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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夫君是条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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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她一直在乎的人,他就站在那里,在今天吉庆满堂的气氛里,依旧一身白衣如雪,清俊如昔。哦,他现在正为了他的兄弟,在大口地喝着酒。那烧喉穿肠的烈酒,整整三大坛,他却像喝水似的,一口接一口,边笑边灌,甘之如饴。

    这酒很凶吧,他似乎还没怎么喝,就已经站不稳了。自己今天也喝了不少,眼也有点花,可为什么隔了那么远,依旧能看清楚他?清楚地看到他那秀逸的凤眸,被酒气蒸腾出了如雾的水光。

    他笑得那么大声,喝得那么猛,摇摇晃晃,似乎醉得很厉害。可仿佛又清醒得可怕,清醒地,在双眸的最深处,浸透着浓得化不开的绝望与冰寒彻骨的哀凉?

    她,终于落下泪来。

    泪珠一滴滴,落在面前的金玉鸳鸯合欢杯中,溅起一些些微弱的涟漪,转瞬即逝。

    大梦三生果然名不虚传。

    青澜的酒量也是极好,但四、五口下去便有点吃不消了。他看到璟华一坛已经几乎要见底,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他隐隐觉得忧心,刚想开口,却见璟华猝不及防地放下酒坛,低下头用袖子掩着**发一阵急咳。

    “殿下!”青澜急道:“你真的不能再喝了!”

    璟华脸色白得渗人,捂着嘴连话都说不出,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喘息着笑道:“没事,咳咳不过,是呛了一下。”

    他脚步似有些摇晃, 踉踉跄跄地又伸手去拿第二坛,笑着道:“青澜,有点出息!别叫人小瞧了我们兵部!不过不过是喝点酒罢了!”

    他嘴上说得潇洒,提着酒坛的手却兀自轻轻颤抖,只觉重愈千钧,根本无力举到嘴边,他不动声色地用另只手托了一把,仰头继续。

    青澜咬咬牙,也接着喝干一坛。

    第二坛才喝掉大半,璟华已烂泥似的整个软倒在地上,醉得连酒坛都拿不住,“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青澜脸色一变,琛华已奔过来赶在他之前扶起璟华,笑道:“总以为二哥酒量过人,没想到还是败在这大梦三生上。”

    他们都心知肚明,知道他已经到达极限。他装作不胜酒力,其实根本已经连站的力气都没有,一张脸白若透明,全身冷汗如淋。

    璟华仍勉强笑着,他不敢说话,泛着青紫的薄唇紧紧抿起,竭力压制着胸口翻涌不息的气血,不让自己吐出来。

    他看到父君和母后就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父君是知道他的身体的,知道喝光这些酒对他意味着什么,可他仍旧什么都没说。他端着天帝惯有的**法相,眼里有对万千众生的慈悲眷顾,却独独没有给他的怜悯。

    他的大哥,同父同母流着相同血液的大哥,一身新人吉袍,依旧麻木地坐在蒄瑶身旁,他甚至没有看自己,也没有看任何人,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灰意冷。

    反倒是琛华和青澜,一左一右遮掩着自己的狼狈和虚弱无力。呵呵,明明那么凶的酒,可为什么喝了还是没醉?身上痛得恨不得自己都想把自己撕碎,脑子更是清楚得过分。可为什么还不醉?是不是醉了就没这么难受?视线倒是慢慢开始变得模糊,那些个大罗金仙、真人神君们,在眼前重重叠叠,他们依旧安坐于瑶池仙境中,一成不变的慈悲佛相纷纷变得扭曲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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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八)密讯

    呵呵,璟华嘴角的笑意更甚。也许,就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不知到时父君会说什么?大哥又会不会为自己难过?

    青澜紧握双拳,指节都已掐得发白,颤声道:“二殿下已经已经醉了,恳请陛下,剩下的让微臣替他喝吧。”

    姜懿望了望底下的三个年轻人,高傲冷艳的容颜,慵懒开口,“青澜将军不是还有自己的要喝么?你若也醉倒了,谁送璟儿回宫去?反正他也已经醉了,也不差这最后一点儿,陛下你说呢?”

    天帝不置可否,过了半晌,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璟华大笑起来,引得胸膛剧烈抖动,他挣扎着动动身子,却还是没有能坐起来,“没关系,我咳咳咳,我还可以”

    琛华闭眼叹息,转头却又换上笑脸,道:“母后说得没错,我们自家兄弟的事,怎好麻烦外人?来来,还是我替二哥喝好了!”他不等回答,就拎起一坛酒,扔给青澜,自己又拿起一坛,道:“青澜,我们速战速决。我酒量比不得你们,一会儿若醉了,麻烦你送完二哥,还得送一送我。”

    青澜怎么不懂他这一句“速战速决”的意思,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不知为何,这次天后倒并未反对。众目睽睽下,两人踏着凌乱的步子,架着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璟华,一路走出瑶池。

    青澜是真的步履打颤,一半因为醉酒,一半因为害怕。琛华走后,他一路把璟华背回宸安宫,长宁在瑶池外等了半天,看到璟华的样子,也是只会一路跟着哭。

    “殿下,你你撑着一点。”青澜催着云头,觉得背上的身体正一点点变凉,恐慌地,语无伦次道,“我们就快到了,你再撑一下啊!”

    可是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也不知道。他之前就在自己宫里头不是么?是自己硬闯了瑶池,才给他招来这么多麻烦。他病得奄奄一息,却还是为了自己去求他那冷漠无情的父君母后,为了自己去见那些他本不想见的人,喝了那么多会置他于死地的穿肠毒药!

    青澜啊青澜,今生今世,只要殿下不死,只要你也不死,不为他赴汤蹈火,又何以为报!

    快到宸安宫门口,背上突然动了动,璟华微弱的声音响起,“青澜,让我下来。”

    青澜急忙轻轻地放下他,道:“殿下,你怎么样?”他喝了整整三大坛,又一路疾行,此时酒气上涌,只觉得头痛欲裂。

    璟华靠在宫门口的廊柱上,虚弱地笑了笑,嘴唇哆嗦两下,突然俯下身子,“哇”一声的就开始吐。

    他已经好几天没进过饮食,根本吐不出什么。但那么烈的酒灌进去,仍是被刺激地吐了几口清水,但接下来,便是大口大口的鲜红色。

    青澜已经不敢去看他的脸色,青白色的,泛着一种濒死的灰,他连靠着的力气都没有,俯身撑住自己身体的右臂不停颤抖,明明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胃里却还是痉挛着,一阵阵地干呕,背部剧烈起伏。

    过了许久,他总算稍许平静下来。抬起头,朝青澜他们勉强笑了笑,示意不要担心。

    “殿下,外面冷,我们扶您进去歇着。”长宁道。

    璟华虚弱笑了笑,“我还好。”他抬头看了看院子里的白梅,星光映衬下如寒玉吐蕊,缤纷皎洁。

    “扶我去院子,我想看看梅花。”他轻声道。

    一点,两点。

    天空中下起雪来。

    雪花在清朗的月色下飞舞,似天女撒花,无牵无挂,纯洁的,无忧的,混沌了爱恨,烂漫了年华。它就那么一点点落下来,刚开始触地即化,但慢慢地便多起来,在地上积起了浅浅的白色。

    真的是有点冷呢。

    璟华微笑着伸出手,试着去接住一片雪花,他的手如此寒凉,雪花在手上竟没有化,晶莹剔透,如寒梅绽放。

    他坐在梅树下,贪婪地嗅着满庭芳菲,虽然每一次的呼吸都带来心肺处尖利冰凉的刺痛,可绝世出尘的容颜却显得格外的宁静而满足。

    他像个孩子似的闭上眼睛,任雪花渐渐地落满他如墨长发,又悄悄地挂在他俊逸的眉梢和纤长浓密的睫毛上。

    “母妃,你一定还会心疼璟儿对吧?”

    “纵然,他们都不在乎,但咳咳,母妃一定还是还是会心疼璟儿的。”

    一朵寒梅从枝头凋落,花瓣洁白如玉,花蕊嫩黄。他拾起来,放在鼻端下轻嗅,那清幽而淡雅的冷香,似乎让他忘却了身上的痛楚,也忘却了侵入骨髓的阵阵寒意。他笑了笑,想象自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有一双带着些许微凉的手,温柔地抚触着他全身的伤痛。

    “母妃,璟儿觉得好累。”

    他虚弱地笑了笑,眸色黯淡无光,“你不惜自己元神寂灭,也要让璟儿好好活着,璟儿听你的话,可是,活着真的是好辛苦”

    他说着,捂着嘴又是一阵猛烈的急咳,他弯得像一张弓,单薄的背脊剧烈抽动,整个人都轻微痉挛。一道道刺目的鲜红无法抑制地从手指缝里溢出来,他怕弄脏了手边的白梅,慌乱地从怀里掏出巾帕去擦。

    连同巾帕一起,竟掉出来另外一个东西。

    那是一块玄色的布料。

    不是他的。

    那块布料质地精良,边缘处绣着百瑞祥龙锦云纹的滚边,一端缝制考究,针脚细密,另一端却丝丝缕缕,明显是从哪里撕下来的。

    璟华觉得奇怪,这是什么东西?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上的?

    出门前,因为身上的衣服沾了血污,他是特地换过一身袍子才去的瑶池,那时身上根本还没有这块布料,那显见是在瑶池时,有人才放在自己身上的。是谁放的?这布料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疑窦丛生,也顾不得身上伤痛,强撑起精神,拿起布料研究起来。

    等等,这个颜色好生熟悉,今天在瑶池上,有谁穿了这个颜色?

    爵弁玄端,缁祂纁裳。

    那是天族礼制新人大婚时的吉服,而衣服上绣了这个祥龙暗纹的,正是他的大哥——轩辕玹华!

    璟华蓦地一惊。

    为什么大哥要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这片布料给他?是想跟他说什么吗?大哥在无妄海独居了一千五百年,今天见了面也冷淡得形同陌路,难道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他,是想向自己传递什么讯息?还是说他这些年其实并不是避世隐居,而是身不由己,有什么话想说而不能说?

    想到这里,璟华不禁拿起那块玄色布料反复摩挲,想寻找出蛛丝马迹。可他正反看了半天,也只是很普通的一块布,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胸口又是一阵阵钝痛,像一把刀子慢悠悠在他心口处绞着。他紧按着胸口,费力地喘息几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自己今天本来是不会去瑶池的,大哥也应该事先并未想到,所以才会临时匆忙从衣襟上撕下这块布料,来向自己传讯。他们兄弟一千五百年未见,自己去了无妄海几次,都未见到大哥,如果真的是被挟制,那可见平时也没有自由,甚至是被囚禁,所以才趁着今日成婚的日子,向自己求救。

    既是如此难得的机会,那他一定会在这片布料上,写上最重要的讯息,绝不可能一字没有!

    自己还未发现字迹,也许是因为大哥为避人耳目,特别是怕被囚禁他的那些人发现,才用了什么障眼法吧。

    他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呵呵,堂堂太子殿下,竟然被囚禁了一千五百年都没被发现,而父君又始终受制于天后,胤龙名存实亡,难道他们天族真的已经是分崩离析,气数已尽了吗

    而如果照夸父的说法,父君没有胤龙翼,贞鳞也不是新婚之夜夫妻用来交换的信物,而是封印体内灵力的缺口的话,那隐瞒这些秘密的目的是什么?真相背后究竟又埋藏了多少阴谋?

    雪花漫天盖地落下来,纷纷扬扬,打着卷儿,像白梅玉瓣儿,温婉而肃穆。

    院子里整个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寒梅还是雪花儿。它们像是怕惊醒那个疲倦的人,悄无声息的,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笼盖在白色里。

    他的五官如玉雕般精致,睫毛纤长细密,狭长的凤眸紧紧闭起,秀眉微蹙。他一袭白衣,安静地躺在雪地里,颀长的身体微微蜷缩,不知是他将这雪景入画,还是这雪景点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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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母亲

    “父君,父君,二弟的功课又没有写完哦!”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手里挥着一张空白的云宣,一路奔进凌霄殿,高叫着向天帝告状,后面还跟着另一个更小些的男孩,一路追着他进来。

    天帝慈祥地走下来,他扶住后面那个更小的男孩,将他抱起来。那孩子长得更漂亮,双眸清莹秀澈,如一泓清泉盈盈流动,但显见身体不太好,脸色全无少年人该有的红润,才奔了这么些路,就气喘吁吁,胸口不正常地剧烈起伏。

    “璟儿,为什么没有写完功课呢?是不是累了?”天帝温和地问。

    小璟华摇摇头,喘息了几下才缓过来,道:“儿臣写完了的,大哥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字就都不见了。”

    天帝微微笑道:“哦,”他放下璟华,从玹华手里取过那张云宣,只虚抚了一下,上面便又显现出满满的字迹。

    玹华吐吐舌头,做个鬼脸。

    天帝知他顽皮,无奈道:“玹儿,弟弟身子弱,不要总欺负他。”

    璟华眼见写的功课又回来了,心下高兴,更新奇这门法术,好奇道:“父君,大哥这是怎么办到的?可以教儿臣吗?”

    璟华从梦中一惊,睁开眼睛,仍是在梅园中。

    雪落得大了一些,但从积雪的程度看,自己并没有昏迷很久。他挣扎着坐起来,身上已经被冻得有些麻木了,还好那块玄色布料还紧紧握在手里。

    梦里的情境还历历在目,他想起这是很早很早以前,大哥对自己做过的一个恶作剧,“雁过无痕”——一个很简单的小法术而已。

    那个法术因为太幼稚,所以长大后几乎没有用过,但刚才被梦境已提醒,却又清晰地记起。他立刻拿起那块布料,试了一下。果然,靠近滚边的那一端,慢慢显现出来了一行小字:

    ——弑母之仇,不可不报!

    正是轩辕玹华的亲笔。

    姜懿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雪了。

    漠北的天,是四季都会下雪的。炎龙族火性大,在这寒冷的地界倒也不觉得寒冷,只是这里寸草不生,既没有良田,也没有牛羊,只有皑皑白雪,一片荒芜。

    腹中狠狠动了动,姜懿轻轻“啊”了一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肚子已经往下坠了,听产婆说,这就快要临盆了。

    她苦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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