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诗歌-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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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轻启，一连串音节从她喉头流出，听起来如歌咏般动听。这些句子要说是咒文，倒更像是意味不明的叙事诗。从莉琪的口中，这些注入魔力后吐出的语言充斥在房间内，有规律的敲打着空气。
拥有力量的文字一字一句从莉琪口中流出，随着她的不断吟诵，构筑于地上的魔方阵也产生了变化。
刻画各式纹章的几何图形发出光芒，将形象投射于天顶之上，天花板一瞬间就被各色光辉掩盖，重叠的光影勾勒出一个更加繁复的图形。周围的文字则闪烁着变换的光彩，光线一圈圈流转，构成了一堵光的壁垒。
魔方阵光辉照耀的空间里，十几道流萤状的光点从虚空中浮现，徘徊在莉琪的身周。她手指微动，仿佛拨动了看不见的琴，徘徊在她身边的萤火流光随着她的吟诵而起舞，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曳光。
这些曳光并非毫无章法，而是在以特殊的顺序将地面上描绘的大门勾勒于莉琪正对着的空气中。十数道流光自然比莉琪用粉笔勾勒的速度快上许多，不过区区数秒，一扇银色流光构筑的大门就挺立在莉琪的身前。
“跨越荆棘盘绕的影之墙，月华照耀之路已达终点。”莉琪的吟诵已经进入最终阶段，她的语气也逐渐变得高扬起来，“于沉寂湖畔暂时抛却此世依代之容器，循荒草丛生的古道踏足常暗的大地上……”
“白银之扉在此敞开——”
最后一句文字脱口而出的瞬间，流光构筑的大门陡然崩解，从门内满溢而出的光辉吞没了她瘦小的身体。
第五十九章 灵视
冰冷，这种感觉并非反映在**上，而是从更深处爬上脊柱的冰冷感。
这是莉琪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感觉。
银月的光辉散去，莉琪眼前的房间化作了单调的黑白二色。光辉灿烂的大门随着那瞬间的光芒一并消散。
如果能有将现在的她纳入视野的人在场，也许能够看见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长袍中的影子伫立在失去生气的少女身旁。这个影子身上没有一丝人类的气息，浑身散发着不吉利的寒冷灵气。
她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这是刚才驱动成功的法术效果——将灵魂抽离出身体，赋予自由活动的能力。化身为影子般的形态，她站立在失去意识“自己”身体上。在她脚边，倒伏在持续运转的庞大魔方阵中央的身体陷入了一种假死般的状态。
贸然让灵魂脱离身体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身体是承载灵魂的容器，也是为灵魂提供防御的壁垒。与之相对，灵魂则是身体的核心，是驱动身体，为其提供指示的中枢。这两者是构成人的重要因素，轻易不可分离。
失去了身体的保护，灵魂就会暴露在外界不安稳的环境中，物理伤害虽然无法伤及没有实体的它，但是在面对一些法术时就会变得极其脆弱。就连对实体几乎毫无伤害的“闪枪”也能轻易伤害到灵体。
变得脆弱，这个问题同样存在于失去灵魂的身体上，没有内容物的容器很容易吸引到失去原有容器的某些东西的注意。除此之外，缺乏灵魂的身体会陷入不断衰弱的假死状态，时间过长有可能衰弱致死。
莉琪有自信在直接战斗中保护灵魂不受到任何伤害，但自己的意识远离身体后会发生什么情况就不得而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需要设置下用于防护的魔方阵，以此保护自己的身体在意识离开之际的安全。
几乎没有重量的灵魂似乎也摆脱了重力的束缚，失去身体这个“壁垒”的防护，作为交换得到了出类拔萃的机动性。不需要使用双脚，只凭借着意识指向就能够肆意调动身体活动，莉琪的幻影在房间内随意移动着，普通的障碍物完全无法阻碍身体，这让人感到一种随心所欲的开放感。
元素系的理论认为灵魂具有属于趋向自由的“风”的性质，也许就是这份摆脱束缚的自由带来了过分的开放感。这种感触让人不太适应，在房间里随意游荡了一会，莉琪就直接穿过了墙壁来到了外界。
通过灵魂的耳目对这个世界进行观察，所能够看见的事物往往要比只凭借肉眼能看见的多许多。通常情况下肉眼难以观察到的事物，在这只有单调的黑白二色所组成的视界里变得尤为鲜明。
周围空无一人，如果是物质的世界中可能只能听到虫子的叫声，可现在莉琪周围并非是寂静的，不知何处吹来的风里夹杂着电磁波杂讯的声音。哀嚎声、笑声、歌声……诸多**不清的嘈杂声音混杂在这啪滋啪滋的电流声中。这些声音忽远忽近，让人难以辨识这些混乱不堪的声音究竟想要诉说什么。
卡特里斯学院在莉琪眼中和白天里的变化不大，犹如石油般浓厚的黑暗涂满整片天际，笼罩住四周的一切。路灯、楼灯、一切灯光在浓厚的黑暗中显得极其耀眼，白炽的光芒在黑暗中抢夺出属于自己的领土，那份火热的光辉似乎在排斥一切蹑足于夜色中的居民，拒绝它们踏入光圈中半步。
激烈对照的黑与白之间，游离着大量灰色的破碎残片。这些犹如被打碎的玻璃一般的碎片相当引人注目，它们有大有小，一块块就像有生命一样或聚或散，排列组合成许许多多特殊的形状。
这些是曾经与此地产生过交集的人留下的残留思念，他们在此地的一切行动都刻印在过往的记忆中。思维与记忆是灵魂的碎片，它们遗留在这里，在没人知道的地方组合出对过往的认知。
在这些残留思念的边际上，有许多如墨般深刻的黑影在原本不存在任何东西的位置上勾勒出许多虚幻的建筑物。这些连边界都**不清的屋台楼阁并非实物，而是由复数残留思念构架出的残像。
这片土地上流淌着太多的残像，重叠的残像混杂在一起，融合成周围那化不开的黑暗。这是有历史的地点共通的特点，强大的思念与记忆停留在这些场所中，不断演绎着过往时空里的一幕幕。
但是莉琪不是来观光的，她没有一点必要理会这些残像，不断涌入两耳的喧嚣声音虽然很烦人，但她也不将它们放在心上。她的身体被不吉的寒冷灵气缠绕着，化作一团黑色的影子在道路上徘徊。
夜色渐浓，但是离开宿舍区后，学院的街道上还有不少人的踪迹。不过处于物质层面的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人形轮廓的影子不紧不慢的绕到路灯光圈照耀的范围之外，然后从他们身边经过。
躲在黑暗中的莉琪偷偷凝视着夜色下学院中的景象，来往的行人只是在按照自己的步调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考虑只有通过灵魂的视野才能看到的东西，这些人与事都是学院日常平静的夜景之一，没有任何异常。
她并非漫无目的的在学院内随意活动，在她出来之前就已经把目标锁定在白天跟踪丹佛斯时藏身的那个艺术楼上了。通向地下室的门扉被严防死守，可是她没有在其上发现防止灵魂通过的魔方阵。
防止人类进入的地下室里究竟有什么呢？她很感兴趣。
周围的环境格局在闪动的残片里变幻，平常的风景变得陌生。莉琪按着自己的记忆，走在已经走过许多遍的道路上。灵魂移动的速度足以和马力全开的定期车比肩，不一会，目的地就已经出现在眼前。
出乎她的意料，这个艺术楼不仅仅是一栋单独建筑物，它周围被大量黑暗的残片所包覆。这些残片流转连接，居然拼接出了一栋老旧建筑物的轮廓。那个老旧建筑物的幻影比艺术楼更大，它像个套子一样包覆住了艺术楼。
莉琪走近影像重叠的建筑物，它的入口已经被几条封条与转头封死，就连第二层以上的走廊窗户几乎全都被大量厚木板钉死了。周围还煞有介事的摆上了一圈路障，摆明了就是一副“此地危险，禁止进入”的模样。
没有办法绕开这些残留意识构筑出的幻象。物质世界中的实体会被物质构建出的围墙所妨碍，虚体的灵魂则会被这些意识堆砌出的幻影阻隔。这也是莉琪之前不愿意搭理这些残像的原因。
可是现在幻象就阻拦在面前，她不想不去搭理也不行。
一直伴随在她左右的嘈杂声变得更加清晰了，将这些声音带来的“风”似乎就是从那幻影的深处涌出。莉琪不动声色的靠近建筑物，左右打量着幻影墙壁的构造，一步步的搜寻着能够进入被其中的道路。
艺术楼是这几年建设的新教学楼，不过在它被建造之前，这片土地上应该还有另外一栋老旧的建筑物，现在笼罩在艺术楼外的幻影是应该就是它即将被拆除时的影像。所有出入口都被封死的大楼，只在最角落的有墙根处有一个就算是莉琪的身材都需要匍匐前进才能进入的小缺口。
没有别的道路，莉琪只能从窟窿爬进了幻象构筑的建筑物。这个“入口”通往一个堆满了各式破旧家具的房间，四处摆放着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或是破烂不堪的柜子。这些器物全都由虚幻不实的材质构成，它们和如泥般泥泞的黑暗残片组成了这栋幻象建筑物内部的全部结构。
这个建筑物如果是在现实中，以现在这般残败的风貌推想，应该已经四处都积满了灰尘。莉琪可不愿意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因为每走一步她都要尽可能小幅度的移动才能避免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地方”
就算现在自己也是处于灵魂的状态，过于麻烦的现状也让莉琪不由得抱怨起学院历史悠久带来的“副产物”们。正是因为历史悠久，积淀在这里的残留思念才会如此的丰富，到了让人厌恶的程度。
这并不是莉琪第一次进入由残片构成的区域中了，停留在不同时间中的无数思念让空间变得极为不安定。这也是她不愿意理会这些残留的象的原因，这种空间中每走一步都要提防突变的环境。
时间越长的建筑物里这样的现象就越是明显，走在建筑物的幻影里，莉琪的周围不断浮现出不同时期的影像。影像切换，它们还停留在属于它们的时间里，一遍又一遍的反复上演着属于自己的故事。
这些都是虚无的幻象，就连那些涌动的黑暗也只是思念衰竭后残留下来渣滓。莉琪无视它们的存在，寻找着通往实际存在的艺术楼飞道路。
“你、从哪里、来？”
突然，她耳旁响起空穴中吹来的风一般空洞的话语声。
第六十章 恶质
黑暗之中响起的空洞呼唤甚是突兀，几乎是在这诡异的声音响起的瞬间，莉琪立刻就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人类恐惧着黑暗，不是因为“黑暗”这个概念，而是潜藏于黑暗中的未知。
莉琪喜欢的通俗小说作者曾经说过，人类最久远而深刻的情感就是恐惧，而其中最深刻的恐惧莫过于对未知的恐惧。黑暗正因为其**不明的性质与遮蔽事物的能力，才让人对其产生了畏惧的感情。
但是莉琪并未对这点程度的黑暗产生恐惧。
想要克服恐惧黑暗的心理有两种方法。其一是点亮一盏光芒，划破黑暗，照亮潜藏在黑幕下的未知。不然则是将自己也染成黑色，让自己与黑暗同化为一体，成为一并隐藏与黑暗中的存在。
莉琪毫无疑问的选择了后者——倒不如说，让她暴露在光照下更会让她不舒服。身处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莉琪相当的平静。她冷静的观察着身周，搜索那呼唤着她的声音传来的方向。
被什么东西发现了？
她隐蔽着，和黑暗融为一体，然后透过反复上演的影像搜索着声音的来源。
残像是不会和进入其中的人交互的，它们停留在属于自己的时空中，上演的也只是来自过去的影像。这些影像终归只是已经成为过去的“事件”，能看到、能听到，但是相互之间无法产生任何影响。
这些过去的事件早已死去了，停留到现在的片段也会随着时间消逝。当记住这些片段的人或事物彻底消失，那么这些残片就会开始风化，最终崩解为周围那些难以分辨的碎末，混入黑暗的污泥之中。
残像不会和人产生关联，但不代表寄居在残像构建出的现象中的某些“事物”不会。它们之中的大多数个体都安静而沉默，只是不断在过往的幻影里徘徊，但是有一些却是将这些幻影作为巢穴藏身的“猛兽”。
莉琪知道现在搜索着自己的很可能就是一只“猛兽”。
“你从、哪里、来？”
黑暗的幻影遮蔽了莉琪的视野，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这片幻象中隐蔽的事物。声音的主人已经捕捉到了莉琪的气息，现在就在这黑泥堆砌的幻象建筑中搜索着她。那空洞的声音不住呼唤，在漆黑的空间内扩散着。
进入灵魂的状态后，莉琪周围的空间一直都不是平静的。许多嘈杂的声音混同着犹如电磁干扰的啪滋啪滋声在不断响动。说实话，这样接连不断徘徊在耳朵边的噪声已经让莉琪感到相当的不愉快了。
彷佛在乱风吹拂的水面上恶作剧的倒上一瓢水一般，这声音搅乱了原本的细微噪声，然后还掀起了波浪向四面八方扩散。扩散出的声浪在幻影的建筑结构间来回折射，扬起了大小不一的回声。
声音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的，声音更是毫无特质，难以想象发出这种声音的主人究竟是个怎样的东西。听不出它是男是女，声音的特征被不带任何特质的平板发声方式给掩盖了，怎么也听不出个端倪。
这不像是出于它意图的刻意所为，而是这声音的本质便是如此。
“在、哪里？到、哪里？”
它还在不断追问，声音的源头也在逐渐接近。
这诡异的声音实在叫人很难想象它是出自于一个人的口中。平板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毫无感情的念诵剧本，不自觉的隐藏了蕴含在声音当中的情绪。若非如此，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就是空具人形的怪物了。
它在靠近，莉琪清楚地感受到了那个存在的气息。
一步又一步，黑暗变得更加寒冷了，就连空气也不见流动。并不是空气浑浊沉闷，而是它们像是冻结般陷入了滞塞的状态。仿佛是随着这些黑暗变得冰冷产生的连温差让的空气的对流都被冰冻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