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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勒胡马-第2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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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之不难。唯我守而不攻,则彼虽败,仍必生骄心,谓我有所惧也。则我聚势合力,寻机大举而伐,可收促起不意之效。”

    不过等到蝗灾一起,刘琨便无力再命将遣师,来侵扰河北了。相对的,石勒用张宾之策,开始在幽、冀两州统计户口,规定每户贡赋帛二匹、谷二斛,并逐渐将统治结构完善起来。

    今年河北地区的收成相当不错,平阳灾民也有不少向东方流亡,而并州亦无可食,于是冒险逾越太行山,往投河北,石勒命蘷安等收拢流民,分与田土耕种,旬日间即得近十万户——在原本历史上,记载其数为二十万户,但在这条时间线上,因为祖逖平定河南,分薄了将近一半儿人去。

    程遐因此在会议上又抢先发言,说:“今岁本国大蝗,并州同然,据报河南、关中郡县亦多歉收,唯我河北大丰,是乃天佑明公。自当奉旨,发兵西征,以平刘琨。若能兼领并州,则天下之强,孰过明公啊?”

    石勒望向张宾,张宾沉吟少顷,回复道:“今得流民十万户,安置于冀州各郡,赐其食粮、种籽,所费不少,新谷亦尚未入库。当趁时整练兵马,待秋去冬来,境内俱安,乃可发兵。”

    石勒问道:“刘演、邵续尚在乐陵,我若大举攻伐并州,恐其挠我之后。是否应当先东征以定乐陵呢?”

    张宾笑笑:“刘演昔在三台,尚不足为虑,况今流蹿乐陵乎?明公可遣一军压逼之,则必不能害我。况且……”顿了一顿,又说:“曹嶷朝秦暮楚之辈,前与明公有隙,复因晋人势大,乃易帜归晋。而今裴该入关,祖逖在河南,徐方唯卞壸一书生镇守耳,则彼所惧者,唯有明公。可请朝廷复召曹嶷,我亦密遣使与之联络,若能使曹嶷反正,乐陵不足平也。”

    石勒闻言大喜:“右侯此言,大得我心!”程遐一开始说应当攻伐并州,张宾后来说先不着急,等入冬后再动兵,都不出石勒本身的筹谋,所以并不在意;但招降曹嶷这招他从前没想到过,而为张宾独建其策,石勒自然高兴了。

    于是便宴请天使范龛,请他回复刘粲两事:其一,希望能够给予曹嶷重号将军与青州牧之职,召其反正;其二,我这里还要准备一下,年内必定会率师西征的,还请朝廷隐秘其事,以免刘琨有了防备。

    范龛使命达成,欢喜而去。石勒便命程遐作书,遣人秘密送往广固。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邵续已命郗鉴渡河而南,与曹嶷重申前盟。随即郗道徽离开广固,并未即刻返归厌次,却继续南下,在开阳会见了晋徐州刺史卞壸。

    ——————————

    此前卞望之接纳了来自掖县等地的苏峻所率族人、百姓,安置在东莞郡内屯垦,趁机就逐步将势力向北方延展,如今东海基本平定,他便亲自率兵进抵琅琊国治开阳,遂于此处,与郗鉴故人相见。

    郗鉴一见面就说明,我才从广固过来——“曹嶷待我,阳奉而阴嫉,似有反复之意,不可不虑啊。”

    卞壸点点头:“是以君才急来会我,是欲请徐方为助,以牵绊曹嶷,巩固乐陵之守么?”

    郗鉴苦笑道:“此刘、邵二位将军之意,非我之意……”

    他说如今石勒尽占河北,兵强马壮,乐陵弹丸之地,不可能长久与之相持,倘若曹嶷再有所妄动,那彻底就是灭顶之灾了——“刘始仁每望大司空发兵援护,然此前数月,并州屡屡动兵,皆为羯奴所败,可知力有不逮……且若大司空势真稳固,必当直指平阳,安有余力再救厌次啊?”

    卞壸轻叹一声,对郗鉴说:“非止如此,即我亦无力往救乐陵。此前裴公将徐方精锐,多数调入关中,我可用者,唯各郡国戍卒,尚不足万。勉强可以抵御曹嶷,若羯奴南下,必为所败,安有余力北救啊?”顿了一顿,又说:“且君知我,安定地方、使民乐居,尚有一日之长,纵横疆场、摧敌破锋,本非所能——自裴公与陶将军去后,徐方竟无一名可用之将了!”

    两人对望一眼,郗鉴突然间面色一变,竟然笑起来了:“如此说来,卞君所想,与某相同了?”卞壸也笑:“却不知郗君能否说服刘、邵二位将军?”

    之所以郗鉴南下,卞壸也赶紧迎上前去,因为两人的想法是相同的,徐州和乐陵,合则两利,分则两弱,而且这个“合”字,光隔着条黄河,甚至隔着青州远远相望,是绝对不够的。最好刘演、邵续放弃乐陵,渡河南下,通过曹嶷的领地,到东莞来驻扎。如此一来,刘、邵有了稳固的后方,有了战略纵深,而徐州也有了可战之卒、可用之将。

    卞壸催促道:“此事绝不可缓,倘若曹嶷真的翻脸,君等南来徐方,途中恐为其所袭。”

    郗鉴轻轻叹了口气:“大司马既已遇害,邵将军实有南下之意,然刘将军……尚望杀归并州,往投大司空,不能遽下决断啊……”

 第四十章、公来山

    刘演本受叔父刘琨所遣,挥师进占临漳,当日为石勒所破,慌不择路,难以西归,只能暂且跑厌次去依附邵续。全本小说网;HTTPS://щww。m;二人虽然都打着晋家旗号,却分属不同阵营,刘演的靠山刘琨与邵续的靠山王浚素来不睦,故而虽然邵嗣祖欣然接纳了刘始仁,愿与之共勤王事,刘演心里却始终留着个疙瘩。

    等到王浚被杀,石勒强盛,即便乐陵一郡,亦有多县归降石勒,邵续只能固守厌次、漯沃两城而已,其势岌岌可危。因此邵续就建议南渡黄河,前去投靠徐州——青州不考虑,曹嶷那路货向来首鼠两端,说不定哪天便重又降胡了——郗鉴亦持此议。刘演却盼望着刘琨挥师攻伐冀州,则他在厌次方便呼应;倘若退往徐州,那就彻底没机会返回叔父身边去啦,坚绝不允。

    最终二将遣郗鉴前往广固,探查曹嶷的动向。按照邵续的想法,倘若曹嶷从晋之心甚坚,那么有他作为后盾,即便遭到石勒大举围攻,丢了厌次,咱们也不是无路可去,乃可继续留在河北,观望局势动向;倘若曹嶷有谋叛之意,那咱就得赶紧走啦,否则遭到石、曹南北夹击,哪里还有幸理?

    刘演满心不乐意南下,但也不得不承认,邵续所虑有理,万一曹嶷背反,我别说生还并州了,估计连尸首都运不回去啊——郗君,便请为我去走上这一遭吧。

    可是郗鉴在见过了曹嶷之后,一方面派部下归告刘、邵二将,一方面自作主张地继续南下,去与卞壸接洽。卞壸提醒他,你们要想南渡,那就得赶紧动身,否则一旦曹嶷归胡,封锁黄河渡口,你们想来都来不了啦。然后又特意重申裴该对卞壸的寄望,说:“刘将军虽于缧绁中救拔郗君,然数年间,郗君为其谋划,随之自临漳而奔乐陵,还报亦足。若刘将军执意不肯南来,是既害乐陵,又伤徐方,上坏国家之事,下绝部众生路,郗君又何必与之同死呢?我将在徐州扫榻,引颈以望郗君之来……”

    倘若能够说服刘演,与邵续一并南下最好,否则的话,你还是把刘演那顽固家伙甩了吧,你既得裴大将军赏识,前程必然远大,又何必跟刘演一起玉石俱焚呢?

    郗鉴拱手道:“多承裴大将军与卞君之厚爱,妻儿一并托付。”但是没表态,他究竟肯不肯抛弃刘演。

    随即郗道徽便即启程北归,卞壸则将相关情事写成书信,遣人送往长安,急报裴该知道;同时他还派人去跟东平内史徐龛、濮阳内史桓宣,以及新任泰山太守祖济联络,相约互为犄角,共御石勒,并防曹嶷。

    郗鉴在琅琊郡治开阳停留了五天,抚慰百姓、安排人事,以恢复统治秩序。他新任命的琅琊国相,乃是东莞姑幕人{后属青州东阳郡}臧琨,字山美。

    东莞两大显姓,一徐一臧。徐静名澄之,曾经担任过州治中,永嘉之乱时与臧琨共率子弟并闾里士庶千余家南渡,客居于京口。郗鉴得刺徐州后,多方打探流亡人士,终于找到了徐静和臧琨,盛邀二人携家眷北归,收入幕下。此前即任命徐静为东海郡守,如今又任命臧琨为琅琊国相——本籍不可守牧本郡,能够在邻郡为守,也算殊荣,若非乱世,那是根本无可奢望的。

    徐、臧二人皆为老成之吏,卞望之对于他们能够稳定两郡国局面,抚安士民、恢复生产,寄予厚望,但……想让这二位领兵御敌,纯属不切实际的空想。徐州无将镇守,看似庞然大物,其实相当虚弱,因此卞壸这回写信到长安去,就央告裴该,你放几个人才回来,助我守疆吧,否则的话……“裴公是弃徐也!”

    一切安排既定,卞壸便打道而南归淮阴。最近一段时间他也在考虑,是否将徐州州治换一个地方——原本定在淮阴,是为了方便守淮,而且那时候也无力将政权延伸到淮北各郡国去;如今自己既然已定东海、琅琊,下一站是东莞,则淮阴的位置就未免太过靠南啦。别的不说,倘若羯奴或曹嶷真的南侵徐方,我身为刺史,离着前线十万八千里,会不会引发畏虏之讥啊?

    或许将州治北迁到东海郡内的兰陵或者襄贲,会比较合适一些。

    正在边走边想,突然马车外有人禀报:“郗公去而复返,来追使君!”

    卞壸闻言,先是一喜:郗道徽终于想通了,不打算再回去给刘演陪绑了么?但随即笑容便即收敛——因为他想明白了,以郗鉴的风格、品性,即便他要抛弃刘演,都肯定会先回厌次去归禀出使之事,并且把话给说明白喽。如今分手仅仅数日,郗鉴便去而复返,肯定还没能渡过黄河啊,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

    青州,已去不得也!

    急忙下车来迎郗鉴,果然郗鉴通知卞壸:“曹嶷果叛,我今归路已绝,不得已乃请依附卞君。”

    卞壸一则以喜:我有郗鉴相助,治理徐方,省多少事儿;再则以忧:没想到曹嶷这厮下决断那么快……琅琊、东海还则罢了,东莞很可能要遇警啊!

    虽说他原本就还控制不了东莞,仅仅利用一些屯垦的民众,以及联络了几家大户坞堡,名义上维持着统治而已,但若被曹嶷势力伸入东莞,就很可能隔断他和兖州之间的联系啊。急忙问郗鉴:“郗君可肯临危受命,去守东莞么?”

    郗鉴沉吟少顷,回答道:“愿得妻儿,共守东莞。”

    卞壸一把抓住郗鉴的双手:“郗君,何必如此……”

    郗鉴老婆孩子都在淮阴,等于捏在卞壸的手上,但不能算是卞某的人质,只能算是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两者的区别,人质你是轻易要不回去的,但若驴子坚持不肯走,主人还得把胡萝卜赏它,总不能让它活活饿死吧。

    所以说,郗鉴若是执意接走妻儿,卞壸也无可拦阻——或许换了裴该,态度会更硬气一些——大可不必以守东莞为条件来索要妻儿。郗鉴的意思分明是,我要和妻儿呆在一处,以示固守东莞,绝不轻弃之志!

    卞壸连说你这是何必呢,我又不是信不过你。郗鉴笑笑说:“非关卞君……使君事,为定人心也。”我若是孤身一人前往东莞就任,你瞧境内大族、百姓会不会信服我?一旦遇警,必然怀疑我会弃众先走,那他们还怎可能生出抗敌之心来啊?“且曹嶷素无大志,青州未定,岂敢深入徐方?我据公来山与之周旋,应无所失。若羯奴来,则不易守……还当速请裴、祖二公遣军应援,否则,使君将收我一门尸骨于公来山上!”

    卞壸说好吧,既然你有这般决心,我也不好拦着——“我今将五百兵付君。而君昔日峄山之众,多随裴大将军北伐,余者有可为卒者,亦都遣来听君之命……”估计你指挥起峄山故人来,会比较方便一些——“我归淮阴,便送尊夫人北上,与君相会。然孺子虽幼,亦可暂离母怀,还是留在淮阴为好。”

    你要万一出什么事儿,夫妻同殒,其志如此,我也拦不住,但我还是把你儿子留在安全的地方,为你郗家保留一脉骨血吧。

    ——————————

    郗鉴率领五百州兵进入东莞,只去郡治打了个晃,便即北登公来山,凭险立寨。

    东莞中南部横亘着太山,也就是后世的鲁山,在东莞、盖县之间,为其南峰,叫做“公来”。据说此山本名浮来,为周所分封鲁、莒二国的边境,《春秋·隐公八年》有云:“公及莒人盟于浮来。”以国君前往故,从此改称“公来”。

    郗道徽当年在峄山上屯垦、立营,安稳过很长一段时间,若非这条时间线上,石勒遣大军来攻,在原本历史中,他坚持了整整十年之久,才为后赵所迫,主动弃山而南,投归江东。所以守山郗鉴是有经验的,他自己也觉得,我上了山,比在城池里呆着,心里会更踏实一些。

    可是上山后还不久,就听说了河北的消息——厌次已降石勒!

    想当日石勒入蓟,擒杀王浚,邵续之子邵乂时为王浚督护,也被俘虏。不久前,石勒遣人游说曹嶷反正,又命邵乂写信劝说邵续投降。曹嶷见石勒势大,正在担心之际,听来使说已经上奏平阳,要给他重号将军与青州牧之职,反复权衡之下,不等平阳正经下诏,他便急急忙忙地易帜了。

    主要是裴该北伐后,来自南方的压力瞬间减轻,而北方却有石勒这条大虫虎视眈眈——尤其石勒一战而杀王浚,真把曹嶷吓得不轻。所以曹嶷琢磨着,为了避免石勒来攻,我还是从命为好,将来若是晋人势力强了,我再改换门庭不迟——玩熟了的把戏嘛,我反正是不要脸了,汝能奈我何?

    曹嶷这一易帜,立刻封锁黄河渡口,并向厌次施压。邵续正感惶恐,又接到邵乂的来信,不禁踌躇。刘演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按理说应该前去好言规劝邵续,千万不要自毁声名——你即便想伪降于羯奴,也必会留下骂名啊——然后一起商议,如何突破黄河,南归东莞为好。可谁成想刘始仁勃然大怒,不管不顾地就亲领兵马,去责问邵续,二人竟然因此而内斗起来。

    厌次城中一场交锋,刘演终为客将,苦战失利,带着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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