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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勒胡马-第383章

小说: 勒胡马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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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靳康首先提出建议,说咱们不如暂且退归临汾、绛邑去,重新积聚,再图大举。刘粲闻言大怒,直接提起倚靠在案旁的鞭子,朝着靳康脸上就是狠狠地一记,斥喝道:“汝何等之怯也!”

    随即他就道出一番道理来,说明咱们如今只有继续向前,而绝对不能后退

    “军中虽然乏粮,向前或可死中求活,倘若复归临汾、绛邑又哪有余粮可以就食啊?且晋人前虽不答我,甄随却在解县镇日高卧,不肯紧逼,为欲使我与刘永明相争也;今若闻先帝驾崩,永明尽得平阳,难道不会趁机率师而北,来取朕的首级么?岂能容我等安然积聚?

    “为今之计,只有继续向前,直抵平阳城下,或许城内尚有忠悃之臣,肯暗开门以迎我军进入。即便不能遽入城,亦可于城下搜掠物资,以待石虎之来……”

    刘粲所言,倒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乔泰当即指出:“陛下,料雍……刘永明也必遣使晋阳,以召石虎,则石虎肯不肯来,相助于谁,尚在未知之数啊。”

    刘粲拧着眉头说:“此事朕自然知晓,但亦不得不冒险矣。倘若石虎应诏南下,以攻永明,而朕不在,则彼既入平阳,岂肯再拱手相让啊?即迎朕,朕亦不敢入,恐反落于羯奴之手唯朕军在,始可使石虎不敢遽起妄心。而若石虎实助永明,此上天弃朕也,自也无法可想……”

    商议许久,王腾建议分兵去取襄陵乃至杨县,看看两城府库之中,是不是能够再掘出点儿东西来,刘粲仔细考虑过后,允其所请。随即定计,他自将主力继续北上,陈兵于平阳郊外,以逼刘曜,但是瞧瞧天色,估计今天是走不成啦“明日四鼓即炊,五鼓启程,众军随朕往讨叛逆!”

    众将各归其帐,其中靳康脸上还老长一条血痕,要等退回自家营帐后,才终于得着机会敷药医治。靳准、靳明皆来探视靳康,靳康苦着脸说:“天子何其暴躁,吾方一言不合其心意,便照面上挥鞭……阿兄,刘曜既已固平阳之势,岂是容易攻得下来的啊?”

    靳明也说:“军中粮秣将尽,最多不过维持四五日,即便石虎肯来相援,亦未必能够等到那时……陛下云明日四鼓即炊,不知以何为炊哪?”

    靳准面色阴沉,手扶着下巴,良久不言。靳康和靳明对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劝说道:“阿兄,天子败亡在即,天意如此,非人力所能挽回,难道我靳氏真要为之殉死么?”靳准瞥了他一眼,徐徐问道:“贤弟有何谋算?”

    靳明双瞳中寒光一闪,恶狠狠地说:“既是刘永明势大,我等不如前往相投……”

    靳准连连摆手,说不可“陛下厚遇我等,岂忍相弃?且永明素来嫉恨我靳氏,空手往投,岂肯收纳啊?”

    靳明建议道:“永明既奉新君登基,唯缺玉玺,我兄弟若能夺得玉玺相与,或肯厚待之,亦未可知。”

    靳准却还是摇头,说:“彼即得玺,亦未必肯纳我等,即便暂时敷衍,日后必起杀心,不可也……”

    靳康急得连跺脚,说:“阿兄如此说,是真欲我兄弟同死于平阳城下么?!”

    靳准左右望望,随即一手拢住一个,把兄弟两个拉扯过来,三头相并,呼吸可闻,他低声道:“即便刘永明能胜,所据亦不过平阳孤城耳,即便厚待我兄弟,最多三年,仍必覆灭。天意如此,汉祚将倾,恐非人力所能挽回……”

    靳明闻言,悚然一惊道:“阿兄之意,难道去投石氏?”

    靳准轻轻摇头,说:“石世龙虽然僭号称王,终不忍背汉,此时奉玺往投,或者反触其怒……即彼有心,山高水长,襄国何其遥远,岂能遽至啊?若走晋阳,而石虎实不明世龙心意,也恐不肯纳我兄弟……”

    说白了,石氏叔侄的心思咱们瞧不透,万一人还打算再做几年皇汉的臣子呢,那你捧着玉玺前往相投,不是反倒身膏虎吻么?

    “当今天下,二帝并立,我等唯有奉玉玺以向洛阳,或可改换门庭,再谋荣显。”

    说到这里,左右瞧瞧两个从兄弟,问道:“此事亦甚险,玉玺岂是易得的?或将为此而行不忍言之事,则卿等肯与我戮力同心,不相离弃否?”

    这话就说得很明白了,二靳对视一眼,随即又重新将目光转向靳准,用力点头道:“我等唯阿兄马首是瞻,然而事不可久谋,今夜便要动手!”

    当日晚间,靳准自请率部巡营,趁机秘密调开了刘粲的禁卫,然后兄弟三人便率几名亲信,一起执刀仗剑,直入主帐。

    虽已半夜,刘粲尚未就寝他肯定睡不着啊喝了几杯酒,略有些醉意,正在那里摩娑着传国玉玺,幻想不日即可杀入平阳,铲除刘曜、刘恒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眼下刘士光不敢再往别的方向去细想了,只有靠幻想来支撑自己的精神。

    突然靳准等人排帐而入,刘粲尚不以为意,头也不抬,只问:“诸营皆安否?”靳准冷笑道:“各营偷走者,不下千数,如何可安?”刘粲这才皱着眉头抬起脸来,却见靳氏等全都身披铠甲,手执利刃,不禁大惊,忙问:“则卿等来此何为啊?”

    靳康脸上鞭痕在烛火映照下分外显眼,衬托着神情极其的狰狞,他大喝一声:“请天子下赐首级与我兄弟保命!”随即一个箭步,举起刀来,便向刘粲当面斫下。刘粲慌急之下,想摸兵器,却一时摸不着,只得抄起手中玉玺来,朝着靳康的手腕狠狠掷去。

    几乎同时,就听靳准喝道:“休要斫伤了面目,难以辨认。”与靳明二人一左一右,也各自挥刀杀来。靳康倒是生怕玉玺有失,赶紧收刀,双手抱住,刘粲利用这一机会猛跳起来,转身就逃,却被二靳两刀都狠狠斫在了后心上,当即“扑”的一声,伏地而倒。

    靳准纵跃而前,一脚便踏住了刘粲,随即挥刀割取了首级,扯下一片帐幕来包住了。靳康、靳明搜得七玺,也全都安于匣内,命亲信抱了,一起匆匆出帐,叫开营门,策马远。等到乔泰等人听闻讯息,急来救时,大帐内只剩下了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们急忙四下追杀靳氏,却终究慢了一步,未能追及。消息一传开去,四万大军,连夜奔散……

    因为靳氏兄弟恐怕谋之于众,导致事泄,故此只领着亲信七人,来弑刘粲、夺玉玺,而另择略微可信的部曲数十人,诡称将逃往平阳去投刘曜,命他们连夜北走,以迷惑乔泰等人。其实靳氏兄弟策马出了营北后,却急急折向南方,沿着汾水连夜奔驰,急走一日夜,终于抵达了临汾。

    他们的家眷都在临汾城内,便即取出了,并家奴数十人,护送三人、六车,马不停蹄地继续南向,打算从河东郡东部渡过黄河,经弘农前赴洛阳,向晋天子奉献刘粲的首级,以及传国诸玺。

    途中再经城邑,必然绕行,亦不敢停留,这一日才过闻喜县城,忽见前面旌旗招展,大军沿路汹涌而来。靳准等心中忐忑,急忙遣人探查,可是亲信才刚撒出去,他们就被军中探马十数骑团团包围住了。

    靳准手搭凉篷,细细一瞧,见来人都是晋兵装扮,这才多多少少松了口气,急忙呼喊道:“我等特来投诚,有重宝献于晋天子,可即引我等去见汝家将军!”

    晋兵也不回应,只是遣一骑返归通报,余众隔着半箭之地,严密监视靳氏一行。时候不大,便又涌来数百晋兵,将靳准等里外三层围定了,随即一将排众而出,问靳准道:“汝是何人,而欲见我家将军?”

    靳准拱手解释:“我乃胡将靳准,此二人为吾从弟靳康、靳明,于平阳皆任显职。今天意灭胡,我兄弟乃弃暗投明,夺其重宝,以献晋家天子。”

    那员晋将点点头,便道:“汝三人且携重宝,随我来吧引汝等去见我家将军。”

    于是跟从前往,去不多远,便见晋军大众,估摸着不下五千之数。三兄弟之中,唯有靳康曾经跟随刘粲西征关中,跟裴该所部打过交道,靳准、靳明却还是第一次遭遇,但见晋军队列严整,士气昂扬,兼之盔甲、器械亦颇精良……兄弟们不由得对视一眼,心说咱们投晋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观察晋军的前进方向,正是闻喜,相信在攻取了闻喜县后,便将直上平阳郡,则刘粲顿兵平阳坚城之下,背后再杀来这么精勇的一支晋军,哪儿还有幸理啊?即便刘曜当此雄师,也只有固守平阳,以待石虎来援的份儿吧。

    只是其中不少晋将胳膊上都围着个布套,颜色各异,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领兵的晋将也不下马,就暂停道旁,居高临下俯瞰被押解来的靳氏兄弟。靳准一瞧此人身量并不甚高,肩膀却宽,腰围也粗,大圆脸上满是横肉,还生得黑漆漆一部浓密的虬须,显得极其威武,且尽显倨傲之色胳膊上的布套是赭红色的。

    他大致猜到这人是谁了,急忙拱手问候:“可是甄将军么?某是靳准,特来投诚。”

    此将自然便是甄随,当即冷冷地望向靳准,沉声问道:“据说汝等携重宝前来,以申降意之诚,不知道是什么重宝啊,可交来我看。”

    靳氏三兄弟全都捧着一个木匣,靳准也不将木匣上交,却只是颔首示意道:“明告将军,此匣中所盛,乃胡酋刘粲之首级也,我兄弟二人匣中所盛,乃传国玉玺,与天子六玺,请将军遣人护送,前往洛阳,贡献于晋天子御驾之前。”

    即便甄随,听到这话都不禁当场蒙圈儿了“汝说什么?刘粲的首级与天子玉玺?可速呈上来待我验看!”

    靳准面上微露得意之色,说:“天子之玺,非人臣所可观览也。至于刘粲的首级,将军自可验看。”说着话,将手中木匣高高举起,以待甄随来接。

 第四十七章、一字不识

    平阳dongluàn的时候,甄随并不在解县,而方进入安邑城。全本小说网;HTTPS://щщщ。m;

    根据洛阳和长安的旨令,甄随所部兵马应当止步于安邑,不可继续北上,以逼刘粲其实安邑以北,也就汾阴和闻喜两县而已。

    前此甄随往攻安邑,一时难以遽克,bèipo退兵,但他始终垂涎这座大城,多次向长安请求派遣擅制攻城器械的官吏、匠人前来相助。等人到了,他便将连日来遣密探侦得的安邑周边环境、城防状况,制成舆图,命那些官吏、匠人们研讨攻城之策,预先准备应用器械。

    甄将军在解县确实不管细务,一以委之姚弋仲等人,但他真没有如同刘粲所说的“镇日高卧”,或者喝酒,或者去跟吕静聊天打屁,大的方针、总体事务,还都是抓得很牢的。

    只是那些攻城策谋和器械,最终并没能用上,因为大概半月之前,郡守李容突然跑来找他,说:“汾阴薛氏,肯助我军攻打安邑。”

    甄随听到个“薛”字就来气,说:“当日若非姓薛的相助刘粲,袭我渡口,关中之战如何会打得那般艰难啊?夏阳也不会一度失守,‘厉风左营’几乎全灭!”

    李容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且相助刘粲者,薛涛,而今欲助我军攻伐安邑者,乃是其弟薛宁。”

    甄随眉头一皱,当即敏锐地提问道:“薛宁?彼有何所求啊?”

    李容略微有些诧异地瞟了甄随一眼,随即答道:“我军虽暂不向汾阴、闻喜,但二县亦如在掌握之中,则薛氏欲保安家门,必然暗中依附。薛宁之欲,却也简单,此番贡献安邑,将来大军进入汾阴后,当助其为薛氏之长……”

    甄随“哈哈”大笑道:“我想来也是如此……彼兄薛涛附胡,据说还受了刘粲什么将军的职衔,自然不能再为薛氏之长。这个薛宁,若是真能助我夺取安邑,区区一个族长,便交与他当了又如何?老爷发话,便是准了。”

    随即却又把脸一板:“只是这般随风摇摆之辈,最不可信,就怕是计,诓我领兵前往安邑……李先……府尊可召其来见我,使我观其真实心意。”

    于是隔不几日,李容果然携了薛宁前来,拜见甄随。薛宁表示,他家从前就往安邑城内插入了不少的眼线,最近因为晋势日炽,胡势不振,导致城内人心惶惶,几乎一日三惊,守将难以制压“只须将军率大军临之,草民有把握偷开城门,恭迎将军入城。”

    甄、李二人,以及旁听的姚弋仲,都追问了一些细节,感觉薛宁不似作伪。甄随便道:“我军中等级,汝可知否?今日即署汝为我部中尉,等若七品,倘若他日果能顺利而下安邑,便送汝往长安去觐见大都督,说不定大都督高兴起来,连将军号都能得着一个!则汝欲为薛氏之长,容易之极!”

    薛宁大喜,俯身便拜,随即亲自潜往安邑城外去做安排。

    十日后,甄随便即亲率大军往攻安邑,果然城内的薛氏族人于半夜偷开城门,纵放晋军杀入,比及天明,便即控制了全城,将守将十数人一并斩杀,守兵多半弃械而降。

    然而甄随在安邑城内屁股还没有坐稳,李容便有急报从解县传来,通知他:平阳城内大乱,刘粲已然放弃临汾和绛邑,挥师北上了。

    这一情报,李容是从两个渠道几乎同时得到的:一是裴诜安插在平阳城内的间谍,冒死缒城而出,欲往长安报信,途径解县,向太守李容禀报具体情报、密书,自然不能先给李容瞧,但关于平阳城内乱的大致情况,对自家地方官通报一声,也属寻常。

    二是吕、薛等河东大族,也有眼目安插在平阳郡内,尤其薛宁,就怕刘粲哪天脑袋一昏,把自家兄长给放回来了,故此特遣亲信密侦临汾、绛邑。他还谋划着,一旦自家兄长逃归,那最好人不知,鬼不觉的,跟路上就把他给解决了……

    甄随接到李容来书,不禁大喜:“这厮终于肯动了,则此时不进取河东全郡,更待何时啊?”一方面不顾姚弋仲要他先向长安请示的恳求,匆匆点集兵将,一方面派人北上探查,去瞧瞧刘曜、刘粲,最终是谁打赢了?

    输的那个,估计脑袋落不到老爷手里,实在可惜……

    他几乎倾巢而出,连解县的留守兵马也全都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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