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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夫君是条龙-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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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文才揉了揉一片混沌的脑袋,叹道:“梁兄文采斐然,本想昨夜与他于诗词文章上切磋一二,没想到竟如此狼狈。唉……”

    他懊恼了半日,又有些难于启齿道:“英台,你看……呃,我们筹备婚事也不急在一时,但若与梁兄这样的惊世才子失之交臂,着实令人抱憾终身。不如……呃,不如……”

    “文哥哥想说什么?”

    马文才一拍折扇,欣然神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人生何处不相逢!英台,我们不如多留几日,留下与梁兄秉烛抒怀,畅谈志向!”

    阿沫本来以为这样做会很尴尬。

    因为她与璟华中间,横生生插了一个马文才,两人眉目传情的时候,总会有诸多不便。

    但几日下来,她便发觉自己多虑了。

    马文才以东道主自居,带着她和梁山伯,遍游红罗书院方圆十里。三人成行,非但不尴尬,而且简直就没有她什么事儿。

    今天邀梁兄去泛舟,临着滚滚波涛,吟咏遣怀伤流水;

    明天带梁兄去赏月,对着皎皎清辉,唏嘘命运酬壮志;

    再后天,拉梁兄去饮酒,举着醇醇玉液,感慨人生苦别离……

    他们甚至,还日日下午约了一起蹴鞠,在绿茵场上叱咤飞奔,去铸他们的兄弟友情!等满身臭汗,赤膊了上身,同窗七、八个男人,竟还甩了她,一起跳进山后头的桃花潭中,集体洗了把冷水澡!

    现在的马文才,每天睁开眼都兴高采烈,斗志昂扬,如痴如醉,乘风破浪地驾着他友谊的小船!他和梁山伯的感情亦如千里之驹,鹏程万里,形影不离,与日俱增!

    本来是阿沫心中打着小九九,想留下来与璟华多耳鬓厮磨几天的,但现在完全倒了个儿,阿沫催着马文才返乡成亲,却被马文才以各种理由推了好几回。

    晚上,阿沫一个人在床上辗转,觉得这事情总有哪里不对,而且是越想越不对。

    马文才之前对自己也算体贴和温柔,但他面对着璟华的时候,那完全是另一种感觉。他的一张嘴,天天念叨的尽是梁兄;他那一双眼睛,看着梁兄的时候,热切得像火,却又温柔得似水。

    这眼神好熟悉啊……

    她突然间一个激灵,从床上猛弹起来——我的天,这马文才,该不是第二个小鹿吧!

    她只觉一桶冰水从头淋下,气得牙根发痒,暗骂道:轩辕璟华,你这个祸害!天上人间,痴男怨女,你就没消停过!

    阿沫当即觉也不睡了,气呼呼地起了床,跑到璟华的房门外头,咚咚咚地敲门:“璟……不,梁山伯,你给我开门!”

    隔了半晌,璟华才开了门。

    阿沫看看左右无人,立刻走进来,砰的反手关上门。

    璟华的样子,显是已经睡了再被她闹醒,只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里衣,脸带倦容,不解道:“沫沫,怎么了?”

    阿沫有些意外,道:“你已经睡了?”

    “嗯,这凡人的身子,容易乏。”璟华勉强笑笑,“这么晚找我有事?”

    阿沫点头,“璟华,你……你又闯祸了,知道么?”

    “闯祸?”璟华有些莫名。

    “嗯,祸水的祸!”阿沫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该用什么语气启齿,是愠怒,还是吃醋?只好脸红了红,尴尬道:“我觉得,马文才可能看上你了!”

    璟华先是一愣,随后失笑:“沫沫,他是男子。”

    阿沫郁闷地“哼”了一声,没好气道:“男子又如何?大帅是忘了小鹿么?”

    璟华微一簇眉,垂头不语。

    似乎是也觉得这事情颇为棘手,过了半晌,璟华方轻叹道:“这命格中,也并未说起马文才是个断袖啊……”

    阿沫见他这个迷惘无措的样子,只觉颇为可爱,不禁噗嗤一笑,方才的着恼都丢了九霄云外去,习惯性地脱了鞋,爬上他的床榻去,幸灾乐祸道:“谁叫你非要过来的,若是别的梁山伯,也不见得就逼他成了断袖!这倒好,本该是你们俩来抢我的,现在反变成我要和他来抢你!”

    璟华不以为意,笑了笑,坐到床边,望着她温柔道:“也无妨。明日那马文才约我去登高,写意丹青,我称病不去,他自得无趣。你再催促他尽快返乡便好。不早了,沫沫这便回去吧。”

    阿沫反往被里缩了缩,撒娇道:“不嘛,我今儿就在这睡,璟华陪我一起睡!”

    璟华拿她无法,只好道:“那你须得明日早起,偷偷回自己房去。”

    他替她脱去外衫,这便熄了灯,与她同衾共榻。

    “璟华,我好喜欢与你一起睡。”她往他怀里钻了钻,满足道:“就跟那时在云梦泽时一样。”

    璟华习惯地将手臂伸过来,让她枕着,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笑道:“傻沫沫,这都不是你我的身子,只能算是那一对凡人在一起了而已。”

    阿沫听着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突觉悲从中来,咬唇道:“凡人就凡人好了,又有什么关系?你这个天族的皇子做得还不如一个凡人自在。璟华,我想好了,等你好了,我们便什么都不管,定要痛痛快快玩它个几千几百年再说。”

    璟华默了默,隔了半晌才“嗯”一声,轻轻重复道:“是啊,定要玩个痛快再说。”

    他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似是说与自己听,“睡吧。不管是谁的身子,能和你再有这么一个晚上,我也没有白来这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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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十一)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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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如璟华所料。

    第二日,马文才兴致冲冲地去璟华房外等候,却吃了个闭门羹。

    璟华一连三日足不出户,三日之后,虽然仍同窗共读,但却有意避开马文才似的,总是保持距离在三尺开外。

    马文才似乎也意识到什么,顿然变了个人,终日沉默不语。之前阿沫催了他几次返乡未果,但自从璟华不搭理他之后,阿沫只提了一次,他便立刻决定启程。

    他们启程的那日,梁山伯前来相送。

    梁山伯望着祝英台,目含秋月春水。

    马文才也望着梁山伯,眸中泪光隐现。

    (以下为越剧《十八相送》选段,范瑞娟、傅全香版本基础上进行改编,由此向老艺术家们致敬!)

    出了城,过了关,再过一山又一山。凤凰山上百花开,缺少芍药共牡丹。

    马文才道:“梁兄若是爱牡丹,与我一同把家归,我家有支好牡丹,梁兄要折也不难。”

    梁山伯道:“牡丹花儿虽好,怎比英台更俏?山伯堂堂男儿身,要折便折女娇娘。”

    青青荷叶清水塘,鸳鸯成对又成双。前面就是一条河,漂来一对大白鹅。

    马文才道:“哪个是公?哪个是母?两鹅比翼水中游,安能辨它是雌雄?”

    梁山伯道:“鸳配鸯,凤求凰,才子映佳人,可惜马兄你非红妆。”

    眼前一座独木桥,祝英台心慌又胆小。堪堪寸步不敢移,梁兄扶她过桥去。

    祝英台道:“如此过桥有一比,好比牛郎鹊桥候织女。”

    梁山伯道:“英台若是女红妆,定比织女冠群芳。”

    马文才道:“你我兄弟情比坚,管他红妆不红妆!前头便是草桥亭,不如结拜成金兰!”

    三人结拜情义深,十八相送到长亭。鸿雁从此两分开,情根深种相思怀。

    祝英台道:“梁兄家中可有妻房配?中意女子把她爱?”

    梁山伯道:“愚兄尚无妻房配,要娶就娶如贤弟这般。”

    祝英台道:“我家恰有位小九妹,品貌就如我英台。”

    梁山伯道:“如贤弟这般好品貌,愚兄花轿早来抬。”

    各自心事重千钧,临别依依难分开。梁山伯啊祝英台,中间还有个马文才。

    回到祝家庄后,阿沫收了性子,在自己的闺阁中寸步不出,这中间发生了数桩事,包括:

    第一个月,马家正式三媒六聘,定下婚期。

    第二个月,梁山伯上门,向祝家小姐提亲。被祝父一顿奚落,说自己从来只有一个女儿,何来的祝公子,又何来的小九妹。

    第三个月,听闻梁山伯回去后一病不起,日夜咳血,拖了不到一月,告郁郁而终。临终前嘱家人将他葬在九龙墟,英台婚轿经过之所,好最后见她一面。

    “银心,你去替我买一匹素白绢布来。”阿沫对镜搽着胭脂,漫不经心道。

    这凡人的身子确实不经用,在知道梁山伯噩耗的这些日子来,她明明并没有伤心,却还是跟着逐日的消瘦苍白下去。不搽点胭脂,实在盖不住那凄惨的颜容。

    “小姐,你马上就要出阁了,大红嫁衣都做了好几褂,还要这素白娟子作甚,没的沾了晦气!”银心不情愿道。

    阿沫眼一瞪,银心便乖乖的滚去了。

    照命格所写,祝英台该在嫁衣下暗穿丧服出嫁,求马文才允她花轿绕道,至梁山伯坟前祭拜。风雨雷电大作,坟墓裂开,祝英台以身殉情,双双化蝶而出。

    这命格,写得还真是别出心裁。

    阿沫心想,边以蹩脚的针线为自己缝制丧服,缝不了几针,眼前便糊了起来。她不得不停下来,揉了揉眼睛。

    连日来,哭得厉害,眼睛也不好使了。

    呵呵,她自嘲地笑了笑,明明知道是假的,也明明知道那个不是璟华,但看着眼前这素白,还是被生生刺得疼痛。

    璟华,你不会这样的。那个只是你的替身。

    你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死。

    翌日良辰吉时,阿沫浓妆艳抹地把自己搽得一脸喜庆,又在脑袋上插了无数珠光宝气的珠钗,拜别了双亲,面无表情地走上花轿。

    今天,不过是做一场戏。不需用到什么情感。

    那是两个凡人间的事,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悲剧,千古绝唱,与她毫不相关。

    她和璟华,会以好戏收场,做完这些功德,得到了胤龙翼,璟华就会好起来,那时候他们就双双对对,日久天长。

    “英台,请上轿。”马文才穿了大红吉服,从高头大马上下来,走近她身旁道。

    阿沫略一吃惊,数月不见,马文才竟也已清瘦了一大圈,一张脸青白青白,眼圈发黑,气色并没有比自己好多少。

    哦,对了,他也是爱着梁山伯的。

    阿沫进了轿子,走了一程,掀起轿帘一角,对马文才道:“人死不能复生,梁公子英年早逝,文哥哥也不可太过忧伤,保重身体为上。”

    马文才凄恻一笑:“昔有高山流水,子期伯牙,今有我与梁兄,一别成永诀。英台,你说你我今日这鼓乐花灯,满目繁华,却留我梁兄孤坟一座,凄凄惨惨,让我情何以堪?”

    阿沫道:“眼前便是梁公子埋骨之所,文哥哥既如此伤怀,不如略作停留,英台与你一起坟前祭拜。”

    马文才沉吟片刻,叹道:“也好。”

    他扶英台从轿中出来,遣了众人,走向梁山伯坟。

    一抔黄土,垒砌一个半圆形的土堆,周围无依无靠,任凭风吹日夜雨打萍。梁山伯死时才十九岁,未娶家室,这墓碑上便只写了“梁山伯之墓”简简单单几个字,连个阳上人都没有。

    山风凄凄苦雨清,遥想当日在红罗书院,三人把酒言欢,秉烛夜谈,是多么畅怀。而今,惊才绝艳,名动鄞州的少年却只剩一具白骨,默默长眠于地下。

    前后不过三月。

    马文才与祝英台身着大红吉服,于坟前双双跪倒。

    与马文才的满面悲戚不同,阿沫表情甚是平淡。

    “文哥哥,当着梁公子的面,我想问一句话。”

    “什么?”

    “你既不爱我,为何又要娶我?”

    马文才脸色一凛,“英台你说什么?”

    “这里就只有你我,文哥哥何必自欺欺人?英台早已晓得,你心中所爱之人乃是梁公子,却不是我。”

    马文才的脸猛然抽搐,嘶声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倾慕梁兄的才情,与他结为知己,又岂是你想的那般龌蹉不堪!”

    阿沫满不在乎,嫣然道:“不过是个断袖,有什么龌蹉不堪了,干嘛那样说自己?”

    马文才似十分愠怒,勃然道:“无稽之谈!我爹爹乃堂堂杭州太守,我纵不算家世显赫,也是清清白白的出身,又怎么会是那种污秽小人!”

    阿沫噗嗤一笑,“这断不断袖的和家境又有何干?你爱梁公子,同样也是清清白白的心无杂念,又何来污秽?”

    马文才似不可置信,怔怔道:“你,这么想?”

    “为什么不能这么想?断袖不偷也不抢,不过是追求心中所爱罢了,又何苦被视为洪水猛兽,到处遭人嫌鄙?”

    马文才眸中隐含泪光,激动道:“英台,我真未想到,你……你竟能这么想!”

    阿沫点点头,十分真诚道:“不瞒文哥哥说,断袖我并非没有见过,文哥哥这断袖断得如此顾全大局,且不与人添麻烦,委实十分难得。”

    马文才自嘲地笑了笑,叹了一声道:“我本不晓得自己原来是这样,我以为与英台你自小青梅竹马,等成了亲,便与你成一对恩爱夫妻,此生纵无荡气回肠,但也好在温暖美满。不曾想,竟在红罗的最后几日,遇到了梁兄。”

    阿沫讪讪劝道:“这个,缘分啊。”

    马文才道:“我自遇到梁兄后,这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是真正的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英台,我,我……唉,我竟然爱上了一个男子!”

    马文才跪在梁山伯的坟前,伸指抚摸着碑上刻的名字,颤声道:“梁兄的名字,我回来后,独自写过不下千遍,没想到现在却是在他的碑上又得重见。”

    阿沫叹道:“只是你心中既爱慕梁公子,为何却又来娶我?你可知,我父亲便是贪慕虚荣,想让我嫁给你这个太守之子,这才拒了梁公子的提亲,令他染疾身亡。”

    “是我的错,是我……是我害得梁兄身故。”马文才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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