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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富贵荣华 作者:府天-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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捏着袖子里那薄薄的信函正心不在焉,又是想着父亲会说什么,又是想着陈善昭会不会挂羊头卖狗肉,拿着自己的信假作家书,又是想着陈善昭奸猾似鬼,那受伤究竟是苦肉计,还是真的一时情急忘了其他。直到张琪推了推她,她才一下子恍然回神。
“啊?”
“发什么呆呢,真少见,我问你话你都愣愣的!”张琪不解地挑了挑眉,想了想却没有再重复刚刚的问题,而是伸手探了探章晗的额头,这才皱眉说道,“怎么有些热?要不要紧,不然我去差人对老祖宗禀告一声,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别,家里事情正多呢,何必为我惊动上下,我去和衣躺一会,你对丫头们嘱咐一声就成!”
见张琪点了点头,章晗便上了床去,拉开被子朝里躺下了。直到过了许久,她翻了个身往外瞥了一眼,见屋子里果然是静悄悄一个人都没有,她方才重新翻身朝内而躺,从袖子里拿出那封信函来,小心翼翼地撕开了封口。见里头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她不免生出了几分失望,可展开一看,她就发现父亲那粗大的笔迹中间空白处,依稀有些古怪的痕迹。
愕然之下,她连忙仔仔细细看完了父亲的这封家书,见不过是说些万事都好不用惦记之类的俗话,战况如何只字不提,她不免叹了一口气。早知道父亲是这样的性子,她本就没有太多指望,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归来,功劳等等她从来没想过!
然而,陈善昭在父亲的这封信上用了什么花招,她却没法不去想,于是一面摩挲一面沉吟,越想越不甘心这样睡在床上干等着。终于,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兴许是有了动静,下一刻,立时有人打起帘子探进了脑袋。认出是芳草而不是张琪,她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招手把人叫了进来。
“晗姑娘有什么吩咐?”
“可还有冬天存着没用的红箩炭?”
芳草闻言一愣,皱眉想了一想便点了点头:“有,不过是手炉用的,只剩下一丁点。”
“一丁点就好。你去取了来,别让人看见。若是大小姐问起,你就说我还睡着。待会你在外头守着。千万别让人进来。”
两个丫头里,碧茵粗疏些。芳草却机灵仔细。再加上之前赵破军的事情也只有芳草知道,因而这些事情章晗也只放心嘱咐她。见其点了点头后就出了门去,她便焦躁地躺了下来,没等太久。她终于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进了屋子。
“晗姑娘,这可是您要的红箩炭?”
章晗听出是芳草的声音。连忙转过身去,接过红箩炭之后仔细看了看,她便点了点头。又冲着其指了指外头。等芳草蹑手蹑脚出了门去。她才快步重新摊开了信笺,将小小一颗红箩炭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那一行一行字迹中间的空白处。须臾,依稀可辨的蝇头小楷就呈现了出来,可不是陈善昭的笔迹?
“尔见字之日,想已有大风波。”
果然,这家伙是故意的!章晗虽是眉头一挑。可想想他竟是对自己点明了这一点,心头不免又生出了几分异样。不管陈善昭怎么个明里书呆子暗里奸似鬼。可对她却一直多有援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自己一家的恩人。因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往下看。
“然风波易定,人心难平。景宽所收旧日元勋仆婢众多,且暗加熬练,所图应为不小,幸有尔告知,余已预作筹谋。然张昌邕此人志大才疏,自命不凡,近日闻其广交同乡同年,意图应在谋部院实职,而于赵王府多有不善之词。王与侯今分兵两路进击,胜败难料,望尔于顾氏门中谨观动向,勿使顾生他心。”
这话就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张昌邕因为她的父母兄弟都已经在赵王府,再加上皇帝立了储君,君臣名分已定,自然会嫌恶赵王府。而别人看中张昌邕,不过是因为其为顾家婿,为的是拉顾氏上船。最好的办法并非利诱,毕竟天子耳聪目明不好糊弄,封官许愿难以遽然实现,而挟过相逼,张昌邕这人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事做不出来?而顾家就更不用说了,储君已立,即便不能明着靠近,可至少绝不会偏向赵王。最要命的是赵王和武宁侯顾长风兵分两路,难免分出高低上下来。倒是陈善昭竟然让她勿使顾生他心,真是太瞧得起她了!
章晗苦笑一声,随即才发现末尾处竟然还有两行比之前更细小的字迹。定睛一看,她先是一阵愕然,随即便想起了自己在隆福寺对陈善昭的那番数落,一时脸上滚烫了起来。
“鸿雁如燕雀般寄人篱下,自不免心存不甘。然北地至亲翘首以盼,望卿善自珍重,不可遽然再生拼命之念。”
你还说我!
章晗终于按住了脸上那股发烧之意,狠狠将手中的信笺揉成了一团,可最终在手里捏了好一会儿,她仍是将其一点点展开了。
毕竟,这是父亲的家书。而且,她今日责备他不顾自己已经受伤,还要出来唱那么一场大戏,可那时候她闭着眼睛拿刀子往自己脖子上割去的时候,对着神兵天降的陈善昭和陈善嘉兄弟仿佛不知疼痛似的微笑的时候,还不是狠狠心没有去想父母兄弟若知道了会如何伤心?寄人篱下的燕雀不得不仰人鼻息,而为了扭转最险恶的局势,他们都不得不拿着自己去做赌注!对于他来说,难道做出之前那个决定的时候,也是局势到了极其糟糕的时刻?
她正思量间,就只听外头传来了一个有些陌生却又依稀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把纸团塞进了怀里,随即露出了一幅才刚刚惊醒的表情。
“芳草,谁在外头?”

第一百零一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上)
“姑娘醒了?”
芳草打起帘子快步走了进来,见那一颗仿佛是涂抹过什么的红箩炭正摆在床前脚踏上,她连忙捡起来放在了袖子里,这才笑着说道:“是太夫人房里的晚秋,奉命过来送象牙梳子。这是家中铺子从暹罗带回来的货,其中拣选了几把上好的进了上来,太夫人觉着好,就吩咐小姐姑娘们一人一把,就是不梳头留着赏玩也好,让她送来给大小姐和晗姑娘。”
“让她进来吧。”
对于那两个险些就要到张琪和自己身边,后来却被太夫人留了下来的丫头,章晗并没有多少好感。尽管两人都是六安侯夫人吕氏身边的旧人,可太夫人把人留下了,却并没有过多的另眼看待,只是当做三等丫头,甚至连她和张琪身边的樱草凝香芳草碧茵都不如。眼下进来的晚秋栗色的衣裙,松花色比甲,收拾得干干净净,态度亦是异常的恭谦。
章晗暗自思量这送东西的事,怎会差遣了一个三等丫头出面,脸上却不动声色,收下之后说回头便去太夫人那儿拜谢,便想打发晚秋回去。谁料晚秋竟是又含笑说道;“太夫人那儿,大小姐和晗姑娘还是晚间再去拜谢吧。这会儿楚妈妈才刚回来,正在对太夫人禀报什么。奴婢临出来之前听到一声,仿佛是说,皇上亲自去看赵王世子了。”
皇帝居然亲自去看赵王世子?
章晗立时愣住了。尽管她也觉得陈善昭今次的戏演得实在是绝妙'至极,而且想来那匹惊马也绝对不会与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可她只想到这次的事情兴许会演变成一场巨大的风波,可却丝毫没料到,天子竟然会因此而亲自去探望他这个孙子!
赌注下得重,回报却同样丰厚,可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对陈善昭这个书呆子而言,一个拿捏不好,那便不是头上区区一块乌青,兴许是断胳膊断腿,甚至是生命的危险!真不知道这家伙面对皇帝,又会怎样个装法!
片刻失神过后,章晗毕竟反应极快,立时叹道:“皇上待赵王世子真的是恩宠深重,这祖孙情深便犹如寻常百姓家似的。”
“可不是么?”晚秋附和着答了一句,随即便又屈了屈膝说道,“话说回来,这东厢房统共才三间屋子,却住着您六个人,别说起居,平日就是出入也显得太小了。奴婢刚刚在太夫人屋子里,正好夫人来见,说起东府大小姐提到,那儿空屋子多,想将几位原本合住一个院子的少爷挪过去的事,太夫人倒是觉得不错。少爷们还是两个人合住一个院子,您和表小姐却是两个人合住这东厢房,要说逼仄,却是比他们不便多了。”
说到这里,她偷瞥了一眼章晗,见其面色纹丝不动,只是依旧如同先头那样审视着自己,她慌忙屈膝行礼道:“奴婢也就是随口说说,还请晗姑娘不要怪罪奴婢多嘴。”
“嗯,我知道了,多谢你走这么一趟。”
章晗用眼神示意芳草拿几十文钱打赏了她,等到晚秋走后,她方才沉下了脸。结合从陈善昭那儿得到的讯息,景宽是当今太子的人,这一点恐怕有七八分准。而太夫人把原本出自六安侯府,却在景家呆了数月的她们留在身边,而且说话也没有特意避着她,即便是并不算太隐秘的事,但也足可见太夫人的态度了。
而这个晚秋,特意在她面前透露皇帝去看陈善昭,以及王夫人和太夫人商量的事,又尤其提出她们住得逼仄,那又是为了什么?太夫人之前是提过若丫头们添了几个,就让她和张琪分住西厢房东厢房,可现如今此事已经按下了。虽说她也希望张琪渐渐不用再那么依赖自己,可这毕竟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事,尤其是张昌邕正在京城的情况下。
“人可是走了!”
张琪进屋子的同时就嚷嚷了一句,见章晗抬起了头来,却看不出已经睡了一觉后的精神奕奕,她忍不住上前盯着章晗左看右看,这才嗔怪道:“既然精神不好,理会她干什么?我原打算替你的一起收下来,可她非要顾左右而言他,还在外头造出些动静惊动你,分明别有用心!她才是一个三等丫头,也不知道怎么骗来了今天这档子差事。
“就算是三等,也是老祖宗身边的,客气些听听她说什么,又不费事。”
章晗漫不经心答了一句,突然注意到张琪头上那根银簪样式新颖,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想起今早去隆福寺的时候还不见其戴这个,她便若有所思地问道:“我倒是还没问你,是几时,这银簪新上了头?”
“啊?”
张琪忍不住摸了摸头上,随即才有些忸怩地说道:“就是今天去隆福寺的时候,樱草捎带进来的,四哥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这支模样古朴不显眼的银簪。他捎话说我正在孝期,戴这个正好。”
想起顾铭常常借口给姊妹几个送东西,每每给她和张琪带上一份,而张琪那一份不消说,一定是格外花了心思的,章晗不禁微微一笑。尽管顾铭只是勋卫,可武艺出色,人有担当,而且张琪既雎绝世美貌,张家和顾家比起来也相差很远,可他仍然在没次见面之后便流露出了那一丝情愫。即便是外人,她也一直都希望这一段缘分能够美满。
可这一次,顾铭竟少有地让樱草单独捎带东西给张琪,她细细一思量,渐渐又皱起了眉头。见张琪仿佛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解,她便轻叹一声道:“四表哥从来都不是莽撞的人,只看从来送东西都是大伙儿一人一份就知道,他对你的心思虽深,可也并不张扬,此次怎会让樱草把东西送进来?万一被人发现,私相授受四个字对你们来说,那可是不得了的罪名!”
张琪顿时心里咯噔一下。然而,还不等她伸手从头上拔下那根银簪,章晗便摆手止住了她,又出声唤了樱草进来。
人一进屋子,章晗便上上下下端详了她一番。樱草原本就比凝香生得出挑,再加上平素又喜欢打扮,虽丫头不能在头上簪金戴玉,可耳眼上的玉塞儿,下头绣着莲花的绣花鞋,她无不是下足了功夫,此时看上去亭亭玉立,那张桃花脸便更显出了几分秀丽来。她起初还以为章晗和张琪叫了她来是要吩咐什么,可等了许久却不见说话,不禁不解地抬起头来,却见章晗那明亮的眼睛正审视着她,一时心里有些发慌。
“你那天回去见你爹娘的时候,干爹正好不在?”
章晗突然开口问了一句,见樱草愣了一愣方才慌忙点头,之前已经问过一次的她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紧跟着,她又问了樱草的爹娘,听其立时苦着脸抱怨说都调了苦差事,恨不能立时来服侍大小姐云云,她当即便似笑非笑地说道:“那敢情好,之前老祖宗才提到,想找个可靠人去看看当年干娘的那几个陪嫁庄子,你爹娘想来必然可靠的很,我回头和姐姐去向老祖宗禀告一声,就派了他们去。”
‘啊?”
樱草怎么也没想到章晗会突然提起这事,呆了好一会儿方才慌忙跪下说道:“多谢晗姑娘看重,可奴婢的爹爹前几日正好闪了腰,娘正服侍他,再加上其他事情都忙不过来,这一趟差事就是再好,恐怕也担当不起。奴婢替爹娘谢过您和大小姐的好意了。”
“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巧。”
章晗体谅地点了点头,又安慰了樱草几句,这才把人屏退了,随即却又叫了芳草进来,低声吩咐其这些天死死盯着樱草?就把人差遣了出去。这时候,她才对不明所以的张琪伸出手道:“把银簪拔下来给我瞧瞧。”
接过张琪递来的那支银簪,章晗见其脸色晦暗复杂,便示意其在身边坐下,这才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这根银簪。固然,在表面的古朴不起眼之外,银簪的身上却还镌刻着四个细小得几乎无法辨识的字。直到她站起身拿着东西到了支摘窗前,稍稍打开一条缝露出些许阳光来,再次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下,她最后终于看清楚了那几个字。
“百年好合。”她一下子转过头来看着张琪,声音低哑地问道,“这几个字你都看到了?”
张琪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可随即慌忙解释道:“我只以为是四哥……”
“四表哥那个人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断然不会送这样让人看到便会惹大麻烦的东西。”说到这里,章晗想起陈善昭那张字条上的请托,沉吟许久,她便开口问道,“你和他这些天可曾见过,可曾说过话?”
“自从咱们那次去送你家人回来之后,就没机会说过话了。今天去隆福寺原本有机会,可他去送爹爹晚回来,所以也没能说上话。”张琪想想顾铭一次次捎带来的东西,确实如章晗所说不会让外人有什么联想,此时见章晗把银簪递回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失声问道,“你是觉得,东西兴许不是四哥送的?”
“不是兴许,是十有八九。你也太莽撞了,如果不是私相授受互定终身,亦或是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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