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汤白水-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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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宫闱里的事，皇上中毒的事也的确和我有关。”唐青直直看进白御行的眼里，一字一字道。
“你？”
唐青呷了口茶，眼睛一直观察着白御行的脸色。
“我没有要下毒，这是变相自杀。”
唐青用杯盖蹭了蹭茶杯，看到白御行的手开始发抖，颤抖着把茶杯放回桌上，眼睛痛苦地闭上又强迫着睁开。
唐青了然地勾了嘴角：“二哥你慢慢大文豪着，我去陪娘说说话。”
白御行茫然地点了点头，唐青轻阖了门离开，留屋内的人颤抖着拾起一旁刚书写过的宣纸。
穿过走廊，廊边的梅花不读人事，不管没落的主人，开得俏丽，被白雪映得更加绚烂。
“你怎么来了？”中年人的冷语声从身后响起，唐青一个激灵，竟然不知背后有人。
“我先去看看娘。”唐青怕和白丞相说了话便没什么心情去安慰娘亲了。
“以后这个家不需要你，我们家没有女儿。王叔，送人吧。”


、第二十八章

王叔从一个角落里跑了出来：“老爷，小姐毕竟是您的女儿。”
白丞相冷哼一声。
唐青感到万分好笑：“我的确不是你的女儿，所以我没有必要帮你隐瞒关于茶叶的事情。”
唐青看着面前这位灰布衫的中年男人，果然见他面目一沉。
“跟我来。”
唐青望了一眼白夫人房间的方向，跟着白丞相走进了书房。
“你最近长进了，重生的人果真是和以往不一样了。”白丞相坐到座位上，两手指尖相对看向唐青。
这下轮到唐青吃惊了。
“是你让许婆救回我的？”
白丞相默然颌首，两手微张表示赞同。
深呼吸了一口气，稳了稳胸口的起伏，唐青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你的意思我要感谢你，救活我的命，然后拿我的命当枪使？”
“如果你肯好好跟着天寻过日子，事情就不会是这样的。”
“好好过日子？丞相觉得做一个弑君罪人的女儿能过好日子？”
“弑君？他本就是夺权篡位的逆臣，先皇的不孝之子，有什么资格为君。”
唐青一时语塞。夺权篡位，不孝，要是真要往巫马轩头上扣这帽子还真是妥帖的。可是别人不知，她却明白这个男人心中的苦和痛。
她也曾觉得巫马轩太过无情，对于白水对于自己父亲，他的举动都让唐青感到刺骨的寒冷。但是，就在那日的城墙上，他眼微泛红，却是冰凉的表情，她裹着他温暖的裘子，在冰凉的秋风中体谅了他。
切肤之痛，不在自身，谁都不要妄论懂得。
“君轻民重，君够不够格为君，丞相没有资格评论，百姓自会告诉你。”唐青言语间的火药味也重了起来，脊背挺得很直。
“哼，一群愚民。”白丞相轻哼一声，说出来的话和他仙风道骨的样子很是不和。
“愚民……”唐青笑了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民众的确容易被流言掌控，巫马轩就利用这点洗刷了自己夺权篡位的污点。可是民众在自己的利益问题上从来不会愚，他们很清楚在谁的带领下可以衣食无忧。
“我记得我从来不会让你看有关政治的书。”白相下巴微低审视着唐青。
“我说过我不是白水，”唐青把声音提高了些，“但是，请你看在白水的面子上，不要像利用我那样利用天寻。至于皇上，丞相还是好自为之。丞相的安危，在牢里想明白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不再挂心了，可是我娘和哥哥们，还是请丞相顾及亲情，手下留情。”
“你在教训我？”白丞相一双世故的眼睛炯炯。
“不敢。我只是想告诫丞相，皇上今日没来抓你去砍头，是我还顾忌白水对你的感情，并不是我糊涂，不知道丞相您的所作所为。我的确不再是你的女儿，但是皇上却是我的夫君。”
唐青眨了眨明亮的眸子，脸上的笑始终没有褪去过，起身福了福便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唐青回头道：“忘了说，二哥很尊敬您，所以，不要让他为难。”
白丞相眼睛微眯，双手握成了拳。唐青挥了挥手向白夫人屋走了过去。
白夫人见了唐青鼻涕眼泪一大把，诉了好多的思女之情，唐青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感情轰炸，眼睛哭成了核桃，直到傍晚太阳快要下山才舍得离开。
“王叔，好好照顾我娘，以后不要事事都跟她讲，她受不了。”
王叔连声应着，把唐青送到门口。
“阿水，你怎么出宫了？”
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媚的黑眸，闪着意外的光芒，瘦削的脸上因为惊喜而带了些红晕。雪地里，他一身雪白的，墨发披在肩头，带了稍许树上掉下的雪。
“想娘了，回来看看。你怎么也来这里？”
卓天寻走上前几步，细细看着唐青：“叔父找我有事。”
唐青竟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尴尬，两手搓了搓，又搓了搓。
“在宫里还好么？”
唐青歪头想了想，每次天寻这么问她都让她感到迷惘。巫马轩对自己不赖，但是呕吐的症状一直缠绕着自己，皇后那儿也得不到安稳。于是又选择沉默。
“如果不想待了，就出来找我。”卓天寻为唐青拢了拢裘子，又尴尬地垂下手，笑道，“你知道我不也不喜欢做镇国将军。”
唐青鼻子有些酸，连忙点了点头。
“那……我进去了”
唐青再点头，让开了路。
“天寻。”
男子的身影顿了顿，期待地转过身来。
“天寻，白丞相，我是指我爹，若是要你做什么，你不要顾及我的感受，遵照自己的意愿。”
卓天寻的眉目沉了沉，缓缓点了点头。
唐青怕他还是不懂，连忙道：“我是说真的。现在他也只能说曾经是我爹了，他做了些事，我不想对第二个人说，包括你，但是你记住，自此他不再是我爹。”
卓天寻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默默点头。
“还有，天寻，记住你所追求的。”
唐青记得巫马轩说过，卓天寻是最希望天下太平的人，因为杀戮太多，因为看了太多家破人亡。
“青儿。”
唐青回头。一马侧里，马上披着黑裘的人面色阴沉得跟他的着装一样。
“轩……”唐青感到冷汗直冒，也不知他是几时到的，有没有听到她刚才对白相的评论。
巫马轩冷冷瞥了眼卓天寻，沉声道：“上马。”
唐青刚想转身道声别，身子一轻就被提上了马。
“你怎么那么无礼？他好歹是你的将军，做皇帝的要懂得拉拢人心。”唐青一拳砸在巫马轩身上。
巫马轩用手抚了抚唐青砸的地方：“最近呕吐的很多么，怎么都没力气了。”
“……”
“要我拿丽妃拉拢手下的心？”
唐青把脸埋进巫马轩的臂膀里，躲避迎面而来凛冽的寒风。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介怀，你知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
“就算是以前，你也该黏在我身边的。”
唐青抬头瞄了眼他欠揍的得瑟表情，撇了撇嘴。
“你怎么知道我回府了？”
巫马轩低头亲了亲唐青的发，又一脸看白痴样地瞧着她：“你真的以为你的小心思能瞒住我？”
“真该让别人都看看你平时跟我相处的样子，你的子民一定认为你有精神分裂。”
“精神分裂？”
“嗯，一种病，脑子里的病。”
巫马轩一个爆栗敲在唐青头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怎么出宫的？”巫马轩让马满慢了些，换个话题问道。
唐青扯了扯自己的宫装，示意自己是混出来的。
“就你这张脸，你认为守卫的士兵见了你会印象不深么？”
“你是在夸我？”唐青捏了捏巫马轩的脸，很满意地笑开了。
“你还会在意别人对你的夸赞？”又是看白痴的表情。
“……”
“谁带你出去的？”
“皇后的哥哥。”
“沈恒之？”巫马轩危险地眯起眼。
唐青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
“说经过。”
“我让他带我出来，他就带我出来，到路上放下我，然后走了。”
“……没有别的了？”
“死马，你是在吃醋？”唐青嘿嘿笑了起来。
“……”
一路巫马轩开始变得沉默，马也没有向皇宫的方向走。唐青见巫马轩没有生气，便一路偎在他怀里看风景。冬季的东凌没有什么生机，白雪厚厚覆盖着这国度，沉睡中带着复苏的蠢蠢欲动。
离开都城，向北走了不到一公里，马儿在小路上转了个弯，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梅林。红梅傲然开遍，大片呈开，在雪地一路烧去，美得令人窒息。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红梅？”
巫马轩勾唇笑道：“青儿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唐青忽略他欠揍的表情，一头扎进梅林。
红梅枝头，发已染雪。女子穿梭在林间，笑若天边灿烂的霞光。巫马轩把黑裘铺在地上，拿出一壶酒两盏杯唤唐青过来，两人品着美酒赏着红梅。
日头渐下，巫马轩俯首吻上女子的唇，唇间触感细腻，酒香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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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凌温府，宫中来人，府中的人跪了一地。
读完圣旨，宫中人将为首的人扶起，脸上满是谄媚的笑：“温大人，恭喜升迁，皇上可是很看好您呢。”
“哪里哪里，还要公公多多关照。”温时元眉开眼笑，眉上的刀疤跟着一跳一跳，“公公晚膳就在寒舍用吧。”
顿时温府热闹了起来，推杯换盏声不绝于耳。


、第二十九章

“快点跟我过去，太凉了不好喝的。”唐青盖上杯盖朝拾久嚷道。
手里是新泡的铁观音，外面新送进宫的一批茶，成色不错，唐青又起早收了点露水泡好了准备送去给巫马轩。
“小姐，别送去了。皇上不是说在你止吐前都不让你去弄露水的么。”
“我会说是井水泡的茶，他品不出的。”
拾久将信将疑地跟在唐青身后，一边念叨着类似“我是在拿月俸做冒险”的话语。
御书房外当然是有守卫的，唐青等了好久也不见两边的守卫上来阻拦她，只好略带扫兴地走了进去。
屋里没有开窗，有些暗，里头的人听到唐青的脚步声立即噤了声。
“天寻？”
唐青看着站在书案前的人，果然是一身白衣的卓天寻。一侧还站着位男人，身材魁梧。
“娘娘。”卓天寻的声音带着疏远，让唐青有些尴尬。
“你又去收露水了？”巫马轩见到唐青手里的茶杯，微皱了眉宇。
“这是用井水泡的。”
唐青把茶杯摆在桌案上，看了眼门外：“在讨论事情么？门口的守卫见人都不拦。”
“嗯，是你才不拦。”
唐青理了理堆高的奏章，又看了卓天寻和那魁梧的男人一眼，决定到外面去等。
“你们先下去吧，具体的事情朕想好了明天再布置。”巫马轩呷了口茶往龙椅上一靠，懒散地说。
“可是，温大人的资历担任侍郎一职实在是不妥，臣恐怕……”那魁梧男急急道。
“恐怕他的幕僚关系会对我们不利？”
唐青捕捉到魁梧男小心翼翼偷瞟她的一眼，再看时他已拱手恭敬地低着头。
“温时元的幕僚关系才是我提拔他的原因。他在你手下做事，该让他知道的事他就必须知道，不该知道的，你避开他就是。”
魁梧男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地应了，和卓天寻出了御书房。
“拾久！”巫马轩搂过唐青朝门外喊了声，见拾久诚惶诚恐地跑了进来。“罚你这月的月俸，知道为了什么吗？”
“奴婢知道。”
拾久无比哀怨地看了唐青一眼退了下去。
唐青吐了吐舌头，想着回去要把拾久的月俸双倍补给她。
“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它就是这样，也不是大毛病，我也习惯了。”唐青低头玩着腰间的玉佩。
“可是我习惯不了。”巫马轩在唐青的头顶亲了亲，“我一定帮你治好了。”
“轩，我还能陪你两个月，到时候你还是得给我落魂花。”唐青抬头看进巫马轩的眼里，见他目光略沉，眼睛便有些雾气了。
巫马轩点了点头，柔声道：“可是如果我治好了你的病，就不要走了，好么？”
唐青呆呆地看着他的眼，拿脸去蹭他的胸，顺便把快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进去。
“到时候我帮红杏和容华都找个好归宿，让你做我的皇后。”
唐青点了点头，想了想，还是开口：“我病要是好了，心情好说不定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吃你一辈子。可是如果我不开心，拿着花就走人。”
巫马宠溺地点头说好。
“如果那时候我走了，你就和容华好好过日子，虽然我很不喜欢她，但是她看起来很爱你，爱你的人总是能把你照顾好的。”
“那红杏呢？”
“你不会还想要红杏吧！你们不是朋友吗？”
巫马轩笑着把唐青抱到腿上。
“我以为你不相信。”
唐青翻了个白眼：“直觉告诉我，红杏妹妹是个好姑娘，也不爱你。”
“她小时候很长时间都住在南商她舅舅家，那时候我还在南商做质子，一次在街上看见她跟个小男孩吵架，看她鼻子下拖着两行鼻涕，脏脏的挺可怜，就去帮她，后来就成朋友了。”
“英雄救美，多好的说书段子。”唐青就着巫马轩的茶杯喝了口茶，露水泡的茶果然味道甘甜许多。
“后来她和那个跟她吵架的男孩好了。”
“……”
“可是那男孩家里穷，她父亲不答应这亲事。”
“所以你就把她弄进宫了？你太不厚道了。”
巫马轩给了唐青一个爆栗：“我答应她过段时间让那男人来东凌，给他个职位，再给他们赐婚。现在她只是帮我小忙而已。”
“哦，什么小忙？”唐青托着腮瞪着好奇的眼睛望着他。
“你回去吧，等我忙完去你那儿吃饭。”
唐青哈哈笑了起来。记得红杏曾经和唐青说，巫马轩让她进宫就是因为她对巫马轩没意思，他好经常到她那儿逃避容华过度的殷勤。
唐青在回华音宫的路上找到了卓天寻，他果然没有走，阳光下是他特有的温柔样子。
见到唐青，他又似不知说什么，唤了一声阿水就没了下文。
“刚才是在商量南商的事情吗？”还是唐青先开的口。
“是。可能要会开战，到时候会有好久看不到你。”
“开战？”唐青有些惊讶，“那么严重？”
“南商已经有动作了，怕是免不了。”
“天寻，如果厌倦了沙场，换人上吧，我不希望你难受。”
卓天寻露出一丝苦笑：“我不喜欢战争，可是保卫家园更加重要，征战是为了更长久的安居。”
这句话在唐青脑海里回响了很久，和巫马轩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沉默不语。
“吃点肉，你是不是有瘦了？在想什么？”
唐青被拉回思绪，给了他个白眼。你试试吃进去又吐一半的日子，怎么会不瘦！当然这话她没敢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