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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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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教主老家住在什么地方?」我问完了又失笑:「不好意思,不过以前的事我都不知道。」
他说了个地名,我不知道。
岛很小,说了这么两句话,已经转了一圈。
他步履翩然,衣饰华美,一看就知道是人上之人。
那样的生活,我不是没有经历过,精致,可是不真实。
小僮在一边唤:「教主,公子,请用饭吧。」
饭菜很简单,但是很美味,不知道是两个小僮里的哪一个人做的。苏远生吃的很少,我也没吃多少,似乎练完功食欲并不强。
小僮拿出个玉白的长颈瓶子,「公子,喝一杯酒吧。」没等我说我好不好,就往杯里倒出一杯来。
我笑笑,「我不大喝酒的。」
那小僮笑,「天气阴寒,喝些驱寒气,我们岛上御寒的东西不多,也就这酒好些。」
我点点头,把那杯酒端起来喝了。
味道很淡薄,有一点酒香,并不难喝。
有一点热热的感觉。
饭撤下去,茶端上来。
喝完茶,继续练功。
觉得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服,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外面有沙沙的声音,又下雨了。
隔着一层阴霾的雨雾,看到苏远生站在院墙旁边的一棵树下,似乎是在想事情,一动不动的。
雨声紧了起来。我想了想,把自己那把伞拿着,撑起来向那边走。
他听到我的动静,慢慢转过头来,玉石一样的肌肤上有一块潮湿,我把伞举高一点,罩住他,「武功练好了是不是就不怕雨了?我也真想早点练到寒暑不惧——不过,衣服湿了总是麻烦。最近是连阴天,不好晾晒。」
他没说话,似乎还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中。
我把伞递到他面前,他并不接。
「你有心事?」我试探着问。
他不答话,真无趣。
对话都进行不了,真把这样一个美人抱回家,也够闷的。宁莞当初是喜欢他哪里?
爱人过日子,得交流沟通,再漂亮的情人,只能供在桌上看,那和一张画也没区别。我摇摇头,「不想说算了,伞不要的话也随便你,不过,雨越下越大了,你要想事情,进屋去想吧。」
他忽然说:「这样的雨,淋一夜,会冷吧?」
我奇怪:「会吧?身上湿透了风再吹着,肯定冷的。」
他点点头,忽然就转身走开,我打着伞看他一直走进廊下,转过弯不见了。
真奇怪。好在喜欢他的是宁莞,不是我章竟,我才没那闲心和他玩猜心游戏。
天还没有黑透,我站在外头一时不想进去,细雨刷刷的落在伞面上。
忽然听到里头有人唱歌的声音。
那个声音很特别,我绝不会听错!居然是苏远生。
「少年等花开,月高柳影还。画堂烛影摇,玉人移步来……」
很像江南渔乡的调子,但是词要雅的多。
关键不是这个啊,关键是苏教主那个成天不说一句话的人,怎么会唱歌?
还有叮叮咚咚的琴声。
我站在雨地里发呆。我不是练功练胡涂了吧?怎么会幻听呢!苏远生怎么会唱歌?这个人明明、明明就是……
可是现在正在唱歌的,是他的声音没错呀。
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冰下流泉,调子很好听,咬字也准,就是……歌里有股很怪的味道。这歌子明明应该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才会唱……苏教主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突发少年狂?
忽然琴声歌声一起停歇,如来时一般突然。
我愣在那里。
晚上睡的很早,床褥不够暖,不过也不难捱。
听外面雨声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尽欢现在做什么呢?姚筠走到哪里了?他不大喜欢我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那次对苏远生那样戒备。回去后会被他大骂一顿吧?
嘴角慢慢弯起来。有人可以牵挂,真好。
有负担,有责任,才有存在感。
明宇现在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啊,不去想,不想了。说过了以后不想他。
翻个身正想睡,忽然苏远生的小僮敲门,「公子,你睡下了么?」
我翻身坐起来,「没有。怎么了?」
他松口气:「教主像是喝醉了,叫公子的名字。公子……要不要过去看一看?」
我想了想,喝醉酒的人不可理喻……
算了,还是看看去。拉过衣服披上,我下地穿鞋,「就来。」
我套上鞋,步子迈的很大。
苏远生伏在桌上,并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糟糕。酒气不算重,声音很低,在小声念叨什么,不是让人害怕的那种撒酒疯。
两个小僮不敢近他身,我凑过去,弯下腰,「苏教主?天不早了,歇了吧。」
他脸庞酡红,眼睛眯着,隐隐可见一线水光,「莞儿?」
我愣了下,和声说道:「我是章竟,宁莞已经不在了。」
他唔了一声,样子竟然极可怜软弱。「在啊……」
我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味道,很复杂。「苏教主,我是章竟,宁莞已过世很久了。」
他慢慢支着头坐直身体,眼睛眨了几下,那种淡定的神气又回来了。「是么……我失礼了,对不住。」
我心里有一块地方慢慢变的柔软起来,说道:「不要紧。下雨天容易让人想起过去的事情。」
他点了点头,我站起来,「天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第二天起来,照常练功,没什么异样。苏教主再没什么失常之举,很平常的一天。
不要别人来说,也不要怎么验证,我已经可以发觉自己的身体在发生变化。
并不是已经长高或是改变了。是内部的,那种充盈的、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的感觉,整整一天都觉得精力充沛,非常愉快。
练内功还真不错,不像外功要拉筋压腿打拳吃苦。
其实我知道,是因为这个身体本来就有根基,所以学东西加倍容易。
收功之后,苏远生另取了一本小册子给我,「上面录有溅玉、无情……还有我自己悟出来的一部分断爱的心法。暗宫并没有这个藏本,苏家也没有,兴许是已经失落了,你若有兴致,便接着再练练,要是不喜欢,就收着吧。」
我翻着看,上面前后不同的笔迹。
苏远生淡淡地说:「是从前……宁莞偷偷看了,硬记下来,又笔录了给我,无情是我另加上的。断爱……或许能练,或许不对路想错了方向……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我翻了一翻,「苏教主。」
我诚恳地说:「和你说句老实话,我这个人没什么雄心大志,能太太平平生活度日就好。这些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懂。这本秘籍如果像你说的那么珍贵,我如果留在身边,怀璧其罪,旁人来争来抢,岂不是你的一番好意反而害了我?
「其实宁莞早就不在了,我是章竟,这册书,不应该给我。你要真的不想留着,或是,想心里平安,把它烧掉也可以。」
他有些怅然,虽然只是浅淡的一瞬间,那种略有些人性化的表情就消失了。「好吧。」
我突然想到一件很久以前的小事,脱口问道:「苏教主,你知道什么人叫行之么?这人文采非凡,出过诗集的。」
他看我一眼,「明宇,明行之,你问的是他么?公子如玉,大约除了他别人当不起这四个字了。」
我怔在那里,然后有些木然的问:「他……会武功?」
苏远生面无表情,「怎能不会?前天尤烈说过之后,我遣人查了一查,明宇就是暗宫真正的继承人。前任宫主年前去世,明宇已经正式接任了。」
我觉得耳边静的很,苏远生将册子放在身边,两手轻轻按上我的背心,「束心,静气。」
我心中一凛,依言闭上眼睛,驱除杂念。
「放松身体,不要运气抗拒……」他的声音淡而清远,「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让你流花功练至大成。」
我慢慢的沉淀下心绪。
真的很偶然才想起来问,却没想到答案会这样叫我意外。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一股微凉的真力从背心透入,沿着经脉行遍全身。
我放松了身体,闭上眼,什么也不去想。
好像半边身子浸在水里,另半边置于炉中。一半寒意凛凛,一半烫得要化掉。
身体失去了重量,在虚空中飘浮,听不到声音,看不见东西,闻不到气味……一时又好像是灌满铅末,直直的向下坠,手脚都没有力气,找不到依托,抓不住一线希望。
我怎么了?
浑浑噩噩间,往事破碎杂乱的涌来,如一场浮光掠影的梦境。
惶恐的开始,明宇的冷淡……冷宫里无声的黑暗和阴寒,想抓住些什么,想证明自己活着并存在着……和明宇渐渐熟悉,相依为命的时光。
全是假的。
自己一直紧抓着不放,以为可以安心依靠的一段过往,原来没有一点是真的。
冷……感觉不到什么地方在冷,可是那种感觉紧紧包上来,无处不在。
我像一个认真的、拼命的孩子,小心翼翼的建设自己的沙堡。
可是沙堡是没有根基的,建在一片潮来潮往的沙滩上。我以为自己建成了一座城堡,拥有了一个可以躲风避雨的巢,可是一个浪头涌上来,沙堡立刻化为乌有。
我还是一个飘泊无根的游子。
寒冷的感觉慢慢褪去,身体又热起来,像是泡在一池深水里,随着水温变化而变化,上摸不到天,下挨不到地。
空虚的,飘摇的感觉,让我觉得无以名状的恐惧。
忽然不知道哪里有一声清脆的击掌声,远远的,微弱的,却像春雷一样惊醒蛰伏的意识。
眼皮似乎压上了石头,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
一线天光耀的我睁不开眼,身体软的像是抽去了所有骨头,别说动,就是这么一动不动的趴着,也觉得虚软脱力。
眼珠无力的转动,看到苏远生慢慢的下榻,理了理衣袍,动作缓慢而从容。
「苏……」声音一出口吓了自己一大跳,哑的像是破风箱般,比原来低了很多。
「好了,」他说:「只是你所有的真力方才都被我导引去冲穴扩脉,现在的虚脱是正常的。再睡一夜,明天你就好了。」
我试着动动手指头,很困难,「流花功,已经练成了么?」
苏远生没有再说话,翩然而去。
过了没多会儿那两个小僮来了,一个抱头一个抬脚,把我架到宽宽的长凳上,抬回了我原来住的那间客房。
谁帮我更衣擦身我都没有一点印象,身体的困倦排山倒海一样压下来,任何精神上的冲动和念头都要向身体的需要低头。
我无力的打个呵欠,模模糊糊想着,再醒来,一定先找面镜子,或者临水照照,我现在到底变样没有……只是现在,我要休息,好倦……
黑暗一下子扑下来。
最先醒来的不是眼睛、脑子,而是鼻子。
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
我鼻翼动了动,又动了动,被那股香气勾的神魂颠倒,肚子跟着也醒了过来,叽哩咕噜叫的响亮。
我睁开眼,小僮的脸映入视线。「公子醒了?」
我嗯了一声,觉得身体轻松舒坦,翻身坐起来。
他捧过水盆,我洗漱梳头。接着是一大碗的咸肉粥,旁边碟子里还有年糕。
「公子一定饿了……」
不等他把客气话说完,我捧起碗来唏哩呼噜就吃。
「您慢一些,别噎着。」
「公子也别吃过量了,毕竟肠胃空了很久……」
我已经吃了大半碗,闻言抬起头来,「我睡了多久?」
他抿嘴一笑,「教主为公子运功,就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工夫。
「公子又睡了两天,算一算,有三天都没进食了。公子没醒的时候,我喂公子喝过些泉水甘露,要不公子现在非脱水了不可。」
我吃一惊,想不到自己睡这么久。定一定神,发觉眼睛看东西似乎更清晰,地上铺的石头纹理,窗上木框的漆痕,耳朵里听到各种声音,以前没注意过的细微的、丰富的声音,现在全都一一入耳;水声,风声,树叶晃动的沙沙声,远远的似乎有鸟鸣渔歌。
如果不是肚子太饿,刚才我就应该发觉。
我把碗放下,招手说:「给我拿面镜子来。」一转头看到刚才洗过脸的水盆,刚才拧了手巾胡乱擦了,也没有留意看,真是饿晕了头了,「算了,不用麻烦。」
我直接跑到水盆边去照影。
可是……虽然水盆里照影效果不佳。但是有变化没变化还是看的出来。
没什么变样啊。
鼻子还是小小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眼睛还是大大的,整个儿一标准娃娃脸。
我的流花功练回来了,为什么身体却没变样呢?
亏我这么期待,还以为自己马上可以变成个,变成个……就算不是大美男吧,起码也得长点身高吧?
「苏远生呢?」我气呼呼站起来,很想一脚踢翻铜盆,想一想还是忍住了。
「教主另有要务,两天之前已经离开了。」小僮说道:「公子是想在岛上再盘桓几天好好将养,还是想回乌岛?」
苏远生太狡猾了,准是一看我大功告成却没长个儿,马上就脚底抹油先开溜了!
「公子功夫初成,是不是再将养两天……」
我没好气:「养什么养?不养。备船,我要回家。」
小僮陪着笑,把包袱往我面前推了推,「公子的行李都在这里,船也已经备好,公子随时可以上路。」
嘴上说的挺客气,问我是不是再养两天?可是你瞧,连我的行装都已经收拾完了,明摆着就是要赶我走的样子。
算了,反正我也没损失。
话说回来,他助我这样练功,不知道对他自己有没有损伤,大概多少总会有一点。
这么一想,心气也就平了。我拱拱手,「我不会操舟,还要劳烦两位小哥谁送我一程。」
小僮道:「公子不用担心,舟子是湖上的老手,定会将公子平安送回。天已过午,公子要走请早。」
我出了这间院子的门,果然近岸处泊了一艘尖角船,没有扯篷。
那两个小僮跟我半句话也不多说,揖一礼,直接把门就关上了。
我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像袋垃圾一样被人丢出了门。
提着薄薄的小包袱,我上了船。
湖水碧绿,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天连日阴雨的关系,有些显得混浊。
老看着水也有些晕,我跟船家说了一声到乌岛,把包袱往头后一枕,靠在船舱板壁上打盹。晕晕乎乎的时候,好像天又下起了雨,沙沙的声响。
我模糊的惦记我的小伞,又换个姿势枕着继续盹我的。
船家一声吆喝:「公子,到地头了。」
我揉揉眼爬起来下船,摸了一串钱给他。那船家摆手,「已经给过咧。」
我说:「天阴,打酒喝吧。」
那船家不大好意思把钱接过去,道了谢,篙在岸边石头上一点,船又轻轻离了岸。
我按一按被压皱的袍子转身要走,忽然背后一阵大力扑上来,耳边是大声的喊——「公子!」
尽欢?
第六章
我挣扎着回过头来,吓一大跳!尽欢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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