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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有请神上身-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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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勾陈离了松林,他方才又取出下品灵剑,握在手中。他如今八层修为,体质神识早已远胜凡人,略略一回忆,便循记忆刺出一剑。
剑锋指处,寒潭表面竟掠起一层细微水波。
单致远心中一喜,复又一挑,这一次却全无动静。
终究是两个时辰的功力罢了。单致远也不气馁,又练了一个时辰,眼见天色渐暗,只得返回山洞又过一夜。
第二日仍是练剑练气,而后重开了堪舆术,辨明方向,赶往师父所在的天华老祖古墓。
勾陈返回神界后,并不往仙宫之处靠近。只穿过瑶池玉桥,前往四御殿。
紫微大帝便立在九孔曲桥顶上候他。
那青年亦是温和文雅,威严内蕴,一身银色重锦华服,紫晶束发,黑发一丝不乱。勾陈走近,又自他身侧擦肩而过时,紫微方才柔和问道:“为何毁了炼星石?”
勾陈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仙宫中遥遥传来妙音鸟曼妙歌声,正在为许久不曾露面的天帝献唱。清雅歌声婉转绕梁,为这二人之间平添一份宁和。
紫微转过身,见他依旧不语,却反倒缓缓勾唇淡笑,低声道:“麒麟,你何时也学会了退避三舍。”
勾陈身形朦胧,衣衫窸窣转过身来,云白嵌青的华服包裹的,赫然已是麒麟的模样。温和高雅,冷漠疏离,正是福泽苍生,高立云端的瑞兽。
麒麟笑道:“我四相割裂已久,这一次却难得如此齐心。”
紫微便叹气道:“莫非你竟对那凡人动了心思,故而惧怕那小修士当真是天帝转世?”紫微见他不语,便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又问道:“千年前,天帝对你心生爱慕,却被你一再拒之门外,求而不得。方才惹来雷霆一怒,被击碎……”
他见麒麟仍旧笑容温雅,反倒住了口,咳嗽一声续道:“若他当真是天帝,你自然要放弃。”
麒麟笑道:“正是。君臣相恋,乃是动摇天庭根本之大忌。”
紫微又再叹气,“麒麟,你分明洞若观火,为何……”
麒麟仍是微笑端方,手掌放在那九孔曲桥的狮头桥墩上,垂目俯瞰桥下白云苍茫,流水浩浩,温和道:“紫微,匿尘埃于沙漠,藏滴水于江海,方为上策。”
若连三清四御也寻不到天帝行迹,那灭道魔尊又如何刺杀天帝?
紫微只觉自己堂堂北极大帝,今日却成了光会叹气的怨妇了。终究忍不住,仍是长叹一声,上前两步,直视麒麟双眼问道:“果真如此?”
麒麟清澈双眸与他坦然对视,语调柔和,“果真如此。”
他见紫微依旧忧心忡忡,仍是安抚笑道:“不必担忧。无论致远身份真伪,我亦会好生教导,让他有自保之力。”随即便不欲再言,转身走下九孔曲桥,只留下腰间牙佩叮当轻碰,同那妙音鸟歌喉婉转相和。
紫微留他不住,又再长叹一声,回了四御侧殿。
青华正在侧殿候着,闻言后重重一拍书案,险些怒发冲冠,“胡闹!天帝真魂,怎能轻易涉险。勾陈这小子怎的如此糊涂!”
他又轻捻胡须,轻声笑道:“只是这年轻人终究嫩了,炼星石却不止一块。太素,取我库中炼星石来。”
侧殿中随侍的女仙便恭声应是,转身自去了。
紫微面露担忧,又道:“若被知晓,那三相尚好,只怕开阳……”
青华白眉一挑,“自是要暗中行事。挑几个可靠的天将,避开那小子耳目,取那凡人一滴心头血滴上便是,神不知鬼不觉。”
紫微便不再多言,心中却升起几分隐忧来。
上界暗潮汹涌时,单致远一番跋涉,终于抵达了天方古墓。



第十五章 破禁制杀邪道

熊隐山有若一只青绿巨熊,静卧在距离降龙岭两千余里之外,天方老祖的古墓,便在这山腹深处。一排青光禁制的光幕紧贴山脚伫立,将熊隐山团团包裹其中。寻常修士,竟不能得其门而入。
单致远停在那青光禁制外,却见头顶飞剑嗖嗖穿梭,正好有一列修士立在飞剑上,为首的红衫女修英姿飒爽,拱手扬声道:“我等乃天乐门下,请道友行个方便。”
天乐门乃最大的剑修门派,名头如雷贯耳。那青光幕立时开了一道口,迎众剑修入内。眼看光幕就要合上时,却有一道黑影倏忽而至,欲待闯入。
便听几人同时喝道:“找死!”
几道白金刃光纵横划过,竟将那人影切成数块,半空血花绽开时艳若牡丹,随即啪啪啪几声闷响,便是破碎肢体跌落在青幕之外,荒草地上。
一名脸色阴沉的中年剑修收了灵剑,森然喝道:“若再偷闯,下场便如这野修。”随后又倨傲扫过禁制外众多散修小派人群,方才折身进了光幕之内,那青光帷幕便悄无声息,又再合拢。
单致远眼神一凝,落在荒草地上。那散修被斩成数段,鲜血溅落,距离单致远最近处,不足半丈。
他身边便有个瘦小汉子叹气道:“罢了,既然熊隐山被这几大巨头共同封锁,哪里还有我等散修的机会。与其在此虚耗,不如另寻机遇。”说罢转身,竟就此去了。
另外数名修士亦是面面相觑,心生退意。
单致远听身旁有人交谈,方才了解清楚。原来封锁熊隐山、搜索天方古墓的几大门派,正是凌华宫、凝真派、天乐门与三山观。俱是称霸一方的大能,寻常宗派尚不敢撩其锋芒,更何况这些散修小派。
修仙一途,机缘众多,却讲究能者居上。那几大门派行事虽霸道,却也无可指摘。只是单致远却心中不服,便不动声色撤退,离了熊隐山东麓。
却又悄然隐藏行迹,潜行至南麓,但见清濛濛光幕内峭壁参天,唯有一条蜿蜒小路,夹在高耸巨岩之间,直通山中。
他便又施了请神术,这一次仍是勾陈应请降临,立在他面前,面色无喜无悲,冷道:“何事?”
单致远如今多少已习惯了此人黑面,也不多言,只向那青光禁制一指,道:“请大人助我破了这道禁制。”
勾陈道:“本神附体,一切禁制皆无效,进去便是。”才欲行动,单致远却急忙后退一步,又道:“我要彻底破了这道禁制!”
勾陈皱眉看他,“你可清楚后果如何?”
单致远肃容道:“自然清楚。大派霸占机遇,太不公平。”
勾陈道:“修道本就是逆天争命之事,强者昌,弱者亡,这便是公平。”
单致远听他说教,停了一停,却仍是道:“终归要有争命的机会。还请勾陈大人成全。”
勾陈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多言,身形一晃,又在附身那小修士身上,两指并起,纵向一划。
一名中年妇人模样的星官便自划痕中款步而出,身着与幸臣同样的玄色官服,面容慈祥,对勾陈施了一礼,柔和温婉道:“少微参见勾陈大帝。”
勾陈略一点头,道:“将这禁制解了。”
少微星官恭声应了,自袖中取出一支狼毫笔、一张空白黄符,转身打量那青光幕片刻,便在黄符上简单书写一道咒符,而后轻轻一抛。
那黄符便有若带了灵性一般,飘飘摇摇飞到半空,自发贴在青光幕上。而后自符上闪出刺目白光,那青光幕便骤然显出无数蛛网般裂痕,悄然无声,炸裂成千千万万碎片,消散无踪。
少微星官面不改色,只收了狼毫笔,又款款行了一礼,便自原地消失了身影。
单致远惊叹少微神技,却听勾陈道:“少微掌天下符纹法阵,破这等法阵不过儿戏。”
不等单致远叹服感慨,勾陈便已迈步向前,身形一闪,自羊肠小道蜿蜒而上。
单致远忙道:“不劳大人辛苦,让我自己行事即可。”
勾陈便停在山路之上,却并未离体,只将掌控权交给单致远,便不再出声。
单致远难得遇见这神仙如此好说话,心中感激,足下却不停,过山涧越峭壁,身体轻灵敏捷,很快便上了半山腰。他又取出师父的本命玉符,见那光芒闪烁愈强,便知离师父已近了,不由长舒口气,打起精神往山上行去。
不过行了半里,便听见前方传来打斗之声。他急忙一闪躲在灌木之中,便见头顶嗖嗖飞过几道身影,又有一人惨叫,随即温热粘稠的血浆便如瓢泼大雨一般,淋在单致远隐藏的灌木丛上头,又透过枝叶,淅淅沥沥滴落在那小修士头顶脸上。
浓烈血腥味催人欲呕,单致远心中一惊,更是捂住口鼻,强忍惊惧隐匿不动。随即便听闻一名青年冷声喝道:“尔等野修,也妄图分一杯羹,简直痴人做梦。道爷今日就送你们上路,来世切莫再与我三山观作对。”
随即又是几声惊恐哀嚎,血雨淋下,敲打树叶簌簌有声,泼洒在单致远肩头后背,那青云天衣却纤尘不染,血滴一路滚落到泥地之中。
他自灌木缝隙中悄然看去,便见死气沉沉的尸体接连扑扑跌落,两名身着褐色道袍,后背上有个八卦图的青年修士随即落下。其中一人扬手,将那些无主的储物囊与法宝收入手中,扬眉笑道:“师兄,这一趟收获颇丰。虽不知何人破了护山大阵,放那群野修进山,却是便宜了我们。不想这些无名小卒却也薄有资产,便是寻不到古墓,也不至空手而归。”
那年长一点的修士亦是笑道:“可笑这些蝼蚁,不自量力,死也活该。”
二人竟是说笑起来,愈走愈远。
单致远不想自己一时善心,竟引来如此惨烈的后果,手指紧紧握住灌木枝干,不料竟咔擦一声将枝干折断。
清脆声响一起,那褐袍修士反应也是极快,掌中黑光一闪,一颗雷火弹便往灌木丛中激射而出,随即响起惊天动地一声炸裂,将泥土掀翻,附近树丛立时燃烧起来。
也无怪这两名三山观修士如此小题大做,那灌木丛距离二人不足十丈,先前二人竟全然未曾察觉其中隐藏活物,惊惧之下,自然全力出击。
单致远修为远非昔比,利落一跃,便自那灌木丛中窜出来,想来也逃脱不得,便心下一横,召出灵剑在手,一招起手式往那年轻者刺去。
那两人皆已筑基,又同为法修,全仗术法宝物才将那几名散修击杀。如今乍然被灵剑所指,一时竟乱了手脚。
那三山观的师弟不过筑基三层,只觉那利刃角度刁钻,无论往何处闪避皆要撞在剑尖,身躯顿时僵住,随即喉间一痛,喷出一道血线。
单致远一招得手,竟觉心如古镜,波澜不兴,周围气息变化,一一映照入心,转身又是一剑上撩。
那师兄却见机极快,早已完成术法,一扬手,却手中空空,素来随心所欲的火焰术法竟然失效了。震惊之下,突然发觉寒风袭面,视野内被锐利剑光充满,单致远已突袭而至,电光火石间,一剑当胸劈下,力道之大,竟将肋骨斩断数根,心脉尽断。
瑰丽红艳的血瀑喷洒半空,又有些溅落在单致远面颊,将那清俊小修士点缀得有若恶鬼一般。那三山观修士踉跄两步,便扑倒地上,再无半分声息。
筑基修士元神微薄,徐徐自那二人尸首上脱离,凝了不过几息工夫,便消散无踪。
单致远只觉心跳如鼓,气喘如牛,紧握灵剑的手指亦是微微颤抖。勾陈便在此时离体,那小修士一脱力,单膝跪在地上,只反手以灵剑拄地支撑,暗暗咬牙,调息回复。
勾陈立在单致远身侧,向四周一扫,血泊中七八具尸首俱已死透,他仍是颔首道:“竟能靠自己力克两名筑基修士,只怕我小看你习剑的天分了。”
单致远初次夺人性命,手足都有些颤抖。却心知此时绝非感怀时刻,待调息一匀,便压下心中种种澎湃思绪,抓起袖子将脸颊的鲜血通通抹去,“勾陈大人所授剑法精妙,那人法术失效……只怕也是少微星官暗中辅助,归根结底,我能取胜,依仗你颇多。”
这小修士如今倒是心中清明,竟未见多少动摇。这些时日种种变化,当真令单致远长进不少。勾陈亦觉满意,却听单致远话锋一转,沉痛道:“终归是我……害了他们。”
若非他请求勾陈破了那禁制,这些散修,又何至于惨死?山风吹拂,林海生涛,单致远立在林中空地,背影孤清,便有几分颓丧之色。
勾陈道:“天方古墓,群雄角逐,种种危险,人人心中有数。修道者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你不过给他们机会争一争罢了。争与不争,全由各人,何必归咎己身。”
单致远深以为然,心中又是感怀,叹道:“修仙之途,步步艰险。我亦不知何时身死道消……”
勾陈道:“我自会护着,不让你死。”
简短一句,不知为何,却仿若一股热流涌入单致远胸中,便叫他有些气息急促,耳根烧红,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过去。
勾陈见那小修士不知为何,转瞬露出羞赧之色,不由略略皱眉。这凡人的心思,当真难以预测。一时低落,一时羞涩,好生奇怪。他只道:“若你要留在此地祭奠这些修士,我便先返回天庭。”
单致远忙道:“我、这便出发。师父就在不远。”他尚依赖勾陈为师父解除锁魂符,自然要挽留他。
……绝非因心中一点不舍。
这般思索时,单致远便将一地无主的储物囊与法宝尽数收拢后,又查看师父本命玉符所指方向后,身形一晃往山上疾驰而去。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眼前便出现一个山洞来。勾陈道:“你师父运气不错,竟已寻到了古墓入口。”
单致远道:“那古墓众人皆虎视眈眈,我自不会不自量力前去争夺,只求师父平安。”
他细细查看,确认洞口封印已被破除,方才自先前收获的一堆法宝中寻了口品相更好的灵剑提在手中,而后迈步入洞。
勾陈在他识海中声音沉稳,不知为何却仿佛带了几分有若太羽的勾引味道,“你有万神谱在手,足以同众人一争长短。若还这般畏首畏尾,只求平安,如何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单致远咬牙,这神仙如此提议,叫他去争那古墓宝藏,若非先前曾有承诺“不让你死”之语,他只怕要当这神仙黑心哄他送死。
他便不肯回答,只一步步迈入洞中,周围青石壁上满是剑痕,行一段便有尸首横躺。单致远俯身一摸,尸身俱已冰凉,腰间自是空空,宝物皆被前人搜走。
那狭长洞口往前蜿蜒了一段,便分出岔口。单致远又取出本命玉符左右试探,玉符在左侧时光芒更强些许,他便毫不犹豫进了左边洞口。
行了不过百尺,那石洞豁然变得宽敞,洞顶一张白色巨网。岳掌门便被白色绳索密密捆绑,倒悬洞顶,只露出头颅在外,白发蛛网一般垂下,双目闭合,生死不知。
单致远心中一紧,急忙几步奔进洞中,仰头喊道:“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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