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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玉人-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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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延手一顿,抬起头时眉心已然皱起,“说了什么?”
“并没说什么,只是问好。”
刘延放下心,直起身淡淡道:“去瞧瞧公主现在在哪儿,若是往这里来了,就拦一拦,给她说,我迟些过去昭阳殿陪她用晚膳。”
张福差点就习惯性应下了,待他反应过来,忙苦着脸道:“可、可是,陛下,奴才拦不住公主呀……”他怎么敢拦?那位祖宗可是一不顺心就要叫你见血的呀!
刘延滞了滞,接着笑了,摇头笑叹道:“罢了罢了,我都拦不住呢。”话语间满是*宠之意,“一会儿她要真朝这儿来了,你就从旁边领她进内殿吧。”
“奴才遵命!”
皇后一行的速度还是很快的,没多久就进了宣室殿内,可连三却迟迟未来。刘延听张福悄声汇报,这才知道她自个儿溜达回昭阳殿去了,压根儿就没有要来这里凑热闹的意思。
刘延心下有些失落,面上就不那么威严了。皇后正尽量表现出国母该有的沉着冷静,客观地说着事情经过——
起因是德妃丢了一只贵重的紫玉簪,那是当年她娘的嫁妆,在她进宫后便当做她的嫁妆一道进了宫。德妃的母亲两年前去世了,她留给德妃的东西便愈发显得珍贵起来。这只簪子德妃平日都很少戴,细心收在首饰盒里,只做个纪念。没想到突然就丢了。
“……查出来和承明宫有关时,德妹妹便来知会了臣妾。本来搜的只是承明宫下人住所,谁想搜到给齐修仪抱猫儿的宫女屋里时,那猫儿突然跳了出来,嘴里叼着的就是德妹妹丢的簪子!”
“那猫儿一路跳进了寝殿,德妹妹自然跟了进去,当时大伙儿还庆幸齐修仪去了长乐宫看望四皇子,不在寝殿,要不可不得受场惊吓?哪里想到,那猫儿到里头后,跳到了屏风上,嘴里叼着的玉簪半途掉了下来,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刘延“嗯”了一声,“然后呢?”
皇后兴奋得眼都红了,可脸上还要表现出一国之母该有的风范,两种极端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显得有些狰狞起来。德妃瞄了她一眼,极利落地截断了皇后的话头,自己说下去:“当时臣妾心里气恼,就命宫人去捉那只猫,那只猫儿上蹿下跳,最后竟是叼出了一条男人用的玉带!”她没说出来的是,那条玉带还是亲王使用的规格!
虽然早就知道这事了,但刘延还得表现出一副震惊的模样,他勃然大怒,大掌狠狠拍在御案上,神色一阵扭曲:“查!给朕彻底地查!”痛死了啊啊啊啊!
皇后和德妃满面红光,精神抖擞地应是,却没发现刘延吩咐的压根儿就不是她们。至于其他妃嫔,那都是来捧个人场的,顺便怀揣着些小期待,打扮好了在圣上跟前露个脸。
刘延没让皇后来处理这事儿,而是派了心腹将齐修仪囚禁起来,齐修仪所居的承明宫被翻了个底朝天,搜出了不少物证,除了之前已经出现的玉带,还有男人用的的玉扳指等物。部分物事上有印记,明眼人一看就晓得了——那是已经被满门抄斩的楚王私印。
流言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极快就传出了宫外,皇后和德妃根本就不用刘延设计,她们自己就飞快递了消息回娘家。等到第二日,传出的“齐修仪与野男人私通”已经扭曲成了“齐修仪与楚王私通生下野种假充皇子”,叫连三忍不住为京都人民的想象力和流言传播能力竖起大拇指!
刘延没有和她解释什么,连三也没问,因为事态变化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不需要他来解释连三也能明白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
第三日,宗正寺卿受召入未央宫。当日晚间,四皇子乃齐修仪同楚王媾和生下的孽种一事便得到了证实——虽然圣上什么都没说,而离宫后的宗正寺卿在明面上也什么都没说,但大家都懂的。
第四日,四皇子暴病身亡,齐修仪痛失*子,大受打击之下重病不起。
第五日,齐修仪病亡。
“这样会不会做得太明显了?”连三有些犹疑。
刘延亲她的耳朵,微笑道:“要的就是明显呢。”这样明显欲盖弥彰的手法,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先前的流言全是真的,只不过他们的圣上碍于男人面子,没有将那不守妇道的女人和孽种提到明面上来惩治,而是私下解决了。
皇后和德妃喜悦得简直就像是天上砸下了一块大馅饼,还直接掉进她们嘴里了。本来就四个皇子,这下突然没了一个,他们儿子上位的可能性一下子增长了一大截!
与她们相反,同样抚养着一位皇子的淑妃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意。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从那天德妃在齐修仪宫中发现男人用的玉带起就出现了,及至四皇子被传出不是圣上亲生,而是楚王的孽种,这种不祥的感觉到达了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齐修仪发挥了她最后一丝光和热~o( =nwn= )m

、 第八十 五章

皇后这一阵春风得意;走路带风;就连见到死对头德妃时都没那么厌恶了。郭家上下自然也是极为欣喜;若是二皇子将来能继承大统;那郭家身为帝王外祖家;荣耀将会再次到达顶峰!
尤其是郭皇后的母亲,她一辈子都被个大长公主妯娌压得不能动弹,若是她的亲外孙能坐上皇位,那大长公主算什么!她仿佛已经看见往日不可一世的阳夏大长公主在她面前唯唯诺诺小心讨好的美好景象了。
可是这种喜悦之情没有持续很久;这一日,郭老夫人由儿媳搀着在花园散步消食时,就听见自家几个下人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怎么会这样?真的假的?”
“哪儿还能有假?外头都传遍了!都说楚王生得俊,能偷到宫里去把个齐修仪弄得生了野孩子,其他娘娘那里怎么能保得住呢?我听着也觉得有道理,都说天家清心寡欲,极少宠幸后宫的,宫里娘娘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怎么忍得住?”
“嘿嘿嘿,前朝不是还有假太监的事儿么?宫里那些贵人啊,外头看着高贵,谁知道底下是个什么污糟色呢?说不定比老爷房里那个眉儿还要风骚呢……”
隔着一架藤萝,郭老夫人气得脸色青白,手上青筋暴起,拄着的拐杖重重一跺!那几个下人先头说的热闹,没听到脚步声,这会儿终于是清楚明白地听见了,面面相觑,一片死寂。
郭老夫人随身的嬷嬷已是绕过花架,冷声道:“老太太传你们过去。”
几个下人面如土色,两股战战,抖抖索索地跟着老嬷嬷过去了。
“娘您别同这些下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皇后的亲嫂子,现在的郭夫人,还是很识大体的,当下不住柔声劝慰婆婆,给郭老夫人抚背顺气。
郭老夫人眼神阴鸷,在几个下人面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环顾周身,见带来的丫鬟嬷嬷不多,都是自己和儿媳的心腹,这才沉声问道:“你们方才所说,都是哪里听来的?”
接连几下“噗通”跪地之声,几个下人吓得连连磕头,嘴里喊着:“求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啊!”哪里还有人听得到老夫人的问话,便是听到了也没胆子回答。
“住嘴!”郭老夫人阴沉着脸吼了一声,几个下人立时闭上了嘴,不敢再求饶。老人满意地在几个人头顶巡视一圈,又问了一遍。
这回里头胆子最大的那个听明白了,颤着声答道:“是、是奴才去外头采买……听菜场上人家说的……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这是郭府里负责菜蔬采买的下人,脑子灵活,当下开始狠狠甩自己耳光,几巴掌下去脸就肿得高高的了。
其他几个下人见状也忙开始自扇耳光,边扇便骂自己,一时耳光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郭老夫人听到是从市井里传进来的后便愣住了,一股热血直冲脑袋,她站在原地晃了几下,终于狠狠地往后栽倒。郭夫人忙伸手要接住婆婆,可她一个养在深宅大院的贵妇人,拿过最沉的东西就是象牙箸了,哪里扶得住一个老人?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郭夫人被老太太带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眼花,一旁的丫鬟嬷嬷吓得魂都要没了,一窝蜂涌上来,这个扶手臂那个拉衣袖,口里还喊着“夫人夫人您怎么样?”“老太太快醒醒!”“来人啊来人啊!夫人和老太太跌倒了!”
一团乱麻。
被抬回上房的郭老夫人很快便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扯住床边儿媳妇的手,嘶哑道:“快!快进宫给娘娘送信!”
郭夫人连忙应道:“好好!娘你先喝口水……”
郭老夫人喉头发出可怖的“咯咯咔咔”声,摇摇头,死死盯着儿媳妇,定要见着她派人送信进宫才好。郭夫人无奈,只得命丫鬟拿了纸和笔墨来,就在床边小几上摊开写信。
“娘,要怎么同娘娘说?”
“不……必,你把今日的事情……写上,就好。”郭老夫人靠在引枕上,说话有些吃力。
郭夫人很快便写好了,拿给郭老夫人过了一遍,这才仔细折叠好,塞入信封,封好口子,着了老夫人的心腹嬷嬷去送信。原本外头递消息入后宫是不容易的,可这些世家都有自己的路子,便是老嬷嬷去也无碍。
亲眼见到老嬷嬷拿着信出了门,郭老夫人这才松下一口气,略喝了几口水,缓过劲来,有了精神处理之前的事。她面色平淡,对儿媳道:“慧蘅,那几个嚼舌的奴才,你去处理好。”
郭夫人,即慧蘅点点头,低声应是,心下却在叹气:究竟连市井都传遍了,处理家中这几个下人有什么用呢?往日遇到*嚼舌根的下人,一般就是扣月钱打板子,可听老太太这意思,似是不打算留活口了。这是明摆着的迁怒,罪过也是摊在她头上,但她这做人儿媳的却不得不从。
再说宫中,这流言本就是从宫里传出去的,但一开始只在宫人中间流传,宫中后妃们还无知无觉。待这流言转了一圈,又传回宫中时,对皇后德妃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皇后刚收到嫂子的亲笔信时,还笑着同身边心腹大宫女说了一句:“娘和嫂子就是大惊小怪的,流言这种东西,就算是传遍了整个京都,那也得有人信呀。齐修仪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德妃听到消息的时间同皇后差不多,但她却比皇后更早意识到了此事的严重性。思前想后,她提笔写了信回家,给正任着户部尚书的亲爹写信求助。
唯有淑妃,听闻此事时反倒是松了口气,此前那种忧心之感仿佛一把利刃悬于头顶,不知何时就会掉下来,也不知会割破哪个身上地方。如今她的预感成真了,她也好想法子应对,心下比先前几日还要踏实一些。
流言逐渐扩散,朝中官员大多风闻了,却无人敢出言谈论,也勒令自家不许议论此事。这种皇室丑闻,不管是真是假,都不是外人能随意谈论的,知道得太多了——死得早。
不过虽然朝臣们都表现出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说”的模样,但耳朵却都竖得高高的,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宫内情况发展。
刘延果然没让大家失望。
在皇后和德妃得到消息后的第二天,圣上召了太医院院判林大人入宫请平安脉,林院判在未央宫内盘桓了许久,期间三位皇子结伴去了一趟未央宫,说是去看望永宁公主,却在路过宣室殿时进去给他们父皇请了安。
第二日风平浪静,林院判的嘴紧得像蚌壳,任好奇的人们怎么撬也不开,连家人问他具体情形,他都是打哈哈遮掩过去。这样神神秘秘的更惹人心痒了,外头的传言一变再变,甚至还有地下赌坊开出了局,赌到底哪个皇子才是圣上亲生的,还是全都不是。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刘延没有沉住太久的气,很快,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遭训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出宫墙,尤其是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在学业遭到严厉批评后,被圣上当着几位大学士的面说了一句:“此儿不类朕也!”
整个京都恍然大悟。
皇后抱着二皇子哭得死去活来,又被发跣足到宣室殿外跪了两个时辰,却未得到允许入内,只有圣上的心腹张福太监出来转达了一句话——“皇后殿前失仪,有负中宫之德,禁足一月不得出凤仪宫,自省其行。”
皇后傻眼了。
德妃心惊胆战了一阵,发现皇后和二皇子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心下顿时放了心,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她可真是没想到皇后能有那么大的胆子,竟还跟齐修仪是一路货色,亏得往日还装出一副高贵威严的样子,真真是要叫她笑掉大牙了!
可还没等她开心两天,刘延又一次训斥大皇子“莽撞”,二皇子“顽劣”,三皇子“庸碌”,每一句话都被史官记载,吓得德妃惊慌失措。
淑妃一直很安静,毕竟三皇子不是她亲生的,不管他是不是圣上的种,都和她无关。三皇子挨训了她也不难过——毕竟圣上也没有说错不是?三皇子本来就是几个兄弟里头最平庸无能的那个。
曾经无数次,在三皇子的课业远远跟不上教授进度时,她就在心里恶意地想过,八成就是他那个低贱的生母坏了血统,弄出这么个蠢东西来!这种时候,她早已忘了自己的庶女身份,忘了自己的亲娘比她口中“低贱”的人还要不如。
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用明说,事关后宫及皇嗣,朝臣们一个个都伶俐了起来,眼见着圣上一天天对几位皇子不满,那唯一一位“亲生的”就显了出来,虽然那只是个公主。
*
临安毕竟远离京都,消息传得不是那么快,等到连三爷夫妇听闻此事时,朝中的大方向已经尘埃落定:德妃之父因贪腐之罪遭革职,几个郭家在朝中得力的臣子接连降级,唯有收养皇子的淑妃身后秦家安然无恙。
连三爷夫妻俩傻了眼,他们亲生的闺女怎么就成了圣上唯一的血脉了?
饶是之前已经有了安国公的解释,他们还是有些接受无能。他们那个从小娇生惯养,性子稀奇古怪的宝贝女儿,怎么看都和皇位搭不上边呀!
连三爷心下惴惴,父亲又不在身边,只得寻了族中最是德高望重的老族长连钦悄悄商议。
老族长一直远在江南,连语涵出生时他也不曾亲眼瞧见,于是最早那流言出来后,他还很是怀疑了一阵。但他人老脑子却不糊涂,很快就联想到种种蛛丝马迹,接着他又接到了安国公从京都寄来的信,终于是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老人家已经九十多岁高龄了,眼睛都不太好使了,但耳目都还灵便,听了连三爷的担忧后只是摸着白胡子呵呵地笑,“这是好事呀!”
连世珏默然无语,大伯您还真想得开……
“世珏啊,你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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