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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醉枕江山-第113章

小说: 醉枕江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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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夫人说着,便拈起酒壶,为李夫人斟酒。
    李夫人忙道:“妹妹怎当得嫂嫂斟酒,还是小妹来吧。”
    武三思的两个爱妾忙拉住她手臂道:“夫人总归是客,就不要客气了,安坐,安坐。”
    武夫人提着一只锡壶,一手托着壶底,一手拈着壶柄,凑到李夫人杯前,眼睛向她微微地一瞥。
    这位武夫人也是三旬左右的妇人了,头发依旧乌黑亮泽,挽了一个桃心髻,插了一支碧玉簪,余此之外,并无其它珠玉花钿,虽不奢华,却把她当家主妇的身份衬托得恰如其分,反观那两位美妾,虽然打扮得花枝招展,满头珠翠,但是气度就差得远了。
    酒液化为一线,轻轻注满酒杯,武夫人收回目光,转而投注在那杯酒上,眸中迅速闪过一抹忱惜、无奈和内疚。
    “多谢嫂嫂!”
    李夫人双手虚捧酒杯,向武夫人谢了一声。
    武夫人挤出一丝微笑道:“自家人,何必客气。”嘴里说着,轻轻撤回手去,籍着大袖的掩护,托在壶底的那只手轻轻一旋,为自己也斟满一杯,捧起杯来,对李夫人道:“妹妹,请酒!”
    “嫂嫂请!”
    李夫人欣然捧杯,与武三思夫人虚虚一碰,一饮而尽!
    一旁与武攸暨杯筹交错的武三思看在眼中,笑眯眯地放下酒杯,对武攸暨道:“攸暨,有件事,我得恭喜你呀!”
    武攸暨心里“咯噔”一下,终于说到正题了,他赶紧坐直了身子,双手扶膝,有些紧张地看着武三思。
    武三思捋着胡须,缓缓地道:“攸暨啊,太平是姑母最宠爱的女儿,当初,姑母把她嫁与薛绍,可惜那薛绍背负天恩,蓄意谋反,公主年轻轻的就守了寡……”
    武攸暨听了这番开场白,有些莫名其妙,心道:“听这说法,是要为太平说媒?这事与我商谈什么?难道是……,不会吧,我那儿子今年才十九岁,而且比太平小了一辈呢。”
    李夫人坐在那儿,渐渐觉得腹痛不止,还以为是吃了什么凉东西,正在强自忍耐,见丈夫投来探询的一眼,勉强向他笑笑,示意他听下去。
    武三思道:“太平如此年轻,自然没有守寡的道理,姑母一直很关心太平的婚事,只是以太平的身份,能配得上她的人着实不多。而今么……,太平终于相中了一个人,姑母也欣然应允了,便着我做这个媒人。”
    武攸暨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堂兄,不知太平公主相中了谁家的儿郎,既然姑母请堂兄您出面作媒,把小弟找来又为何故?”
    武三思道:“攸暨啊,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太平公主相中的这个人就是你呀!”
    武攸暨一愣,大惊道:“荒唐!实在荒唐!”
    武三思脸色一沉,道:“荒唐?你是说太平荒唐,姑母荒唐,还是我武三思荒唐?”
    武攸暨道:“小弟不敢,小弟是说……我有妻室,如何可能迎娶公主?”
    李氏夫人惊得连腹痛都忘了,紧张地望着他们,心中只想:“太平公主看中了我的丈夫?这……这怎么可能,难道她堂堂公主,还能嫁入我家作小不成?哎呀!不对!莫非是要迫我丈夫休妻?”
    武三思咳嗽一声,缓缓地道:“以公主之尊,当然不能嫁人作小,更何况,太平是姑母最宠爱的女儿,你也知道咱们这位姑母的性子,就算太平肯,姑母也是绝对不肯的。”
    武攸暨瞿然变色道:“莫非……为了让攸暨迎娶公主,便得休弃妻子?”
    李氏夫人腹痛欲发厉害,脸色都变得苍白无比,可眼下这件事情实比她的腹痛还要严重百倍,哪里还顾及得了。武攸暨看到了她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只当是妻子恐惧所致,连忙握住她的手。
    武三思把眼皮一抹,阴沉沉地道:“休妻?你们想到哪儿去了,就算你想休妻,这事儿传出去也成了笑柄,让姑母和太平脸面何存?”
    武攸暨和李氏夫人同时松了口气,武攸暨忽然又想到一个可能,试探着问道:“那么……姑母是想让攸暨再娶一位平妻?”
    武三思哑然失笑,道:“攸暨啊,你觉得姑母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
    武攸暨脸上一红,道:“这……,堂兄莫要卖关子了,小弟实在是想不出来。”
    武三思淡淡一笑,道:“如果你的妻子死了,续弦再娶,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啊!”武攸暨大吃一惊,李氏夫人更是惊得魂飞魄散,颤抖地道:“堂兄,你说甚么?天后……天后想……”
    说到此处,腹痛更是难忍,只觉肠子都似被绞断了一般,李夫人忍不住按住肚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武攸暨赶紧扶住她道:“娘子,你怎么了?”
    李夫人毒药发作,痛得坐立不稳,丈夫一扶,便软倒在他怀中,这时她已隐隐明白了什么,指着面前的酒杯,颤声说道:“这酒……这酒……有毒?”
    武攸暨大惊,霍地抬头,瞪向武三思夫人,道:“嫂嫂?”
    武夫人终究是个妇人,在丈夫逼迫之下做出这种事来,心中早已惶恐,一见武攸暨目欲喷火,惊得连退两步,险些跌倒,武三思慢条斯理地道:“桃梅,三姐儿,你们两个陪夫人退下吧。”
    那两个侍妾心中也自害怕,一听武三思吩咐,如蒙大赦,赶紧抢上去扶住夫人慌慌张张地退出了小亭。
    这时,李夫人痛呼一声,嘴色便溢出紫黑的血液来,武攸暨大惊失色,惶然叫道:“娘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骑驴远来人
    “郎君……”
    李夫人紧紧攥住丈夫的手,眼泪潸潸而下,武攸暨心如刀割,他含泪看向武三思,愤怒地道:“武三思!你怎敢!你……”
    武三思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悠悠然道:“你看,这样不是挺好?弟妹急病暴卒,死得体面,死后还能埋进武家祖坟,享受子孙血食。而你呢,也可以迎娶公主,做一位体面风光的驸马爷。呵呵……”
    “武三思,我跟你拼了!”
    武攸暨目欲喷火,就要跳起来跟武三思拼命,却被李夫人紧紧拉住,急促地唤道:“郎君!郎君……”
    武攸暨咬了咬牙,强行止住身子,含泪替她拭去嘴角血迹,轻声唤道:“娘子?”
    这时,李夫人口鼻中都沁出血来,也不知是中了何等厉害的毒药,脸色都开始青紫,她紧紧攥住丈夫的手,身体急剧地颤抖着,喉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武攸暨赶紧低下头去,李夫人在他耳边气若游丝地道:“郎君!崇奕、崇轩……”
    她唤的是武攸暨的两个儿子,大的十八岁,小的十四岁。
    武攸暨见她断断续续说不下去,急道:“崇奕、崇轩,他们怎么了?娘子,你说,你说话呀?”
    李夫人喉头收紧,已吐不出一个字来,她急得一张口,却又溢出一口血来,武攸暨心如刀割,热泪横流。
    李夫人有口难言,满面焦灼之色,她紧紧盯着丈夫,忽然蘸了自己嘴角的血迹,在他前襟上,颤抖地写起字来。
    武攸暨一见,赶紧抻起前襟方便娘子书写,只见李夫人在上面艰难地写道:“逐出家门、族谱除……”
    下一个字只斜斜地划出一笔,她的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一双眼睛还睁得大大的,当真是死不瞑目。
    武攸暨瞪大眼睛,看着他溘然长逝的亡妻,突然号啕大哭道:“娘子,玥儿!我的玥儿啊……”
    武三思冷眼旁观,摇头叹息道:“人间最是慈母心呐!可怜,可叹!弟妹临终还牵挂着你的两个儿子,怕他们也遭遇了不测。是啊,公主下嫁之后,怎么可以不是公主的儿子为嫡长子呢?弟妹一番苦心,你回去后赶紧把他们逐出家门,族谱除名,妥善安置个去处吧。”
    “你……你……,武三思!你可有一副人心肝!”
    武攸暨扭曲着面孔,垂泪痛骂。
    武三思淡淡地道:“去了一个玥儿,不是又有了一个令月么?这轮月亮可是更加的明亮、更加的妩媚呢!”
    武攸暨怨毒地瞪着他,脸孔扭曲着,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肉来。
    武三思恍若未见,缓缓站起,掸一掸衣裳,悠然说道:“弟妹固然是一番慈母之心,你也该想想天后的一番慈母之心才是!快些回去为她安排后事吧!天后……可是急着嫁女儿呢!”
    武攸暨听了身子一颤,眼睁睁看着武三思悠然走去的背影,目眦欲裂,却终究没有勇气站起来、扑上去!
    ※※※※※※※※※※※※※※※※※※※※※※※※※杨帆静静地坐在堂前,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光影就在他的脚下,照得简陋的客厅里亮堂堂的。杨帆随意浏览了一下厅中布置,便把目光投向厅外。
    厅外,门前左右两株百年老梅枝繁叶茂,同那前院的花圃一样,生得自然,并不见有修剪过的模样。杨帆静静地看了一阵,便微微阖上双眼,闭目养起神来。
    他今天公开登门,只是为了求字,无论如何,他是不会在今日下手的。
    如果换作从前,他探听到苗神客的下落,一定会在最快的时间内下手,但是现在不成。向苗神客讨还公道,是他的责任。爱护、维系他与婉儿之间的感情,同样是他的责任,他现在考虑问题必须比以前更长远、更缜密。
    太莽撞的办法不能用,他要尽量维护现在这个身份,维系好他与婉儿之间的感情,当他替所有枉死在桃源小村的亲人报仇之后,他还要开始自己的生活,要好好活下去,他不可能拉着上官婉儿,陪他做一对亡命天涯的野鸳鸯。
    杨帆静静地坐了许久,听到一阵脚步声响,微微张开眼睛,就见杜闲捧着一幅几乎及他身高的卷轴从后堂走了出来。
    一见杨帆,杜闲便笑道:“劳郎君久候了,先生的字已经写好一阵子,只是墨迹未干,所以多捱了些时候才送出来。”
    杨帆一笑,站起,双手接过那幅卷轴,微笑道:“小兄弟,多谢了!”
    杜闲连忙拱揖道:“不谢,不谢,郎君慢走!”
    这小家伙倒不客气,事情一了,马上就下逐客令了,杨帆哈哈一笑,往后堂处深深地望了一眼,便向外行去。
    杨帆挟着画轴,慢悠悠地走在尚善坊十字大街上,当他快要走到大街尽头,离开尚善坊时,就听后边一阵人喊马嘶,还有路人的尖叫声。
    杨帆扭头一看,就见一辆牛车疯狂地驶来,本来牛车行路,求得就是一个安逸平稳,可是此刻那两头肥牛好象发了疯似的,骤然狂奔起来,速度竟也不让骏马专美与前。路上许多行人慌忙走避,也有些人家的大人冲上街头,抱起正在玩耍的孩子逃到路边。
    那牛车所过之处,引起一片叫骂声。
    杨帆诧异地看去,就见一位身着儒袍的中年人坐在车头,手中的鞭子呼啸如飞,抽得那两头肥牛撒开四蹄,亡命般狂奔,这时那牛车轰隆隆驶近,杨帆看清了那车头所坐的人,不由惊咦一声。
    “这不是内卫中郎将武攸暨么?他怎么亲自御车了,他这是……”
    杨帆看见武攸暨面孔扭曲着,满眼热泪滚滚,牛车驰过,泪水撒落一路,不由更是惊讶,能让一个大男人,而且是位高权重的大男人哭成这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要知道,如今连李氏皇族的人都要夹起尾巴作人,最嚣张的就是武家人了。
    武攸暨如疯如狂,手中一支鞭子一次次狠狠地抽下去,把他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在两头拉车的壮牛身上,呼啸着冲上了大街。
    他是当朝武后的亲侄儿,他是重兵在握的右卫中郎将,可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被人毒死,他还要抛弃自己的亲生儿子,就为了迎娶那位该死的公主!
    可他……他能怎么办?
    杀妻之仇报不得,亲生儿子必须得抛弃!
    他恨,他恨武后、恨太平、恨武三思,更恨他自己的懦弱!
    牛车冲上长街,武攸暨悲愤地大叫起来:“啊~~~~”
    ※※※※※※※※※※※※※※※※※※※※※※“阿郎,咱们怎么不告诉几位郎君来接您呢?”
    长街尽头,狄仁杰骑在一头灰驴上,左右伴着黑瘦精干的舒阿盛和俊俏可人的小丫环婵娟,前边还有一个牵着缰绳的赶脚儿的。
    狄仁杰笑眯眯地道:“告诉他们干什么,嘿!老夫就是要给他们来个偷袭,瞧瞧这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家里都干些什么。”
    婵娟撇撇嘴,嘀咕道:“为老不尊!”
    狄仁杰乜了她一眼,假装没听见。
    就在这时,武攸暨驾着疯牛车狂奔而来,舒阿盛见状大惊,冲上去道:“停车、停车,怎么闹市狂奔,哎哟!”
    那牛车根本不停,笔直地撞来,舒阿盛见状大惊,纵身往旁边一闪,仓促间让开了车头,被那车辕撞了一下,一跤扑进了人群。
    婵娟尖叫一声道:“阿郎!”
    眼见那牛车变成了一辆轰隆隆的战车,一个年轻的姑娘家,到底心中害怕,她那娇弱的身子,哪能跟蛮牛硬顶,急忙往旁边一跳。
    狄仁杰坐在驴背上看见这车直撞过来,想跳却是来不及了,急忙吹胡子瞪眼地叫嚷:“赶脚儿,快闪开!”
    那赶脚儿的倒真听话,撒开缰绳一溜儿烟跑开了,狄仁杰眼都直了,急忙又叫:“我呢,还有我呢,老夫在此!”
    亏得那驴也怕了这疯牛,急忙往旁边一窜,终究没有完全让开,那牛一见前边有东西挡路,下意识地一低头,拿牛角一挑,“噗”地一下,竟在驴股上挑开好大一道口子,鲜血狂喷。
    那驴痛得嗥叫两声,斜刺里一窜,便往尚善坊里冲去。
    杨帆眼看着那牛车冲击坊门,后边留下一街狼籍,刚要举步再走,迎面又有一头疯驴狂奔而来。驴背上有一个胖老头儿,被驴颠得飞起飞落,好象风中的一块破抹布,他仍顽强地抱着驴脖子,死活不肯摔下来。
    这地面都是青石板,胖老头儿要是真的一头戗下来,没准就要把脑袋摔成一个烂西瓜,当真是凶险万分,杨帆一见大吃一惊,来不及多想,把卷轴往路边一扔,一个健步便扑了上去。
    “吁~~~”
    杨帆迎面一冲,临近驴头,倏地一侧身,双臂一伸,一把扣住了驴脖子,脚下一个“千斤坠”,死死地扣住了地面。那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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