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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勒胡马-第3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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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猜测终究是猜测,不可能完全依照猜测来决定军事部署。倘若认定了夏阳,刘夜堂将主力来合,刘粲却最终自他处涉渡,不正好批亢捣虚,直入晋土吗?则大荔乃至冯翊一郡皆危矣!同时周晋也不可能把麾下两千多人全都屯去渡口附近,一则军士无城可依,却长期驻在野外,士气会受到影响,物资转运、屯积也不方便,二则若正在与胡军激战之际,却被敌方一支偏师偷袭了夏阳,那时候就欲哭无泪了。

    故此周晋还是屯驻在夏阳城中,同时严密地关注着渡口的情状。倘有胡军来渡,渡口坞堡燃起烽火,周晋及时点兵出城,十里路程,瞬息即至,完全来得及把胡军给堵在渡口阵地上。再者说了,河东还有包括薛家在内的不少内应在,更应该提前把消息传递到夏阳来吧。

    终究胡军大规模调动,是很难瞒得住人的,在周晋想来,倘若薛涛不能预先探得讯息,在刘粲封锁渡口前把信送出来,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此獠假意归顺,其实附胡久矣!

    他当然不可能想到,刘粲竟敢率少量部曲精锐先至汾阴,封锁渡口,同时亲自跑去挟持了薛涛;他更不可能想到,薛涛被逼无奈之下,竟率敢死士先渡,急袭渡口坞堡……

    所以等周晋得报,渡口有烽火燃起,急匆匆率兵来救的时候,才刚走半道儿上,迎面就撞见了败兵,禀报说胡势甚大,无数舟船穿波,一时俱西……周晋心急如焚,亲率部曲百余骑驰向渡口,而等他到的时候,河岸上已经乌压压的全都是胡军旗帜了。

    此时最北面的堡垒尚且未陷,不足百人的守兵遭到近千胡军围攻,尤其南面坞堡中还有胡军引弓射来,从侧面对守兵造成强大的心理压力,亦已岌岌可危。周晋拨马拧枪,率部直冲过去平原之上,骑兵称雄,而胡兵才刚登岸,多数还没有马匹,竟被周晋一轮急冲,手杀二将,当即驱散。

    跟着薛宁登岸的第一批胡军勇健,真正千里挑一,不仅仅个人斗战技能强悍,而且多能乘舟,故此才上岸便能挺械赶杀渡口晋兵这一拨,都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第二批登岸的也是精锐,有数千人,但大多数并不习惯河上风浪,下船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甚至有些在船上就已经吐得苦胆都快破了,战斗力跌到了谷底,因此才能被周晋急冲而散。

    然而只剩下了一座堡垒,即便周晋带来这百余骑兵都不容易全塞进去,几乎无所凭依。他再抬头一瞧,河面上仍有无数舟船乘风破浪而来,且有不少逆向而行的很明显是空船,欲往东岸去再接胡军。周晋心说完蛋,此非佯攻,也非骚扰,果然我夏阳乃是胡军主攻方向!瞧这架势,打算从夏阳涉渡的可能不下三四万人,即便渡口堡垒不失,再加我带出城的两千人,也根本无力遏阻顶多就是多扛几天,以期援军尽早抵达罢了。

    而如今堡垒多失,止余一座,我后面的步卒却还没能赶到,胡军倒是不停歇地还在陆续登岸,再无胜理……即便我继续呆在这儿,也于事无补啊!

    他心中猛然一动,当即扭过头去,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第三座堡垒。只见堡上一将,无盔而头戴小冠,身披软甲,浑身是血,手里还提着血淋淋的长刀不是薛涛又是哪个?!

    想当年薛涛秘密渡来冯翊,经过陶侃的介绍,南下长安去谒裴该,周晋也曾经跟他见过一面。当下二人四目相交,薛涛不禁苦笑,急忙倒提长刀,朝着周晋略略一揖;周晋勃然大怒,当即按下长矛,抽出弓来,搭上一支重箭,瞄准了薛涛就是狠狠一箭射去。薛涛急忙将身一侧,以反手刀相格,将来箭斩作两段,随即抱头下堡去了。

    周晋咬牙切齿地关照部曲:“记清此人相貌,异日阵前,有能取其首级的,我亲自上报大都督,加勋十转!”随即救出堡中残兵有几个重伤难行的,也只得黯然放弃率部缓缓而退。

    胡军才登岸,尚未整列,组织不完,眼见最后一堡也可夺下,纷纷操刀冲入,却不敢贸然去追周晋。

    周晋之用兵,受刘夜堂影响很深,临阵虽勇,调度却极谨慎。倘若是甄随在此,估计二话不说,先把岸上胡军杀个对穿,然后召唤步卒前来,反复骚扰,不使彼等顺利列阵,以延缓大军登岸的时间。周晋可没这种胆量,更缺乏乱战的指挥力,只能勒束兵马,暂退夏阳。

    其实虽然袭得六堡,初登岸的胡军勇气一泄,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要知道刘粲为了急渡黄河,杀晋人一个措手不及,渡河的准备做得并不够充分,船只缺乏统一号令,再为风浪所激,时常乱作一团,甚至好几条船撞在一处,竟致倾覆,船中胡兵泰半沉底数日后,于阳乃至蒲津渡口,就能见到不少的浮尸。

    故此若周晋不顾伤亡,挥师猛攻,是大有机会将这才登岸的数千胡军杀败的。当然啦,他很难遏阻后续胡军来渡,并且其后是不是再有兵力守备夏阳,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且说周晋退归夏阳,当即就城中点集青壮,上城护守至于城守器械、物资,倒是早就齐备了。可是一等就是一整天,也不见胡军临城……因为这次刘粲发屠各、匈奴主力前来,并挟裹了不少的氐羌乃至晋人,总兵力达到七万余,不可能一日间都能得渡。而且为了重整队列,再让晕船的士卒好好休歇,又耽搁了他不少时间。

    这或许是刘粲涉渡前所没有想到的吧……也或许他想到了,但无可奈何,若求急渡,就必须要冒这种风险啦。

    陶侃原计划率军前往阳,再增添夏阳之守,但他才走到半道儿上,就听说了刘粲西渡的消息,不禁捻须叹道:“本以彼来迟,不想来急……”匆匆率部进入阳城,与董彪会师。董彪所部两千余人乃是生力,当即出城北上,去探夏阳渡的消息,并尝试与胡军交战。

    阳距离夏阳也不甚远,六七十里地,军行翌日,就遭遇到了胡军南下的前锋。董彪见敌不甚多,当即邀战,谁想对方却扎营不动,只以弓箭阻遏晋军。董彪登高一望,只见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大股胡军开来,不敢孟浪,缓缓后退。

    他一退,胡军便启程来追,他一停,胡军也止。董彪后退十里后不动了,假意邀战,其实深沟高垒,作守备之势。很快,陶侃率部也来相合,而对面的胡军旌旗也越来越多,双方各自连营数里,遥相对峙。

    冯翊郡南方直接渭水河谷,基本为平原地形,北方则地势略高,抑且沟壑纵横,大军难行。两者之间,仿佛有一把锋利的锥子,沿着黄河西岸,从平原直插向山地,夏阳位于锥子的中部,而如今晋、胡两军对峙之处,则在锥柄。也就是说,董彪至此而不退,陶侃亦于此处扎营,右河左山,就是要封堵胡军深入南部平原的通路。

    陶侃所部后军六营,半营在夏阳、半营守阳,还有一营留守大荔,加上尚有不少士卒还在长安附近整训,并未归队,此刻手下不过一万余众而已。根据探马来报,胡军渡来的总数,起码超过己方三倍,则若放敌进入平原开阔地带,众寡悬殊,恐怕难敌啊。还不如利用地形狭窄,刘粲难以排布大军的机会,先死死堵住,再向长安求援。

    且说刘粲登岸后,急整部众,然后才遣其弟大将军刘骥率冠威将军卜抽、武牙将军李景年等三军万余众北取夏阳,自率主力六万,汹涌南下,正好就被陶侃给当面堵住。这倒也在意料之中,刘粲下令道:“晋人急来,使我不得下平,倘若迁延日久,逮裴该率大军来合,破之不易。要在裴该来前,先摧破当面之敌,然后便可践躏关中!”

    遂问左右:“谁敢先发?”

    左车骑将军乔泰出列请令,说:“今地势虽狭,终是平原,南人多步,而我多骑,杂沓冲之,焉有不胜之理啊?末将愿往!”

    旁边安西将军刘雅和荡晋将军呼延实都是跟裴军见过仗的,好心奉劝道:“陶侃为晋之名将,所部亦甚精勇,队列既整,骑恐无用将军慎勿大意啊。”

    骑兵战斗力普遍比步兵为高,但这是建立在机动性基础上的除非具装甲骑如今地形狭窄,东西不过六七里地,基本上战马一加速,就能从这头瞬间冲到那头,南军步阵可以封得严严实实的,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打啊。

    乔泰撇嘴道:“卿等何必长敌军志气?陶侃我所素知也,江南蛮夷,惯于山林沼泽间为战,今在平原,措置难当,必有疏忽之处,可以乘之。况且地形虽狭,晋寇也寡,塞道而阵,阵必不厚,稍加调动,即可觑其薄弱处施以雷霆一击!”

    他所言倒是也有道理,刘粲不禁点头,于是下令各军严守营垒,好生歇息,明日一早,便由乔泰率军先与晋人交锋。吩咐既毕,便命散帐,然后刘粲领着参军王琰、田崧等人,策马登上西侧的山岭,来看地势。

    王琰指着西南方向对乔泰说:“此处丘陵亦不甚高,且顶部平坦,并非无可逾度。可命一支精兵隐秘从此蜿蜒指向西南,入平以骚扰敌后……”

    刘粲点点头,说:“似亦可行……当先命哨探勘测通路。”突然间一回头,只见东北方向丘陵之后,隐约露出一角屋檐来,不禁疑惑地问道:“这山上也有人家么?”

    田崧本是晋人,当即手搭凉篷遥遥一望,揣测道:“得非太史公之墓祠否?”

    刘粲闻言,双睛一亮:“原来司马迁葬在此处么?”

    田崧说是“太史公正是夏阳人氏,死后埋骨乡梓。臣之所以知道,乃因为永嘉……不,河瑞二年,晋主诏命为太史公建祠……”

    他所说的“河瑞二年”,就是刘渊死的那一年,七月刘聪继位,改元光兴,在晋则是怀帝永嘉四年。

    刘粲不禁笑道:“司马炽困穷于洛阳之时,竟然还有闲心为史迁造祠。”一带马缰,说走,咱们瞧瞧去,究竟是不是司马迁的祠堂倘若确实是,敬他是一代文宗,治史大家,我理应去上柱香,祭奠一番。

 第六章、太史公祠前

    王琰说“此处丘陵亦不甚高,且顶部平坦”,这种地形在后世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塬”,其中顶部最为平坦,且面积较大的,称为“台垣”。全本小说网,HTTPS://。m;

    胡晋对峙的这一段,其西侧亦有大片台垣,延伸出十六七里之遥,确乎并不难行。这种地形在数十上百万年前就已经形成了,但是地貌却与后世大不相同,由于尚未遭到过度垦殖,西北风携带来的沙土也不甚多,故而植被,尤其是乔木,比两千年后要繁密得多了。

    正当秋冬之交,天气不算太过寒冷,山间草木也不甚黄,风来沙沙作响,与山下的人喊马嘶、连营列寨、杀气腾空,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刘粲踞坐而饮,就觉得数月间筹划西征的劳碌与烦躁全都一扫而空,说不出的惬意、舒适。

    田崧所言不差,他刚才瞧见的果然就是司马迁的祠堂,墓在祠后。不过兵荒马乱多年,祠中已无人看守,供案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土,就连牌位都倾倒在一旁。刘粲上前,恭恭敬敬地扶正牌位,但是无香可上,只能撮一堆土充数,然后朝牌位拱了拱手。田崧等几名晋朝士人出身的,则撩衣跪拜,稽了个首。

    来到祠堂后面,他们又向司马迁的坟墓行了礼。坟前有碑,拂拭尘土,细察其字,果然是永嘉四年所立。刘粲就说了:“史迁也算先贤大家,待孤收取关中,必要修缮祠堂,并遣人看护、洒扫。”

    瞧着天色还早,此处又僻静,刘粲便命从人于祠前树下铺开毡毯,摆上酒菜来,与几名参军共饮。说说地形,谈谈战事,刘粲心情一放松,不由得多喝了几杯,略略带上了三分酒意,他突然间就问王琰等人:“卿等以为,史迁与班孟坚,谁为良史啊?”

    田崧答道:“皆为良史,但若强要别其高下,则司马公不如班孟坚。”

    这也是几百年来的流行评价,士林中普遍认为班固著史,才能在司马迁之上,《汉书》也写得比《史记》为好。然而刘粲闻言,却笑着摇一摇头,说:“未必……”

    随即解释道:“世皆以为,班书细密,而迁书简约,以是左迁而右班。然而《汉书》又非班孟坚一人所作,书未成而其人已逝,女弟班昭,及弟子马续整理之,始成今日所见之宏文。且在孤看来,史迁文才飘逸、笔力雄奇,班孟坚则唯谨严而已。《汉书》中叙武帝以前事,多以《史记》为本,略略增补而已,尚不失其神韵,至于武帝以后,无本可依,便灵气顿失了……”

    认为《史记》的成就在《汉书》之上,这种评价在后世比较流行,主要是班固过于粉饰统治者了,不象司马迁,敢于抒发胸臆,借著史来酣畅淋漓地表达自己的政治观点。刘粲也算是发前人之未发,对于他这番言论,王琰、田崧等人其实并不以为然,然而基于对方的身份,只能唯唯而已,并不敢当面加以辩驳。

    不过刘粲随即就叹了口气,说:“不知班孟坚之后,谁能更为后汉著史啊!”

    田崧拱手道:“后汉之史已有,如谢承《后汉书》、薛莹《后汉记》、司马彪《续汉书》、华峤《汉后书》等,亦颇浩繁……”

    刘粲笑着打断他的话:“于卿所言诸史,孤亦稍有涉猎,多不过拾《东观》之余唾而已,距班、马远甚……”随即一皱眉头,说:“薛莹得非吴人乎?汉史何得由吴人述作?我朝既然绍继炎刘正统,自当由我朝史家为后汉作书。”

    王琰等人心道,你所言有理,但我朝……也得有史家才成啊!正打算敷衍几句,说什么且待天下底定之后,这写史书之事么,自然会提上议事日程,谁想刘粲的话题却又瞬间飘远了,忽出怪问:“自高祖而至孝平,史称前汉,将光武以下,直至孝愍〔即汉献帝刘协〕,名为后汉。则我朝又将名之为何呢?”

    田崧随口答道:“昔昭烈皇帝绍继汉统于蜀,俗名为‘蜀汉’,则我朝都平阳,属晋地,或将名之为‘晋汉’?”

    王琰当即呵斥道:“田君慎言!昭烈而至孝怀〔即后主刘禅〕,不能恢复皇基,局促于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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