甘心,还贼喊捉贼地装好人!”

    田妙霁道:“不会是她,她也曾数次遇险,若非那两个贴身侍卫舍命救护,不死也要重伤!”

    宋家和杨家正在争斗,宋晓语虽然没有心机,也巴不得杨家多几个对头,依旧说道:“可她不是没受伤么?那也可能是装的!”

    叶小天缓缓地道:“不会!”

    宋晓语不服气地道:“为什么不会?”

    叶小天道:“因为……杨家的地位!她可以做坏事,却不会做没品的坏事,因为杨家的脸面很值钱!”

    宋晓语鼓起了腮帮子,叶小天也不再说话了,就那么定定地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人喊马嘶,叶小天听见声音,立即站了起来,疾步抢出院子。

    此时,留守居处的侍卫听闻自家主人遇袭后,已经把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方圆三里之内,都在他们的警戒范围之内,马蹄声并未减缓多少,显然必定是自己人,叶小天忍不住又往外迎了迎。

    叶小天迎到一丛怒放的山茶花前,已经看到了华云飞疾驰的身影,他不禁停住脚步,心情忐忑起来。华云飞一见叶小天,立即飞身下马,把马缰一抛,快步迎上来。

    叶小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华云飞迎上来,悲声道:“大哥,老毛他……”

    看到华云飞眼中的泪光,叶小天心中一沉,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华云飞低低地对叶小天道:“我冲上岸时,他还有气儿,他说……”

    华云飞哽咽了一下,道:“他说,他只遗憾,没等孩子出生,亲口叫他一声爹……”

    说到这里,华云飞泪如泉涌,叶小天猛地转过身去,泪水盈满了眼眶,映着怒放如火的山茶花,他的双目似乎也正燃烧着两团烈火!

    华云飞担心地道:“大哥!”

    叶小天的拳头慢慢攥了起来,攥得紧紧的,半晌才悲笑一声道:“云飞,你说咱们兄弟,从葫县开始,左一次右一次的被人坑?为什么?”

    华云飞嗫嚅着没说话,他本想说“向来只有大哥你坑人,何曾被人坑过?”可仔细一想,虽然最后想坑叶小天的都挖坑把自己埋了,但哪一回是叶小天主动惹事?

    叶小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一字一句地道:“兄弟,人不狠,立不稳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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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49章 最近有点乱

    黄昏,夕阳斜挂天空,晚照把天空中的云映得仿佛一团团挥洒泼绘的大红牡丹。夕照从西而东,张雨桐带着一队随从,正从西城门走进贵阳城,夕照把他连人带马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

    张雨桐穿着一身猎装,年轻、英俊、高傲,策马而行时英气勃勃,很是收获了一些目睹其英姿的少女、少妇的芳心。

    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枣红马,健硕丰满的马股上搭着好多猎物,兔子、獾子、野鸭,甚至还有一头小黄羊,看来是郊行游猎满载而归。

    张雨桐没有赶回他的住处,他一早就派人下贴,约了几位朋友今晚到“鸿雁楼”饮酒,如今这个时辰正好直接去鸿雁楼。

    鸿雁楼今天已被他包了,酒楼里并没有其他酒客。张雨桐把野味交给酒楼大掌柜的,吩咐他拿到厨下料理,便迈着矫健的步伐蹬蹬蹬地上了楼。

    今晚受邀而来的客人都是与张家有故旧交情的土司权贵子弟,其中尤以来自两思八府的人家最多。因为张家所在的铜仁府就属于两思八府之一。

    一个村子如果能延续上千年,谁跟谁家还能没个亲戚关系。土司人家是不会跟平民百姓联姻的,所以偌大一个贵州,土司人家能够嫁娶的对象不过百十来家,其规模……也就相当于一个村子。

    如此一来,远的近的、厚的薄的,反正只要你想查,总能查到些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如今已经有几家的少爷先到了,正散坐在楼上喝茶闲扯。

    张雨桐迈步上楼,连连拱手道:“各位先到了啊,雨桐失礼、失礼了。”

    一个脸上长着几颗青春痘的少年人笑道:“是我们来的早了,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雨桐老哥,你一早就去郊外行猎,收获如何啊?”

    张雨桐道:“嗨!别提了。起个大早,至晚方归,却也没猎到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寻常野味,不过其中有只小黄羊,嫩的很,烧烤了倒是正好下酒,我已吩咐厨下料理了。”

    一个花绿袍服的少爷倚着一个大靠枕,大张着双腿,懒洋洋地坐在罗汉榻上。对张雨桐道:“早叫你不要去了,你偏不听。贵阳这地方四通八达,人口稠密,城郊早就成了熟地,能有什么禽兽可猎?你若喜欢,改日到我梅耶洞去作客,我带你进山走走,虎豹在我那儿都是寻常之物。”

    张雨桐坐下来,笑道:“赤阿汉兄。我只是喜欢打猎,至于猎的是什么倒不大紧。一只鸡兔又或者是一只虎豹,有什么区别呢,既然只是好玩。大老远的跑去冒险,那就大可不必了。”

    “嗤!”几个公子哥中有人不屑地嗤了一声,低声嘀咕了一句:“难怪自己老爹被人气死,自家老大的地位被人抢了。却连个屁也不敢放,窝囊废!”

    今日受邀而来的都是张雨桐觉得关系还不错的朋友,既然受人之邀。那就是人家的客人。但是这世上永远都有一些人不懂得为客之道,受你之邀、饮你之酒,还要对你大放厥词。

    幸好旁边几人还是明事理的,马上示意他闭嘴,张雨桐嫩脸微微一热,佯作没有听见,便在席上坐了,与众人强颜欢笑地等候其他宾客。

    那几位少爷觉得有些对不住张雨桐,便刻意寻些话题与他聊天。众人曲意维持之下,楼上气氛也就重又活络起来。

    张雨桐在获悉行刺叶小天失败的消息之后,立即离开花溪,环贵阳城的外围疾走,从南面绕到了西面的山野中,当真行围打猎去了。

    他派出去的那些杀手原本就不跟在他身边,这时自然更不会相随左右,跟在他身边的都是可以公开亮相的亲随。这场酒宴是他一早就与人约好的,如果行刺失败,这就是他遮掩行踪的理由。如果成功,这就是他的庆功宴。

    当然,今天刺杀叶小天既便成功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只能是一个不能公开的秘密。由于田夫人、田姑娘和宋姑娘也牵涉其中,这个秘密可能就要他用一辈子来保守了。可这并不妨碍他把这当成一场庆功宴。

    如今事败,张雨桐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在铜仁时,他已经被叶小天层出不穷的手段搞的有点患了恐叶症,此时想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勇气,悍然下令动用死士。

    不过还好,行刺虽然失败,他却早已留了后手。以他对叶小天一贯的了解,此人并非乖张暴戾之辈,他若知道自己来了贵阳,或可把自己也列为嫌疑之一,但是一日不能确定,他就不能下辣手。他如何才能确定呢?

    张雨桐微笑起来,此时宾客到齐,觥筹交错,一些喝得起兴的公子宽了外袍,袒露胸腹,用筷子击着杯碟高歌起来,场面异常的欢乐。

    两个青衣小帽、系着蓝布碎花围裙的伙计抬着一架井字型的大型食具走上来,食具上摆着一头全羊,羊肉烤得一片金黄,让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那羊跪匍四肢、高昂头颅,两只羊角上系着红绸,嘴里还叼着几根翠绿的香菜。井字状食架的四角,则分别盛着蘸料、解骨刀以及分餐的盘子。

    张雨桐笑道:“这就是小弟今日所猎的那头黄羊了,来来来,把全羊抬过来,在座诸位中,论起年纪身份,无疑是陆兄居长,小弟把这羊头切下来,献给陆兄品尝。”

    那井字状食具下边本有四条腿,放到地上时,与他们面前的矮几是平齐的,两个小二把全羊抬到张雨桐面前,张雨桐自案后探出身子,抓向羊角。

    站在井字状食具左边的伙计拿起了解骨刀,右边的小二伸出双手,似乎要帮张雨桐扶住羊头,但他的双手堪堪挨到张雨桐的双手时,指尖却像拨弄琴弦似的一滑,一直滑到张雨桐的头顶,揪住他的发髻,用力向下一摁,重重地磕在井字状食具的沿上。

    “砰”地一声响,众宾客都看呆了,另一个小二随即就扬起了解骨刀,刀尖正对着张雨桐的后脑。“噗!”地一声,干净俐落,张雨桐没有任何反应,就已一命呜呼。

    一方土司,当着这么多的人,死得如此简单,而杀人的人,居然如此冷静、如此冷酷,如此肆无忌惮,一时间众少爷都惊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上顿时安静下来,两个小二中持刀的那个慢慢放开手,因为刀仍插在张雨桐的后脑,案上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

    两个小二站起来,看看呆若木鸡的众人,忽然呲牙一笑,其中一人用有些生硬的汉话道:“我家主人问各位少爷好!”

    另一人道:“如果打搅了各位的酒兴,那实在抱歉的很。我家主人说,报仇,能不过夜就不过夜,如此,亡去的人,才好闭眼。”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你们知不知道你们杀的是什么人?”赤阿汉醒过神来,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那小二向他呲牙一笑。

    被张雨桐称为众少爷中身份年龄最尊的那位陆少爷壮起胆子拍了一记桌子,道:“就凭你们的所作所为,我可以把你们千刀万剐!”小二看看他,又是呲牙一笑。

    眼见如此一幕,众少爷心头都不禁浮起一抹寒气。他们生在豪门,或许娇纵了些,或许有些纨绔气,但眼力是不差的,他们看得出来,这两个扮作小二的刺客所露出的微笑既非倨傲、也非威胁,更不是自信。

    他们完全相信这些公子哥大少爷们说的话,这些少爷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而且他们在楼下有大批好手,只要招呼一声,马上就能把他们两个乱刃分尸。

    可是从他们的笑容,从他们的眼神,根本看不到一丝的畏惧,那是非常平静的眼神,他们完全漠视了生死,甚至在那么冷漠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狂热味道,那是殉道者才应该有的感情。

    每个豪门世家都蓄养有死士,但死士可以毫不犹豫地因为你的命令去死,却也做不到如此视死如归。他们不怕死,只因为他们从小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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