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楚-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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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昨夜那档子事，今晨，侍卫们显然变得谨慎得多，他们两人一组，向每一位入宫的大人都仔细打量斟酌一番。
这在很多人的眼中却显得愚蠢至极，谢贵就是其中一位。
他排在入宫大臣的队伍里，微低着头，也不像往常那般总是和身边的官员们说个不停。但是等待的时间久了以后，他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与不安，眼光也开始往四周张望。
谢贵首先贼眉鼠眼地瞥了一眼刚入宫的太子，对于太子能够安然无恙地上朝，跟个没事人一样，他感到十分惊讶和恐惧。昨夜皇宫之乱的的确确发生了，可是太子如今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让谢贵心中疑惑之余，只好祈祷，如果太子没有被这件事连累，那他最好不知道自己昨晚已经转投陵王门下。
他很快又低下了头，不与任何人发生眼神接触，额头上却渐渐变得湿润，仿似大雨倾注而下一般。两只湿透了的手相互之间搓了搓，刚一抬头，便瞧见陵王殿下脸上神色难看，疑色未消，缓步进了宫门。
昨夜宫廷遇刺，皇上必定恼怒不满，所以进宫的每位大臣都是个苦瓜脸，忧虑之中添加了几分恐惧。
太子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大殿之上，而哲王却不见了，引得众人纷纷猜测揣度。陵王面如土色，心神不宁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上官权，上官权于是向他使了一个让他镇定的眼色，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威严庄重的朝堂一时间叽叽喳喳的声响不断，可是当皇上从龙椅后面屏风的旁边走出来的时候，殿内骤然鸦雀无声，只听到每个人急促而又混乱的呼吸声。
皇上的脸色很沉重，众人便低着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殿内摆设了几十具雕塑一般。
“众卿可有本奏？”。皇上的声音低沉悠缓，似乎带着一丝怒气，却让众大臣感觉如往常一般。
殿内静默片刻。
“既然无本要奏，那就散朝吧”。皇上淡淡道。
正当皇上要起身之际，陵王突然双腿一弯，嘭的一声跪在坚硬的石板上，带着哭腔自责请罪道：“父皇，儿臣有罪，昨夜皇宫遭刺客行刺，儿臣未能前来护驾，请父皇责罚”。
皇上冷哼一声，气息之弱，连自己都没有发现，仿佛是在心中暗叹。他重新回到龙椅之上正襟危坐。
“皇宫夜晚遇刺，你府宅离皇宫不近，察觉不到也情有可原，况且刺客皆已伏诛，你不必自责，起来吧”。
“谢父皇开恩”。
王奕川缓缓站起身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太子，见他一副神定自若的样子，眉心忽皱，又道：“父皇，刺客胆敢入宫行刺，背后主谋定不简单，儿臣愿将功赎罪，彻查此案，揪出幕后的主谋”。
皇上冷笑一声：“将功赎罪？已经有一位皇子戴罪前去调查此案，你既无罪，就不用掺和进来了”。
王奕川知道皇上说的另一位皇子是王奕柏，想不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于是又悠然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昨夜，太子将季王抓捕入狱，不知是否与皇宫遇刺案有所关联？”。
“哼，陵王真是消息灵通啊！皇宫遇刺的消息没有收到，反而是本宫抓捕犯人的事却一清二楚”。太子冷嘲一声。
王奕川急忙道：“父皇，儿臣只是入宫途中听闻京兆尹陈大人提及，才知晓此事的”。
“季王的事，朕自会查清，你就不必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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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决心反叛
王奕川刚想说些什么，上官权突然打断他进言道：“陛下，幽州刺史温赫奏本来报，幽州赈灾工作后续进展顺利，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灾粮足以支撑到新年的农收，百姓们都等着开春后的播种，对朝廷，对陛下也是恩颂不断”。全本小说网，HTTPS：//。m；
听到这个好消息，皇上开怀一笑：“很好，看来柏儿没有举荐错人，这个温赫倒是个能干事的好官，到任这么短的时间就安置好了灾民，该奖。传旨，幽州刺史温赫赈灾有功，赐黄金百两，擢升至正三品”。
见皇上哈哈大笑，众人脸上惧色稍减。
“陛下，温赫自是赈灾有功，当日前去赈灾的太子殿下与哲王殿下也理应论功同赏”。上官权建议道。
皇上微微颔首，脸上怒色全无：“嗯爱卿言之有理”。
“父皇，朝廷之事，便是儿臣的事，儿臣不求赏赐，百姓安居便是对儿臣最好的奖赏”。太子面不改色地言道，恐怕脑海中早已忘却自己当日试图私吞灾款一事。
王奕川顿时脸一黑，神色极不自然地抖了抖嘴唇，像是有一股刺骨的寒风侵入身子一般。
说完幽州赈灾一事，皇上又表现得不耐烦起来，他随意瞥了一眼殿内的所有人，缓缓道：“退朝”。
王奕川极不满意地和上官权交换了一个眼神，又瞄了一眼跟在皇上身后的洪公公，心中的抑郁不忿之情更浓。而太子见王奕川这般不畅快的模样，暗暗偷喜，唇角高扬，朝他冷笑一声，脸上满是春风得意的潇洒。
太子走近谢贵身后，压低嗓音，低语说道：“本宫有要事相商，速来太子府”。
谢贵身子猛抽一下，不知该喜抑或忧，他急喘喘的呼吸声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谢大人莫非身有不适？”。
“微臣无碍，请殿下先行，微臣随后就到”。谢贵两手握拳，控制住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嗯”。
太子又瞟了一眼王奕川，凌厉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胜利的自负，但同时又潜藏着忧虑。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季王，虽说他并不担心季王会胡乱说些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但是就这么折了最重要的一只臂膀，让他陡然为将来感到惴惴不安。
见太子快步离开之后，陵王赶紧加快步伐，也来到谢贵的身后。这时，上官权恰巧打王奕川身边经过，他侧身向王奕川拱手行礼，面带微笑地离去。
王奕川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谢大人”。王奕川轻声唤道。
殿内的大臣都已纷纷离去，只剩缓步慢行的二人。
听到陵王的声音，谢贵心中一惊，慌乱无神地躬下身子，颤声应道：“陵王殿下”。
“不知大人是否知晓，昨日，令公子曾来找过本王，还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让本王颇为费解”。
谢贵猛然抬头看着陵王，见他一副轻松自若却暗藏危险的样子，谢贵立马回答道：“殿下有何吩咐？”。
他此刻倒也直接，不敢拐弯抹角。
王奕川轻声一笑，细声道：“吩咐谈不上，本王有要事与大人相商，还望大人赏面过府一叙”。
谢贵顿时眼神无光，惊恐之色布满在脸上，面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打磨得油光的宣纸。
“微臣遵命”。
王奕川伴着郎朗笑声离去，留下谢贵一人怔在原地愣神。他赶紧四处张望一眼，然后慌神无措地往府里奔去，找自己那个还算足智多谋的儿子商量对策。
“太子没事？”。谢临满脸惊讶地问道。
谢贵哭丧着脸，点了点头。
“父亲，你不是亲耳听见他要派刺客逼宫吗？如今刺客皆已被伏，太子怎么会一点儿事都没有呢？”。
“我也纳闷呐，想来他是让季王替他顶了所有的罪”。谢贵长叹一声，心力憔悴地嘀咕道。
“季王？”，谢临皱眉深思，“季王会心甘情愿替太子顶罪？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
“太子亲自将季王打入大牢，为了自己，他什么事做不出来！”。谢贵冷冷说道，微眯着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些惭愧不已罪孽深重的画面—当初他是如何仰仗太子将梁家陷害的画面。
“如今太子与陵王都邀父亲前去议事，父亲，您作何打算？”。
谢贵听到儿子的问题，霍然睁圆眼睛，一脸烦忧地看着儿子问道：“我回来就是要与你商议，这可关乎到咱们谢家往后的命途”。
谢临看了一眼父亲，深知父亲也没了主意，他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负手仰头，心中仔细盘算其中的利弊要害。
“临儿，你有主意了吗？”。谢贵脸色如土，眉心皱着个大疙瘩，见谢临来回晃悠，自己的心里更加心乱如麻。
显然太子还不知道他们昨晚去给陵王通风报信的事，谢临很清楚，一旦太子发现他们父子有二心，等待他们的结局就只有死路一条。
谢临在脑海中度量：与其这样，倒不如干脆投靠了陵王。
事实上，谢临对太子这个人厌恶至极，打心底里觉着他没有机会能够斗赢陵王，坐上皇位。
谢贵湿漉漉的额头上积满了绿豆般的汗珠哗哗往下流，他微张着嘴，用长袖轻轻在额头上擦擦，脸色也因为焦急如焚变得火辣辣的。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就投到陵王门下，反正在我看来，太子一定斗不过陵王”。沉寂良久，谢临突然下定决心，肃然说道。
“陵王？”。谢贵听到儿子的觉得，疑中带惧，心中也暗暗盘算一番。
“他能护我们周全吗？”。谢贵狐疑道。
“陵王不一定能护我们周全，但是他轻而易举就能置我们于死地，与其我们回到太子身边，再由陵王去挑拨，倒不如索性投靠陵王，反过来对付太子，这样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谢贵听了儿子的分析，六神无主的心又重获一丝理智，他伸手轻抚颔下长须，啧啧声地反复考虑，心里却开始后悔起来：本以为有了太子这个靠山，定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今却这般头疼，还有可能一个不留神就丢了脑袋，越想他心里对太子就越失望，谢临的建议就愈发显得明智正确。
“看来也唯有如此了”。静默片刻过后，谢贵有些无奈地说道。
此时，谢临回想起自己替太子干过的混账事，得罪了那么多人，更重要的是他还因此掐断了哲王这条路，越想他的脸色就像是蒙上了一层黑纱一般，充满了怨恨和恼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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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原来是一个局
太子久等谢贵却不见身影，疑心顿起，派人一打探，才知道这混账早已背叛了自己，投靠了陵王，他顿时怒不可遏，愤怒的火焰很快便烧红了他的眼睛。（全本小说网，https：//。）
对于背叛自己的人，太子总归是有一套办法对付的。
这时，他府内的管家来报：“殿下，下面刚刚传来消息，张献之解决了”。
太子浓眉轻挑，面露喜色，笑里藏刀：“哼，很好，如今又有新的目标了”。
管家困惑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子，瞧见他脸上奸邪的笑容，便立即知晓了他的意思。
散朝之后，皇上一如往常地留下了傅衡。
“伤势如何？”。皇上悠然问道，语气中却丝毫没有关切的意味。
“谢陛下挂心，微臣的伤不碍事”。
两人徐徐往内宫走去，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也渐渐变少，最后只剩下洪公公跟在身后。
不知穿过了多少座辉煌如玉的宫殿，他们来到一处像是下人居住的小院子。院子不是很宽敞，但是格外僻静，宫里面的人似乎都有意避开这处院子。
院子门上的牌匾被摘去，两扇黑黝黝的门仿佛两个看守的煞脸门神，给路过的人一种无声的警告和默然的恐惧感。
到了门前，傅衡疾步上前将门打开，这时皇上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对洪公公吩咐道：“你就守在这里”。
“是”。洪公公淡声应道，声音醇厚有力，不夹带任何感情色彩，他的脸上也是古井不波，一片平静。
进门后，有十二位红衣使看守，正门对着有三间房，左右两侧各两间房，房门外都各有一名红衣使者看守。
见到皇上，十二名红衣使者立即整齐归一地跪地行礼，嘴上却不出声。
皇上轻抬手，他们又纷纷起身，目视前方，眼神淡然无光，如同被固定住的雕塑一般。他们与红衣使督府的那些红衣使者完全不同，更像是没有灵魂，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傅衡跟着皇上身后，疾走几步，便进入正对院门靠左边的一间房内。
屋内的季王坐在凳子上，刚刚喝了一口水，门被打开的同时，也给他的眼睛带去了一丝光明。他缓缓转过身子，两眼放寒光地怒视皇上。
傅衡见状，立马走上前，一把将他抓起，然后用脚狠狠地朝他双腿膝盖后方踢了两下，他嘭的一声跪在地上。
季王头上已经松散的泛银长发滑过额角披落至双肩，还有几绺遮挡在他的眼前，他表情痛苦地呲了一声，随后徐徐抬头，寒冷绝望的目光穿过眼前的长发凝视着皇上。
皇上缓缓走近桌边坐下，神色泰然地瞄了他一眼。
“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季王漠然问道。
皇上冷笑一声，朝傅衡使了一个眼色，傅衡便松开锁住季王的手。
“难怪你会突然召我回京”，季王嗟叹冷哼一声，“要对付林章是假，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让太子故意接近我，查清楚我背后北燕的势力，再假装设计截杀林越，如果成功了，固然是好，但是就算失败了，也有我背这个黑锅”。
皇上接着季王的话说道：“没错，当下，林章一定还以为是太子与北燕王密谋暗害林越，但是等到朕将你的罪状公告天下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将矛头指向你，因为他知道，朕没那么容易会和北燕联手，而你就不一样，你为了谋朝篡位，勾结外敌是很有可能的”。
“所以你还假装冷落太子，让我以为太子即将失势，才急着孤注一掷想要逼宫”。
“朕的好弟弟，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后知后觉呢？十几年前是这样，如今依旧一点儿也没变”。皇上淡淡地嘲讽道。
季王干脆瘫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