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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东唐再续-第3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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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点了点头。
李振这才道:“李存曜对于河东的作用,此前河东诸将也未必仔细思量,可现在,只怕他们心中已经明白过来了。”
“嗯?”朱温皱了皱眉:“这却为何?”
李振笑笑,道:“大王可有发现一件怪事?但凡李存曜留在太原,河东军便战无不胜;但凡李存曜不在太原,河东军便胜败难料,算起来反是胜少败多。尤其是去年李存曜出镇河中之后,李克用四面吃瘪,若非河东军械监实力雄厚,他早把本钱赔光了……可这军械监实力雄厚,也是李存曜的功劳!”
朱温心头猛震,道:“你是说,这一点,河东诸将也开始看明白了,所以……也都有些小心思了?”
李振悠然道:“也未必所有人都想明白了,但肯定有一部分人想明白了这点。”
朱温眼珠连转,喃喃道:“那也就是说,如今李存曜在河东军中,已有极大的威望,甚至堪与李克用相抗了?”
李振笑道:“大王这下该明白某方才的意思了吧?”
朱温长出一口气,点头道:“李存曜出镇在外,如今又有这般威望,却不知李克用自己心中作何感想?论财权,他李存曜才是河东、河中两大军械监的实际掌舵人,又有两大盐池在手,军械军备那是永远缺不了,粮食嘛,想来也足有储备;论兵权,李存曜的河中蒲军、以及朝廷新立的羽林军在手,这都可算是他的嫡系,依孤王看,至少该有十万之众。除此之外,李嗣昭、李嗣源和李存审三人如今都领了一镇,他三人原本便与李存曜交好,这节帅之位,又是李存曜举荐而来,一旦太原有变,他们究竟是偏向太原,还是偏向蒲州,这可都难说得很。”
“所以?”朱温直接反问。
李振也不在分析,而是直接道:“所以,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李克用威风大减,李存曜日益成为河东诸将心中的希望。河东、河中,虽仍为一体,但却已经是一山二虎……如果大王你是李存曜,此时此刻,听到汴军进逼太原,难道会乐意出兵相救吗?”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3章 王业之基(八)

“河东、河中,虽仍为一体,但却已经是一山二虎……如果大王你是李存曜,此时此刻,听到汴军进逼太原,难道会乐意出兵相救吗?”
李振此言一出,朱温心头大震,继而脸现狂喜,一拍大腿:“孤王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李存曜已经存了取代李克用之心,是以此番孤王出兵河东,李存曜必然按兵不动,坐视孤王击灭李克用,然后他才好趁机收拾局面,打着为李克用报仇的幌子,延揽李克用麾下诸将为其效力!是也不是?”
李振看了敬翔一眼,才道:“仆以为……十之**。”
敬翔也点头道:“惟其如此,才是李存曜在不引起天下侧目的情况下,完美取代李克用的最佳选择。”
“不错,不错,正是这般!”朱温喜不自禁,站起身来,一边踱步转来转去,一边道:“如今李克用还活着,李存曜想要取代李克用,除非自立门户,反叛于他,否则断无可能。可他若真敢举旗反叛,便陷入了当初李存孝反叛李克用之后的境地,河东军中诸将虽然可能有人看好于他,却未必敢于投奔,毕竟这天下人悠悠之口,却是堵无可堵的,以李存曜如今大好名声,孤王料定,他无论如何不至于出此下策。”
他越说越兴奋,搓着手道:“那么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借助外力,让李克用的势力自行崩溃。比方说,如果李克用连自家河东本镇都保不住,其麾下将领自然心丧若死,这时候李存曜再突然出兵,收拾残局,立时便能一举招揽人心,让李克用麾下诸将,甚至包括沙陀五院各部视他为再生父母,尽心竭力投效于他。这时候,李克用纵然没死,也是回天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存曜夺走这份原本属于他的基业了……难怪,难怪孤王出兵在即,细作也数次回报说李克用曾三番五次要求李存曜加强河中兵力,李存曜却偏偏只在河中这根基之地放了两万人……哈哈哈哈,李存曜这岂不是在对孤王说:东平王,您老倒是赶紧从我这河中过去,把我那义父干掉吧,求你啦!哈哈哈哈!”
看见朱温想明白其中道理之后的得意劲,敬翔觉得作为谋主,还是要提醒他谨慎,于是轻咳一声,道:“大王,事情虽然大致应当不差,但大王不要忘了,李存曜最精于谋算,他若设计,定是一环套一环,如今我等还只是料定一个大致方向,具体来说,李存曜将会如何去做,还须仔细才是,万万不可大意。”说到这里,他再次加重语气:“大王当知与李存曜交手,只要走错了一步,便是步步皆错之局。”
这也就是敬翔这个朱温最重视的谋士,换了别人来说这话,让朱温被浇一盆冷水,只怕他早就勃然大怒了。但此事敬翔说出来,朱温就悚然一惊,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是孤王得意忘形了……子振,你快想想,李存曜具体或将有何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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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万物生发,按照学问人的说法,是不该狩猎的,皇室王族狩猎通常都在秋冬,因为秋冬主肃杀,而冬天毕竟太冷,因此秋狩才是主流。
但对于李克用而言,即便他现在已经是入了族谱的李唐宗室,却仍然不会在狩猎这等事上被这些繁文缛节所束缚。
今日正是春分,李克用却偏偏带了人上山射猎。他是天生神箭,上山狩猎从不搞围猎那一套,用他的话说,围猎那是“弱者之举,不值一哂”,他狩猎从来都是带上一众勇士,上山自由猎取。
按照沙陀习惯,狩猎其实也是一种练兵,虽然李克用不围猎,但如果遇上猛虎、狼群、野猪群等危险度较高的猎物,客串猎人的他们自然也要讲究策略,巡、诱、伏、围、驱……诸多手段,何尝不是用兵之道?后世女真为何强大到号称“满万不可敌”,无非是他们最早的那批战士,早已在最艰难的狩猎活动中,将“战术配合”演练进了骨子里,作战之时连指挥都不需要,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样的军队,想弱都难。
当中原王朝孜孜不倦地追求对自家军队的控制达到“如臂使指”境界时,人家的军队就好比是每个指头直接连着大脑,这仗还能打?
沙陀之强,除了因为出了个李克用,也未尝不是这些年来一直维持着野性,对武勇的执着追求从未放松。
“大王上山前说要猎大虫(无风注:唐朝避李虎之名讳,老虎改称大虫。),怎么只拖了几头野猪来?”敢这么跟李克用说话的,自然关系非比寻常,这句话是李克宁说的。
李克用哼哼一声,摇头道:“没碰上怎么猎?不过你说某只猎了几头野猪,那可未必,后面还有一头大罴,德璜(李存璋字)正带人往下拖来,可惜这东西太烈,费了老大手脚,皮毛怕是坏得不成了。”
李克宁大吃一惊,忙问:“怎会碰上大罴,大王未曾受伤吧?”
李克用摆摆手:“受伤倒是不曾,大罴猛则猛矣,孤王却何时怕过刚猛?只是搏斗中稍有不慎,似乎引动了头上旧创,回了晋阳之后,那些个郎中们怕是又得要孤王休养些时日了。”
李克宁听了,却是正色道:“兄长,不是小弟说你,郎中的话还是得信……况且兄长你头上旧伤原本就时不时发作一番,如今若真是引动了头上旧伤,可千万大意不得,沙陀缺了谁都不打紧,唯独缺不得兄长你!”
“呵……”李克用笑了笑,仿佛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边,淡淡地反问:“真是缺不得我么?未必吧……”
李克宁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问:“兄长可是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李克用叹息一声:“有什么流言蜚语值得我听的,你说说看。”
李克宁脸色再变,略微迟疑了一下,仍坚持道:“近来太原颇有些人不安分,每每提到正阳在长安的所为……”
“你以为如何?”李克用打断他的话,直接问。
李克宁看了下李克用脸色,答道:“小弟不知……但小弟知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他在长安的所为,多是些学问上的物什,孤王是看不懂的,但是河中的事情,孤王看得懂……他欠孤王一个解释。”


卷二 开山军使 第213章 王业之基(九)

邠州,邠宁节度使府上,今日有客上门。
这位客人穿得并不华贵,身后的随从也尽是朴实装扮,从主到仆,看起来都是冷冰冰的,实在不像什么豪门大户,但奇怪的是,他们所骑的马匹,却是雄骏异常,煞是古怪。
那客人向门子递上名帖,门子略微看了一眼,不冷不热地道:“这位先生莫非上门找耍子,须知这里是邠宁节度使府,不是你家后院。”他将帖子扔还给来客,哼哼一声,道:“你这帖子上只落款一个‘代北故人’,姑且不论你是否真个识得我家节帅,就算识得,你却叫某如何去跟节帅说起?”
来人那四方脸上刀眉一皱,左右看了看附近,道:“那你便去与你家节帅说‘邈吉烈来了’便是,他绝不会怪罪于你。”
那门子本来还拿捏着架势,忽然猛地一下醒悟,这名字错非是沙陀语,否则怎会这般古怪?他额头瞬间见汗,暗道:“要糟,这人既是沙陀人,又指名道姓要见节帅,没得还真是节帅故人……”想到此处,再也不敢当怠慢,匆忙一礼,请来客在花厅暂歇,自己急急去通传禀报去了。
邈吉烈何人?正是李嗣源,如今的保塞节度使。
门子一走,李嗣源麾下随从便有人道:“节帅,邠帅是您兄长,何必这般谨慎,竟还被这狗眼看人低的门子小瞧,错非是看在邠帅面上,方才某就恨不得一巴掌打得他跪下磕头!”
李嗣源上了战场,勇猛是不消说的,但平时却是甚为宽和,听了这话也只是微微摇头,道:“某为延帅(保塞军治所延州),身负重任,如今离镇而来邠州,虽有不得已之苦衷,却也不便堂皇行事。至于门子……一辈子也只是这般一个人罢了,与他计较什么。”他说着,笑了笑,对几名随从道:“你等都是某的牙兵,最是亲信不过,将来立了功了,自然有掌兵主事的一天,那时节你们便会明白,委实无须与这等人计较甚么……当初我曾听蒲帅说过一句话,我未读过书,他那原话是不记得了,不过大意还记得,却是是说鲲鹏从不在意虾蟹燕雀想些什么……你们可明白我这番话的意思?”
众人自然明白,当下精神一振,各自应了。
李嗣源笑起来,正要再勉励几句,忽然便听见李嗣昭的声音在花厅外响起:“老十,是你么?”说着,便看见李嗣昭穿着一身燕居常服出现在了门口。
李嗣源微微弯腰,拱手一礼:“九兄,正是小弟不请自来,打搅兄长了。”
李嗣昭连忙回礼,又请他落座,笑道:“你我兄弟,素来亲近,你来看某,怎说得打搅?不过……邈吉烈,正阳前次革新时政,交待了许多事情到关中各镇,某这邠宁镇现在还是在千头万绪之下刚刚摸出点门路,你在延州难道便全然做好,竟有空来某这里串门了?”
他这话显然有打趣的意味,但李嗣源却是个十分严肃、极少开玩笑的人,当下只是微微摇头:“某少时失怙,未曾读书识字,右相政令下达之后,某实不知如何是好,便请朝廷遣人专为负责,节度使府全力配合,也就是了。”
李嗣昭知道李嗣源为人素来忠直厚道,其人严于律己,已近苛刻,因此他在谈正事时提到李曜,都是直接尊称官名,当下只是笑了笑,刚准备回话,却听李嗣源继续道:“至于此次前来,自然不是串门,而是有一件要事,近来一直在某心头盘旋,却无人可说,如今风云变幻,已经不能再等下去,只好来九兄处,请兄长指点一二,小弟不胜感激。”
李嗣昭慢慢收起笑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唔,那你便说来听听,所为何事?”
李嗣源深吸一口气,缓缓道:“若有一日,大王传令我等领兵相救太原,右相却命我等按兵不动,我等如何是好?”
李嗣昭面上笑容尽去,沉下脸问:“邈吉烈,你这是什么话?大王与正阳何曾有过这般大的分歧?”
李嗣源毫不退缩,直视李嗣昭的眼睛,坚持道:“小弟便是这一问,兄长只须回答便可。”
李嗣昭的瞳孔微微一缩,却仍未直接回答,反而道:“不,我必须知道你为何会这般想,你是不是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李嗣源摇头道:“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哦?那么,你看到了什么?”李嗣昭问。
李嗣源叹息道:“我看到汴贼猖狂,威服河北;我看到太原疲惫、河中空虚;我看到大王数次提醒正阳,正阳却仍一意孤行……兄长,正阳的确与我等相交甚厚,可大王却是我等假父,似我等这些人能有今日,实乃大王器重在前,正阳相助在后,若舍大王就正阳,心中岂能自安?”
李嗣昭皱起眉头:“那你此来,便是来告诉我,一旦真是大王教令与朝廷诏谕相悖,则你必以大王教令是从,是么?”
李嗣源叹道:“是,而且小弟希望兄长也能如此。”
李嗣昭心中也叹息一声,暗道:“邈吉烈啊邈吉烈,事情要真是到了那一步,你就不怕我已经倒向正阳,趁你此来,直接把你给抓了么?”当下苦笑道:“此事,且与八兄再上议一议,然后定论不迟。”
李嗣源微微一怔:“八兄?他不是在陇州么?”
李曜之前让李嗣昭、李嗣源以及李存审分镇邠宁、保塞、天雄(无风注:天雄节度使在唐末有两个,一个是以陇州为治所,又叫保胜节度使;一个是以魏州为治所,又名魏博节度使。这里是陇州天雄。),之所以这么安排,一个是当时情况下这三镇最方便直接拿下,一个是拿下这三镇,就正好对关中的其他势力进行了“分割包围”。比如保塞军,以北是党项定南节度使辖区,以南是鄜坊节度使辖区,再往南是长安京畿,往西则就是邠宁了。而邠宁以南就是凤翔,以西则是泾原。泾原再西则是天雄,天雄东南又是凤翔。
他三人分镇三处,正是为了将关中其他势力分割开来,使得其余势力都不能不随时小心谨慎,不敢对长安生出奢望,谁料李嗣昭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难怪李嗣源会惊讶。
却不意李嗣昭大声道:“八兄,事已至此,你也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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